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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43:11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你往常来的时候都很热闹吗?”钟旭随口问道,目光随着穿梭其中的几个侍应生移动着,发现这里上百张桌子大概只有三四张是坐了客人的。

  司徒月波摇头:“不清楚。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吃饭,以前都是由餐厅直接给我送上来的。在这里工作的人大都非常节约时间,也许大家都叫了外卖吧。我今天也是破例呢!”

  “哦,这样啊……”钟旭继续四处张望,搓着冷如冰块的双手,“真是冷清啊……”

  耳畔欢快的拉丁舞曲一直回荡不停,可始终带着点孤掌难鸣的意思,本该热闹无比的公众场合,怎的那么荒凉呢?

  说话间,一个西装笔挺系着领结,看似领班模样的年轻侍应走到他们面前,笑容满面地把手中的菜单递过来,道:“请问二位想吃点什么。”

  “两份黑椒牛排,七分熟。一个蔬菜沙拉,嗯,再来两杯鲜奶,热的。”司徒月波根本看也不看菜单就把它递还到来人手上。

  “鲜奶?”侍应一愣,又重复问了一次。

  “是的。”司徒月波抬头一笑,“麻烦稍微快点。”

  “好的,二位稍等。”侍应的脸上很快恢复了职业化的笑容,收好菜单退了下去。

  “哈哈,你看他那个惊讶的样子。”司徒月波看着侍应的背影偷笑,“看来他很少遇到拿鲜奶配牛排的顾客。”

  “呵呵,为什么不要红酒。”钟旭笑笑,不解地问。

  他无奈地摆摆手,凑上前小声说:“不饮已有三分醉,你喝了还了得?!还是牛奶比较保险。”

  “你……”钟旭一时语塞,头一低,避开了他投过来的明亮目光。

  以前她并不介意,甚至很是乐意被他洞穿心事,那时看来,叫做了解,叫作默契。但是今天,她惧怕这种“默契”的出现,因此尽了全力想装作无事之态,却始终火候不够,自己实在是一个相当糟糕的演员。

  “算了,我知道你没有彻底复员,我说精神上。”他往后一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从花瓶里抽出来的一枝红色玫瑰,认真地说:“等我忙过了这最后一项工作,你,我,一切一切,都会恢复正常,都会好起来的。”

  “去北欧休假?”她记得他的允诺。

  他的目光从带着水珠的花瓣上挪到了她的脸上,嘴角又扬起一道迷人的弧线:“是的,休假。呵呵,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说罢,他直起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笑眯眯的脸上,惬意无比。

  可是,他的轻松与安详并没有感染到钟旭,她乱纷纷的心由始至终都无法平静下来。

  这时,香气四溢的午餐被另一个穿白色衬衫的侍应生送了上来。

  “两位请慢用。”手脚麻利地为他们摆好刀叉杯碟后,侍应生礼貌地退了下去。

  “动作真快。”司徒月波举起刀叉,对钟旭摆出一个大开“吃”戒的夸张POSE,“赶紧开动吧!你不是饿瘪了吗?”

  “嗯。”钟旭很勉强地拾起面前的刀叉,慢吞吞地伸向盘子里的食物。

  此刻就算摆在面前的是龙肉,恐怕也激不起她一点食欲。

  叉子在牛排上戳来戳去,刀子在上头左划右划,运动了好半天也没能割下一块。

  “怎么不吃呢?”他奇怪地看着她,送了一块牛排进自己嘴里,嚼得有滋有味。

  “其实我……”她抬起头,正想说她已经不饿了,却又突然住了口,神色瞬间大变——

  一阵她再熟悉不过的强大气流从背后冲来,几乎穿透了她的心脏。

  鬼气,好厉害的鬼气。

  似乎有很久都没有感应到拥有如此能量的鬼物了,现在是白天,而且是一天中阳气最鼎盛的正午,居然敢选在这时候露面?!

  钟旭握紧手中的餐具,慢慢回过了头去。

  身后的桌子,原本空无一人的桌子,多了一个女人。

  一身暗红色的衣衫,齐肩的短发,低着头,手里也握了一副刀叉,一下一下地划着面前的空盘子。

  吱……唧……

  尖锐到要刺破人耳膜的噪音盖过了一切声响,放肆地回荡在餐厅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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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44:25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吱……唧……

  女人继续制造着属于她的“音乐”,除了双手,身体其他部分纹丝不动。

  钟旭暂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回过头来,却看到司徒月波正看着她,叉子上插了一块牛排,乐呵呵地对她说着什么。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耳朵里,全是那要人命的恶劣噪音。

  “嘿嘿……蠢女人……”

  女人清晰的嗓音从后面传来,丝毫没有被那噪音影响。

  钟旭一个激灵,再次回过头去。

  身后的女人,保持着跟刚才相同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从钟旭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女人挺翘的鼻子,丰润的嘴唇。

  “蠢女人……真是蠢女人……”

  两片艳红得让人炫目的嘴唇不停翕动着,微微上扬。

  毫无疑问,她在笑。

  “从一开始你就被骗了……嘿嘿……太蠢了……”

  “哈哈,没有比你更蠢的女人了……蠢啊……哈哈哈哈……”

  她的肩膀开始抖动,越笑越厉害,越笑越猖狂,口里的声音跟手上的噪音混在一起,足以让正常人崩溃。

  钟旭的双手握得更紧了,手里的刀柄几乎要嵌进了肉里。

  这个女人,不,这只女鬼,她在说些什么鬼话?!为何字字句句都让她胆寒心惊?

  回过头,司徒月波又在跟她说话了,边说还边兴高采烈地指着外面。

  但是她还是只看到他张嘴,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这只恶鬼,果然有些本事,竟能乱了她的听觉。

  但是她还是只看到他张嘴,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这只恶鬼,果然有些本事,竟能乱了她的听觉。

  莫非连鬼物也觉察到自己状态奇差,于是挑中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窜出来戏弄她?

  真是可恨之极!

  一口怒气涌上,钟旭正要发作,却突然意识到现下正身处公共场所,即便四周人数不多,却也万万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收拾这些不知死活的异类。

  且想个办法,把那女鬼引到无人之处再做打算。

  刚刚想到这里,钟旭就见刚才端菜上来的侍应托着两杯咖啡走到他们身边,挂着谦卑的笑脸,弯下腰,嘴里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将咖啡分别摆到他们面前,浓郁的香味立时顺着袅袅热气从咖啡杯里爬了出来。

  看着侍应麻利的动作,却仍旧听不见任何声音,钟旭心下火烧火燎,表面却要装作一派镇静,额头上已经憋出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薄冷汗。

  再看那侍应,正把另一杯咖啡端到司徒月波面前,不料,手上一滑,那一整杯黑色的液体被尽数倾在了他的身上,雪白的前襟顿时变得黑黄一片。

  “唉呀!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不知所措的慌忙声音从大惊失色的侍应口中连连蹦出,瞎子也看得出被这杯咖啡喂饱的衣裳绝不是廉价的货色。

  “啊,没事的。”司徒月波站起身,抽过餐巾简单地擦拭着。

  咦?!

  能听到了?!

  钟旭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确认自己的听力确已恢复了正常。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您看这……”侍应哭丧着脸,显然仍为自己的过失万分担忧。

  司徒月波宽和地对侍应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我说了没关系的,谁都会有不小心的时候。你忙你的去吧。”

  “谢谢谢谢!”侍应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地退了下去。

  “哈,难得遇到免费赠送的餐后咖啡,却没这个口福。”司徒月波自嘲般地撇撇嘴,转而对钟旭说:“我去卫生间清理一下,啧啧,粘哒哒的真不舒服。”

  “哦,好。”钟旭点点头,看着他一脸难受地扯着衣裳朝餐厅的另一头走去。

  奇怪,怎么突然又能听见了呢?!

  难道是那只女鬼……

  一想到女鬼,钟旭心里骤然一惊——

  那股浓烈异常的鬼气,好像……凭空消失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就在刚刚,司徒月波离开的时候。

  钟旭唰一下转过身去,发现一直在她背后作乱的女鬼已经踪影全无。

  鬼跑了,鬼气自然也没有了。

  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钟旭却猛地站了起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离开了,那只女鬼也同时消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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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44:54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不好,难道那东西跟上了他,妄图对他不利?

  她百分之一千断定那是一只存心不良的厉鬼,若司徒月波被她缠上,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糟糕下文。

  钟旭把手上的刀叉一扔,扭头便朝司徒月波的去处追去。

  跑到男洗手间门口,她却吃了个闭门羹,男女洗手间的大门上都挂着暂停使用的大牌子。

  转回头问过餐厅里的人,她才知道今天餐厅的洗手间因为水管出了问题暂不能使用,客人们只能从餐厅后门出去,到二楼的公用卫生间解决问题,刚才司徒月波也是朝那边去了。

  知道他的去向后,钟旭心里更是紧张,不祥的感觉直线上升。

  不敢耽误半秒种,她飞快地穿过后门跑出了餐厅。

  到了外头,钟旭才发现外头的通道呈倒T字型分布开来,每条路都又宽又长,两旁均匀地分布着几十个外表一模一样房间,有的房门紧闭,有的全开或半掩。虽然没有窗户,光线却是很足的,每个房间前都亮着一盏很大的圆形节能灯。放眼看去,没有一个人在此间进出。比起其他楼层,这里委实冷清了许多,连装修都简朴不少。

  但是,凭它再简单,再朴素,这一眼看去竟也像个望不到头的迷宫一样。充其量不过是一座钢精水泥的大厦罢了,还真是没想到这里的构造如此庞大,当简单的东西被无限夸大之后,简单也变得不简单了。

  “卫生间,卫生间,妈的,卫生间在哪儿呢?”在四周转了N个圈也没找到卫生间的钟旭急得跳脚,这里的每一处地方看来都长得差不多,也没有特别的标识指明那个该死的卫生间在哪个方向。

  不能慌,不能慌!

  钟旭在原地度着步子,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不行,没时间瞎撞一气了,还是回去问个路再说。

  这么一想,她立即调转头朝来路奔去,心里怪罪着自己刚才怎么不一并问清楚再出来。

  然而,她跑了很久,也没找到出来时的餐厅后门。

  她记忆里的退路,全变了样。

  在一堵雪白的墙壁前,钟旭停下了脚步,愣住了,刚才这里分明是一道大门的啊。

  自己的方向感不差,刚刚走过的路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忘记?!

  难道……又是幻觉……又有人对她用这招?!

  钟旭脸一沉,走上前,闭目蓄力,一面提升自己久未动用的灵力,一面用足了劲儿,大喝一声,一掌劈在了墙上。

  轰一声巨响,只见坚固的墙壁霎时被击凹了一大片,白色的石灰纷纷落下,红色的砖块露了出来,怕是再用力一点,这墙非被她击穿了不可。

  “是真墙啊……”揉着生疼发红的手掌,钟旭皱着眉头自言道。

  不是幻觉,已经提升到一定高度的灵力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如何解释遇到的情况?难道真是她自己记错了来路?

  不可能!

  直觉说,此处定有古怪。

  钟旭放缓了脚步,沿着墙根向前走去,心里祈祷着司徒月波千万不能出事。

  走了好一会儿,钟旭突然停住脚步,再不肯朝前移动分毫——

  墙上,一个被人击出来的清晰凹洞提醒她,她又回到了原处。

  果然有问题。

  钟旭疑心重重,警惕万分地打量着四周。

  这回打死她也不会记错,一路走来,根本就没有转过弯,完全是沿着笔直的线路走了下来,试问这样如何会转回原地?就算地球是圆的,也不会这么快就绕回来吧。

  不是幻境,没有鬼气,怪异至此,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钟旭不打算再转下去,她清楚,再转多久,结果都是一样。

  看来,有东西想借助“鬼打墙”之类的伎俩把她困在这里,但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个墙打得够水准,简直滴水不漏,竟让她一时想不出任何破解的方法。

  不是幻境,没有鬼气,怪异至此,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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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45:16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钟旭不打算再转下去,她清楚,再转多久,结果都是一样。

  看来,有东西想借助“鬼打墙”之类的伎俩把她困在这里,但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个墙打得够水准,简直滴水不漏,竟让她一时想不出任何破解的方法。

  没有带任何可以帮忙的法器在身上,连护身符也送给了钟晴,要在眼前不期而至的困境里孤军奋战,似乎颇有些麻烦。

  钟旭双眉纠结,立在墙边,迅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这里弄出这样一个陷阱?

  的确是人为造成的吗?

  还是……另有原因?

  棘手的问题接踵而至。

  一个触碰得到的真实世界,跟自己所熟知的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又完全不同,还能让她毫无觉察地陷进来兜圈子,无法脱身。

  莫非此地是……

  她眼睛一亮——

  钟老太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大大小小性质各异的空间,有的与人类生活的空间平行,有的则会产生交集,例如她们钟家接触最多的鬼界,那就是一个同人界紧密相连的巨大空间。不论是鬼界还是其它什么界,一旦两个不同“内容”的空间相邻而居,交接处必定会出现反映彼此排斥的结界。所谓结界,本身也是一个实际存在的空间,不过,它会根据具体情况产生或轻或重的扭曲,呈现出的“病症”也是五花八门不尽相同,有的是漆黑一片,有的上下颠倒,有的,根本就是一座迷宫,让你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另外,这样的结界对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不具备任何“吸引力”,反倒是他们这类身怀异术的人,要特别留心,一旦两者的磁场对上了号,很容易就会被拉入其中,本事不够的,可能会被困在里头一辈子。

  钟旭重重吐了一口气,用力甩甩头,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自己定是不小心落入了某个空间结界中来了。

  混蛋,真是见了鬼了,以前从没有遇到过的怪事今天尽让她摊上了。

  这个长瑞大厦,一直觉得它不一般,难道这个结界就是它“不一般”的原因?

  她没时间再往下猜,找法子赶紧跳出去才是正经,外面的司徒月波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脱离结界的唯一办法,钟老太教过她,只要在自己身上贴上钟家的血引符,就能被安全带离。

  可是,现在身无一物,上哪儿去搞来这救命的符呢?!

  钟旭抓着头想着,很快,眉毛便舒展开来。

  她脱下自己的白色外衣,铺开到地上,伸出右手食指放到嘴边,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殷红的血珠,立时从她的指尖涌出。

  以衣为纸,以指为笔,以血为墨,是让她得到血引符的最佳方法,虽说此折中之道或许不如红纸正版的威力大,可这血引符本来就是要用自身的血才能写成,只要画得正确,就算是落脚在衣衫上,也必定有奇效。

  钟旭屏息静气,右手龙飞凤舞,不消片刻,新鲜出炉的血引符大功告成。

  举起这道救命符,她万分庆幸自己当年没有在画符这课上偷过懒。

  麻利地套上这件“符衣”,钟旭闭上眼,双手捏诀,口里念念有词,末了,厉喝一声:“引路!”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状若飞鸟的物体,从钟旭衣服上的血引符里跃出,带了一身比火焰更耀目的红色光彩,振翅前飞,速度惊人。过处,留下一片似能溶尽一切的火光,愈燃愈烈。

  一,二,三……三十……

  钟旭在心中默数着时间。

  数到第四十九下时,她慢慢睁开了双眼。

  啊……

  她终于松了一口大气。

  现下,自己仍站在那条三叉通道的面前,不过,身后却是千真万确的餐厅后门。

  总算有惊无险,平安返回。

  再抬头一看,斗大的牌子,里头衬着白色的灯光,“卫生间”三个字外加一个箭头,一清二楚地印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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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47:05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原来自己一出餐厅便掉进了结界里,钟旭不禁愤然,这该死的结界,若是因它耽误了时间,害她老公被鬼物伤害的话,回头她定要轰了这鬼大厦!

  按照牌子上的指示,钟旭很快找到了位于左边通道末端的男卫生间。

  司徒月波还在不在里头她不敢确定,不过,越往那里靠近鬼气越重倒是不争的事实。

  每跑一步,钟旭的心就缩紧一圈。

  棕红色的木门后头,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几秒钟后,钟旭已经站在卫生间门口,浓烈的鬼气熏得她几乎要呕吐,她拼命忍住,并且摒住呼吸,把自身的动静降到最低限度,然后试着用手推了推木门。

  喀~~一声轻微的响动,门被她推开了一道小缝。

  钟旭正欲凑上前窥视敌情,一个男人的声音便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不大,但是能听得清楚。

  “记住,女人多嘴,是没有好下场的。”

  短短一句话,钟旭如遭电击。

  是……他的声音?!

  千真万确……司徒月波的声音!

  捂住已如鹿撞的胸口,她小幅度地移动着头颅,贴近门缝朝内望去。

  窄窄一道门缝,可供观看的角度实在有限,但是并没有妨碍到钟旭看她想看的东西——

  目光正对的,是三面镶金色细致花边的漂亮镜子,牢实地嵌在乳白色的墙上;下头,黑色大理石的洗手台一字排开,银色的水龙头映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光斑点点,璀璨得邪气。

  再看,最靠里头的那方台子前,两个人影相对而立,一黑一红。

  他们是……

  钟旭移动的目光霎时便被定了格。

  黑色西装下的男人,正是那令她万分挂心的丈夫。

  对面的红衣女人,黑发凌乱,看不清面目,一身藏不住的鬼气,断断是那女鬼无疑。

  就连身后的镜子,也只映出了司徒月波一人的影像。

  第一眼见到这人鬼相持的场面时,钟旭的神经便骤然紧张到濒临崩溃的阶段。

  然,她此刻的紧张,并非是为司徒月波的安危。

  因为,身处劣势的,不是他。

  眼前那只无故消失的女鬼,四肢僵硬地飘在离地半尺的地方,断了脊柱般耷拉着头,歪向一边,露在外头的细长脖子……被司徒月波的大手紧紧掐住。

  惨白的脖子,红润的手掌,亡魂与活人的区别,如此鲜明。

  “哼,无知鬼物。”

  一扬手,如同扔掉一袋无用的垃圾,没有任何重量可言的女鬼嗖一下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没有发出丁点声响,瞬间便化作了一摊红黄相间的脓水,顺着光洁的墙壁一缕一缕地滑下来,冒着烟,翻着气泡,散发着腥臭。

  “投了胎也是祸害。”

  他平淡不惊的声音几乎让门后的钟旭背过气去。

  不可能的事,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钟旭想大吼,想尖叫,但是声带却失去了功能。

  两条腿被抽筋去骨了一般,发着软,打着颤,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身体的一部分。

  他……是人啊,一个在她眼里再普通不过的人,再熟悉不过的人。

  当初那个对他叔叔的致命攻击无计可施的司徒月波,而今怎能赤手空拳地灭掉一只力量不容小觑的厉鬼?

  是赤手空拳哪,不用法器,不用符咒,就如拍死一只苍蝇一样轻易。

  这般简单又粗暴的灭鬼方法,连钟旭自己都做不到。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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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然有如此本事,而自己却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可疑,可惊,可怕……

  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她想抽身逃离,却收不回自己的目光。

  里头的他,与自己背向而立,可是,镜子,一尘不染的镜子,一览无遗地映出了他的身影。

  修长挺拔的身姿,丰神俊朗的面容,沉稳内敛的气势,似乎哪一处都没有改变。

  可是,那一抹流于眼角眉梢的神情,分明是容不下任何人与之并存的冷硬与……残酷。

  居高临下地盯着墙角那团肮脏的污物,那张吻过自己万千次的温柔嘴唇,微微上翘,完美的弧度渗出讥讽的微笑。

  这样的司徒月波,她何曾见过?!

  他此刻的存在,令到暖气充盈的空前变得地冻天寒,让每一丝流动的气流都成为了能轻取人性命的利刃,一点一点,不见血光地割着她的心脏。

  哗哗~大小正好的水流从龙头里淌出,他弯下腰,细细洗刷自己的双手,若无其事,一如刚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钟旭扭过头,失了魂般靠在门边,两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里面那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

  不会的,一定是个误会,司徒月波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

  他不会骗她的,绝对不会!

  从头到尾,他是自己最最信任的人哪……

  持续不断的流水声嘎然而止,缓慢而硬朗的脚步随即响起,一步一步朝外头而来。

  闻之,钟旭心头大惊,来不及作任何打算,本能地拔腿就跑。

  她空荡荡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此时此地,绝不是同他摊牌的好时机。

  尚未正面交锋,她已阵脚大乱。

  奔跑,奔跑,飞快地跑,钟旭一鼓作气地在几秒钟内把可怖的卫生间甩在了看不到的后头。

  只有跑,不停地跑,这样或许才能摆脱不想看到的东西。

  简单到愚蠢的念头,却是钟旭此刻唯一的想法。

  一路狂奔,直到冲回了餐厅,看到了面前熟悉的情景器物,看到了来来去去非常正常的男男女女之后,她才减下了速度,面如死灰地奔回到自己的位子,软软地倒在了舒适如初的座椅上。

  谁能告诉她,下一步,要怎么做,做什么?

  钟旭撑起身子,抓过桌子上的水杯,一口饮尽。

  冰凉的液体从口里蔓延到身体最深处,试图浇灭她无法控制的疑乱火焰。

  要镇静,必须镇静,不可以乱,不能乱……

  她颤抖着手,放下杯子,念经一样告诫自己。

  事到如今,不再有任何犹疑。

  事情的真相,她一定要知道,不论好坏。

  她一直以为他带给自己的生活是那么幸福,可是一旦有朝一日被她确定,她的“幸福生活”只是一个存活在谎言里的假象,她该如何面对?

  “从一开始你就被骗了……嘿嘿……太蠢了……蠢女人……”

  女鬼阴晦又恶毒的笑声仿佛又在背后响起。

  钟旭难受地抱住头,那女鬼说的蠢女人是自己吗……一开始就被骗了,被骗的人也是说自己吗?

  还有司徒月波,他杀她之前说的什么多嘴的女人不会有好下场,表示了什么?这难道不是变相地承认了那女鬼说了他不爱听的同时也不能被外人听的话么?

  谁都知道,从古到今,世间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方法,叫做……杀人灭口。

  天,她怎能把同榻而眠的至爱与杀人灭口这等行径想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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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迷乱地放下手,烦躁地抬起了头。

  “呵呵,怎么盘子里的东西一口也不动啊。”

  司徒月波明媚的笑脸突然出现在她空洞的眸子里。

  钟旭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一斜,碰翻了桌边的空水杯。

  “小心。”司徒月波眼疾手快地一挡,把即将粉身碎骨的杯子抢救下来,摆到了安全地方。

  “你……回来了……”钟旭看了他一眼,极其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立刻移开了目光。此时,她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司徒月波坐下来,指着衬衫上的污渍笑道:“嗯。可是根本弄不干净,看来今天要穿一下午脏衣裳了。”

  “哦……”钟旭局促不安地把头扭向窗外,心不在焉地应道。

  “你脸色不太对啊,又不舒服了?”司徒月波追逐着她刻意躲避的眼神,奇怪不已,“东西都凉了,怎么,没胃口了吗?”

  “啊……是啊,突然就不饿了,不想吃了。”她仍然看着窗外,不肯转过头。

  “咳,怪物一个。刚刚还跟个难民一样嚷饿……”司徒月波不以为意地嗔怪道,随即端起咖啡饮了一口,也把目光投向窗外,“呵呵,太阳出来了呢,难得这两天下午都是这么好的天气。”

  太阳?

  他若不说,钟旭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外头的艳阳高照。

  发生了刚才的事情,她的心早是暴雨连绵,再暖的阳光也止不住。

  “嗯,很好的天气。”她机械地接过他的话头。

  放下咖啡,抽过餐巾擦擦嘴,司徒月波拉过她的手,关切地问道:“真的不吃了?”

  他温暖如故的手掌让钟旭仿若触了高压电一样,整个人都麻木了,她想抽出来,却又动弹不得,只能回过头,强逼自己再给他一个笑容:“不吃了,饱了。”

  “好吧,我也差不多了。”司徒月波点点头,松开她的手,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走?”钟旭条件反射一样弹起来,劈头就问:“去哪儿?”

  司徒月波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挠挠头,反问:“你不是说要等我一起下班吗?当然是跟我回办公室去了。”

  “啊……对对……等你下班。”钟旭顿觉失态,不知所措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好。”司徒月波叹口气,拉着她朝餐厅外走去。

  他手上的力气真的很大,自己的手被紧紧包裹其中,她试着动了动,发现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挣脱。

  方才捏住那女鬼的脖子时,可也是这般力道?!

  钟旭心里,寒意徒生。

  这双曾给过她无限温暖与支持的手,在这一次,会把她牵向何地,会把她带进怎样的境地?

  她料不中,也感觉不到。

  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没有半分异样的背影,被动地接受着某个力量的引领……

  上楼的电梯里,人很多,正赶上下午上班的时间。

  他们两人站在电梯的最里头,司徒月波靠前一点,把钟旭护在身后,生怕她被挤坏了似的。

  他总是这么细心,事无大小,从来都想尽办法将她照顾周全。

  曾几何时,她是如此贪恋这种被人保护被人宠爱的安全感,可如今一想到这所谓的“安全感”背后,或许隐藏了一个不堪承受的阴谋,除了万念俱灰,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会有什么别的反应。

  从出餐厅到进电梯出电梯,再到回到办公室,一路上司徒月波都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知晓他们身份的人,尤其是盛唐内部的各个员工,无不献上艳羡的目光。

  几个小姑娘还窃窃私语说能找到总裁这样的新好男人做老公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要是她们能找到有司徒月波一半好的男人,这辈子都值了。

  这些话钟旭当然是没有听到的,即便听到,她如今也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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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51:14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他表里如一,才是她钟旭的“福气”,虽然她曾那么相信她的老公的确是无可挑剔的“表里如一”。

  进得办公室,司徒月波顺手带上了门,把钟旭带回到沙发上坐下,摸着她的头笑道:“你乖乖在这里坐着,我工作的时候可能会把你当透明人,如果觉得无聊,我也没办法的。谁叫你吵着闹着留下来陪我呢。”

  司徒月波的手腕在钟旭面前晃动,一抹惹眼的微光随之映入她的眼里。

  “这个……”钟旭没有回答他前头的话,而是抓住他的手,仔细一看,“你的黒曜石……”

  那十九粒珠子牢固地绕在他手上,颗颗圆润晶莹,黝黑赛墨,每一颗都出色地反射着从窗外洒进的阳光,形成的光芒虽然不大,却是高贵万千,令人心旌摇荡。这串珠子,他一直戴着,除了第一次见到它时钟旭曾小小惊艳一把之外,之后便没有再引起过她的注意。可是,为什么今天,今天她会觉得这个东西如此动人,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漂亮,轻易就能吸引走她全部的注意力。

  “呵呵,是不是觉得它今天特别好看?”司徒月波轻笑,抚摸着这串石头,一语中的。

  钟旭点头,似乎又觉得不妥,马上又改为摇头,松开抓住他的手:“我……随便说说的,可能是太阳光太好,照在上头……”

  “难得你今天对它有如此兴趣。”司徒月波放下手,抬眼看着透进来的一束束排列整齐的阳光,打断她的话,“如果你喜欢,就送给你。”

  “不用不用!那是一直跟着你的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钟旭摆手摇头,立即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的东西?!”略略吃惊的神情从司徒月波眼里闪过,旋即又淡然一笑,“你我之间,何时分得如此清楚了……”

  钟旭顿时语塞。

  司徒月波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身子,看着无话可讲的钟旭,颇有些无奈地低语了一句:“总觉得今天的你我,竟有些……形同陌路啊……”

  “没有的事!”听他这么一说,钟旭立即抬头否认。

  “或许是我胡思乱想了,你还没有完全康复,与之前有异也是正常。好了,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我做事去了。你要喝什么就叫莉莉给你准备。”他苦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便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翻开文件专心致志地工作起来。

  钟旭无力地靠回沙发里,咀嚼着他方才说的那番话。

  他定是看出一些端倪了。

  不稀奇,她那么拙劣的演技,不可能骗过他的眼睛。

  司徒月波,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虽然明知道光凭自己的想象是永远不可能得到答案,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相同的问题。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钟旭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的司徒月波,打量着这个她曾痴迷地打量过万千次的男人,心乱如麻。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不会受到外界噪音的任何骚扰,静得如深夜家里的卧室一般。

  他手中不时划动的笔,唰唰作响,跟他的主人一样的忙碌。

  偶尔发出的敲击键盘的声音比平时听到的响亮许多,却是相同的枯燥无趣。

  果然如他所说,整整一个下午,他没有跟钟旭说一句话,完全埋头在冗长的公事里。其间除了KEN进来过一次,二人谈了几句话之外,司徒月波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

  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忙于工作的普通男人,看花了眼找不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是,刚才的他……该如何解释?

  钟旭揉揉自己疲倦的眼睛,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外头已是夜色浓重,灯火万家。

  看看时间,晚上八点有多。

  这六个钟头,过得真是意想不到的快。

  钟旭一动不动地窝在沙发里,怔怔地瞪着天花板上的华丽灯盏发呆。

  室内的灯光,亮如白昼,却终究也挡不住夜色降临所带来的惶惑不安。

  钟旭隐隐有种预感,她一定会得到她要的答案,就在今天,这个严冬的夜晚。

  室内的灯光,亮如白昼,却终究也挡不住夜色降临所带来的惶惑不安。

  钟旭隐隐有种预感,她一定会得到她要的答案,就在今天,这个严冬的夜晚。

  时间一点一点往前推进,司徒月波仍然埋头工作,没有结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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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51:35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摆在钟旭面前一口未动的茶水早就凉透了,深褐的液体平静地在杯子里,端端映出了一张心力憔悴的脸孔。

  她吸口气,伸手拿起茶杯,放到唇边,心思恍惚地饮了一小口。

  啊,好苦的茶!

  真是从嘴里苦到了心里。

  钟旭眉头一皱,咂咂麻木的舌头,心想这茶的滋味竟比药还难喝。

  她放低茶杯,朝司徒月波那边看去。

  虽然这里的光线已经很好,可是他似乎还嫌不够,桌上一直没有打开的黑色台灯不知在何时给拧亮了,散出微黄柔和的光芒,把前头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映得光彩过人,清晰无比。

  不论任何时候,生活时的轻松,工作时的严肃,他总能在不经意间吸引你所有的注意力,那种从骨子里带来的,与生俱来的魅力,与容貌无关,与身份无关。天下间并不缺少拥有一张俊脸且家世显赫的男子,然,却不是人人都有如此撼人心魄的本事。

  司徒月波,纵是将他放到一万个人中,也能一眼认出。

  这个男人,从来就是与众不同的。

  钟旭的想法,从一见到他,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

  嘻笑打闹时的他,温情脉脉时的他,生气苦恼时的他,有关他的每一个情景过电影一般在钟旭脑海里闪烁不停,可是,怎样也无法同面前的他重叠起来……

  今天看到的他,真的是他吗?

  受不了了,这样反反复复地质疑,反反复复的否定,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的煎熬。

  钟旭腾一下站了起来,动作突然,几片水花从仍然握在手里的茶杯中溅了出来,落得满茶几都是。

  她尽量屏住急促的呼吸,力求摆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样子,缓步走到了司徒月波面前。

  全神贯注的司徒月波没有在第一时间觉察到她的到来,在她刻意的咳嗽了几下后,方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微微一愣,笑问:“有事?是不是得快闷死了?”

  “不,不是。”钟旭赶忙摇头,然跟着问了一句明知故问的废话:“你……还没忙完?”

  “恐怕今天要做个通宵呢。”他合上手里的一份文件,言语间尽是抱歉之意,“这些工作已经积累的好些天了,再不完成就来不及了。要不,你先回去?!”

  “不用了,我说了不回去!”钟旭一扬眉,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提高了不少声音。

  “好好,不回去。”他赶紧举手投降,然后看看腕上的手表,一脸惊讶:“哎呀,都十一点多了,过得还真快。”

  “哦?!已经那么晚了啊……”钟旭也露出同样惊讶的神色,时间在她的胡思乱想中流失地悄无声息,竟然完全感觉不到此刻已近午夜。

  “连晚餐都忘记了。”司徒月波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边走出来边说:“刚刚怎么不提醒我呢,肯定饿坏了吧,本来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么晚了,去哪里吃呢。”

  “我不饿,什么都不想吃。”钟旭一把拉下他轻拽住自己的大手,退后了一小步。

  “你这是……”司徒月波大惑不解地看着她。

  该明白的真相,早晚都会明白。

  如果……真的有“真相”。

  勇气,她现在太需要这个东西。

  太可笑了,面对他,自己竟成了一个这般拖泥带水的懦夫,患得患失之心严重过之前任何时候。

  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在夫妻二人之间蔓延。

  司徒月波看着钟旭,专注而深邃,而钟旭却不敢同他一样,闪烁的目光漂移不定。

  他的背后,宽阔的落地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圆圆亮亮的影子,悬在漆黑的夜空里。

  原来是许久不曾谋面的月亮。

  从层层重云里艰难地露出了大半个脸,转瞬即逝的光芒柔美得教人心疼。

  没想到在这样的夜里能见到月亮,它也想来凑热闹么。

  一切都是那么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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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52:00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中学课本上的句子,常常被当作调侃之辞,没想到竟成此时的真实写照。

  到底,钟旭还是落足了勇气,双手悄悄纂成了拳头。

  “我想……跟蒋安然联系一下。快过年了,能,能不能邀她回来一趟。这么多年没见了,我,我很想念她。”钟旭侧过头,将焦点聚集在他看不出半点玄机的脸上,天知道她怎会说出这种话来,算是最后的试探么?!

  听完她结结巴巴的表述,司徒月波顿时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的老天,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闷闷不乐了一整天吧。”他微笑着,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低下头又道:“她现在人在国外,听说她父亲的生意很忙,她这个做女儿的,想必也是整日东奔西跑,我们未必联系得到她啊。就算联系到了,她也未必有时间回来的。”

  “她现在人在国外?她爸爸生意很忙?”钟旭难受得想哭,却要硬做出完全不知情的疑惑神色。

  “是啊,临近年底,恐怕就没有不忙的公司呢。”他笃定地点点头,顿了顿反问:“她人在国外,这是你一直都知道的事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当初……真的是蒋安然让你来找我的?”钟旭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感到了难以抑止的眩晕。

  “是啊,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查黄页吗?”司徒月波说罢,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今天太奇怪了,怎么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都说嘴可以撒谎,眼睛却不能。

  他的眼睛,澄澈如昔,滴水不漏,纯净得让她害怕。

  钟旭别开脸,挡开他的手,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与清醒:“当初在这里,你明明有能力救你爸爸,你为什么不出手?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司徒月波垂下手,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不明白。我也想救他啊,可是我根本无能为力,从头到尾你都在场,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完这一席话,钟旭埋下了头,一手扶住办公桌的边缘,支持着自己不要倒下去,口里喃喃道:“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司徒月波上前一步,紧紧揽住钟旭的肩膀,忧心忡忡地说:“不行,要马上送你去看医生,你一定是病了。”

  病了?

  她病了吗?

  是的,没错,她的心病了,有可能是绝症……

  不行了,她再也按捺不住身体里那股积蓄已久的可怕力量——

  “司徒月波,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钟旭大喊出声,一张白净净的脸涨得通红,而后狠狠一掌将他推了一个趔趄,眼泪溃堤而出。

  这一掌,力气奇大,司徒月波被推得一连后退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没摔倒下去。他微微喘着气,没有再上前,一言不发地停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同样气喘吁吁的钟旭。

  “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从不以为我们之前会有谎言出现,从来没有想过啊!”她哭着,喊着,最后死死咬住嘴唇,想逼回眼泪,却不奏效。

  “我并没有骗过你什么。”对面,他的回答冷静地出奇。

  “没有?”他的表现,令钟旭难以承受,她上前一步,一手颤抖着指向虚空中的某个地方,几乎是用吼的:“蒋安然……蒋安然三年前就死了!!死了!!一个死去的人,怎么会让你来找我?!还有,她爸爸跟你们盛唐根本就没有任何生意上的来往!!你们就明明素不相识!为什么要骗我?!你说啊!”

  司徒月波一怔,不悦之色划过眉梢:“你听谁胡说的呢?!”

  “蒋安然的爸爸,今天早上,她爸爸亲口告诉我的,难道一个父亲会拿女儿的死讯来开玩笑吗?”钟旭红着眼睛,连环炮般继续:“你口口声声说你救不了你父亲,那餐厅里的女鬼又是怎么回事?我亲眼看到你徒手灭掉了这个死灵,我的眼睛不会错,我的感觉不会错,我更加不会连自己朝夕相对的老公都认错,那个人,是你!这一切的一切,你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面对情绪激动如此的钟旭,听着她的厉声质问,司徒月波别有意味地叹了口气,闭上眼,低语:“布下的结界居然没有用……”

  什么?

  他说什么?

  结界?

  没有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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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52:39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他说的是……j结界?

  钟旭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突然僵住了。

  司徒月波背过身去,负手走到落地窗前,驻足良久。

  “竟然被你看到了……算了,不玩了,玩不下去了……呵呵呵呵……”没有回头,他的笑声爽朗之极,笑过,他转过身,“你到底还是提醒了我,这么久了,游戏终究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月亮已经完全跃出了云层,从钟旭的角度看去,刚刚衬在了司徒月波身后,仿佛还在不停地移动,朝着他移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玉人在前,圆月在后,本该是美煞人心的景致。

  但是,却演变成钟旭平生见过的,最恐怖的画面。

  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这个男人,是她如假包换的丈夫。她一度将之视为精神支柱,心之倚靠的男人……

  万劫不复,是她最新的预感。

  而且,预感早晚会成为现实。

  “你……到底是什么人……”钟旭噙着泪,倚着桌沿,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声,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听不到。

  杀了她也不会让她相信,有一天,她竟会对她自己的老公问出“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否定一切幸福和希望的问题。她曾以为他们之间的一切,比什么都透明,比什么都干净。

  自己错了吗?!

  “我是什么人……这个……”司徒月波挠了挠头,像在思考一道难解的方程式。

  想了半天,他嘴角一扬,笑得迷人:“我不是人。”

  “你……”钟旭被他的回答噎得说不出话来。

  “呵呵,既然游戏已经结束,我也就不逗你了。”司徒月波笑容不减,将手臂交叠抱在胸前,“没知识的老头老太太管我叫阎罗王,喜欢看小说看电影的年轻人爱叫我死神,我必须得纠正一下,十殿阎罗,四方死神,他们只是我的下属,不要混淆哦!”

  阎罗?

  死神?

  下属?

  钟旭最后的力气烟消云散,顺着桌子滑到了地上。

  她不知道,这辈子,她究竟还能不能再站起来。

  “我,是冥界,也就是所谓鬼界的管理者,也是最高领导,你可以叫我……冥王。”

  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还是他疯掉了?!

  他竟说自己是什么……冥王?!

  自己嫁的老公,说自己是鬼界的冥王?!

  真是宇宙无敌的大笑话。

  她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那么熟悉的人,那么熟悉的声音,为什么编出这样的弥天大谎?!

  钟旭抬头仰望着他,愤然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鬼界有你这号大人物。不要再骗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你抓鬼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问问它们呢,不过你那么凶,它们也未必肯说。”司徒月波很无辜地解释着,带着揶揄的口气。

  “还记得你弟弟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

  钟旭一愣,他怎么无缘无故提钟晴作什么?!

  “呵呵,莫名其妙摔了一个大跟头。”司徒月波挠挠鼻子,摇摇头,“他的车技不差,路面也没有问题。他其实是被我的气,也就是类似于你们钟家的护身印之类的保护方式给弹开的。要知道,如果我不作调整,凡人根本不可能近我的身,更徨论伤到我。”

  钟旭目瞪口呆,但是仍然不肯相信:“你若是鬼界一员,就算我无法觉察你的身份,我奶奶也能看得出来,再厉害的鬼都不可能隐藏自己的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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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53:00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唉,怎么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呢。”司徒月波走到钟旭面前,蹲下来,习惯性地扶住她的肩膀,“我不是人,可是也不是鬼啊,我是冥界的王。啧啧,或许你们永远也不能明白这个概念吧。”

  她是不能明白,穷尽全部智慧也不能明白。

  自己的枕边之人,真的是这般面目?!

  也许是错觉,搭在她肩上的手,不再温暖,刺骨的冰凉轻松渗进了厚实的衣裳,赤裸裸地贴在她的肌肤之上。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总是那么与众不同,为什么他的身上总是有股深藏不露的威慑力,为什么他发怒的时候总是那么深刻得让人感觉如坠千尺寒冰……

  王者的气势?!

  “为什么……找我?你要……怎么样……”钟旭已经语不成句,她想躲开,却寸步难移。

  司徒月波无比温柔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泛滥着,轻轻抚摸着她湿漉漉的脸庞,“我……要你的性命……”

  “为什么……找我?你要……怎么样……”钟旭已经语不成句,她想躲开,却寸步难移。

  司徒月波无比温柔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泛滥着,轻轻抚摸着她湿漉漉的脸庞,“我……要你的性命……”

  钟旭呆住了。

  当冷到极至的时候,也就不觉得冷了。

  他的这句话,恰好起到了这个作用。

  要她的性命……他竟可以说得满面笑容,如此轻松,却没有任何戏言的成分。

  “呵呵呵呵。”

  钟旭突然垂下头笑个不住,很久都停不下来,彷佛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真的好笑啊,那个女鬼说得不错,她果真是最愚蠢的女人。

  从头到尾她就是个没有任何大脑的蠢女人。

  天上从来就不会掉馅饼,就算有,也砸不中她。

  会抓鬼又怎样,有异能又怎样,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有多了不起,到头来却嫁了一个要自己性命的男人。

  为什么从来就不好好衡量一下,她钟旭何德何能可以拥有“完美”若此的老公?!

  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教过,森林里顶漂亮的蘑菇是不能采的,有毒。它们之所以完美,之所以半个虫眼儿都没有,是因为没有虫子可以靠近——

  靠近了,必死无疑,死在接近它们的路途上,死在对它们的迷恋上。直到最后丢了性命,也触不到它们分毫。

  自己多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虫子,被从天而降的“完美”迷了眼,乱了心,还天真地以为觅得了一生最爱……

  笑死了,笑得快断气了。

  司徒月波收回手,饶有兴趣地看着笑个不住的钟旭。

  一切都凝固了,她的笑声是唯一在房间里自由活动的物质。

  时间已经被完全忽略,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终于不笑了,抖动的身躯渐渐平息下来。

  “给我个理由,要我性命的理由。”钟旭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够了,已经笑够了,头脑好像也笑清醒了许多,连最初的恐惧与不安也被笑声驱赶得无影无踪。

  “你们钟家,世世代代以抓鬼为己任,为了什么?”司徒月波站起身,反问。

  “当人是为了护卫人界,你又何苦明知故问。”见他站起来,钟旭也费力地撑起身子,歪歪斜斜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不习惯他以俯视的角度来同她说话。

  司徒月波一笑:“你可以为了护卫人界杀鬼,而我身为冥界的王,难道能放任你伤害我所管辖的世界里的成员吗?其实,你我的行为,性质都是一样的,只是立场相悖而已。”笑过,他转身走到窗前,继续道:“也许你会说你杀掉的都是恶鬼,可是我要告诉你,恶鬼再恶,也是冥界的家务事。世上万物,一旦失去了生命,就不再属于原来的世界,有功该赏还是有过该罚,我们自会处理。千百年来,为了各种目的而干扰我们的人类大有人在,和尚,道士,喇嘛,还有那些个江湖术士,可是,这些凡人使出来的自以为撼天动地的种种法术,对于庞大的冥界不过是影响细微,我平素琐事缠身,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同他们计较了。而你们钟家,入我眼中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你们家族里的成员,固然比别人有本事得多,但是,同样不会对冥界有任何威胁……除了你!”

  “所以,你容不下我……”由于急促的呼吸,钟旭的胸口猛烈地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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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司徒月波没有回头,“没了生命,你的所有异能烟消云散。以后,冥界便可安枕无忧。”

  他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感情,没有喜也没有怒,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跟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如何。到是那一声“是”,回答得好干脆,干脆到折断了她对他的一切希冀。

  他,竟连小小的犹豫都没有,决绝如此……

  “尊贵的冥王,现在改口还不算晚吧,呵呵。”钟旭擦去脸上的泪水,冷笑着道:“你若要我的性命,以你的本事,一早便能得手,何苦要大费周章等到现在?!”

  司徒月波闻言,转过身,看定一脸漠然的钟旭,笑道:“本来你来长瑞除鬼的那晚,我就打算遣我的下属们取你性命了。你应该还记得当夜你们钟家的护身印失去了全部的攻击作用这回事吧,呵呵,全赖我送你们姐弟俩的首饰啊,尤其是送给你的那条漂亮项链。”

  “你……”

  那一夜的惊险,钟旭怎么可能忘得掉。只是若他不揭破,她早就忘记了那条后来不知所踪的紫晶项链了。

  “可惜,你只是收起来而没有戴上。本以为不劳我亲自出马,直接封起你的灵力让那些个寻仇的厉鬼动手就足够了,却没能如愿啊。”司徒月波遗憾地耸耸肩膀,接着又说:“我给了那位找司徒月波的父亲索命的冤鬼足够的力量召唤那群食魂鬼,本打算在那个时候了结了你,却没想到你竟然想也不想就挡到我前面。我很好奇,不了解你怎么会对我这个相识不过几日的人作出这样的举动。没办法,我偏偏又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冥王,对你突然产生的兴趣让我改变了计划。更何况,猫抓老鼠的时候,都会先将它玩耍够了,再一口吃掉啊,呵呵。”

  天哪,自己果然一开始就被骗了,一开始就掉进了他布下的局,恶毒的陷阱。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司徒月波的父亲”?!

  “你……你跟司徒月波……什么关系?难道你们根本是两个人?”钟旭上前一步,语调又开始激动起来。

  “这个……我们两个……”司徒月波指着自己,“真正的司徒月波,肉身与灵魂都在我给他安排的地方睡大觉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不过是化成他的样子,暂时借用一下他的身份罢了。”

  “原来如此,难怪你任由他叔叔杀掉他爸爸。”听他这么一说,钟旭恍然大悟,咬牙道:“我记得那只鬼曾说什么大人要他耐心等待,他的报仇对象早晚会回来,那个‘大人’,莫非是说你?”

  “哈哈,记性果然不错啊,这么小的细节你也注意到了。”司徒月波满眼佩服,“不错,他叔叔早把他们司徒家那点不光彩的家史层层投诉到我这里来了,在我确定了要以司徒月波的身份亮相人前之后,我故意告诉他叔叔,要他在长瑞等下去,那样的话,既可以惩罚荼毒手足的罪人,又可以顺带除掉你,一举两得,不着痕迹。”

  “真是个不错的计划,简直万无一失……”钟旭真想跳起来为他鼓掌。事实上,每揭穿一层真相,她的心就被剜掉一块,脸上仍在笑,心上却已血肉模糊。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考虑别的事,只知道他如此“周到”的计划,要算计的对象是自己,只需明白这一点,足够。

  “本来是万无一失,可是我的好奇心,嗯,或者说是玩心吧,延误了我的计划。”他回到座位上,舒服地坐下去,拿起刚刚用过的笔,娴熟地在指间转动着,“在冥王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我忽略了时间,看透了生死,千年如一日的生活索然无味……如果不是被你那么早发现,我仍准备把这个有趣无比的游戏继续下去。”

  “游戏……呵呵,你我之间只是一个……游戏……”钟旭掩住口,嗤嗤地笑,嘲笑之味溢于言表。笑过,她抬起眼,怔怔地盯着司徒月波:“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司徒月波手上的笔停止了转动,笑着点了点头:“知无不言。”

  “那一晚,你流下的眼泪……也是假的么?”她还是不能相信,那么几个月的相处,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是个游戏,也会有一点点值得留恋的地方吧?她把残留的唯一一丝侥幸与希望,统统压在这最后的一个问题上。

  “呵呵。”他歪着头轻笑,颇有些得意地说:“演技不错吧?!最佳男主角非我莫属。”

  最佳男主角……

  好,回答得真好。

  既然这样,还能说什么呢?!

  钟旭缓缓吐出一口气,似要把胸中的郁结都吐出来一般……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只女鬼会有本事在堂堂的冥王面前破坏他的计划,也不感兴趣,我只想感谢她,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还会懵然不知地做你的‘玩伴’。我该庆幸自己在今天,找到了想要的真相,庆幸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与你这样高贵的王生活在一起,庆幸我们之间从现在起……再无瓜葛!”一连三个“庆幸”,说得毅然决然。可是她的心底呢?何尝又不是口是心非?!曾经情深意重的天作佳偶,一夕之间反目成仇,如此急剧直下的境遇,谁能承受,谁不寒心?!

  从此,再无瓜葛……四个字说来容易,问问自己的心,真的愿意同他再无瓜葛吗?!

  被迫承认自己曾信以为真的幸福只是别人给予的美丽泡影,那种不甘心,连同被欺骗的痛苦,被耍弄的愤怒,种种极端又矛盾的情绪排山倒海地朝钟旭扑来。

  看着悠然坐在面前的男人,她要如何说服自己,那已经不是往昔万般爱怜自己的丈夫,只是一个想取自己性命的强大敌人?!

  这时,司徒月波把笔一扔,没能扔进笔筒,银色的签字笔在桌上弹了两下,啪啦一声摔在了地上,笔盖跟笔身分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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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54:06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他的目光,从地上移到了钟旭的脸上,“也是时候同你的世界告别了……”

  钟旭的神经,骤然崩紧了。

  “迫不及待想动手了吗?”她朝后退了一步,努力作出无视死亡逼近的镇定,大声道:“你的好奇心让你失去了杀掉我的最好时机。像你自己说的一样,我是你们冥界最大的威胁,如果当初你能轻易解决我的话,又何苦扮作别人来接近我,还要以欺骗的伎俩诱我戴上会封住我灵力的项链?!冥王的本事听来是很大,可管的却是不喘气的东西,只要我尚存一口气,你未必能奈何得了我。”

  “一直都说你是与众不同的女人,”他站起身,笑吟吟地说:“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清醒,还分析得头头是道,难得难得。不过可惜,错了。”

  错了?!

  钟旭眉头猛一下子锁紧了。

  “要你的命,根本不劳我自己的动手。之所以选了最费时费事的方法,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很独特的女人,要我出手三两下就取了你的性命,这也未免太没有趣了。编一个圈套,看着猎物一点一点陷进来,而且还是自觉自愿,那样的成就感比直接杀掉猎物要大得多。”司徒月波一边说,一边一步步朝钟旭这边走来,“人类不是整天叨嚷着要挑战自己吗,我也凑回热闹。事实上也证明,我并没有失手。”

  他进,她退,一直退到墙根。

  真的如他说的那么简单吗?!

  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他马上就要取她的性命却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可是,她不能死在这儿啊,封印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若是耽误了这件事,人界就会……

  天啊,封印,怎么现在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是冥界的王,不可能不知道封印这回事,他也应该知道只有她才有能力修补镇天印。而他说她的存在是对冥界是唯一的威胁,如此想来,他的真正目的难道是……

  “我明白了……”钟旭的身体突然失去了重心,不由自主地靠在了墙上,她指着他,颤声道:“说我扰乱你们鬼界,不过是你的借口,你杀我的真正原因是怕我把老祖宗布下的镇天印修复!你……根本就是想趁此机会毁了整个人界!”

  “镇天印?”司徒月波在她面停住了脚步,一脸茫然,“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你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想象力还真丰富。”

  他的否认,钟旭自然是不信的。

  “这个时候你还要继续发挥演技吗?敢做不敢认的行径跟你的身份也太不相称了吧!”她第一次拿出轻蔑的眼神对待他,“不管你认不认,想让我死,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是吗。”司徒月波眉毛一挑,似笑非笑。

  钟旭不再应他,出其不意地一闪身,跃到了窗前,凝神聚力,让那道她再熟悉不过的赤红色光线在她的手掌之间延伸,转眼间,曾让无数鬼怪闻风丧胆的钟馗剑已然稳握在手。

  同冥王对决,胜算有多少?

  钟旭不敢估算,也估算不了。

  她只知道,这一仗,是她钟旭真正的生死之搏,结果对她来说只会有两个——要么胜出,要么死!

  事实上,她并不畏惧死亡,如果不是想到还有封印一事,她甘愿死在他手上,而且一点反抗都不会有……

  “司徒月波,哦不,冥王,”钟旭举起剑,指向他,仰起脸冷静地宣布:“毫无防备地掉进了你蜜糖一样的圈套,是我愚蠢,是我有眼无珠。从现在起,你我各归各位,没有从前,只有现在!若我是你们最大的威胁,那么我告诉你,这个威胁会一直存在下去,我纵是拼了最后一口气,也会撑到封印修复完毕的那天!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封印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各归各位’……说得好,是到了各归各位的时候了。”司徒月波毫不畏惧她手里光芒四射的杀手锏,视若无物地朝剑锋迎上去,俊美的脸庞在闪耀的剑光里忽明忽暗,“老实说,总归是夫妻一场,我并不想同你动手,你……自行了断吧。”

  钟旭握剑的手一抖,这算什么?连跟她动手都不屑吗?

  “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好笑了吗?想拣一个不攻自破的大便宜?”钟馗剑划在空中了一个完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架在了司徒月波的脖子上,剑气过处,几缕黝亮的发丝从他鬓边纷扬落下,“还是,你根本没有本事胜我。”

  司徒月波偏头看了看锋利的剑刃,用手指拈起落在肩膀上的头发,摇摇头:“你会这么做的……回头看看吧。”

  回头?!

  他还不至于使用这么劣质的借口来偷袭她吧?!

  “回头吧,放心,我说过不会对你动手。”他伸出一个手指,竟轻而易举地拨开了搁在他颈边的剑刃,“这把钟馗剑,还是留给你自己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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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54:29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你……”钟旭明显感觉到钟馗剑已经不受自己控制,而是随着他的行动而行动,看他轻松无比的神情,这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冥王的实力,究竟深到何种可怕的程度?

  钟旭牙关一咬,用力收回了钟馗剑,再略一迟疑,回过了头去。

  啊?!

  那是……那是……

  “奶奶?!”钟旭不禁惊呼出声。

  透明的落地窗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变了模样,竟成了一个超大的电视屏幕,“屏幕”上,逼真地出现了钟老太的身影,躺在病床上,侧卧而眠,睡得很沉的样子。

  “这是什么?”钟旭惶惑地看着他。

  “你奶奶现在的情景啊,现场直播。”他走到“屏幕”前,嘴角一扬。

  “现场直播?”钟旭又急又气,吼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别急,你马上就知道。”他把食指放在唇上,晃了一晃,狡黠地笑了笑。

  话音刚落,司徒月波扭过头,看着里头的钟老太,伸出手去微微一招,顿时就见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从钟老太体内浮出,在她身上飞绕了好几圈后,便一头穿过了薄薄的“屏幕”,听话地停在了他摊开的手掌上。

  他轻轻掂着这个比水晶还要晶莹通透的奇特球体,转过脸对已经看得发呆的钟旭道:“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见鬼,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从她奶奶体内钻出来的物体是个什么鬼东西?!

  见她沉默不语,司徒月波笑道:“人类一直认为生命是一种无形的存在方式,其实不是。这个光球,就是人的生命。看清楚了吗?”

  生命?生命就是这个样子?!一个小小的,看起来脆弱不堪一碰即碎的玻璃球?!

  钟旭傻傻地盯着他手上的“生命”出神。

  等等,不对,这个“生命”的主人,是她奶奶,他,他为什么突然把她***生命置于股掌之间?!

  不待她开口,司徒月波已经说出了她要的答案:“只要我动一动指头,你的奶奶,性命不保。”

  他话里的意思,隔了许久才让钟旭猛然悟了过来。

  她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他:“你……用我奶奶……威胁我?”

  “谁让你不肯听我的话呢。”司徒月波对着手里的“生命”轻轻吹了一口气,那光球立即在他手里左右摇荡,似乎没有任何重量,“生命就是这个样子,脆弱得很,一口气也会让它摇摆不定。给你60秒时间考虑,是要留着你***命,还是留着你自己的。”

  “你个卑鄙无耻的王八蛋!”钟旭被他彻底激怒了,举起剑吼道:“我不会让伤害到我们家里任何一个人!”

  说罢,她念动咒语,挥剑便朝已经从天使蜕变成恶魔的司徒月波狠狠刺去。

  咻~刺出的钟馗剑扑了个空,连司徒月波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还有35秒。”

  她的剑尚未收回,他镇定自若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混蛋,他竟可以躲得那么快。

  钟旭眉头一皱,看也不看,暗中将灵力升到顶点,冲着声音的来向反手就是一剑,这一剑的威力非同小可,呈半月状扩散开来的剑气,凛冽至极,她相信没有谁可以在这样的攻击之下还能毫发无伤。

  “还有15秒。”

  司徒月波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侧,低头附在她耳边道。

  什么?!

  钟旭大吃一惊,本能的一跃,跳到了另一旁,跟司徒月波拉开了十步的距离。

  “你……”

  钟旭喘着气,几滴冷汗从额头上滑了下来。一连两次攻击,居然都无功而返,没有伤到敌人,到是她自己,被钟馗剑反噬的习性折腾地不轻。如此下去,自己哪里还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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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54:52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10,9,8,7……”对面,司徒月波认真地数着:“4,3,2,1……时间到。”

  钟旭咬紧牙,捂住自己的胸口,拼命抵抗住在身体疯狂奔腾的反噬之力,一时间根本无法再对他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看来,你已经作出了选择。”司徒月波走到她面前,无比遗憾地说:“跟你奶奶说永别吧。”

  “你……你敢……”钟旭忍住体内的剧痛,抬起冷汗淋漓的脸,愤怒地盯着他。

  司徒月波不以为意地笑笑,把托着钟老太生命的手伸到了她眼前,中指与拇指轻轻一捻——

  一声不属于人间任何一种声音的轻微脆响之后,浑圆的光球炸开了一般,溅起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每一片都朝外散发着前所未有的七彩光芒,带着暖人的温度,如同夜空里的烟花,短暂的绚烂之后,消失无形。

  与此同时,“屏幕”里本来睡得好好的钟老太,突然间睁开了眼睛,一只手紧紧捏住了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着,似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看起来甚是辛苦的样子。

  “不要啊!奶奶!你怎么了?”

  惊见此景,钟旭扔掉手里的剑,猛扑到“屏幕”前,哭喊着,死命捶打着面前这堵坚硬如铁的障碍物,想冲进去却怎么也不得其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钟老太的气息在不停的挣扎中,渐渐微弱下去……

  “你们钟家,第二个死在你手上的成员。”司徒月波拍拍手,几片残留的亮闪闪的碎片从他手里落下,“如果你继续坚持,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我的意愿,从来没有人可以违背。”

  钟旭的手,死死地抠在光滑的玻璃面上,苍白的手指僵硬地弯曲着,指甲几乎要整个嵌进去一般。

  “你是你们钟家的骄傲,还是劫数呢?你姐姐,本来是有投胎的机会的……唉,可惜了啊,魂飞魄散……”司徒月波看向窗外,长长叹息一声,惋惜无比,继而将目光投回到钟旭身上:“你内疚,也是应该的。毕竟这所有的事,都是因你而生。”

  钟旭一动也不动,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只看到一丝一丝血迹,从她紧咬的唇间流下……

  眼前的画面仍在继续。

  医生来了,护士来了,呼吸机,起搏器。

  白茫茫,乱糟糟。

  当遗憾的表情无一例外地从白衣天使们的脸上闪过之后,雪白的被单被拉了起来,整整齐齐地覆住了老太太宛若睡熟的脸孔……

  什么?!

  钟旭捂住了自己的嘴,血腥的味道被聚拢在紧闭的指间,悉数漫进了鼻子。

  没了?!

  一个两天前还同自己说话,还出手打自己耳光的大活人……没了?!

  朝夕相处了20多年的血亲,在自己的眼前,生生地丢了性命?!

  心……真疼啊,所谓凌迟,不过如此罢。

  被看不见的武器一点一点地割,却又总不给个痛快,恶意地留下她一口气,“享受”这锥心刺骨的刑罚。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眼眶里的泪水也干了,干得很彻底,干得一滴不剩。

  她在想,从这一刻起,也许自己永远也不会有眼泪了……

  “怎么,还在犹豫吗?!”司徒月波完全无视钟旭的悲痛欲绝,连一点点缓冲的余地也不肯留给她,“呵呵,看来你很快又要跟一个亲人永别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被我亲手捏碎了生命的人,魂魄会跟同他们的生命一起消失。”

  潇洒地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屏幕”上的画面赫然变了样子。

  仍然是一张毫无二致的病床,可是床上躺的,确是睡得酣恬的钟晴。

  镜头非常清晰,连他挂在嘴角的口水都看得到。

  见此,钟旭的身子猛然一颤,愣足数秒后方才缓缓回过头,嘴唇紧抿,面无人色地盯着轻松自若的他:“等等!”

  一抹猜不出是因何而生的光彩从司徒月波的眸子里闪过。

  钟旭站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撩开几缕散乱得遮住了眼睛的头发,走到了司徒月波面前。

  “不要再伤害我的家人了。”她微微仰起头,不是命令,也没有乞求,口气异常地平静,“你要我的命,我给你。但是,我要你一个承诺做交换。”

  “你觉得你还可以跟我讲条件吗?!真是有趣。”他偏头一笑,“不过,说来听听吧,万一我会答应呢。”

  “我要你承诺……不让你的下属们,找到任何机会大举侵害人界!”钟旭知道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有多恶劣,更知道自己要的这个“承诺”很可能会被他当成一个不切实际的笑话来看待,但她还是要试一试。既不能容忍再有亲人因为自己而死去,又不能放任人界可能遭逢的大难不管,唯今之计,用自己的性命换他一个承诺,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如此一来,就算到时候镇天印失去了作用,有他这个冥王出面干预,那些厉鬼怨魂,大概也不敢造次吧。这样一来,至少能把人界的危险降到最低。

  实属无奈之举,虽然她百分之九十九不相信他对人界没有不轨之心,她还是得赌这一把,为那渺茫的百分之一。

  “呵呵,你的条件还真是让我莫名其妙。”司徒月波挠了挠头,很是困惑的样子,“冥界跟人界,虽然是两个独立的世界,但是关系向来微妙。虽然两界常常会有一些摩擦,可是大体上也是相安无事,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表现出一副冥界要吞了人界的模样呢?该保护的,是我们冥界才对啊。”

  “我不管那么多!”钟旭提高声音,坚决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只要你这一个承诺!”

  “这个……嗯……好吧。”司徒月波想了想,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爽快而慎重地答应了她,“我以冥王的身份,许你这个承诺,只要我在位一天,绝不容许冥界有大举侵害人界的行为发生。”

  他……居然答应了。

  太好了。

  心上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钟旭吁了一口气。

  可是,暂时的轻松瞬间就被无法躲避的悲绝所替代。

  这样,算不算是一个最好的结局呢?!

  应该是吧。

  钟旭想了很久,终于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谢谢。”她凝望着眼前熟悉透顶,也陌生透顶的俊秀脸庞,笑了。

  这个许诺,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真实,她相信这点,没有任何理由。

  从没有想过,死亡会来得那么快。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命很大,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很幸福很快乐地生活下去。原来,直觉真的只是直觉,一遇到现实,立即一败涂地。

  “到了冥界,你预备怎么处理我呢?上刀山,还是下油锅?”钟旭垂下眼帘,带着笑意,很认真地问。

  “交给阎罗,他们自会按你的功过安排你的去处,也许会将你羁押,也许会放你投胎。总之,我不会再过问。”

  话到这里,司徒月波伸出手,以手背轻抚着她的脸庞。而后,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瓣。许久,才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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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55:15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永别之吻。”他撩开她额前的发丝,“很高兴,你陪伴我这么久。”

  身体里每一处都是冰冷的,只有他留在自己唇上的温度是暖的。

  其实钟旭很想再问他一句,从头到尾,他有没有对她用过感情,哪怕一点点。

  但是,到最后,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有也好,没有也好,对于以后的她都不重要了。

  钟旭返转身,走到被扔在一旁,光芒已接近消失的钟馗剑面前。

  犹豫了一下下,她俯身将剑拾了起来。

  重回主人手中的钟馗剑,一扫方才奄奄一息的黯淡模样,火焰一样的光华从剑身上层层跃出,耀眼之极。

  钟旭举起钟馗剑,放到眼前,上上下下细细看着,目光到像是在打量一位知交好友一般。

  此剑,能杀鬼,也能杀人。

  她的手指,从剑刃上拂过,稍微用了一点力而已,一道深深的伤口马上出现。

  不疼,也没有血,因为剑太快了。

  虽然这把利剑没有实体,但是它的锋利,不逊于世间任何一种武器。

  “冥界,真的有孟婆汤吗?”

  钟旭看着手上的伤口,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

  司徒月波微微一愣,旋即一笑,肯定地点了点头:“有。”

  “喝了真的可以忘掉一切?”她继续问。殷红的血珠一滴一滴地从她的掌心滑下。

  “是。”他极耐心地回答。

  钟旭释然地笑了笑,看着他:“那就好……”

  既然是个游戏,那么,就在现在彻底结束吧。

  握住钟馗剑的手,越来越紧,剑上的璀璨光芒,有增无减,霎时映得整个房间流光溢彩,赤红一片,其景甚是壮观。与之相比,怕是连夏日正午的太阳也要自叹弗如。

  在空中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后,钟馗剑最终落在了钟旭自己的脖子上……

  看到血了,从身体里出来,飘飘荡荡,变成了一朵又一朵嫣红的花,在风里跳着舞。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奶奶说她不会跳舞,总是没有其他的小朋友跳得好看。

  谁说她不会跳舞,这不是跳得很好看吗。

  人是花,还是花是人,已经分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的生命在翩翩起舞里一点一点流失。

  风越来越大,吹散了花瓣,带来了一地清脆的马蹄声。

  枣红色的马儿,欢快地嘶鸣。

  马上坐的,是谁?黑色的头发,红色的衣裳。她多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啊,可是,他离自己总是那么远,马儿不停地跑,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考虑清楚,上来了,就是生生世世,不能回头了。”

  ……

  “我说过,你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能娶,谁都不想娶。”

  ……

  “如果可以,我想跟你生活一辈子,或者……永远。”

  ……

  这是谁对她说的话?

  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楚,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说话人是谁?!

  是谁呢?

  “旭儿……来姐姐这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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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0 19:55:37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钟旭,你让我如何不恨你?!”

  谁,又是谁在叫她的名字?

  好混乱,好模糊。

  乱喷水的水龙头,红色的皮球,洁白的病房,美丽的草原,高耸的大厦,没有任何关联的场景跟物体在眼前交错而过,相互叠加。无数张人脸,男的,女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夹杂其中,飘忽不定。

  看得好累啊,眼皮好重啊,灌了铅一样。

  看来,该好好睡一觉了……

  睡醒了,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如果,还能醒过来的话。

  一大片鲜活的血液从钟旭身下蔓延而出,自由地向四周游走,染红了她凌乱地散在地上的头发,也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裳。

  血液的叛逃,让她的脸迅速失去了该有的颜色,苍白得让人心疼。

  安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声音,没有呼吸,空气也凝固在她的周围。

  不管生前如何,死去的人,每一个都是这么孤寂吗?!

  司徒月波在原地,动也不动,怔怔地盯着脚下的钟旭。

  过了不知道多久,当她的血,已经快漫到他脚下时,司徒月波眨了眨眼,慢慢走到钟旭身前,蹲下来,伸手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她的身体,余温尚存,也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

  他坐下来,任由温热的血液侵透自己的衣衫。

  温柔地托起那张曾经灵动善变,表情丰富的脸孔,他细细端详着,就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

  “原谅我,我并不想如此对你……”

  低低地呢喃在她的耳边回旋,虽然明知她已经不可能再听到。

  一滴亮晶晶的眼泪滴落了下来,恰好滴在了她的睫毛上,闪动着,久久也不舍得滑下。

  原来,眼泪也是可以分享的。

  墙上的钟,嘀哒作响,也只有它还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它该做的工作。

  司徒月波拥着钟旭,坐在窗前,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她的长发,像过去一样。

  那天,他们也是这样,她赖在他的怀里,享受了一下午的美丽阳光。

  现在,还是这样,她依然在他的怀里,只是窗外洒进来的,是一地清冷的月光。

  “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不同的。”

  他闭上眼,吻了吻她已经冰凉的额头,梦呓般说道。

  睡醒了,一切都会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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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1 17:10:03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第十三章 真相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心无挂碍……

  心无挂碍……

  不知来向的低浅吟唱,从无垠的黑暗里漫过,留下一片从未感受过的宁静与舒缓。

  身体很轻,轻过一片羽毛,在虚无缥缈的空间里飘来荡去,总也着不了地。

  每个人死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感觉么?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受,没有痛觉,没有思想,很是轻松。

  就只有残存在脑子里的那段似乐非乐的声音,还在耳朵里徘徊,久久不肯散去。

  她还有挂碍吗?!

  应该没有了吧,自己连性命都不要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还是皱成一团,无法做到跟自己的身体一样的轻松呢?

  原来,一死万事休,根本就是一句自欺欺人的空话。

  自己的“挂碍”,太多了,连死亡也消减不了……

  世间放得下丢得开的潇洒人物太少,所以,无怪天下有如此多的鬼魂了。

  这个道理她一直都知道,但是直到现在才完全理解了,且是切身体会。

  罢了罢了,纵是了解了,体会了,也无用了。

  总之,冥界马上就会增添一个一生与鬼为敌的新鬼。

  多讽刺的一桩事情。

  冥界,会是个什么样子?

  刀山游锅?

  鬼哭狼嚎?

  暗黑不见天日?

  无法想象。

  “呵呵,睡得差不多了,该醒了吧。”

  谁?

  又是谁附在自己的耳畔低语,声音腔调,熟悉之至。

  一种奇怪的感觉,虫子一样,从脸颊爬到鼻子,来来回回,毛毛痒痒的。

  中断了很久的意识竟然渐渐聚拢回来,淘空了一样的身体也在杂乱无章的脑部运动中重新有了实在的质感。

  久违了的力量从心口窜到咽喉,又从咽喉汇集到鼻腔——

  啊秋!

  一个响亮的喷嚏。

  双眼紧闭的钟旭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使劲揉着鼻子。

  “谢天谢地,总算是醒过来了。”

  声音不再低沉,充满了欣喜。

  皱着眉头,钟旭缓缓睁开了眼——

  黛青色的夜空立即充斥了整个眼帘,一轮银盘满月,高悬其中,光采依然。

  再看,大大小小的黑色轮廓,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地分散在四周,细细一瞧,方知是那些个在夜色中不辨细节的大厦高楼。

  在冬季里不可能出现的温柔夜风,一丝又一丝地从四面八方温煦地吹过来,带着薄荷糖一般的清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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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1 17:10:25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被这样的风吹一吹,再糊涂的人,也清醒过来七八分。

  “清醒了没有啊?”一只大手从钟旭的身侧伸到了她面前,上下晃动着,“喂,老婆!”

  这一声“老婆”,不啻威力了得的炸药,把她刚刚拣回来的魂魄又轰得七零八落。

  猛一把推开眼前的手掌,钟旭就势闪到了一旁,靠在身后一块不知做什么用的水泥桩子上,警惕万分地瞪着一直坐在她身旁,笑意盈盈的司徒月波,大声吼问:“谁是你老婆?!你个混蛋怎么还在这儿?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啧啧,能骂人了,看来是没问题了。”

  柔亮的月光下,一根白色且光滑的羽毛,在司徒月波手里转动着,跟他的语气一样顽皮。

  “这里是什么地方!回答我!”他越是轻松,她越是紧张。经历过刚才由他一手造成的生死之难,对他,还怎么可能松懈得了。而且,一睁眼便看到现在这种景况,委实太怪异了,她简直找不到一点头绪。

  司徒月波站起身,一张再正常不过的笑脸在月光下暴露无余:“这里是长瑞的天台……”

  “什么?”钟旭腾一下弹了起来,“你说我现在在长瑞大厦的天台上?可是……”

  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已经,已经自刎而死了,怎么还能完好无缺的站在自尽之地的天台上安然晒月亮?

  钟旭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发烫的脸。

  嗳?!等等,为什么自己的脸是烫的?

  如果自己真的死掉了,那么现在的自己铁定是一抹幽魂。

  可是,鬼魂是不可能有温度的。

  怎么会这样?!

  “我的天,别再揉你的脸了,”司徒月波走上前,一把拉下钟旭还在不停测试自己体温的双手,嗔怪道:“看看,都红成猴子屁股了。”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钟旭拼命甩脱他的手,目光如刀,“我把性命都给了你,你还要怎样?还想耍我到什么时候?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唉,你总是这么毛躁。”司徒月波摇头叹气,旋即笑道:“这里的确是长瑞大厦的天台,嗯,也是冥界的地盘。”

  “冥界?你,你说这里是冥界?”钟旭呆了,她看看四周毫无异状的风景,而后狐疑地看牢了司徒月波:“我真的……死了?”

  “是。”司徒月波没点头,也没摇头,“可也不是。”

  “你什么意思?”钟旭被他不是回答的回答给完全弄糊涂了,死了就是死了,什么叫是又不是,这个混蛋,到这个时候还不忘过一下猫玩老鼠的瘾吗?!

  “老婆……”司徒月波固执地再一次拉起她的手,这一回,任她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我要你用另外一种方式,活下去。”

  月光虽比不上阳光,但是足以令钟旭看清楚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

  这一眼,钟旭看得傻了。

  不是为那声听来情真意切的称呼,也不是为了他后头深意十足的回答,而是为了他的……眼神。

  澄亮透澈,柔和坚定。

  如此眼神,她曾痴痴看过千遍万遍,纵是化成了灰烬也无法遗忘。

  是他回来了,真正的他?!

  似乎与自己已阔别了一万个世纪的心动之情,竟突然从已成焦土的心里冒了芽,复了苏……

  不对,肯定不对。

  刚刚冒了个头的嫩芽,转瞬便被钟旭自己给掐死了。

  他亲手杀掉了自己的至亲,令到她魂魄无存,这是自己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抵赖的铁一样的事实。

  狠毒至此,他还有可能“回来”吗?!

  钟旭断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并为自己刹那的失魂而懊悔不已。

  “冥王,我没有兴趣再陪你玩下去。”钟旭握紧拳头,忿然道:“你还有什么不堪的龌龊打算,索性一次都说了吧。还有,把你的脏手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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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1 17:15:25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入骨。”司徒月波毫不介意她的大吼大叫,一点也没有松手的意思,“所有一切,的确是我设下的一个局。是故意,也是迫不得已。”

  “我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你亲手杀死了我奶奶却是不争的事实!”钟旭红着眼睛,决然道:“放了我,或者彻底毁了我。总之,从此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钟旭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丝毫可以转圜的余地,而面对这样一个决绝的女子,司徒月波竟露出了赞许的神情:“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就是你面对敌人时的气魄。本事可以学,但气势却是天然生就。呵呵,不枉我花了十六年时间在你身上,总算是大功告成。”

  他疯了吗?

  钟旭听完他的话之后的第一反应。

  什么十六年,什么大功告成?!

  “你……你到底在……”

  钟旭话未说完,就被他强拉着来到了天台的边缘。

  天,钟旭一阵眩晕。

  好高的地方,脚下的城市,看不到一点灯光闪烁其中,却并没有因此落到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步,透过由下至上弥漫着的薄薄雾气,依稀能看到四通八达的道路与形状各异的建筑物隐没其中。

  诺大一座城市,除了他们两人的说话,居然没有听到任何其他声音。

  他专注地远眺着前方:“你看这城市,跟你平日所见,有什么不同吗?”

  这是她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吗?

  如果是,为什么沉寂得如一座没有生命的死城?!

  她记忆里的城市,就算到了午夜凌晨,也是片片灯火,处处人声。

  “这根本不是我住的地方,毫无生气。”她收回俯瞰的目光,冷冰冰地回应道。

  司徒月波转过头,微笑:“这里,是冥界里的一座城市。跟你以前生活的城市,处于一个平行的空间。冥界人界,好比镜子的里外面,人类生活在外头,鬼魂生活在里头。比如我们脚下的房子,既供人类使用,又供鬼魂消遣。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但是却是两个没有交集的空间,因此大多数时候,人类跟鬼魂都是互不相见和平共处的。很多人总是好奇,所谓的阴曹地府是什么样子。看吧,其实就是这个样子,同人界一模一样。”

  “冥界……就是这样?”钟旭惊诧地瞪大了眼。原来所谓的冥界鬼地,跟自己的想象完全不一样,曾多次以为是什么龙潭虎穴,却未料到竟是人界的翻版?!

  司徒月波见她一脸惊异,笑:“呵呵,我早说过,人鬼两界,本来就是关系微妙。没有人,又哪里来的鬼呢。”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你说要把我交给阎罗处置!”他的轻笑猛一下惊醒了还在惊叹里的钟旭,“既然我已经到了冥界,你还在等什么?”

  “哈哈哈哈。把你交给阎罗?!”司徒月波不禁大笑,“那个,是我骗你的。”

  “什么?你骗我的?”钟旭一下子懵了,当初他红口白牙说得斩钉截铁,还口口声声绝情绝义地说什么他不会再过问她的事,这才多长时间,马上又改口说是在骗她?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胡话?!

  “对不起,我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司徒月波收起笑容,颇为无奈地问了她一个问题:“知道我为什么不亲手取你性命,只是执意逼你自尽吗?”

  “冥王陛下不是在顾念我们的夫妻之情吗?”钟旭立即出言讥讽,这个混蛋,在这种时候还要故意戳她的痛处。

  “因为,我根本杀不了你。”司徒月波神情泰然,却是语出惊人。

  钟旭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大问题,她猛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不要以为身为冥王,就能高高在上为所欲为。万事万物,相生相克,这是贯穿一切的金科玉律。就算身为冥王,也不能豁免。所谓一物降一物,正是这个道理。”司徒月波看牢了她,“从钟馗那个老鬼开始,你们钟家生就就是让我束手无策的人物。我能操纵天下所有人类的性命,却独独不能动你们钟家一根手指。你们家族里历代成员都是依足了生死册上的年限,寿终正寝的,只要大限未到,不光是我,冥界里任何一员都不能伤到你们钟家人的性命。如果要提前中止你们的生命,只有一个方法,便是要你们甘愿自行放弃,也就是自尽。唉,这就是那钟老鬼为你们这些后辈造就的宿命,真是把我给害苦了。”

  “天哪,会有这种事情?”他说的每个字,不啻天方夜谭,钟旭使劲甩甩头,语无伦次地问:“可是,可是,你说什么不能动我的家人,那你,你怎么又能杀掉我奶奶?这不是太矛盾了吗?”

  “矛盾?!不,一点也不。”司徒月波摇头,“你奶奶早在一年前就该到冥界来报到了,是我私自给她添了一年的寿命。”

  “你的意思是……我奶奶一年前就该……寿终正寝了?!”钟旭的舌头僵直得几乎打不过弯来,“那,那你又……”

  “给她一年寿命,就是为了要利用她来帮我演足这场戏啊。呵呵,看来效果极佳。”司徒月波得意地扬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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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1 17:15:50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演戏?他又说演戏?!

  钟旭完全看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你致命的弱点,就是太重情义。你视你的亲人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所以,我只能利用这一点来威胁你,最终达到我的目的。”他不慌不忙地说着。

  “你的目的?!”钟旭使劲甩甩头,然后一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你的目的不就是要我死掉,从而除掉一个对你们冥界有大威胁的敌人吗?!没想到,竟然要你花去如此大的心思!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那你现在还在跟我废话什么?!”

  自己,居然上了他一个大当。

  太不甘心了,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卑鄙,连哄带骗地取走了她的性命。

  “如果不抛弃掉生命,”司徒月波拉下她激动的手,顿了顿,“你又如何能接替冥王之职呢?!”

  不管自己先前有多么歇斯底里,这句话,钟旭是听清楚了的。

  她一言不发,愣了很久。

  他刚才说,要她接替冥王的职位?!

  当冥王?!

  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了?!

  “你是不是疯了?!”钟旭拿打量精神病人的目光扫视着他,“我完全不明白,你说的话,从头到尾我都不明白。”

  “呵呵,放心,我会讲到你明白为止。”司徒月波轻巧地一纵,坐到了围栏上,完全无视六十层楼的高度,然后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她伸出手,“上来坐吧,风景不错。”

  稍微犹豫了一下,钟旭还是把手送了上去。

  稍微犹豫了一下,钟旭还是把手送了上去。

  司徒月波满意地笑笑,握住她的手顺势一带,让她毫不费力地落到了自己的身边。

  钟旭以为自己会害怕,她从来没有坐在六十层楼高度与人谈话的经历。

  但是,她没有。

  与从前一起渡过的许多日子一样,手被他抓得很紧,身体也紧紧地挨着他。

  他身上的温度,仍然保有令她心安的作用。

  “很漂亮吧。”司徒月波带着无比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脚下的风景,“很多人都习惯以‘炼狱’来形容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真是大错特错啊。”

  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基本上是有道理的,包括她自己在内,世间许多人都是一说到冥道鬼界,就立即联想到黑暗阴森死气逼人,谁又曾料到,真正的冥界,却是这样一番景象呢?!

  圆月当头,静谧沉静,仅仅一座在深夜里安睡的城市而已。

  “感觉到危险了吗?”他收回目光,问题很突兀。

  钟旭摇头,未做任何思考,从刚才到现在,除了司徒月波本身,她没有在这个地方观察到感觉到任何值得警惕的疑点。

  “为什么我没有看到这里的……居民?”她四下看去,除了建筑,还是建筑,没有看到半个移动的物体,仿若空城。

  “呵呵,因为你还不完全属于这里啊。”他笑答,“所以,冥界的东西,你现在看不完全,包括潜藏的危险。”

  钟旭皱皱眉,硬邦邦地说:“完全不完全我不在乎,我只要弄明白我心中所有的疑问。你能不能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直接讲重点不行吗?”

  “哈哈哈哈。”他不禁朗声大笑,“你跟钟馗老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有什么可笑的?”钟旭黑着一张脸,被他的笑声弄得无所适从。

  “我笑我堂堂冥王,却一再栽在你们两个姓钟的家伙手上。”司徒月波挠挠鼻子,看定她,随即止住了笑声,语调平静而随意:“当年,钟馗在皇帝面前当殿自刎,此人身上正气凛然,却又煞气冲天,到了冥界也不曾消减半分,确是一个百年不见的伏鬼奇才。正好当时有个阎罗之位出缺,我有意让他接手,想他必定能成我的得力臂膀。谁知道你们这位老祖宗一口拒绝,说什么官场黑暗,他钟馗不论生死,永不出仕。他不肯领受我的这番好意也就罢了,连我亲自为他物色的绝好投胎机会也不理会,终日游荡在阴阳两界,说什么不斩尽天下妖魔誓不罢休,还说什么鬼由心生,心怀鬼胎之人更该杀,所以他不但斩鬼,人间的贪官污吏大奸大恶之徒一旦被他撞上,也必死无疑。另外,他还不忘尚在阳间的妻儿,经常趁夜回去探望,还悉心教导他的儿子各种伏鬼之术。一时间,他种种作为与极高的曝光率令到世间众人将他奉为神明,还以‘鬼王’之名尊之。这老鬼,完全视冥界种种规矩为无物,更不将我这个冥王放在眼里,我行我素。最初我本着惜才之心,对他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他对付的鬼物,放在我手里也同样是被打进鬼狱永不超生,这也算是为我分担工作了,所以也由着他去了。唉,却没想到我对这位‘无冕之王’的放纵,引出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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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1 17:51:13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司徒月波言之凿凿的讲述,让钟旭不由自主地听入了神,没有想到,传说中的老祖宗,竟然与他有过如此奇异的一段历史,他的娓娓道来,让那么遥不可及如神话一样不敢相信的往事这般真实地显现在自己的脑海里,而当听到他说到“天大的麻烦”时,她心下一紧,脱口而出:“你说的麻烦,莫非跟我们钟家的镇天印有关?”

  “是。”这回,他没有任何否认的意思,“那一次,一只厉鬼因为当值鬼差的疏忽,从鬼狱里脱逃而出,我恰恰巡游在外未归,钟老鬼知道了,又擅自作主,一路追踪厉鬼而去。等到我接到禀告,赶回事发地时,他们两个已经在冥界的入口处斗得不可开交。那恶鬼也是个有点本事的角色,钟老鬼一时竟无法将它擒下,我正要出手,你们那位脾气暴躁的老祖宗已经抢在我前头,用尽全力一剑朝那鬼物劈去,也许他一时情急,竟然失了手,不但没能击中对手,他那一手没轻没重的蛮力反而将隔开人界与冥界的结界击穿了一个大洞。如此失误,非同小可,一旦不能及时封堵,冥界里处心积虑想逃脱束缚的恶鬼们就能借此大举冲回人界兴风作浪,若事态发展至此,即便我身为冥王,也无法挽回。”

  “所以……所以老祖宗用自己的精魄化成了四方镇天印,堵上了这个大洞?”没费多大劲,钟旭就想到了这一点。

  “唯一的办法。”他遗憾又无奈地点点头,“不过,镇天印里只有钟老鬼的两魂六魄而已。”

  “两魂六魄?”钟旭一愣。

  “剩下的一魂一魄,用来生成了一个连我也破解不了的咒念。”司徒月波回过头,微笑着盯着钟旭,“就是你一直佩戴的那块护身符。钟老鬼临去之前,将咒念刻在牛骨之上,交给了家人,要他们世代相传,此物能保钟家上下平安。”

  “你说的咒念,就是,就是……”钟旭恍然大悟,吃惊地捂住了嘴。

  “不错,冥界中人,永远伤不得钟氏后人性命,除非,你们甘愿自行放弃。”司徒月波故作头疼状,继续道:“所以,不论你们钟家的成员被鬼物伤得多严重,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不到寿终正寝,谁也动不了你们半根汗毛。钟老鬼这招委实厉害,护了你们生生世世,却把我给害苦了。”

  “原来那护身符后的经文,是这个意思……”钟旭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但是又无法完全确定,口气不再像先前一样硬朗,“但是,镇天印现在出问题了。”

  “不是现在,”他伸出手指左右晃了晃,“而是在两百年前,镇天印就出问题了。”

  他轻松一句话,钟旭目瞪口呆。

  “改朝换代,杀戮征战,人类一次又一次的自相残杀,使得冥界满心怨念的冤魂一日多过一日。镇天印的承载力并非无限大,怨灵们妄图杀出冥界的念力越来越强,当这种力量积累到足够的时候,镇天印早晚被冲毁。此封印一毁,唇亡齿寒,冥界所有防护都会随之消失,包括羁押众恶鬼的鬼狱。事实上,两百年前的时候,镇天印的南方部已经出现了裂缝。”司徒月波顿了顿,脸上仍是波澜不惊,“还好发现及时,我把那裂缝给补上了。”

  “你?!”钟旭双目圆睁,“镇天印历来都是由钟家后人守护的,每个十年之期我们都会以自己的血液巩固封印,你又不是钟家人,如何能修补?!”

  “哈,听你的口气,活像我抢了你们天大的功劳一样。”司徒月波言带调侃,道:“你自己也说了,你们的力量,充其量也只是巩固‘罢了’,镇天印若真出现了裂缝之类的大问题,就算你们钟家上下把血流干了,也无法‘修补’,懂吗?!当初钟老鬼给你们定下的十年之期,初衷也不过是希望借你们的力量,保养好镇天印,就算不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至少也能延长封印的寿命,不至于被一举击溃。”

  “那,那牧场,在牧场出现的,移位的北方部又是怎么回事?”钟旭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问道。

  “我干的。”司徒月波指指自己,轻笑,“不久之前,北方部也出了麻烦,我一时无法弥合,只得将此部分封印移到牧场,引你们一家到那里,借你***力量,在北方部上暂时布下一个新封印,虽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起码可以延缓裂缝扩张的速度,让我有时间完成剩下的计划。”

  “你……”钟旭眉头一紧,除了个你字,再说不出其他。

  现在才知道,自己那场独特至极的婚礼,竟也是他“计划”中的一个步骤。虽然已经了解个中缘由,但是被所利用的事实仍令钟旭郁郁不快。

  “还好,虽然我的计划实施得辛苦了一些,到底还是顺利完成。”他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有你做冥王的继任,我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等等!”钟旭似乎对他“总结陈词”的态度很不满意,追问道:“我还是有很多东西不明白。你若要我的性命,为什么早不威胁我?还从头到尾费尽心思接近我,娶我,与我过与平常夫妻毫无二致的生活,这么折腾,岂不是太浪费时间了吗?还有,你刚才说花了十六年在我的身上,什么意思?”

  “你的问题总是那么多。”司徒月波打了个呵欠,“唉,虽然你是你们家族的最强接班人,可是,要做冥王,仍是差得远呢。”

  一阵凉风吹过,他仰起头,很享受似地深呼吸了一口,方才娓娓道来:“当镇天印的北方部出现问题之后,我便意识到,该是找下一任冥王的时候了。寻来找去,也物色了好些对象,最后发现,始终只有钟老鬼的后人方是上上之选。”

  “就是……就是……我?!”钟旭忍不住插嘴,满脸都写满了不敢相信。

  “我最初考虑的,是你姐姐,钟晶。”司徒月波顿了顿,“可是这个想法我很快就放弃了。”

  一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姐姐,钟旭的心在惊讶的同时,也剧烈地抽痛了一下。

  “你姐姐的伏鬼天资不在你之下,奈何她生性温良,纵是我给了她冥王的全部力量,她也未必镇得住整个冥界。这个险,我冒不起。”司徒月波拨开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狡黠地一笑,“但,幸好还有一个跟姐姐截然相反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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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旭垂下头,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指,问了一个看似与以上谈话毫无联系的问题:“跟我姐姐做交易的人,莫非是……你?”

  “当我确定了由你做继任之后,跟你姐姐的交易,便是我全盘计划的第一步。”他一点都不否认,而言辞间,却夹杂了几许无可奈何,“你八岁时的那场大病,是我一手设计。然后我找到你姐姐,编了一套让她信服的谎话。最后在她自愿的情况下,取走她身上的所有灵力,封入了你的身体。另外,为了避免出现任何可能影响我计划的枝节,我抹掉了你们全家人对你姐姐的记忆,同时要求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永远保持缄默。”

  “你,真是相当地残忍。”钟旭抬起头,隔了很久,才从牙逢里挤出话来,“如果你不逼我姐姐离开,她不会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钟晶的悲惨过往,到现在仍是历历在目。

  “也许,是稍微过分了一点。”司徒月波若有所思地看着脚下,“不过,你姐姐原本便只有二十五年的寿命,就算没有这回事,她的结局也是一样。这便是命数。冥王虽然能掌司生死,却不能干预命数。所以,你不必太过介怀。只能说,你们钟家不是她该出生,该停留的地方。”

  这一席话,不是不令人吃惊的。

  但是,钟旭的内疚之意,并没有因为知晓了这段隐情而有所减缓。

  “既然什么都是你一手设计,为什么任由我姐姐在人间作孤魂野鬼?为什么要让她跟许飞不得善终?”一股怒意袭来,钟旭抓住他愤然质问。

  “留在人间不肯投胎,是你姐姐自己的选择。我给过她机会,她拒绝了。本来是割舍不掉对家人的牵挂,没想到这一留,却为她等来了另一段缘分。”司徒月波呵呵一笑,拉下她气愤难平的拳头:“许飞的出现,是我计划之中唯一的异数。我没有料到会有一个旁观者被牵扯进来。”

  “许飞……”钟旭松开了手,“你也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吗?”

  “起初,我也未能识穿许飞的身份,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司徒月波耸耸肩,而后扭头看着钟旭,“还记得你住院时曾经做过的那个梦吗?呵呵,就是许飞化成我的模样向你求婚的那个。”

  那个梦?!

  那么深刻而怪异。

  钟旭当然是记得的。

  “在那个时候,许飞想取你性命的心到是真的。若不是我从中阻挠,以他旁观者的能力,你的魂魄早就成他的囊中之物了。”司徒月波收起笑脸,很认真地说。

  回想往事,因为惊讶,钟旭的舌头怎么也利索不起来:“梦,梦境里,梦境里那道无形的……,莫非是你……”

  她清楚地忆起,在那个事后让她恼羞成怒的梦里,在装成司徒月波模样的许飞就要得逞的时候,及时将他们二人隔开的无形屏障。

  “不在你身边,并不代表我不能保护你。”他的目光在钟旭脸上停留了许久,半晌才移开,“不过,这个插曲到是为我引来了,准确地说,是为你引来了又一股可为己用的强大灵力。”

  “为我?”钟旭盯着他的侧脸,越发大惑不解。

  “不为你为谁?!既选定了你做继任,当然就要想尽办法栽培你啊。”司徒月波双手撑着栏杆,轻轻晃动着悬空的双脚,神态颇为悠闲,“从你第一次抓鬼开始,你每收伏一个鬼魂,它们身上的灵力就有一大半会自动输入你的体内。你对付的对手越厉害,你收获的灵力便越多,这也是你近几年来,灵力突飞猛进的原因。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当我认为你的热身运动已经足够,体力精元灵力都已经成熟到可以承受来自冥王本身的强大力量之后,我便以这个身份,出现在你面前。”

  “热身运动……”钟旭张大了嘴,一连串惊叹号鱼贯而出。

  “诱你进长瑞跟那位怨气冲天的鬼叔叔对决,除了能让你收获更多灵力之外,还能借你身受重伤之名,在你的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将我体内的部分灵力以输血的方式不露声色地送进你的身体。那可是货真价实,冥王的血哦。呵呵,从那天起,你我也算是血脉相连了呢。”司徒月波握着自己的手腕,笑了笑,“不过,那些灵力仍然是不够的。之后我要做的,便是想办法将我身上剩余的灵力安全地过到你身上。而娶你为妻,正是不二之选。”

  钟旭身子一晃,若不是他还拉着她的手,她定从栏杆上跌下去。

  “你娶我,就是为了给我你的灵力?”她拼命稳住身体,直直地瞪着他。

  “朝夕相对,肌肤相亲,还能有比这更亲密更不露痕迹的方法么?”他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一脸坏笑。

  “你……你……”钟旭又羞又气,一张脸涨得通红。

  为什么他单单选她作妻子?

  这个她早前一直问自己的问题,现今终于有了最真实的答案。

  可是,如此答案,既让她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带来的,只是一肚子的失望与失落罢了。

  “至于许飞,”司徒月波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且面露赞赏之色,“这个旁观者的确不是泛泛之辈。他的半路杀出,让我对于新冥王的将来更加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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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这么重要吗?”钟旭半信半疑,说了这么多,他终于又把话题扯回到许飞身上了。

  “当然。”司徒月波嘴角一扬,“现在可以告诉你,如今你身上的灵力,不仅来自于现任冥王,还有一位难得一见的旁观者哦!”

  今天,司徒月波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能把钟旭轰炸得头晕目眩。

  “许飞……也有份?”说这话时,她的表情已经分不清是哭还是笑了。

  到底他设下的这个局有多庞大,牵扯有多广?!

  无法想象。

  “当初在医院里,他找到我,很直接地警告我,不要干涉他的事情。”司徒月波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见他那么坦白,我也没有对他隐瞒身份。知道我的来历之后,他当即就恳求我出手拯救已经濒临消失的钟晶。老实说,每个鬼魂只会有一次投胎的机会,自从你姐姐拒绝了我之前为她的安排之后,她再无转世为人的可能,冥界也是有规矩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另外一个活人或者鬼魂将自己投胎的机会换给她。许飞一点也没有犹豫,立即要求以他自己的转生机会换回钟晶一条性命。我答应了,但是,作为附加条件,他要将拥有的灵力全部送给你,并且要帮助我演好后头的戏。”

  “你说要许飞帮你演戏?演戏!”钟旭的声音足足提高了八个调,若不是想到现在所处的高度,她早就跳起来了。

  “在医院那次,他故意让钟晴偷到他的钱包,让你误会他是与恶灵为伍之辈,从而挑起你跟他在天台的一场恶战,为的就是以这种方式把他的灵力不露声色地过给你。而当我决定完成计划最后一步的前夕,他按照我的意思,佯装成失去至爱一心回来报仇的男人,引你用七星梵灯对付他,又借此机会带你去到记忆之河回顾过去,之后与你大打出手,将最后的灵力过到你身上后,然后很悲壮地‘消失’在你面前,让你为他和你姐姐的‘遭遇’内疚到死。啧啧,这小子,演技不在我之下啊。”司徒月波行云流水般将许飞的“英雄壮举”一一罗列出来,连气都不带喘。

  钟旭愣了很久,思考了很久,方才明白过来,她失控地大喊:“你的意思是,我姐姐跟许飞,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消失?!”

  司徒月波邪邪一笑,摆摆手:“自然是没有。个中细节,以后让许飞亲口告诉你吧,如果你们有缘再遇到的话。”

  这算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吧?!

  钟旭紧紧捂住心口,热热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着旋儿。

  喜极而泣,感觉竟如此美好。

  压到她喘不过气的愧疚与自责,在他的笑容里烟消云散。

  欣喜兴奋之情尚未退去,钟旭柳眉一竖,板起脸质问道:“那你当着我的面,捏碎我奶奶生命那件事,也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唉,算了,我索性全招了吧。”司徒月波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到你已经完全拥有作为一个冥王该拥有的力量之后,就是我实施计划最后一步的时候——骗你自尽。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你有整整一百一十八岁的寿命,我的时间根本不允许我等到你寿终正寝再来接替冥王之位。所以,我一早就埋下了蒋安然这个导火线。你会在街上‘偶然’遇到蒋安然的爸爸,你会在长瑞的餐厅里看到我灭掉捣乱的女鬼,这些,都是我安排的,我要引你一步一步拆穿我的‘假面具’。”

  “你……你……”钟旭费劲地吞了吞口水,指着他的手指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你这样,就是要我……要我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你生性坚强,要让你主动放弃生命,实在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为了顺利完成整个计划,我只能双管齐下,既要合情合理地编出那一堆绝情绝义没心没肺的谎话,让你内疚,让你心死,又要用你们家人的性命对你进行实质性的威胁。唉……”司徒月波重重叹了口气,无比委屈地说:“做冥王做到我这么辛苦,真是不容易啊。不过,谢天谢地,你这个傻丫头终究是上了我的贼船。”

  钟旭傻乎乎地眨眨眼睛,在心里咀嚼着他刚才说过的每一个字。

  原来,他的绝情绝义,心狠手辣,都是装出来的,都不是真的。

  想到这层意思,喷薄而出的狂喜之情刹那间占领了她的整个心房。

  她就知道,就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混蛋,把她骗得好苦!

  仿佛即将溺毙的人被一把救上了岸,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惊喜,委实不是言语能表达出来的。

  “你这个王八蛋!竟然设下如此复杂而庞大的陷阱,骗我一步一步掉进去!”钟旭早已不顾六十楼的高度,身子一侧,一把拽住司徒月波的衣领,硬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心里明明悲喜交加,脸色却难看得紧,而后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真……不……是……人!”

  “这是事实,我本来就不是人。”司徒月波一本正经。

  “我真是想不通,你若早些告诉我真相,这后头的诸多事端不是都可以避免吗?犯得着装神弄鬼连哄带骗吗,真不知道你……”钟旭不松手,不依不饶地质问。

  “如果我一早告诉你,钟小姐,我是冥界的冥王,我现在要找你作我的继任,我已经栽培了你整整十六年了,麻烦你在接受了我给予你的所有力量之后,主动放弃你的生命,也就是自杀,然后到冥界来作新冥王好吗?”司徒月波打断她,哭笑不得,“以你的性格,在听到我那么‘坦诚’的话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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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1 17:52:24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呃……”钟旭一愣,认真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很老实地回答:“打120.”

  “那就是了。”司徒月波舒了口气,“为了让计划万无一失,我不得不这么做啊。”

  他说的话,似乎有道理。

  钟旭捏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照自己的性格,要让她相信这种事情确实太不容易。估计天下也只有这个不是人的老公能设计出如此天衣无缝的连环计引她上钩,并且最终顺利完成了他的全盘计划,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想到这里,钟旭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他处心积虑要她来做冥王,那他自己干什么去呢?

  刚才的谈话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做冥王,那你呢?”没有半点犹豫,钟旭立即将疑问送出了口。

  “我?!嗯……”司徒月波嗯了老半天,话锋一转,看着下面的风景笑道:“在这儿上头坐了这么久,我带你到城里转转。”

  “什么……啊!!”

  钟旭还来不及细问,转眼已经被他用力一拉,双双从楼顶上“飞”了下去。

  她惊叫着闭上了眼。

  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轻巧过,脚下似有一团强劲的浮力,托着自己向某个方向稳稳滑翔。呼呼的风声从耳旁掠过,送来的,是他的笑声:“别害怕,哪有冥王在冥界被摔坏的道理呢?睁开眼吧,不要浪费了大好风景。”

  说得似乎有道理。

  钟旭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

  起初混沌一片的建筑与道路,随着他们二人的匀速降落,在眼前一点一点放大,一点一点清晰。数尾五色缤纷的流光不知从何处而来,鱼儿一样在空中游动,漂亮得紧,教人忍不住冒出想伸手捉住它们的念头。其中一些不时从身边擦过,有的顽皮地停留在钟旭的鼻尖,有的贴在她飞扬的衣倨与发稍上头不肯离开。它们身上的光芒,弄得钟旭就像是一棵挂满了彩灯的圣诞树。

  目睹如此异景,钟旭的兴奋好奇之心立时替代了身在高空的恐惧。

  “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黑着一张脸,半点笑容都没有。”当走到一座街心花园前时,司徒月波忽然停住了脚步,回转头,颇为正经地对她说道:“到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谁?”

  钟旭匆忙收住步伐,抬头就问。

  “嗯……”司徒月波犹豫了一下,噗哧一笑,“北宋时候,我曾找到一个姓包的人来冥界做兼职,他日审阳,夜断阴,铁面无私,只是终日不露笑脸。你现在的神态真是像极了他。”

  姓包的人?

  钟旭眨眨眼,琢磨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不禁跺脚大喊:“你,你说我像包……包……”

  “是啊,把脸涂黑了就更加像了。”司徒月波像从前一样捏了捏她的鼻子,而后收起戏谑之情,缓缓说道:“我喜欢看你的笑容,从前是,现在也是。”

  “你……”钟旭迎着他的目光,脑子里混乱一片,复杂的情愫霎时遍布心间。

  司徒月波看了她很久,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很自然地以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喃喃道:“不想再看到你流眼泪的样子……”

  电流一样的温度从额前传遍全身,令到钟旭完全动弹不得。

  “那天晚上……你落下的眼泪是……”

  她接近空白的脑子里,赫然出现了让她生生世世也无法遗忘的一幕。

  司徒月波微微一怔。

  “我差一点……”他直起身子,意味深长地盯着她诧异的脸庞,“差一点在那个时候放弃我的全盘计划。”

  “你……真的是……是为我……哭了?”钟旭咬住自己的嘴唇,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那么难过,我怎会无动于衷。”他叹了口气,“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两行滚热的液体从眼眶里奔腾而出。

  短短一句话,足以抵消心中所有怨气,所有疑虑,所有绝望。

  “骗了你那么久,我道歉。”他捧起她的脸,温柔地以手指揩去涌出的泪水,“身为冥王,位高权重,维护冥界的稳定是我最大的责任。准冥王,你也一样,将来不论发生什么,都要谨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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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1 17:52:59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你呢?你究竟要做什么?”

  已是泪眼迷朦的钟旭,心里突然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我?!”他的手指停止了运动,从她的脸上轻轻滑下,“镇天印是钟老鬼的精魄所化,要彻底修复并让它有足够的能力抵挡任何程度的攻击,除了用上我的精元,别无他法。”

  似霹雳,似惊雷。

  震得钟旭的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摇摇欲坠。

  “两百年前,我以灵力修补好裂开的南方部,但是对于整个镇天印来说,花上再多的灵力也是治标不治本。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封印全盘崩溃之前,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我,然后……”

  “然后你好安心去修补那个该死的封印?对不对?”恍然大悟的钟旭抢过话头,激动得口不择言。

  司徒月波不语。

  这算是默认?!

  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谎上加谎,计中有计,最终的目的,却是这般简单。

  然,这“简单”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体力并不匮乏,甚至是充沛的,但是,为什么还是无法摆脱被掏空,被榨干的感觉?!

  难受异常,一如当初挥剑自刎时,无法控制的悲怆。

  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散尽,唯有抓住他的双手,始终坚持,不肯放开。

  “来这边坐下。”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司徒月波拉着她,坐到了花园前的一张长椅上。

  木质的椅子,很硬,皮肤所接触到任何地方,都是冰凉一片。

  “很冷吗?”司徒月波觉察到她的微微颤动,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像块冰一样。”

  像是没听到,钟旭不答话,眼神木然地看着别处。

  见状,司徒月波摇摇头,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默默地用自己的温度将她包围起来。

  熟悉的气息,有效地唤回了钟旭漂游在外的神思。

  “你……确定要这么做?”她仰起脸,眼睛已是红肿不堪,“你会……会消失的!”

  “害你们老祖宗造成如此大失误的那只恶鬼,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司徒月波习惯性地绕着她的头发,将话题扯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钟旭愣了愣,摇头,心烦意乱地应道:“我如何知道,难道你们没有把他就地正法?”

  “当时,被他趁乱逃到了人界。”司徒月波淡然说道,“事后我派了不少人手去追捕他的下落,却总是被他逃脱。这个狡猾的逃犯,在人界蛰伏了数百年,暗自蓄积力量,当他自以为冥界已经放弃对他的追捕时,他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四处兴风作浪为祸人间。”

  “啊?”钟旭不由惊叹,“那恶鬼居然如此能耐?”

  “没有及时除掉他,是我的失职。”他深深叹了口气,继而嘴角一扬,“不过,不知是巧合还是宿命,他最终还是栽在了你爷爷手里。”

  “我爷爷?”听到他居然提到这位从未谋面的亲人,钟旭顿觉诧异无比。

  “是啊。”司徒月波点点头,“至于这段旧事,说来话长,以后让你爷爷奶奶亲自告诉你吧。总之,仅仅这一只脱逃的恶徒,便惹来了天大的乱子,如果冥界所有跟他一样的鬼物都跑了出去,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她当然知道会怎么样。

  “明白这一点之后,你认为我还可以有别的选择吗?”说罢,他又自嘲般地笑道:“人类不是总说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吗?!呵呵,虽然这话放在我身上有点勉强,不过,既然做了冥王,该承担的责任,理当一肩挑起,推脱不得。”

  话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呢?

  换作自己,也定会作出与他相同的举动罢?!

  责任,责任,什么都是责任!

  多可恨的词语!

  可是,恨又如何呢?该做的,终究还是要做,没有任何借口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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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1 17:53:22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复杂而矛盾的心情海啸般扑来,将她淹没得彻彻底底。

  如果,他不是冥王,那有多好……

  钟旭的脸,紧紧靠在他的胸口上,泪水无声无息地淌下来,沾湿了他的前襟。

  “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呢?”司徒月波捧起她的脸,亦嗔亦笑,“做了冥王,并不代表着要你永远守在冥界,你可以在两界自由来去,可以变化成任何生物,可以体验完全不同的经历。像我,除了人类,还曾化作飞鸟,走兽,蚂蚁,等等等等,多有趣。不过,始终还是做人类比较有意思,虽然辛苦一些,却总有许多意外的收获。”

  “蚂蚁?”钟旭吸了吸鼻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此渺小的动物,怎能与他联系上?!

  “很多年前,我的确曾化成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他撇撇嘴,“不过在一个月内我被人踩死了七次,后来便作罢了。唉,对于‘渺小’的生命,人类总是不太在意的。”

  呼风唤雨,生死在握的冥王,竟有这样“不俗”的经历,想象他变成蚂蚁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样子,钟旭啼笑皆非。

  这个小小的插曲,到是触动了她的又一桩心事。

  “我想知道,你的本来面目是怎样的。”她直起身子,草草擦了擦脸,“跟你这么久,我不能连自己的老公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看了那么久的一张脸,司徒月波的脸,其实并不属于他。

  如果就要分开,那么这就是她对他最后的要求。

  “太久了……”他挠了挠头,“我自己都不太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了。”

  “你……”钟旭被他的回答噎得说不出话来,哪里有人会糊涂到把自己的模样也忘记的?!

  “这些都不重要了。”他轻轻摁住她的肩头,慎重地说:“未来的时日,你要好好学习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冥王,至于要做些什么,自会有下属一一呈报给你,刚开始可能会觉得比较繁琐,日子久了,便熟悉了。啊,还有,这件东西,你收好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掌一翻,一卷画轴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他手里。

  “这是……”钟旭盯着他手中的东西发楞。

  “现在是将军射月图。”他将画轴递到了她面前,“以后便不是了。”

  “这张画怎么在这里?”钟旭迟疑地接过画轴。

  “当看到你在拍卖会上对这幅图情有独衷时,我便知道,你已够资格接替我的位置了。也提醒我,是时候进行最后的步骤了。”

  “什么……什么意思?”钟旭糊涂了,这普普通通的一幅古画,莫非还藏有什么玄机?

  他磨挲着光滑的卷轴,笑道:“这幅画,是历任冥王的专属品。也只有冥王才能把这幅图看完全。”

  “看完全?”

  他神秘地一笑:“普通人只能看到那棵树,却看不到那一树红花。”

  “是吗?”听罢,钟旭马上动手,要展开画轴一看究竟。

  “等等。”他按住了她的手,“天亮了再看吧。”

  钟旭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画,好一会儿,点头作罢。

  他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抬起头,出神地凝视着天际的圆月,和依然飞舞的流光。

  钟旭却没有那个兴致欣赏天空上的美景,只紧紧抱着画轴,忧心忡忡地盯着他,目不转睛,生怕一眨眼,他便不见了似的。

  “该做的,总算快做完了……”

  隔了很久,他低下头,自言自语。

  随后,他转过脸,微笑:“在他启程回国的前一天,我取他而代之。现在,也是时候把真正的司徒月波送回去了。”

  钟旭的脸,赫然变了颜色。

  “呵呵,但愿这家伙能应付那些成堆的工作。”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这些日子,我可帮他们司徒家赚了不少呢,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看他的模样,轻松若闲话家常,对于即将到来的变故,他的心里仅仅是充满了“胜利完成任务”的喜悦和庆幸吗?一点放不下的东西都没有吗?

  她真恨不得钻进他的心里看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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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1 17:53:47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这个心深似海的男人。

  良久,他突然冒出一句话,并微微皱起了眉:“留下你一人,我终是不放心的。”

  那就不要走啊!

  此话已到嘴边,却被钟旭吞了回去。

  “虽然不能给他不朽的生命,”他拉起她的双手,放到唇边,停顿了许久,“但是,至少能让他拥有我的记忆,能让他,代替我记住你……”

  “你胡说什么?”这回钟旭的反应到是出奇得快,未等他说完,她已然猜到了他的用意。猛然抽回双手,她又急又气地打断了他的下文,“为什么要这样?记忆是货物吗?可以随便送给别人吗?”

  她气愤的样子让他略略一惊。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如此,你们……仍然可以续夫妻之情。”

  “不必了!”她断然拒绝,咬牙切齿道:“娶我的,不是那个司徒月波,而是你这个不是人的王八蛋!我不管你有没有以妻子的身份看待过我,我永远只有你这一个老公,就算别人与你一模一样,也无法取代!”

  他一愣,似悲又似喜的火花从眼神里一闪而逝。

  “你呀,要我怎么说你呢。”他无奈地看着神情坚决如铁的她,抬起手揉着自己的额头,一副头痛无比的样子。

  水波一样的光华,随着他手腕的运动,不停流转。

  月光下的黒曜石,今夜分外美丽。

  钟旭怔仲地盯着它,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以前,每粒珠子上都是有眼睛的。”他发现了她注视的目标,晃了晃手腕,抚摸着那十九粒黝黑的石头,“可是,现在只剩一粒了。”

  “为什么?”她并不以为石头这种没有生命的东西也能自行起变化。

  “因为我的力量已经接近完结啊。”他不以为然地解释着,“等到它有了新主人,所有的眼睛又会回来的。这串黒曜石,其实就是我们冥王的王冠。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些漂亮的眼睛越来越少,那么就该是你寻找接班人的时候了。不过,依你的情况,就算再过五千年,恐怕上面的眼睛也不会少一只的。”

  黒曜石?王冠!好惊人的定义。

  这么一串看似普通,在街边随便都能买到的石头,竟会是冥王的标志?!

  “不用那么惊讶。”他把手放到把钟旭的下巴,往上一托,合上了她张大的嘴,笑道,“不是任何一顶王冠都是富丽堂皇的,冥王的权利,跟他的王冠一样低调,毫无张扬的必要,明白吗?”

  “我明白。”钟旭点点头,看定他,挤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低调内敛,你一贯的作风。但是,却总也掩不住骨子里的霸气,一如黒曜石的光彩怎么也不能被黑夜掩盖一样。呵呵,你们很像。”

  “哈哈,跟我跟得久了,自然就像我了。”他笑着揽住了她。

  钟旭把头一偏,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笑声,爽朗如昔,而她自己的笑容,却渐渐散去。

  “你,什么时候……走?”一个走字,在她的喉咙里徘徊了许久,艰难地跳出口。

  “尽快。”他回答得很迅速。

  “哦……”钟旭拼命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敢抬头看他,生怕一抬头,不争气的眼泪又要落下来。

  “对了,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若要见你的爷爷奶奶,一定要赶在正月初三之前。”他埋下头,慎重地在她耳边提醒道。

  “见我奶奶?还有我爷爷?”她抬起头,不敢相信,“我可以吗?还能见到他们?”

  “傻丫头,当然可以。你爷爷已经在冥界等了你奶奶三十年了,现在他们总算是团员了,而我业已为他们安排好一切,正月初三,他们便要投胎去了。”

  终于有了一点值得高兴的事情。

  “爷爷很长情啊,可以等奶奶三十年。”钟旭靠回他怀里,想象着这对老夫妻相见的团圆场面。

  “情到深处,时间可以忽略不计,三十年,三百年,纵是三千年又如何?!”他看着天上的流光,淡然说道。

  “其实,等待也是幸福……”她闭上眼,“可是,我连一个等待的机会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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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1 17:54:09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也许……会有人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等着你呢?!”他把脸埋进她黑亮的长发,吸索着淡淡的香味,“我们谁也无法预料以后。”

  “等我的,终不是我等的……”她一笑,带着挥之不去的黯然,“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在求婚时对我说,上来了,就是一生一世,不能回头。呵呵,不只是我,当我决定做你的妻子时,注定我们两个,都不能回头了……”

  “事实上,”他又一次轻轻绕着她的发丝,同时亦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我对你一直心存歉疚……为了我的计划,不得不一次一次地欺骗你,甚至不惜伤害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只有道歉吗?”钟旭睁开眼,“没有其它的?”

  他一愣,旋即笑了:“你想要什么?”

  “你说过,待一切落定之后,要带我去北欧生活。”她仰脸看着他,眼睛里只有笑意没有伤心,“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去。哪怕一天,也足够。”

  最后的一个心愿。

  历经了太多的风波,当一切都成定局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们之间,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好吧,待天亮之后,我们去北欧。”

  他想了想,没怎么犹豫便点头同意。

  “真的?”她惊喜不已。

  “真的!”他摆出童叟无欺的表情,而后抱住她,说:“躺下睡会儿吧,折腾了这么久,你我都很累了。呵呵,我从来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的话呢。”

  不说到罢,听他这么一说,钟旭真觉得有些疲累不堪了。

  她缩起脚,拿他的大腿当枕头,舒服地躺倒在长度刚刚合适的木椅上。

  很奇怪,现在这椅子的感觉舒服多了,不觉得硬,也不觉得冷了。

  “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吧。”他怜爱地轻抚她的脸庞,温暖地笑容在绚烂的夜空下头分外迷人,“睡吧,睡醒了,差不多天就亮了。”

  “嗯。”她口里应着,却怎么也不舍得闭上眼睛,又忍不住开口问:“我们去北欧的哪里?挪威吗?还是再去一次丹麦呢?”

  “呵呵,去挪威吧。夜晚的挪威海,海水映着满天星斗,非常好看。”他抬头看看头顶,“跟这里的夜晚是完全不同的。”

  “那里,有美人鱼吗?”

  “有啊。夜晚的海面上,常常传来这群鱼妖的歌声,非常好听。”

  “是吗?真是有趣……跟童话里说的一样……”

  “呵呵,童话也不完全是编来骗小孩子的……”

  ……

  “好累啊……”

  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中,钟旭越来越迷糊,眼皮不停地打架。

  “那就闭上眼,好好睡吧。”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嗯。”她往里挤了挤,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我们……一定要去挪威海……天亮了就走……”

  “好……我们去挪威海……”他细细端详着她的脸,语气轻柔地像在哄一个即将入睡的婴儿。

  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钟旭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映着星子的幽蓝海水,堪比天籁的悠扬歌声随着微微起伏的波浪,婉转回荡在氤氲湿润的空气里,海边的崖石上,立着一个修长的人影,对着她轻轻挥动着手臂,像在招唤她过去,又像在……同她告别。

  在确认她已彻底睡去之后,他收回了覆在她额头的手掌。

  抬起手,他褪下了腕上的黑曜石。

  “对不起,我无法再陪你去挪威海了。”他轻轻托起她的左手,神色安详,“又骗了你一次,原谅我……最后一次对你说谎。”

  “如果我还有将来,仍然会选择你作我的妻子。”他微笑着,把黑曜石套在了她的手腕上,轻轻一吻,“这一句……是真的。”

  这一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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