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姥爷---那些回不去的曾经

yzyz1220

  自从看了余华的《兄弟》，总是想起过世已久的姥爷，想到文革时期疯狂的同胞残害，想到姥爷作为知识分子也曾经历的那些苦楚，不禁潸然泪下。
  说实话，关于姥爷的印象寥寥无几，最深的也就是姥爷带我和妹妹游览大明湖，教我们诗词歌赋，弹琴给我们唱歌的依稀片段，更多的则是年少不懂事时和姥爷的顶嘴吵架的场景。每每想到这些，不知是悔恨还是愧疚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姥爷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我却再也没有机会听他讲那些过去的故事。

  小学的时候因为爸妈忙碌，寄宿在姥姥姥爷家，那时姥爷已经70有余。这期间看到姥爷热情的接待了来自五湖四海甚至海外的亲戚朋友，当时虽然年纪小，但也懂得分辨农村人和城里人的区别，不理解姥爷这种身份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脏兮兮”的朋友？听大人们的谈话得知，很多朋友都是当年文革下放时结识，承蒙当时很多工友的照顾，姥爷才没受“太大”的苦，现在这些工友的儿孙便来投奔姥爷，也算是因果循环。

  这应该是记事以来第一次听说文革这个词，问大人们是什么意思，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给我解释，说长大了我自然就明白了。其实到现在，我对文革还没有搞太明白，相关的书读了不少，但还是想亲耳听听过来人讲讲当时的故事，最有故事的不在了，剩下的人却又回避这个话题，只能用自己的想象力去还原当时的场景，却更加不明白人为什么能在顷刻间对自己身边的人下如此毒手。

  小学的时候姥爷最喜欢教我和妹妹背诗词歌赋，但是调皮的我们却根本不理解他的用心良苦，总是早早的逃开或者敷衍了事。为了让我们感兴趣，姥爷还为每首诗配上了曲子，边唱边教我们，一首王昌龄的《出塞》在姥爷的风琴演绎下，让年少的我都能感受到一丝丝悲壮凄凉，慷慨激昂的情绪。姥爷最拿手的歌是《新鸳鸯蝴蝶梦》，每次清闲时便弹奏一曲自己伴唱，姥姥却嫌他制造噪音，我也觉得他总是一支曲子弹个没完十分无聊，现在看看歌词，好似明白了姥爷在追忆些什么，倾诉些什么。

  高中因为上学的原因，再次住回了姥姥姥爷家，正值青春期的我看什么都不顺眼，对于姥姥姥爷的管教更是烦上加烦，几乎每天都在争吵，甚至说了一些特别难听的话，翻看当时的日记，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恶毒的言语出自我的手，读着这些关于我和姥爷仅剩的记忆只能让我泣涕如雨，悔恨无加。

  刚考上大学时，姥爷得了基本无药可治的阿兹海默症，也就是大家常说的老年痴呆症。从慢慢忘记身边的人开始，到忘记回家的路，但却对以前的事情记忆犹新，看着姥爷偷偷把我妈妈叫到一边，问和你一起来的这个小女孩是谁啊，但说起40,50年前帮助过他的人和事却头头是道，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曾经朝夕相处的亲人现在在他的眼里连个路人都不是，而几十年前和他无论是萍水相逢还是患难与共的人事他却能念念不忘，可见文革给姥爷的烙印是多么的深刻，而我这个外孙女却根本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

  人都是感情动物，你对他好他的心里总有一处地方会留给你。姥爷是08年离开人世的，当时还在学校住宿的我接到电话便立马回到家中，电话里只是说姥爷的情况不大好，快回来看看吧，但回到家看到的却是姥爷冷冰冰的遗像，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当时只是静静的悲伤，毕竟我和姥爷的关系并没有这么好，虽是亲人但也生疏。在姥爷的遗像前，却哭倒了太多的陌生面孔，我才知道他们就是曾经投奔姥爷的老友们的儿孙，文革给他们那一代人留下了太多不可磨灭的回忆，这种羁绊甚至延续到下一代，让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彼此紧密相连。

  姥爷走了这么多年我都很少去他的墓地扫墓，一来不喜欢这种形式上的纪念方式，二来还是像之前说的感情基础没有那么浓厚。但这一切就在去年回国后改变了。出国留学对于我最大的益处便是开阔眼界，从另一个角度了解国家的历史。来到这边读了不少关于文革的读物，再次深深被那10年动乱所震撼，倍感痛心。除了为那些无辜的人哀悼，更多的是对自己亲人所遭受的一切而扼腕，还有对自己的无知感到痛惜。

  从小到大一味的索取但却连身边亲人的故事都不曾了解，这样的自私的我真的很让人生厌。

  回国后在姥姥家待了几天，姥爷的房间还保持着原貌，姥爷在世时基本没怎么进过他的房间，这会儿却是好奇心使然想进去看看他的藏书。老爷是个爱书的人，尤其是收集了不少中国传统文学和诗词绘本，翻看他的藏书时竟无意发现了不少印有姥爷名字的文集，从来不知道姥爷竟是这样的博学多才，不仅出版了专业性的统计类学术文章，还有自己的文学出版物，顿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为什么当初有这么好的老师在身边，却没好好珍惜呢？

  太多的假设性问题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如果当初我肯用心跟从姥爷读诗诵词，如果当初我没这么不谙世事冲姥爷发脾气，如果当初我能成熟的早一些了解这些故事....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忍，回不去的才会深深的在我们心中扎根，让我们悔恨痛苦，每每想到只有无助的哭泣，却无能为力。

  尤其是看了余华《兄弟》之后，再联想到姥爷的遭遇，真的是哭到窒息。

  代代血脉相承，但对于上一辈，上上一辈的故事你又了解多少呢？

wanny-w

珍惜身边人  

巴依老爷

写的好文字。。。。。

菩提树

写的真好 山东老乡

yzyz1220

菩提树 发表于 2015-3-19 20:03
写的真好 山东老乡

过奖了嘻嘻嘻嘻~~  

yzyz1220

阿放 发表于 2015-3-19 21:28
好孩子，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哎 人总是得到的时候不珍惜 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yzyz1220

可乐猫 发表于 2015-3-19 22:49
楼主写得很好啊，让俺也想起来俺姥爷了。俺姥爷也跟俺感情很好。。。可惜去世的时候俺不在身边，难过的也不 ...

心里有就好了，孝顺的外孙女点赞！

lavinia

顶楼主~~~~~~~~~~~~~~~

xcwzxy

现在懂也不晚
好好生活好好爱父母好好爱自己，姥爷天上有知，也会为你开心的

yzyz1220

xcwzxy 发表于 2015-3-26 11:54
现在懂也不晚
好好生活好好爱父母好好爱自己，姥爷天上有知，也会为你开心的 ...

  人总是纠结错过得不到的东西~~ 多谢评论

Sweetland

我想, 現在體會到這些也為時不晚, 對樓主往後的人生一定有正面的影響.

擱淺

哈哈哈，常见楼主！

直面异议

斗胆看了楼主链接的文章啥的。不错，有冲劲。
不过，楼主要致力于文字工作，建议多提炼。情感的表达在于精。当然可能你会觉得这只是自我表达，不是文学。不过一个文字工作者应该要求更高些。背影和伤逝，个人认为不错。楼主可借鉴。^ _ ^

birdybirdy

家里有这样的长辈，儿孙的福气啊！

小马虎

有时间我也写点我姥爷的故事，我们第三代的孩子里面可能也就我还关心点过去的事情，别的人都无所谓了。

yzyz1220

Sweetland 发表于 2015-3-26 15:11
我想, 現在體會到這些也為時不晚, 對樓主往後的人生一定有正面的影響.

谢谢！

yzyz1220

擱淺 发表于 2015-3-26 15:20
哈哈哈，常见楼主！

你好啊哈哈哈 天维活跃网友~~  

yzyz1220

直面异议 发表于 2015-3-26 18:57
斗胆看了楼主链接的文章啥的。不错，有冲劲。
不过，楼主要致力于文字工作，建议多提炼。情感的表达在于精 ...

十分感谢您的建议！ 嗯 需要学习的还是太多了 不是简单会写点句子就能成为文字工作者

背影和伤逝是大家的作品 值得好好学习！ 欢迎多多交流啊~~~

yzyz1220

birdybirdy 发表于 2015-3-27 03:31
家里有这样的长辈，儿孙的福气啊！

可惜他现在也不能知道了。。。。。

yzyz1220

小马虎 发表于 2015-3-27 08:45
有时间我也写点我姥爷的故事，我们第三代的孩子里面可能也就我还关心点过去的事情，别的人都无所谓了。 ...

是啊 代代血脉相传 确实需要铭记上一辈人的作为和经验 发现自己连父母的梦想也不知道 希望能为他们做一些他们遗憾没有做成的事情

nanaBB

在我出生前爷爷奶奶就去世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没有见过他们，爷爷奶奶都是很有故事的人，每次去扫墓，虽然没见过，但是眼睛都会红，回到另外一个城市爸爸长大的老屋，爸爸妈妈指着一棵树说那是爷爷种的树苗，现在已经是很大的树了，我就会想象旁边有个留着常常胡子，仙风道骨老头在朝我挥手，哎。

ry55

看了你的文章想起了我去世10多年的爷爷，，而今我也已快到不惑之年，不知道今生还能有几次机会回国扫墓。。。

loki1207

我也想我姥爷了。。。。。。。。苦一辈子。。。。

陶小童

嗯真的不晚。人的基因是很强大而不可思议的东西，随着你的成长，你会发现姥爷给你的超过你意识到的，可能是对某种口味的喜好，对某个声音的敏感，对事情的感知和理解的方式。。。这些都是很美好的礼物，慢慢随岁月浮现，血脉相连的传奇。 我姥爷去年年底过世，作为一个成年人，失去他的悲伤变得及其复杂沉重。。。珍惜眼前人珍惜当下吧

yzyz1220

nanaBB 发表于 2015-3-28 19:19
在我出生前爷爷奶奶就去世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之一就是没有见过他们，爷爷奶奶都是很有故事的人，每次去 ...

  好感人。。。

想起归有光的《项脊轩志》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那首虽然是缅怀妻子，但寓意也相差无几了。。。

yzyz1220

ry55 发表于 2015-3-28 19:23
看了你的文章想起了我去世10多年的爷爷，，而今我也已快到不惑之年，不知道今生还能有几次机会回国扫墓。。 ...

现在只能想着 心里有就够了

yzyz1220

陶小童 发表于 2015-3-29 20:50
嗯真的不晚。人的基因是很强大而不可思议的东西，随着你的成长，你会发现姥爷给你的超过你意识到的，可能是 ...

嗯珍惜。。。。

说的好！

wendytomyy

我不是纯水工，我只是顺便水了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