发些平时写的小故事，混混脸熟

喻经鑫打辩论

对于杀手这一行业，旺季一般是在夏天。炎炎夏日容易晒的人暴躁，催人上头。有分歧再加上暴躁，人就很容易起杀心。而普通人也都很懦弱，只敢背地里诅咒着人不得好死，平日里也只能把这个黑色的念头藏在心里。去年夏天，我接到过最离谱的一桩生意就是一个大叔晚上在路边乘凉吃西瓜的时候，被一个醉醺醺的酒鬼路过抢走了西瓜，还吐了他一身。第二天那个酒鬼登门道歉，大叔笑着说没事没事，转身就拍下了那个人的模样然后找上了我。当天晚上，那个酒鬼出门喝酒就再也没有回家了。

越长大下手就越不够麻利，动手前心里总会想些不着边的事情，比如一些老人的脸，比如一些小孩的脸，比如……
“你也知道，这就是生意。”每次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曾经的师父，现在的经纪人都会这么告诉我，然后从酬金里抽掉几张。
他拉我入行，教我技巧，现在老了就帮我接“生意”，我一开始叫他师父，他总觉得见外。我问他名字，他也不肯说。后来索性就不称呼了，连“喂”也不叫。他说他知道什么时候我在和他讲话。
“我准备这个夏天休息一下。”
“我想好了，我要去报个英语班，以后好接国际上的生意。”
他站在窗口，始终没回我话。我把联系用的手机留在了饭桌上，就走了。

市面上的英语班太贵，而且我学基础英语，看了一眼，班上全是小孩，窗口外全是老人。看到他们我脑子里都是每次差点失败的案例。于是最后我在小区里找了个大学生，经济实惠。
“你好，我叫李一一。”
“这名字真好写，你叫我老孟好了。”其实我心里觉得这不像是真名，原来社会上不止杀手说不得真名。
学下来发现，学英语可比杀人难多了。

“不如我们休息一会，聊聊天好了。”我觉得他只是想混时长，不过我的确学不进去了。
“话说老孟，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我是一名环卫工人，清理垃圾的。”
“那你真好学，还有心来学英语。”
“那你呢？”
“我是名大三的学生，学化学的。本来想当个演员，但是……”
“但是条件不支持吗？”
“不是，但是高中的时候我们化学老师天天取笑我，说我学不来化学。”
“所以，你就和你化学老师杠上了。”
“对，课上点名的时候他就叫我李杠杠，后来搞得人人都这么叫我。你知道青春期的小孩能有多倔吗？”
“所以你就想证明给他看咯？”
“哪止啊，你知道每次我化学考砸了后他是什么嘴脸吗，那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他。”说着说着李一一笑了，“是不是很有意思，你有这样的高中老师吗？”
“我没上过高中，不好意思。”

“你现在还想杀他吗？”李一一的高中化学老师后来就住进了李一一的脑子里，闲聊时总免不了提起他。果然一些不美好的故事能快速拉近人之间的距离。
“想，还想。”
“那你不如找个杀手咯？”
“没钱。”
“这样吧，我认识一个收费亲民的杀手。我帮你去找他，作为交换你给我免两节课的钱，怎么样？”
“算了吧，没必要。不过我可以给你免费上两节课，就算是慰问辛苦的劳动人民。”
他的眼角细微上扬了一下，看来不光光是没钱，主要还是没胆子。

后来我在隔壁小区找到了李一一的化学老师，他租了个底层的小车库，帮一些学生补习化学。傍晚找上他的时候，他刚骂完最后一名学生。夜里，他还在屋子里批改一叠试卷，我趁机走进屋里，瞬间完成锁门，关灯，黑布套头的一系列专业动作。
“等等，等等，你是王校长派来的吧，不是说好了校外补习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吗，怎么灯全关了？”
我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道：“有人想杀你，所以我来了。”
“你是杀手？”
我点点头，但他看不到。
“如果你是杀手的话，你能不能帮我杀个人！”
“等杀完你可以考虑。”
那晚之后灯没有再亮过，我在休假，不接生意。

“你想杀的人死了。”
“什么？”
“I killed him for you.”
“Perfect，I murdered him for you.”他诧异道，“这两个单词一个意思，你终于学会了使用过去时。”
“这俩是一个意思吗？”

和老孟失联了好几天，他终于打过来一个电话，“你都去哪了，我手上接了好几个……”
“这个手机不谈生意。”我抢过话，“我还在休假，生意等开学后再谈。”
“你还做生意吗？”被李一一听到了我和老孟的对话。
“是啊，如果我当初没去做环卫工人的话，现在应该在帮家里做生意吧。”
“好好的生意不做，怎么出来扫大…哦不是，城市环卫了。”
“和你一样叛逆呗，的确是扫大街，帮别人清理一些不想看到的垃圾，没什么好避嫌的。”
“话说，你真认识杀手？”
“怎么？”
“就是好奇为什么要为了钱去杀人。”
“你是不懂为了钱，还是不懂为什么杀人。”
“就怎么可以因为钱，就杀一个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
“那要是不为了钱呢？”
“那，那得要有理由。”
“好了，最后一课，学完我回去扫大街了。”
“行，最后一课是讲将来时，for example， I killed him 是过去时，如果是将来时，就应该是 I will kill him………”

假期结束后，我回去找了老孟，完成了之前攒着的生意。不过就是些帮男雇主杀绿茶婊，帮女雇主杀负心汉，帮老雇主杀不孝子，帮小雇主杀老不死的。老孟说作为惩罚，每单都会抽走几张钱，叫我以后长长记性。
我的确需要长长记性，我抽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五百块钱和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果然就是李一一。这对师生俩之间的故事一定没那么简单，但这并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
后来我以扫大街大叔的身份把李一一约了出来，说想来想去那两节课的费用还是要给你。
李一一接过钱，说：“老孟你真客气。”
“我说过假期里不做生意。”
“什么？”
我慢慢靠近李一一，凑到他耳边说：“你还恨你高中的化学老师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恨了，时间会冲淡一切，有机会还可以见见他。”
“You will.”

做完手上最后一单，我和老孟说，“我不想干了。”老孟说你不才休息了几个星期吗？我说我的意思是我不干了。
“你不干这个，你还能干嘛？”
“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想休息的久一点，我想去当个环卫工人。”
“想起一出是一出。行，休息多久，给个大概的数。”
“等到下个夏天吧。”

巴依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