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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wojialuyi 于 2017-4-3 13:08 编辑
清明到了。今年忽然接到姥姥家大舅舅的全面号召。要求目前散落在全国各地的兄弟姐妹一齐聚到贵阳给姥姥扫墓。
问了妈妈,得知今年是姥姥诞辰100周年,借此机会召集所有姥姥的儿女孙辈聚在一起。姥姥一生生育7个儿女,目前在
世5人,孙辈11人,曾孙辈9人,玄孙辈3人。是很大的家族了。目前大家居住在全国各地,在我的印象里,几乎从来没有
见过所有人整齐聚集在一起,昨天在家族群里看了妈妈去聚会的照片,看见家里的亲戚们,忽地从记忆深处,挖掘出很多
关于姥姥的记忆。一辈子生活在东北的姥姥,晚年时,被她的长子,也就是大舅舅接到贵阳身边赡养。接走姥姥那一年,
我站在哈尔滨火车站,跟着三姨和妈妈去火车站送别的情景仍然清晰,却不想,那是见到姥姥的最后一面。她去世时,我
刚上初中,第一次经历亲人去世,我记得妈妈在家里接到电话,她放下电话后扔坐在电话旁很久很久。我不敢出声,默默
的在桌旁写了一篇关于姥姥的日记。
时光荏苒,20年过去了。想来我对姥姥的所有了解,都在童年时她的只言片语上。可是那些只言片语,却至今仍然对
我有很深的影响。姥姥的娘家在当时属于书香门第,我的曾祖父是私塾的先生,据说是当地有名的文化人。姥姥的兄弟姐
妹各个读书,每个都有文化。姥姥也是当时极少数没有缠脚的女人。我记得姥姥的床单从来不用格子,永远都是淡雅的素
色,并在一角绣着青色小花。她床头经常放着各种书籍,每天看书,却不用带花镜。银白色的头发被她用自己勾的发网挽
一个发髻,冬天会穿着貂皮大氅出门。她皮肤白皙,眼睛轮廓很深。在80年代走在街上,经常被误认为是苏联外宾。姥姥
也是那个年代极少数在外面有体面工作的女人。她能写会算,在当时的外贸商店做会计。妈妈说,由于姥姥姥爷都有工作,
她小的时候的吃穿用度都受尽羡慕。姥姥善良,经常接济邻里。这次的家族大聚会,大舅舅作为家里的长子,拿出了姥姥
生前写的一本类似回忆录。节选片段发到微信家族群里。我看了以后颇有感触,似乎令我接触了更加完整清晰的姥姥。再此
节选几段。以寄托哀思。
以下是姥姥的亲笔。(被我稍作改动,隐去姓氏)
关于定亲。
1934年,母亲家住在佳木斯市里。那年我17岁,我父亲看上了一位送公粮的小伙子,他说那人长得身材魁梧,浓眉
大眼,会说话,能办事。便和母亲商量着准备找人来给我说亲。
第二天就找来了媒人,说明了情况,托她去帮忙了解对方,并请她给我保媒。没过几天媒人便高高兴兴的来了。一
进门就说“情况我了解清楚了,这真是门当户对啊。”父母忙请她坐下,并吩咐我端上茶水,请她慢慢讲。她说“对方姓J,
单名坤。住在离佳木斯市五十里以外的达营子屯,家里是个租地种的大户人家,他父亲早年过世,这股就只有一位母亲。
他读过两年私塾。人聪明能干,在三十多口人家里,是二掌柜的。方圆十里八的都说,J家是善良朴实的人家,听说每年
都会就救济几个要饭的在家里过冬。”我父母听了非常满意,连声道谢,并请求媒人再跑一趟给我说媒。
送走了媒人,我回到屋里,背着父母偷偷哭了起来。因为我在上私塾时,堂里有一名男同学,他学习好,人
也英俊。每次考试不是我第一就是他第一。我父亲也看中了他,托人给我俩订了亲,可后来他父亲摊了官司,说是
诈骗人家钱财。我父亲说这样的人家品行不端,不能嫁去。便找媒人去退了亲。那时我已看好了他,退亲时我大哭
了一场。不过在那个年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讲话的权利,只有凭天由命。
几天后,媒人又来了,讲J家同意了这门婚事。J家还去测了一卦,说是上等的婚姻。当时还有个风俗,如果两家
同意,要把男女双方的生日时辰压在男方家祖宗牌位底下一年。在这一年当中如果没有出什么意外,这媳妇就可以娶
进门。就这样在媒人的说合下,我们俩家订了亲,把我的生日时辰压在了J家祖宗牌位底下。并说好一年后不出意外就
办喜事。
那年代兵荒马乱的,有日本兵、还有胡子。在这一年中J家出了两件大事。一是:夏天的一个中午大家都在睡午觉,
坤正在院子里乘凉,从门外进来五位虎背熊腰的男人,身上夸着枪,进门就问:“ J二掌柜的在家吗?”坤一看这来者不
善,象是胡子。就灵机一动说:“ 他刚出门往西去了。” 这几个人听后转身出门朝西追了去。这时坤跳墙向东跑了。晚上
有人说村西头老刘家掌柜的让胡子给绑票了。这次坤躲过了一次劫难。二是:秋天送公粮。当时在达子营屯有刘家、韩
家、J家三个大户。这三户人家都有枪,送公粮时都要带上以防不测。这天三家联合起来,套了马车装滿公粮并且带上了
枪,赶往佳木斯城里送公粮。正走在半路遇上了胡子,双方开火都动了枪,结果有人受伤的有粮被抢的。唯有J家没受损
失。再往前走快到佳木斯了,又碰到了日本兵检查枪支,坤又是急中生智,看没人注意把抢扔进了树林里,在检查中其
他两家不但有人被抓,还没收了枪。送完公粮回来路上在树林里坤竟又把枪找了回来。这两次大难都化险为夷。在J家上
上下下都说,二掌柜相的对象是个大贵之人,一定得把她娶进门。
再说我家,自从给我订了亲后,母亲心里却越想越不痛快,认为我从小生长在城里,现如今要嫁到农村去,而且还是
个大户门人家。怕我适应不了那里的生活习惯。就天天与父亲唠叨。一天家里来了位客人,母亲向他提起了我的婚事。谁
知那人竟了解J家。他讲:“ 坤在十八岁时就订了亲,也是把两人的生日时辰压在了祖宗的牌位下。在那一年里坤长了一身
疥疮,对方也患结核病死了,而今年坤的疥疮才好,要不然坤怎么会都二十二岁了才订亲呀。 ”父母听了只怪当初太草率
了。现不知坤的病是否彻底好了。可订婚的财礼己经收了,没有理由退亲。父母暗地里商量着一个办法,就是向J家多要
财礼,把它要黄了。我听了暗暗地高兴。而又想,在我十岁那年,每天晚上睡觉前母亲用白布把我的脚缠得一层又一层
紧紧的,睡到半夜脚就象猫咬一样疼痛难忍。想想看要把脚指骨缠折,那该有多痛苦。每到半夜我就起来偷偷的把缠脚
布打开,早晨起床时母亲看了到就骂我说:“ 等长大了,大脚片就会臭到家里,没人娶。 ”我是在学堂读书,正赶上受孙
中山的新民主主义的教育。就回母亲道:“ 孙忠山总统都说妇女解放首先要废除裹脚。 "母亲不知是否听懂我说的什么意
思,接着说“ 有钱人家娶媳妇,首先要看女人是不是小脚,要三寸金莲才是最好看的。象你这样只有嫁给一个穷要饭的。”
不管母亲怎么讲,我就是坚持不裹脚。母亲没办法,只有任我长了一双大脚。我天真的想,如果把我的大脚告诉J家,J家
顾及面子有可能把婚事吹了。可那是在封建年代,我哪里好意思提醒父母,只有任凭事态发展。
一年过去,J家派人来定婚期了,父亲拿出了结婚要的财礼单,来人看后只是寒暄了一阵,父母招待了顿酒席,没定婚
期便走了。我家里认为婚事要吹了。
过一个月右左J家又来人了。这次不但是来定结婚日期,而且还把礼单上的所有财礼全部备齐带来了。并说我是富贵吉
祥之人,要多少财礼J家都给。父母当时就傻了眼。没有理由再推托了。只好热情的招侍亲家来人,定了黄道吉日。双方各
自都忙碌起来了。
我是在1935年春天结婚的。那天迎亲的队伍吹着唢呐、新郎披红带花骑着枣红大马,来娶亲了。母亲在新郎下马时
给他带上了下马溜( 金戒指 ),父亲在他上马时给他带上了上马溜。我是头上扎金、手上带金、穿着缎子旗袍、蒙着盖头、
坐着花轿。父亲不但给我陪送了嫁妆,还把J家过的财礼全部作为嫁妆陪送给了我。坤就这样把我娶进了门。
往事一:
J家有个交往密切的朋友,膝下有两个儿子。这年夏天他两口子相继去世,撇下了两
个孤儿,大的十三岁叫柱子、小的十一岁叫生子。朋友在临终前把两个孩子托付给了J家
和韩家收养。J家收养了十一岁的小生子。由于这孩子沒了父母懂事早,在J家会来事还
勤快,各房都使唤他。让干一些跑跑腿的类似琐事。到了冬天,看到这孩子跑来跑去
的,我心里就不好受。尤其上房的四姨婶子,自己有两个比小生子还大的儿子,每天穿
的厚厚的,还带着狗皮帽子。可只要门外有叫卖的,她却喊小生子去买。数九寒天的这
孩子经常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这天外面刮着西北风,下着鹅毛大雪。我看到小生子穿
的棉裤开裆了,就把他叫到屋里问他冷不。小生子说:“ 二婶可冷了。 ” 我说:“ 你
把棉裤脱下来,我给你补补 。”小生子上炕脱下棉裤,我用被子给他盖上腿。我一边缝
裤子一边和他唠嗑,缝好裤子又找来了一块狗皮,正准备把裤子的屁股部位缝上这块皮
子时,外面传来了叫买声。这时就听四姨婶子在她屋里大声喊:“ 小生子,快买麻花
去。” 小生子回应道:“我没有裤子。" “你裤子呢?” “我二婶给我缝皮子呢。”
四姨婶子一听这话跑到院子里放大了嗓门骂了起来“ 哪都显着你了,你这是修好汉子还
是修好儿女啊?这家都让你们给败祸穷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赶快分家……! ”后面还
骂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我只是生气默默地听着,她骂的话是事出有因的。因为我结婚
后坤被胡子绑了两次票。第一次是J家出钱赎回来的。可是第二次J家主房不管了。是用
婆婆和我的小份子钱、还有我娘家出钱赎回来的。从那以后四姨婶子天天闹着要分家,
她娘家是祖辈行医的,在当地有钱有势。她性格泼辣蛮横,在J家稍有不顺眼的就大声
喊骂。J家不管是老一辈的还是少一辈的都不搭言,任凭她横膀子晃。
我缝好了皮子给小生子穿上,小生子说“ 二婶是我连累了你。” 我忙说,“ 这不
管你的事,快去吧。 ”从那以后小生子不管有什么事都来找我。只要四姨婶子看到了都
会骂的。我那时想你骂你的,这孩子没有爹娘,太可怜了。我一定要照顾他。
后来小生子得了病,家里请来了大夫给他看病,大夫说是肺结核。吃了药也是好一
天坏一天的。两个月后他卧床不起了,我天天去看他,做点他喜欢吃的饭菜送去。一天
晚间我哄小三儿睡着了,就过去看他。发现他说话舌头都有点硬,看来病的很重了。
就忙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想吃点什么。他说“ 想喝大米粥和煮鸡蛋。" 那时是寒冬腊
月天,小鸡还没开张,哪里有鸡蛋。我想了想就去了四弟妹屋里,她在坐月子,向她要
了两个鸡蛋。马上来到锅台前,点上媒油灯,从外面抱进树杆,生起火。做好了我就用
小勺一口一口的喂他。又烧了水给他洗了脸、手、脚又擦了擦身子,小生子硬着舌头说
“ 二婶我永远也忘不了你。”我说好好养病,二婶会来照顾你的,等开春了,你的病也
好了,二婶带你去山上玩。这时老大跑来说小三儿醒了,哭着闹着找我。料理完小生
子我就回屋看小三儿去了。第二天早晨家里的伙计跟我说:“ 二掌柜媳妇,你真积德
呀,小生子在半夜一点死了。临死前一直叫着,二婶、二婶。” 我悲痛的哭了,可怜他
这么小就离开了人世。又想,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如果我死了,撇下了我这几个孩子,
还不是跟小生子一样的命运吗?
往事 ( 二 )
那是在1945年初春,分了家。坤认为两次绑票给主家在经济上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所以分家时什么都不要。只分得了一间半房、一麻袋玉米、半麻袋谷子、和随时的日用
品,还有院子里的一垛柴火。当时家里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这天天刚亮我起来烧火,来到了柴火垛抱柴火。突然发现里面有人,这人也发现了
我,急忙出来跪在地上连连给我磕头,嘴里还不停的叨叨着“ 大嫂救救我吧 ”。我定
了定神,大声的喊了起来“ 他爹,你快起来。”坤听到了我的惊叫,急忙从炕上跳下
来,穿着短裤就跑了出来。一看这个男人身上穿着破烂的单衣服,瘦的象麻干似的,乱
蓬蓬的头发、脸赃得只能看见两个眼晴。还在像鸡捣米似的磕着头,嘴里还是不断的叨
咕着 “ 救救我吧,救救我。”坤上前扶起了他,他己经冻的浑身发抖,快要说不出话
来了。我和坤扶他进了屋,上了炕。他身上发出了一股难闻的臭味,坤把他的衣服脱
下来,发现他长了一身疥疮。问他是从哪里来的。他结结巴巴的说:“是从鹤岗煤矿里
逃出来的,己经跑了两天两夜了,我得了疥疮,如果让日本人知道了会把我扔到万人坑
里活埋的。” 说完他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听他的口音是山东人。“ 他这是连累带惊
吓,快去烧热水先给他洗刷,我去请大夫。” 坤边说边穿上衣服,向门外走去。我连
忙去烧水,等我把一大锅的水烧开了,坤也回来了。说大夫一会就来。我俩用了三大盆
热水给他浑身上下,彻底的冼了一遍。还把坤唯一的替换衣服给他穿上。因为疥疮是
一种传染病,所以坤把他的所有衣服都拿到了外面用火烧了。这时大夫来了,给他号
了脉,开了药方。他渐渐的苏醒过来。婆婆做了一大碗面条端了过来。他狼吞虎咽的一
会就吃光了,躺在炕上又昏睡了过去。送走了大夫,坤拿起药方带上家里仅有的钱,
步行去离家二十里以外的药铺抓药。下午太阳要落山了才把药拿了回来,还买了一
斤猪肉,说是长疥疮的人都嘴馋,这肉是给他包顿饺子吃的。第二天我去四弟妹家借
了一斤面,包好了饺子,我把孩子领了出去,让婆婆和他吃。就这样他在我们家里住了
下来,每天我都给他煎汤药,烧一大锅开水,坤给他洗完身子后还要给他抹药。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在我们的精心照顾下,他的病渐渐的好了。在交谈中得知他是
山东人,今年二十五岁,他说 : “ 山东老家年年闹灾荒,曰子穷的过不下去了,二
十一岁时跟着大伙闯关东,跑到鹤岗下煤矿的,老家里还有爹娘。”一天坤跟他说:
“你的病好了,给你拿上路费,回家吧。”听后他扑通跪在我们面前,眼里含着泪说:
“大哥、大嫂你们一家子是我永世难望的救命大恩人,我一定会回来报答你们的。” 第
二天坤带他去了佳木斯,送上了开往南去的火车。
后来听六弟讲,解放后他来到达子营屯找我们,那时我们己经去了哈尔滨。屯里的
人没有我们的通信地址。他只好请了J家全族的人吃了一顿酒席就走了。从那至今再
也没有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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