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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超灵异浪漫故事《邻居》超长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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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强王者 永恒钻石 尊贵铂金 新时政 胜利勋章 哈卡一族 10周年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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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4:15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三十一 偶遇
  
  我到咖啡厅的时候,客户还没有到,于是选了个临窗位子坐下的,叫了杯拿铁,喝了一口,肚子里回音似的轻轻咕噜了一声,想到还没吃东西,就又要了块很精致的乳酪蛋糕,一边看着窗外来往的车辆和路人,一边吃着东西等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我的客户还没有到,也许是因为我的怠慢而故意拖延,不过也好,窗外就是后湖公园的正门,不是周末,往来的人不多,但也还算热闹。透过玻璃窗冷眼旁观,看众生百态,每个人脸上都有自己的故事,这样等人,也不寂寞。就这个时候,一辆白色的奥迪A6从公园后山的方向驶出来,停到咖啡厅门外的车位,一个穿白色紧身小背心配白色低腰长裤的女子仪态万方地从车上下来,一个白色的大背包拎在身前,竟是幼姗!我急忙转过脸背对她,她没有看见我,但似乎还是直觉到了什么,刚一出来就又钻回车里,发动车子朝闹市区开去,我想追出去,但是一辆熟悉的浅灰色宝马已经停在了门口,长发垂肩,长相酷似那个叫金城武的影星的那个家伙正自我感觉良好地朝门口走来,我坐回已经欠起一半的屁股,把剩下的小半块蛋糕塞进嘴里硬吞下去,灌了一口咖啡顺一顺,旁边的服务生很及时地把空碟子和用过的餐巾纸收起,他已经进了门。心里暗骂一句,示意服务生带刚进来的先生到这里。他就是我的客户郑先生。
  
  他在我对面坐下,夸张地表示了对迟到的歉意,我也熟练地客套着诸如也刚刚到还没有等多久之类的话,然后,就立刻切入正题。从包里取出昨天准备好的合同,和他逐条核对,确认后签字。我心里记挂着幼姗的去向,等他一签完字,就急忙抢过合同,扫一眼就塞进包里,刚要说几句告别的话就结帐走人,他就抢先招手唤来了服务生也要了杯拿铁,还点了两块我刚刚吃过的乳酪蛋糕。服务生刚走开,他就说:“这里的乳酪蛋糕很不错的,你也没吃早点吧?试一块,保证你喜欢。”我坐在那里,想反正幼姗也追不上了,急也没用,就没立即起身,和他随便聊了聊天,也谈了下一步的合作意向,才告辞,只是那块蛋糕,我只“尝”了一小口,就没再动,好像是不喜欢似的,他看着,也就假装没看见了。
  
  在谈话变得无味之前,我礼貌地告辞,拒绝了他要送我回去的建议,准备先打个的士,不立刻回公司,先去湖岸居。看手机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那对老冤家的重逢庆典,也该过了“少儿不宜”的色情暴力阶段了。无巧不成书,我和郑强刚一踏出咖啡厅的门,就又看见幼姗的白A6从马路对面开过去,朝后山开去。我抬腿欲追,但也知道肯定来不及了,只好眼看着她在远处拐向后山的方向消失了。虽然刚才有背包挡在身前我看不清楚她露出的腰部,我还是很纳闷,难道她真的有这么强的恢复能力,那么深的伤口,这么快就痊愈了?
  
  带着满肚子问号,我打了的士,直奔湖岸居。到了18层老人的门口,没敲门,先趴在门上听声音,里面偏偏静得落根针都听得见,没一点动静,等了好一会也没声音,只好硬着头皮按门铃。过一会,门里传来脚步声,林思文老人开了门放我进来,我在后面关了门跟在他身后进了大厅。我发现,行动敏捷如风的老人家,步态仿佛和往日的纹姑掉了个个,颤巍巍的,后背也不再那么挺直,脚步也很虚浮,有点现出老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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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4:43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三十二 疑窦
  
  跟着老人上进到二楼小猴隔壁的另一个房间,房间很大很宽敞,地板上铺着四张厚软的白熊皮,散落地扔着十几个灰白色棉布方靠垫,纹姑两条腿向前弯成簸箕状很舒服地坐在一张熊皮上,三寸金莲鞋白布包着的半寸高的硬底上只有很少的尘土,鞋底绣得是一片片的荷叶,延伸到鞋帮下面的部分则是金色的莲花。两人一定哭过,一个大大的灰色折叠帆布字纸篓里满是一团一团用过的纸巾,但现在纹姑的脸色已经不那么灰败,见我进来,甚至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羞红。她坐在那里,先是眼帘微微垂了下来,但旋即又抬起头拿眼睛锁住了跟我一同进来的老人,老人就被她的目光扯着坐到她身边去。一瞬间含羞带怯的眼神闪闪发亮如同初日照耀的湖面的浮光,这样的眼神嵌在她遍布着老人斑和皱纹的脸上,又是动人,又是怪异,让人颈背发寒。我感到身下的熊皮开始让人痒不可耐,终于还是站起来,说去看小猴和林非,就转身拉开门出了房间,没忘了把门带上,门一关,就听到里面两人“吧咂吧咂”的亲吻声,我靠在墙上喘了会儿气,把今天早上的事情放电影一样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又进到安置小猴和林非的房间。
  
  紫蓝色的小猴睡着,月白色的林非醒着。我走过去坐到林非的床边,才发现老人已经回来两个多小时,居然,还没有给林非处置,他还以我离开时的姿势躺在那里,见我进来,费力地动了动手指,指向床头柜上的保险箱,我伸手去拉,锁着,他费力地轻轻念出一串数字:372581,我按照指示打开了保险柜,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的塑料瓶,我拿出来,打开盖子,按照他的指示喂了三颗里面的黑色药丸给他,他咽下去,闭上眼睛养神,没过几分钟,脸上就慢慢的现出了一丝红润,被打的左脸,红胀胀吹气一样迅速肿成了一个大馒头,清晰地印着五个乌青发黑的手指印,他长长吁了口气,咧开嘴皱着眉,怪模怪样地朝我挤了个笑容出来。我知道他没大事了,问他怎么我背他进来时不告诉我这里有药,他苦着脸,声音还很衰弱,说:“那时候,我哪里有力气说话?”我想也是。他又问我:“那个老妖精,”他警惕地压低了声音,“她找我父亲做什么?他都去世十几年了?”我大惊,“她是找你爷爷的啊,他们在隔壁房间里,好得很呢?”“老妖精不是要找林鹤鸣么,林鹤鸣是我死去的父亲,爷爷叫林思文啊!”
  
  我想不出来,坐到林非的床边,一遍一遍地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从纹姑的反应来看,林思文就是她等了三百年的林鹤鸣,他改名叫“思文”也不难理解,表示对“纹”的思念,可是为什么林非死去的父亲,按理应该是他的儿子,也叫林鹤鸣?另外,早上一进门纹姑听说“林鹤鸣”有了儿子,就一巴掌差点没打死林非,难道现在她的“鹤鸣”不但有过个也叫“林鹤鸣”儿子,还有林非这个孙子的背叛行为她这么容易就原谅了?现在他俩正在隔壁房间里卿卿我我,纹姑真的就这么容易对他的背叛善罢甘休了?林思文刚刚给我开门的时候脚步虚浮,显然是大悲大喜之后的反应,我不在的两个小时里,这房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想不明白,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必须得回公司了。拍拍林非的手要他别乱想好好养伤,就起身离开了。开门,林思文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门外,背对着我,腰挺得笔直,全没有了刚才的老态。见我出来,转过身来,在我耳边吹气似地说:“我送你出去。”这语气让我如芒在背,没敢多说话,转身下楼,老人跟在我身后,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出了门,他在里面把门关上,我进电梯。出了电梯,走出院子,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说了公司地址,出租车开着空调,汗水顺着脊背沁出来,我和林非的对话,他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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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5:07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三十三 追踪
  
  回到公司,将合同交给老板,就回到自己位子上,那一瓶百合花已经开始枯萎,白色的花瓣边缘开始失去水分呈现焦黄的颜色,花瓣上的筋脉也变成了褐黄色,将白色微微泛绿的花瓣分成一个个细长的小格。我把花连同装花的咖啡瓶子端到洗手间,花拿出来头朝下扔进垃圾桶,泡在水里的花梗已经微微有点腐烂,瓶子里的水也已经浸成浑浊的浅绿色,粘糊糊的挂在瓶壁上,懒得洗,就把瓶子也扔进垃圾桶里了。站在洗手盆边洗手,打开水龙头,水凉凉的冲在手上,下意识地望着对面的镜子里的自己,刚才给纹姑洗衣服时想到丛阳的温暖感觉突然在脑海里重现,不自觉的讲两条腿并紧,等待那股热流缓缓升上来……
  
  再回到座位,我麻木地打开电脑,收MAIL,察看日程表,字符花花地闪了满屏,脑子里像凌晨五点的电视机,哗哗地亮着一片黑的白的雪花。不敢朝他办公室的方向看,不抬头,可是,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调到了他的频道,我听得到他的门每一次的开合,哪些人分别踩着轻重缓急不同的脚步声出来进去,他打了两个电话,手指敲击笔记本键盘,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沐浴液混合洗发水的干净气味如一条看不见的细丝,穿过公共办公区十几米的距离游进鼻腔,回旋来去,他衬衫下的心跳,也暖暖地在我手腕脖颈的脉搏里、胸腔鼓动的心脏里,随着血液轰隆隆地一浪一浪涌过去。心烦意乱。
  
  决定出去清醒一下,我走出办公室,来到天井,没有像以前一样伏在栏杆上向下看,我坐到电梯间对面新设的吸烟区条椅上,为自己的变化,既感到满意,有十分担忧。开始牵挂、关注一个人,开始体会到来自身体隐秘的深处因爱意而泛起的温暖,如果这带着眩晕的温暖就是我寻找的爱情,我真的乐于享受这种温柔。我坐在那里正胡思乱想,一个来自楼下大堂里的女人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起身走到天井栏杆前,向下望去,正在和服务台小姐说话的,不正是幼姗?今天真是巧,第三次看到她了,她还是穿着上午开车时穿的白色小背心、低腰长裤,我急忙奔向电梯,这次一定要跟上她。等我下到楼下,走到接待处,幼姗已经不在那里了,我追出门,看见她刚刚钻进车里,好像没看到我。我急忙坐进在门口排队候客的地一辆出租车,吩咐跟着刚刚驶出停车场的幼姗的车,司机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但也没多问,隔了两辆车跟在后面。
  
  幼姗的车朝后湖开去,然后拐进了上山的路,最后停在了山腰一片别墅区一栋老房子院里,我们从门前开过去,拐过弯停下,我付了押金要司机等着我,就下了车,躲开司机的视线钻进院墙外的树林,攀上一棵树,把身影隐在树叶中,朝院子里看。离院子近一点,就感觉到浓重的妖异气息夹杂着湿凉的腥气扑面而来,在这炎热的夏日里,与被阳光烤热的空气怎么也搅合不到一起,那股凉意贴着皮肤粘上来,如同死鱼裹着粘液的皮肤贴近你,浓浊的空气让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院子里种着很多的丁香树,这种春末开花的灌木现在正不合时宜地开着浅紫色的花,花香和腥气混合成腐败的肉欲的味道,强烈地向外散发着糜烂的诱惑气息。丁香树下面是点缀着落花的草坪,主要的建筑,是一栋两层的红砖楼。幼姗的车就停在门房边的车库里,车库门开着。看不见人,也听不见里面说话的声音,实际上,我几乎感觉不到里面有人,也没有人的温度传过来,隐隐的从红楼的后面传来一种莫名奇妙的轻微的沙沙声。那声音似乎经过多重的覆盖,穿过大地传过来,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震动。
  
  我没敢在树上多待,更没敢潜进院去,悄悄的从树上下来,出了小树林,拐过弯,出租车还停在那里等我,上车,回公司。那股绞合着花香与血腥的湿凉气息弥漫在车里,让我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而司机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他开着车里的空调,风孔里吹出来的凉风追逐着那股湿气,像看不见的飞虫在车里来回飞转,让我感到不安。车驶回大道,我干脆摇下窗子让阳光照进来,司机突然问我:“还跟么?”我问,“跟什么?”他说,“那辆车啊!”我一惊,没有回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幼姗的车正从山路拐上大道,隔着三辆车,跟在我们后面。我挺直后背,对司机说:“不跟了,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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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5:31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三十四 吻
  
  幼姗的车没有一直跟着我们,而是朝她自己公司所在的另一个区开去,这让我稍微安下了心,回到公司,我坐回自己座位,看了下时间,出去这一趟,也不过四十分钟,还不至于引起人家注意,我稳定了下情绪,开始工作。实际上,这段时间突然发生了这么多意外,几乎把我的工作完全耽误了,最近签的几单,除了幼姗,就是那个郑先生,都是老早就谈好了的客户,我已经连续几个礼拜没有开发新客户的计划,上个月的top不是我,老板是很给了我几天的脸色看的。现在调整情绪认真工作,单是将邮箱里打开看了却没有回复的业务信件一一回复就已经足够我忙到天黑了——再这样耽误下去,我就不像是我了。一边工作,一边我又在给自己打气,我是年轻俊俏的女子,我在这个社会里游刃有余,我聪明能干富有敬业精神……几乎是一个下午没有抬头,直到办公室的人差不多走光了,直到斜晖将最后一抹金色的反光也从显示器屏幕上暗去,我才停下来,信件已经回复得差不多了,我也无声的朝自己念叨了一整个下午的奉承话,把自己重新塑造成一个秀外慧中精明强干的女性典范,我才停下来,顺着摆在座位边灰色化纤地毯上的一双黑色皮鞋望上去,那个我今天才刚刚决定重新认识的男子,那个让我开始感受到温暖,让我开始牵挂,让我想到他就会有热流在血液中涌动的男子,就立在我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一边飞快敲击键盘,一边嘴里小声嘟嘟囔囔念念有词。
  
  信就快要回复完了,快要完了,就是说还没完,突然注意到他,让我一下子停下来,他继续站了有那么半分钟,突然冒出一句话:“四年了,我才知道你也会脸红。”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预言还是结果,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脸是不是很红,我只知道听到这句话之后,我的脸突然开始发热,火烧火燎的烫起来,这种热,和早晨对镜洗衣时腿间滚上的热流,很是不同。我对自己的反应很是不知所措,就只有把头更低的低下去,敲键盘的手怎么都动不利索了,只好停下来,浑身僵硬,仿佛被定住一般。他没再继续说话,没有日光灯的嗡嗡声,没有人声,显示器发出的光线照在我的脸上,耳边是电脑发出的噪声,还有我们此起彼伏的呼吸,他的呼吸浊重而快速,我怎么也屏不住呼吸的声音,在这胶合在一起的粘稠的呼吸声里,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裸身的,而且无处遁形。
  
  就这么僵持着,然后一只手绕过我的肩膀握住鼠标,把我写了一半的信保存起来,关闭了所有程序,关了机,电脑屏幕簌的一下黑了下去,主机的轻微噪声也消失了,屏幕上静电发出的声响如长尾轻拂水面荡开的涟漪般一点点扩散消失,空荡荡的办公室似乎只剩下他的呼吸震荡着空气,纠合了无处不在的微尘追逐着我的呼吸,慢慢的把我挤到墙角,我没有空气,我不能呼吸,那个人扳着我的电脑椅把它转过来,两手握住扶手,把我锁在座位里,然后,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再放大,我终于不能呼吸……脑子里轰的一下,头大起来,眼前也模糊了,他散发着逼人的热气贴上来,我眯起眼翘起下巴迎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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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7:34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三十五 爱yu
  
  头顶飞着那么三五只金色的小鸟,它们吱吱喳喳的叫着舞动着翅膀让我头晕,脚下的路上铺满厚薄不均的棉花,我就那么深一脚浅一脚地挂着他的手臂出了办公室,走向电梯的那段路,不知走了多少步,光滑的大理石墙面镜子似的映着我们的影子,我专注地看,可影子还是晃晃荡荡的,有时候是两个,有时四个。
  
  他把我拖进电梯,我背靠在他胸前,头就枕在他肩膀上,他的手从身后伸过来抱着我的腰,其中一手拿的好像是我的包,我呆望着电梯顶上监视器的摄像头,傻乎乎地笑,嘴唇上火烧火燎,口里还残留着与他缠绵的细节,那湿热的气息如一条看不见的舌,扫过口里的每个角落,再旋转缠裹着我的舌,一轮一轮地轻转吮吸,我都要被吸空了。
  
  电梯门无声地在我脸前打开,他把我扶正,拖着我出来,脚下踩的仿佛是云彩,我磕磕绊绊地被他搂着走到停车场他的车前,他打开车门,先把手里的包扔到后面,再把我塞到副驾驶的位子,自己也坐好,发动了车,问我:“送你回家?”我飘飘乎乎地点了点头,他斜过身子,把安全带扯出来帮我扣好,才开动了车子。马路真漂亮啊,整排黄色的路灯就像一个个缩小了的太阳,路上的车灯拖着长长的光带,我看得头晕,把头靠到座位上,尽力冷静下来:我们,吻过了。
 
        十分钟,我们都没说话,车到楼下停好,丛阳陪我上楼,我已经基本上平静下来,到门口,拿钥匙开了门,他也跟着进来,我又把门锁好。进了客厅,我把包扔到茶几上,自己也坐进去,感觉浑身软软的。他站在沙发前,看着我,我也抬头看他,他的眼光黑亮黑亮。慢慢地,他慢慢地坐下来,在我旁边,他举起一只手,用两个手指沿着我的眉毛,一根一根地抚过去,动作像羽毛一样轻,然后是鼻子,他来回在我鼻梁上轻轻摩挲着,接着就划到我的嘴唇上,他的手指仿佛在帮我描画唇线一般沿着嘴唇的外缘轻轻的游走,那对黑亮得要滴下水来的眼睛,凝视着自己手指抚过的地方。
         
       我一动不动地任由他的手指一路走下去,由嘴唇滑到耳垂,在耳垂反复地抚摩,然后,再由滚烫的耳垂沿着颈部的筋脉向下,他的眼神仿佛掉进了锁骨窝里,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地在里面徘徊不去,终于他伏下身,把嘴唇也放进去,又软、又凉,在我热烫的皮肤上揉擦着吮吸着。不知不觉地,我们就已经赤裸着绞缠在一起,他的下体硬硬地顶在我两腿间,我还浑然不觉间,他就把我的腿举了起来,滑烫的硬物满满地挤进我的身体,突然感觉自己整个被涨满,那里被撑得又麻又胀,他先是静静地伏在那里,没有动,舔吻着我的腿,我浑身酸软,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然后,他开始缓缓地抽动,我觉得所有的意识都在他一进一出之间被挤出去了,就那样迷迷糊糊地望着他汗津津的脸,身下的沙发棉花糖一样软。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动作开始快起来,下体也似乎胀得更硬更大,撑满了我的身体,好像要裂开一样,最后他发出一阵轻呼,快速的一阵抽动后,猛地一顶,深深刺进去,突突地跳动着,一股热流粘粘地涌出,他终于停下来,把我的腿放下并起来,伏在我身上,一边舔吮着我脖子上颈窝里的汗水,一边喘气,前胸压着我的胸口,急促的心跳传过来,一声声的呼应着我的心脏。湿湿的头发一捋一捋沾在我脸上,汗水顺着头发小虫子一样爬在脸上,凉凉的,我伸出舌头舔一点滋润我干渴的喉咙,他的味道真干净。我终于放松了身体,感觉到下腹部有个地方痉挛一般地抽动,电流一般麻酥酥一波一波地从身体的最深处向外震荡开去,浑身都僵硬了。

         他显然也感受到了我体内的变化,他惊喜地抱住我,和我一起体会着这水ru交融的震颤,直到,我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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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7:58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三十六 瞬间
  
  在那个瞬间,我完全地陷入到情欲的极致当中去,脑子里飞舞着一串串的影像:森林里透果树叶射下的斑斑日影、草坡上开晃了眼的黄白野花、飞也飞不完的柳絮儿、回家路上花也似的路灯和车龙、幼姗圆白的乳房下面敞开的蠕动的内脏、满身青紫吻痕眼中怒放着焰火的小猴……也是在那一个瞬间,我由甜美到无法言说的狂喜一下子跌进了冬日天池冰冷的湖底,一股彻底的绝望刹那间锁住了我,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丛阳如遭雷击一般跳起来,震惊和绝望在眼里同时闪过,然后一下子跌到地上,昏了过去。
  
  在那个身不由己的瞬间,我,现了狐相。
  
  实际上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一切都没有了。
  
  我缩成一团,感觉到无法抵御的寒冷,就像,幼时失去母亲的那个寒冬第一场大雪之后的那种寒冷,我熟悉地打着冷战,刚才的一切,就如刚刚醒来的一个梦,一个太过完美,太过绚烂,让我醒来后想要死去的梦。而这个梦偏偏没有结束,没有结束,我终于还是缓缓地放松了自己,从沙发上跳下来,丛阳,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皮肤光滑肌肉紧实,微微有一点胸毛,从腰部开始,稀疏柔软的毛发逐渐浓密,汇集到下体已经成了一片茂密的丛林,那刚刚还挺得老高黑红发亮的激情,如今已软小皱缩到不到原来四分之一大小,垂在两腿间,毛发的丛林还是雨后的潮润,激情已经看不见一点踪影。我低下头,嗅一嗅他的气味,干净的汗味,这个瞬间之前,还与我合二为一的气味,讽刺的是,气味还在,我的,他的,还纠缠在他的身体表面,他已经死了一样倒在这里,我,则是这样一副样子,在他身边嗅来嗅去,仿佛在研究一具偶然发现的尸体。
  
  他不像就要醒来的样子,我自己到洗手间去,跳上洗手盆,镜子里,一只银白色的狐狸正带着自嘲的神色,绝望地凝视着我,我低下头,抬起水龙头,放了一盆水,再把龙头按下去关好,用舌头舔着盆里的水,眼泪啪啦啪啦地落进水里。一阵伤心,冰凉的水顺着喉咙一路滚进身体,下身一阵颤抖,几乎滑进盆里。我干脆坐进去,冷水浸透了下身,冰冷顺着毛孔钻进来,呼应着肚子里的冰凉,一阵颤抖,他留在我身体里的东西被这抖动挤了出来,像一小朵乳白色的云彩,飘上来,就被风吹散了。我什么都不再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想的了。我慢慢地在洗手盆边趴下,把湿成一条粗绳子一样的尾巴盘到身前,头枕到上面去,闭上眼睛,冷静点,该忘的,都忘了吧!
  
  许是这一天太累了,居然,这样,也睡着了。做了无数个梦,梦里独自走过无数的地方。有时候是银色的雪山,有时又到了冰封的江心,有时又是阳光下的草原……梦是我的营养,一个人再寂寞,有梦,也支撑得下去。
  
  可是,都是梦么?我觉得自己醒来了,又仿佛没有醒来,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盘曲着身子,尾巴绕在身前,可我好像不是在冰凉的洗手盆里,浑身都是温暖的,身上还压着什么东西。我睁开眼睛,自己在床上,身上盖着我的毯子,丛阳的一只手轻轻压在我腰上,温热正汩汩地传来,我能够感觉到他刚刚还凝视着我,看我睁开眼睛,却转过脸去。
  
  难道,睡在洗手盆里之后,我又有了一段时间是没有知觉的?难道,他碰巧那时候醒来?难道,他接受了现在的事实?难道,我只是做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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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解决
我只是做了梦。当藏在心中的自己问出那句话,我猛地惊醒,眼睛真的睁开了,冷气顺着脊背蹿上来,打个大冷战之后,我终于还是自己从洗手盆里爬出来,甩了甩湿透了的身子,悲哀地看着镜子上细小的一层水珠。叹一口气,跳下来,变身,轻轻走回客厅,丛阳恰好这时醒过来,他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眼睛睁开了,看到浑身赤裸湿漉漉的我,他被蝎子蜇了一样跳起来,之后,紧张地站在地上,我抬起双手做一个安抚的手势,没有走近他,从沙发另一端绕过去,躲进卧室,关上门的刹那,我背靠着门,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下来,沙得皮肤好痛。我听到他坐回到沙发里,啪啪啪地用打火机点烟。
隔着一道门,我在卧室门口地上坐了一夜,眼睛里干干的,喉咙里干干的,下身也干干的,干得几乎要裂开流血;他也在客厅沙发里坐了一夜,抽了一夜的烟,那透明的烟气穿过门缝弥漫进来,呛得我眼睛痛、喉咙痛,身体上每一丝皮肤,都痛。然后天就亮了。
金色的阳光穿过白色的百叶窗,把百叶窗都染成了金红色,一道道平行的光线铺在地上,地毯像是斑马纹的。一道明一道暗,紧紧交错排列在一起,如我们夜里绞缠在一起的四肢。我眼睛又干又热,流不出眼泪。然后,那道有斑纹的光毯慢慢向房间里铺展开来,终于罩到我身上,那金亮的一道道光线,让我的皮肤,一道暖,一道寒。就这时候,不识趣的闹钟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起床啦!”,一遍一遍,声音越来越大,突然,我背后靠着的门猛地被推开,把我挤到一边几乎摔倒,丛阳蹿进屋子,一下子扑到床上,把床头柜上的闹钟抓在手里,在那个鸭子的黄色塑料礼帽上按下去。闹钟停止了叫声,他慢慢地把闹钟放回去,翻身坐起来,抬起头看我,满脸都是泪。
我深深低下头去,抱住双腿坐在地上,把再次流出的泪水抹到膝盖上。他走过来,一手伸到我膝盖下面,一手扶着我的背,把我抱了起来,轻轻放到床上,放平,然后自己在我旁边和我并肩躺下,放平身体,轻轻抓住我的一只手。
我们都没有说话。
过了不知有多久,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用手一点一点地在我几乎要干裂的皮肤上一寸一寸地轻轻抚摸,慢慢探索,他的手带着春风,抚摸过的地方立刻带了生命的潮润,脉搏也重新澎湃起来,终于我也转过身子,伸臂和他抱在一起。
我们有时候并肩躺着,有时候拉着手,有时候把脚搭在对方的身上,有时候拥抱,有时候交合,有时候嘴唇碰着嘴唇,有时候谁也不接触对方,有时候细致地互相抚摸。我们每个动作都做得很慢,好像一种仪式一般,隆重地相互对待。星期四,就这么过去了。
我们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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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8:53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三十八 辞工
黄昏的时候,他起身离开。我看着他坐起来,下床,从开着的卧室门走到客厅里,站在沙发旁边,把昨夜脱掉的衣裤一件一件穿好,没有去洗漱,直接拐进门厅,拐出我的视线,然后是门被打开又关好的声音,锁咔哒一声之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声音寂灭,光线暗淡。我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回味着这样在床上度过的一天。这一天,我们如战场上的仇敌一般不发一言以命相搏,又仿佛生死相许的爱人纠缠依恋热情如火,我们咬牙切齿互相憎恨,又无可救药不舍放手,以至于谁也不敢先开口讲话,不知道一旦开口,将有什么样的句子带着爱还是恨冲出来,更怕那句子刺不中对方反割裂了自己。我开始轻轻抚摸身体,就学着他的动作那样轻轻的羽毛一样的抚摸,边抚摸,边回味,想起纹姑卧房里的那幅落花仕女,边上那行与题款笔迹不同的娟秀小字,“长相守,谁和谁”。我可能是,该再上一次山了。
星期五上班,纸里包不住火,我最初就是丛阳介绍来的,昨天又同时失踪一天,我一进公司,就发现丛阳坐在他办公室里,门关着,老板正坐在他桌子上跟他说着什么,乖乖地坐回自己的位子,打开电脑,收信,耳朵里仔细地听着他们门里的对话。“如果男女员工谈恋爱,就要有一个人离开公司,这个规定你知道。你可真出了个难题给我,她是topsales,你是产品经理,谁走了我能放?你们私下里怎样,我不管,俩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就不来上班了,公司一百多人看着,你让我怎么办……”丛阳坐在椅子上,一直也没有说话。后来老板发够了脾气,就从他办公室出来了,一关门就朝我这边看,我正撞上他的目光,想躲也来不及,他看了我一眼,朝他办公室一努嘴,我只好乖乖地站起来,拉拉衣服,跟到他办公室。他一进门就坐到了那把大班椅上,示意我关门,我把门关上,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他看着我,一副无奈的表情,终于他还是开口了:“恋爱的感觉不错嘛!”我低头,他又说:“以后要注意一些,也有时有晌啊……别装傻,你看今天丛阳来,脸都啥颜色了!”他这样调侃我们让我很不舒服,我继续低着头不说话,脸色却已经开始阴了下来。他显然发觉了我的对抗,刹住话头,换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制度是大家的,我偏袒了你们……”我截住话头,说:“我辞职。”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不好,也不知是因为我要辞职不舍得,还是为他准备好的奚落我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截断感到不快,总之,他沉下脸来,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茶,说:“辞职,就没有补偿金了,你去打个辞呈,我来签字,然后去行政那里办手续吧。”说完,摆了摆手示意我出去,就低下头捧着杯子继续喝茶了。
回到座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冲动就要辞职,可还是感觉到一种轻松。很快地打了一封短短的辞呈,再把电脑里个人信息备份到自己的U盘,个人文档删除干净,就先去交了辞呈等老板签字,老板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签上了他的名字。我拿着签了字的辞呈,送到行政部,在行政部专员小妹的监督下,我一一交清了领用的公司物品,把电脑里客户资料等保密材料的密码列一个单子给了老板,最后把个人物品都收到一个装方便面的纸箱里。打开身后的柜子拿出那个装着芝华士的深蓝色方盒子时,我捧着盒子看了好一会,还是放进纸箱。到下午一点,我拿着辞呈,交接清单,到财务结了本月工资,临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丛阳的办公室,透过百叶窗,我看到他坐在屋子里,手里摆弄着一支笔,把笔放到手指上,转来转去。我把纸盒放到地上,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推门进去,他也对我的突然闯入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我一把抓起他桌上的车钥匙就开门退了出来,然后,端着纸箱,独自下楼。
把纸箱放到后座,锁好车门,先去买了包饼干和一瓶橙汁填肚子,然后才开车出发,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城外开去,路上路过一间超市,又买了些米面油盐等常用的东西,又特意买了一对五粮液、一对陈年花雕,在后备箱放好,就朝五梁山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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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9:14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三十九 五梁山 二 (上)
出了城,一路风景和上周几乎没有分别,只是六天前还蹲在旁边座位的小猴如今浑身抹了蓝色药膏半死不活地躺在那对老妖怪家里的病床上,我也已经知道了交合的妙处并对一个男人产生了感情。一路胡思乱想,开到山脚的收费处的时候,又看见上次的几个人守在那里,他们远远看见有车过来,就先把横杆放下了,等车近了看清是我,几个人带着惊慌的表情一哄而散,我只好自己下车,把横杆摇起来,再开车过去,想想这下好,五十块钱省下了。继续一路向上,就到了山腰那片平场,穿过牌楼把车停在一边,玉皇殿还是老样子,我自来熟地把后备箱里的米面油盐搬下来,放进厨房,到大殿找那个老道士。一进大殿,吓我一跳:老道士还是坐在那把旧椅子上打盹,那把破蒲扇还是耷拉到地上,他穿着灰色的道袍,下面露出发黄的白裤子,趿拉着布鞋,鞋跟踩在脚下,露出没有穿袜子的结着厚厚老茧的黑乎乎的脚跟。只是他上周还乌黑的头发,全白了。
我没敢出声,跪到供桌前先给玉皇大帝磕头,然后才站起来,轻轻推了推老道士,他一惊,醒了过来,看是我,就又把头低下,还把脸转到一边,冷冷地扔过来一句:“你又来做什么?”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谄着脸柔声说:“我,自然是有求于您了。”道士没有转过脸来,只是抓紧了蒲扇的把儿开始扇风,边就说:“有求于我?你先去拜山,回来咱们再说吧。”说完,要了摇头,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蒲扇向外挥动着,说,“去吧去吧!”我不明就里,乖乖地退了出去,到停车的地方打开后备箱取了那两对酒,就从大殿绕过去,顺山路上到那颗老槐树前的平场。我在槐树前跪下,磕了头,就用手开始挖坑。奇怪的是,这树下的土变得异常坚硬,只能拂掉表层的一点土,再向下,怎么也挖不动。我正纳闷着,就感觉天黑了下来,现在是夏天,而且,还不到五点钟啊!一种恐惧感袭上心头,我抬头,巨大的树冠正由上而下压下来!我惊恐地回头,晚了,树冠的枝叶如同一只倒扣的碗,已将整个十丈方圆的平场盖住,没有一丝缝隙!而这个把我扣在里面的树碗,正逐渐地缩小它的容积,从四面八方向我抱围过来,我只觉空气越来越不够,呼吸急促起来,心跳得仿佛要挣脱出胸腔一般,我抓紧酒瓶,除了酒瓶,我身上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用来防御的武器。
枝叶终于还是静悄悄地游到我周围,出乎意料的是,叶子很柔软,软得像婴儿的小手,轻轻地拍在我的面颊和露出的手臂上,像羽毛一样轻柔,一种安宁的情绪也渗透进我的身体,我的心脏不再那么激动,我的意志还要我拿紧那几个酒瓶,可却没发发出进攻的命令。跟在叶子后面的,当然是枝条,槐树原本坚硬的枝条,如今正柔长地盘绕着我,一点点的接近我的身体,如同攀在树上的柔软的牵牛花藤,然后我终于被包围,被缠住,而槐枝上的辞,也软软地伸进我的皮肤,如同和我生长在一起一般,没有疼痛,就长到了我的肉里面。仅存的意志让我条件反射一般抓着酒瓶,感觉身体飞了起来,一看,果然飞了起来,我被提升到树冠的顶端,在顶端向下看,那粗大的主干并没有逐渐变细,而是到一定的高度仿佛被从中截断一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截面,那截面中间,是一个树洞,一直向下通去,黑黑的,看不清有多深,树洞的内壁靠近洞口一个地方,正用着和人心跳差不多的频率一起一伏,而我,正从空中被送下来,距离那个树洞口,越来越近。
我汗毛直竖,一下子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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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9:36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四十 五梁山 二 (中)
汗水从各个毛孔渗出来,槐枝上的刺陷在肉里疼痛钻心,加上汗水的刺激,我觉得浑身就如火烧一样。就在接近洞口的时候,我用力把两条胳膊拔出来,用力把手里的四个酒瓶撞在一起,咔嚓一声,酒瓶应声而破,五粮液和陈年花雕带着扑鼻的酒香哗地一声流进树洞里,果然,树洞口里那个跳动的位置突然动得快起来,然而缠在我身上的枝条的力量却有点松动,我飞快地用手里的破酒瓶的玻璃茬口割断几个大枝,挣脱了束缚,站到洞口的边沿。美酒正逐渐显示出威力,那跳动的位置动作慢下来,我慢慢挪到那上方,瞄准了,用脚勾住洞口边沿,一下子折下身子,借着惯力,把四个半截酒瓶猛地都插进那里,又马上弹起身子,跳出洞口,用手紧紧抓住洞沿吊在树干上。树身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慢慢停下来,我抬起身子扒着洞口往里看,红色的粘稠液体正从酒瓶刺出的伤口汩汩地流出来,刚才想必喷得很厉害,以至于对面的洞壁也溅了好些在上面。一些鳞片状的纹路从伤口中心开始显现,我心里渐渐明白了,放开手,顺着树干滑下去,原本碗一样倒扣着的枝叶慢慢地直起来,恢复了树冠的样子。我绕到树后,果然有个树洞,一条软耷耷的蛇尾巴正一点点滑出来。我用力向外拉了两下,水桶粗的蛇身被扯了出来,伸出利爪划开蛇腹,小心翼翼将一颗鸭蛋大小的蛇胆挤出来,这颗胆通体深碧色,隐隐放光,拿在手里微微抖动,我赶忙一口吞下。
这个时候,城里某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正坐在大班椅上改合同的幼姗突然心脏疼痛,几乎昏了过去。她突然从椅子上滑下来,瘫软在地上,浑身颤抖着现了蛇形,她强忍疼痛钻到桌子底下盘起身子,过了好久才恢复。
我带着满身槐刺刺出的小伤口,气喘吁吁地跑回玉皇殿的时候,老道士正在他的精舍前的矮墙上坐着,拿着一把刀在往一块木板上刻字,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到我,手一抖,刀就掉到地上,插进土里,他把木板往矮墙上一放,立起身子跑了几步,我站在那里,任他围着我转了好几个圈。他边转圈边摇头,最后冒出一句话:“你跟这山有缘哪!”终于不转了,扶着我往客房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瞥了一眼他放在矮墙上的木板,上面有些早刻好的字,像是记账一样,一长串的名字,我的名字,被刻在最后一行,还没有刻完。他也发觉我在看那块木板,跟我解释说:从星期二开始,进去拜山的,一个都没回来。
我被他架着,推开门进了上次住过的客房,进屋就躺在只铺了席子的硬炕上,浑身灼痛。老道士帮我躺平,就起身出去倒水,我躺在炕上才放松了神经。过一会他端着一盆水,盆边搭着条毛巾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红狼。道士把水放下,就又出去了,红狼把门关上,就来解我的衣服,我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只好任他处置。他把我的衣服放到一边,把我翻过来,检查了浑身的伤口,然后去把毛巾沾湿,开始擦伤口上的血迹,他擦得很轻,可是冷水还是沙的我浑身烧痛。他终于擦好了伤口,把我用衣服盖上,端着盆出去了,很快他就又回来了,带着一瓷瓶不知什么药膏,细心地抹在我伤口上,那药膏是浅黄色透明的,抹在伤口上冰凉冰凉,几乎立刻就不痛了,我浑身抹了药,不再痛了,竟然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亮醒来,才知道,红狼,守了我一夜。
另外,不知是他的药膏神效,还是我吞下的蛇胆厉害,总之,我的伤口都结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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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10:13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四十一·五梁山·二(下)
天亮后,老道士也来看我,见我好了,就问我能否和他去上面看看。我点头说可以,就起来洗漱,身子一动,结的痂有些就掉了下来,也不痛,也没有疤痕。红狼听我们说要上去看神树,就也自告奋勇跟着去,于是,我们仨出了房门,就向那棵巨槐走去。还没到那片平场,就先闻到一股腥臭,老道士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停下脚步,我和红狼,从小吃这些长大的,倒不在乎。到了树下,绕到树后,水桶粗的被我扯开的蛇身又向外滑出了一段,同样粗细的蛇头已经落到树下的洞口里面,老道士围着大树和蛇尸转了好几圈,一边转,一边摇头叹气。红狼和我扯着蛇尾把蛇整个拉出树洞——蛇头常常是死而不僵,我们都不去碰,怕被死蛇咬到。
老道士终于停止了围着树打转,和我们一起回去。到了玉皇殿,他回到自己住的精舍,从桌子抽屉里找出一个转盘式拨号的旧电话,接到桌子后面的电话线上,拨通了五梁山的管理机关,可能使园林局,也可能是道教协会,说了些什么自己今天突然决定要去云游,请他们派人来接管玉皇殿之类,然后仔细说了玉皇殿各个细节,也没等对方表示同意,就挂断了,把电话线拔下来,电话放回抽屉。他找张纸仔细写清了各个事项,用钥匙压着放在精舍桌子上,就出来了,我们跟在后面。他叮嘱红狼要替他看守道观到下一个道人来,就从厨房里翻出一布包什么东西,就领着我们又上到大槐树那里。他让我们把死蛇拖到空场,打开布包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塞子,把一些红色的油倒在死蛇身上,死蛇迅速地缩小,变黑,最后缩成了一根黑色的小棍,他上去用脚碾碎了,踢过来一点土盖上。然后,把包里另外的东西也倒了出来,也是两个小瓷瓶,一个交给我,另一个交给红狼,告诉我们每个瓶子里有三颗丹药,轻易不要动用。他还特意告诉我说上次我带走的千年何首乌就是神树喝了我带来的好酒,又醉了酒放纵山上的野兽袭击我惹了麻烦,表示歉意送给我的,然后感叹道:“神树跟你有缘啊,把宝物给了你,你又破了它的邪祟,以后多来看看它吧。”他说完,就走到树后,朝跟在后头的我们一笑,自嘲地说:“当年我九十二岁上这个山,就看中了这棵老树,想着什么时候伐了打副大棺材,七十年过去,这愿望还真实现了!”嘿嘿一乐,返身就钻进了树洞。眼看着树洞口立刻长出了新皮把口封住,道士也就消失了身影。我早就有一点猜到他是在和我们告别的,但眼看着树洞口一点点消失,眼泪水还是夺眶而出,爬上树去,却发现,树干上没有了那个横断的截面,整棵大树树干自然地逐渐变细,分出很多粗大的枝干,树洞,已经完全消失。我跳下来,跪到树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在树下坐了半天,直到天热起来,蝉声响起才离开。一切仿佛没有发生。
默默地回到玉皇殿,把身上带血迹的衣服洗干净,就湿湿的套在身上,站在阳光里晒干,红狼跟在我旁边看着我做这一切,终于开口,问:“你愿意,留在山上么?”我抬头望向大槐树的方向,没有说话,站立良久。已尝过性爱滋味的我,面对红狼俊美的裸身也丝毫激不起欲望,我这次上山要找的答案已经明了。我坐进车里准备离开,红狼没有追问我,只是弯下身子蹲在路边,目送我开车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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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10:43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四十二 回家
回到城里,我直接把车开到丛阳楼下停好,然后直上十八层,敲丛阳的门,过了足有一分钟,我都要放弃了,他才开了门。晃晃荡荡的样子,头发乱糟糟打着绺,满嘴酒气,一脸没睡足的疲态,穿着个白色的圆领半袖背心,说白了,就是老头衫,长长的盖住屁股,光着两条腿,穿着拖鞋。见了我,把身子一侧放我进来,在我身后关了门。我走进客厅,几乎有捏住鼻子的冲动,酒气满室,地板上立着滚着二十来个啤酒瓶子,两个蓝色塑料啤酒箱子一个靠在墙边,一个就在地中央,空了一半。地上还一滩一滩地积着几汪洒出来的啤酒,已经蒸发得差不多了,鞋踩在地板上粘糊糊的。我憋着气走进去,到沙发上坐下几乎立刻又站起来,想想还是坐下了:他这一夜显然是在沙发上睡的,而且忘了开空调,布艺沙发浸透了汗水,浸透了醉酒人特有的混合着酒气的汗水。
他跟在我后面走到沙发边,也一屁股坐下去,老头衫掀起来一点,露出下面穿的白色三角裤,白色也被啤酒和汗水浸得变了色。和我并肩坐着,伸了胳膊搂住我的腰,头往我胸前一埋,嘟囔出一句:“你到哪去了?”
之后,我和这个满口酒气的邋遢男人做爱,从湿漉漉的沙发到楼梯栏杆到楼上的洗手间浴缸最后终于成功地在卧室的床上着陆。最后我身上也染满了他的酒气,大汗淋漓,除了没有放纵自己的高潮,一切都让人难以忘记。而开空调这件事,居然也被我忘记了。
两个小时后,我洗了澡,穿着他的T恤短裤走出了他家,我要去对门看一看,他的邻居家里,住着我的小猴。我敲了门,开门的是红光满面的纹姑,她见了我,神秘地笑了一下,想到自己可能面上潮红未退,我不禁也有点害羞。没有说什么话,直奔二楼看小猴。小猴还躺在那张床上,睡着,还是涂满了蓝色的药膏,看上去似乎没有明显的好转。纹姑站在旁边看着,却看不出有关切的神情,这时候,林思文老人也进来了,纹姑的眼睛一下子就又锁在他的身上,他也只看着纹姑,嘴里简单介绍下小猴的伤势,明显的心不在焉。我尽量不去注意这对老妖精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只是发觉小猴继续放在这里不太合适了——他们那里还有心思照顾她?我跟老人说:“我把小猴带回去吧!不影响你们久别新婚。”他们几乎没有客气一下立刻就同意了,然后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处理,两人就到另一个房间去了。我于是命令小猴变身,还睡着,小猴就变成了蓝色的半死的猫,我找了条大毛巾把她裹起来准备带走。就在我用毛巾裹小猴的时候,我注意到躺在旁边床上的林非面色发青,呼吸虚弱,正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着我,却说不出话来。我停下手边的动作,蹲下把耳朵趴到他嘴边,他好半天才发出一声:“饿……”
我惊呆了。
把小猴装到一个塑料袋里用嘴叼着,我背起林非,一个大小伙子,几天的时间里就饿得一点气力也没有了,他不能动,我背着他就感觉愈发沉重,仿佛背着个不会自己调解平衡的米袋子。就这样我把他背出房间,背下楼梯,背到外面,从外面把门给里面两个没准正在白日宣淫的老怪物关好,又去敲丛阳的门。丛阳一开门,吓了一跳——我从他家出门不到十分钟,就背着脸色发青的邻居小伙子,嘴里叼着个塑料袋回来了,他不吃惊才怪。我嘴里叼着东西没法解释,在他的帮助下把林非背进来放到沙发上躺下,又把小猴放下来。我让丛阳赶快出去买食物,就把他打发出去了,他一出门,我拿出老道士给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塞进小猴嘴里,拿一点水送下去。奇迹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小猴咕噜一声咽下了药,然后我看见她的伤口迅速闭合,毛发从皮肤上生长出来,一转眼,虽然毛还是短短的,但已经是一只美丽的猫!她坐起来,看着我,黄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终于“喵呜”一声,跳进我怀里。
我抱着她,给林非倒了杯水,一点点喂他喝下,水下肚,林非的肚子里咕噜噜一阵轻响,门锁响了,丛阳买了些清粥小菜回来,我喂林非喝下大半碗粥,他的脸上青气减淡了不少。然后我们把他搬到楼上一间客房的床上,安排他睡下,丛阳看小猴粘在我怀里,想也就是刚才我袋子里的,也没有问。他伸手去摸小猴的头,小猴的身子在我怀里抖了一下,一缩头躲开了,丛阳没有注意到我怀里小猫的反应,手就又朝她身上摸去,小猴一跳,就跳到地上了。他也发觉了猫对他的抗拒,有点尴尬地缩回手,跟我说:“你这只小猫,我觉得特别熟悉亲切,好像是旧相识呢!”我犹豫了一下,低头看小猴蹲在地上,正仰着头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我,我终于还是把几乎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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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四十三
平安留下他照顾林非,我抱着小猴回到了家。一进门,就让小猴变身,真是灵药啊,小猴已经由一段烧伤的焦木重又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我站在门厅里,忘了关门,盯着她看,她害羞了,低下头去,就把一颗已长出一层短短卷发的头埋到我胸前。我回过神来,随手把门关上,用手指推了她的额头一下,说:“傻丫头,进屋去!”
    她就转身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说:“蛇嘴里真腥啊!”语气冷淡,说完,也没有哭或者继续抱怨,只是自己把两条腿缩上来,团在沙发一角,拿了电视遥控器,打开,开始一个台一个台地转。我跟进来,在她身边坐下,裤腿碰到她的腿,她蜂蜇一般猛地把腿缩回去,然后又觉得很抱歉似地,尴尬地笑了一下,干脆把腿轻轻地伸开小心翼翼放到我腿上。我想到这几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心里一阵怜惜,不禁伸手轻轻地抚摸她的皮肤,我知道,这个时候,轻柔的抚摸能够帮助她从惊惧的状态中恢复。起初她浑身肌肉紧绷,呼吸也很急促,紧张地看着我的手在她身上巡游,慢慢的,她的呼吸平缓了下来,肌肉不那么紧张,皮肤开始柔软,手抚上去,如同抚摸上好的丝绒。
    我终于平静地度过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没有找工作,每天白天带着小猴在城市的各个好看好玩的地方转。我们去后湖划船,她怕水,紧抓着船帮一动不敢动,一点点摇晃就要像孩子一样惊叫不已,可是她喜欢,我把船划近湖岸她就撒娇央我再划回去;我们去游乐园,坐疯狂老鼠、过山车,她一点都不怕,别人尖叫的时候她也跟着凑热闹的大喊大叫,可一停下她就立刻跳下来,说没意思,扯着我去买冰淇淋;我们去陶吧做陶器,她先是做了一个罐子,做着做着我就发觉她不对劲,手也在抖,眼睛也流露着恐惧,紧接着发现她做的罐子,怎么看怎么像蛇的肚子,我赶忙将罐子重新揉成泥,捏着她的手把那个罐子变成一个大口的碗,这次轮到我害怕了——但我忍住没让她看出来;我们去西餐厅吃饭,她每次点的主菜都是鱼……晚上,有时候丛阳来我这里,小猴就乖乖地睡在她的小猫筐里,第二天丛阳一走,她就故作轻松开玩笑地逗我,说我们的动静太大她睡不好之类,语气含酸、表情古怪;也有时候我就和丛阳去约会,她被变回猫在家里等我,有时候我们会早早回来,有时候就去丛阳哪里坐坐。林非不再挨饿,本来也是受的外伤,自己慢慢的也就开始恢复了,他对我和丛阳开始表现出一种对待恩人一般感激的态度,这和他原本有点傲慢的慵懒形成巨大的反差,弄得我每次去丛阳那里,都觉得很不自然,于是即便到丛阳家时间已经很晚,我们还是会回到我家去休息。
    一个月后,林非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在我们觉得林思文和纹姑这对老家伙已经把他忘记了的时候,他们又来找他了。那天我正和丛阳还有林非在丛阳家客厅里吃西瓜,外面传来一阵节奏不快但很坚定的敲门声,丛阳起身开门,我听见他们的说话声,抬起头,正看到林思文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屋。林非拿西瓜的手抖了起来,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终于还是喊了声:“爷爷”。
    林非被林思文带走了,那晚,我没有回去,我们很是放肆了一晚。天亮的时候,丛阳脸色灰青的就出去了,临走的时候,他对还躺在床上精神恍惚的我问了一句话:“反正我也活不久,不如也辞职不干算了?”
    他说完,转身就出了卧室,耳朵里他下楼的脚步声异常清晰,他留下的话在我耳朵里冲来冲去来回震荡:反正也活不久,反正也活不久,活不久,活不久……谁告诉他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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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不久

我睡意全消,干脆坐起来,开始仔细回忆丛阳这些天来的举止:他接纳了我,与我度过了平安而放纵的一个月的时光,我们饮酒**,尽情享乐——尽情享乐,他的近乎放纵的态度让我猛醒:他本来就以为自己是将死的被妖怪缠身的人,还是有人暗示他与我在一起将会恶魔缠身?他的纵情,难道真的是因为以为自己没有未来可言了?我发觉这段时间,我白天忙着安抚受过伤害的小猴,晚上又只顾和他享受男女之乐,似乎把他细微的情绪忽略了。

我下了床去洗澡,在镜子前,看到自己,不知不觉间,镜中显现的居然是一张纵欲的面孔:脸色不自然的潮红,眼圈乌黑,双眼也少了精光多了迷离——这样不行。我干脆变身蹿进浴缸,关掉热水,放了半缸冷水,把全身浸入水中冷静一下,冷水渗入毛孔,我在水中打了个冷战,抖一抖毛,跳出来,摇头摆尾甩出一蓬水珠,一下子清醒了。回到卧室,我干脆坐到地上,开始一件一件地想这一个月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幼姗短衣长裤装的偶遇,她那个可怕的宅院;要找“鹤鸣”纹姑打伤了“鹤鸣”的儿子却与“思文”双宿双飞;丛阳慷慨赴死般的爱情、小猴古怪的态度、林思文突然召回林非……越想越可怕,这么多问题摆着这里,而我,居然没有思考过。

换上衣服,我回了自己家,回到家,小猴当然的还在家中等我,我让她变回人形,但也没像前些天那样立刻带她出门去玩,她看着我疲惫的脸色,也没有像前几天一样撒娇耍赖的要出门。我在沙发坐了一会,喝了杯水,想事情发了会呆,干脆进到卧室躺下继续想。然后,小猴就跟进来了。她开了空调,放下百叶窗,给我倒了杯水放到床头柜边,然后坐到床边,看着我。我转过身去,把后背给她,继续想我的事情,幼姗神奇的恢复,宅院里沙沙的震动,鹤鸣和思文的关系……我背绞进一个似乎解不开的谜团中,而这个谜团,与我的将来似乎也有着莫大的关系,至少现在,不想清楚,就感觉自己处在危机之中……我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真希望答案能像电影一样在上面显现。

我翻了个身,手移摔搭在小猴的身上,小猴赤裸的身上,已经一个月零一个星期,我没有触摸过小猴滚热的赤裸的肌肤了,我检查过她的伤势,把她抱在怀里过,可这样的,突然的,赤裸的,滚热起伏着的身体,让我突然感到陌生了,而这个身体,正汹涌地靠过来,也还是怯生生的,但却是不容拒绝地靠过来了。我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还是不露痕迹地把两只手都抱上去,轻柔地从上到下抚摸她开始如波浪般起伏的躯体,并适时地咬住一粒娇红颤栗的乳尖——小东西空得太久,会生怨气。

顺着她起伏的方向,我的手找到那动情的源头,并准确地深入,一指,两指……三指的时候她开始把嘴张得很大,胸部剧烈地起伏,小身体泛起片片红云,我的好奇心再次被勾起,抽出手指,把手指攒成鹤嘴的样子,一敲、再敲,然后整个手伸了进去。她的腰猛挺起成弓形,眼看着汗水从皮肤上渗出来迅速聚成滴然后汇合成涓涓细流淌下来,手被软湿入棉花的肉紧紧包围着,而这团肉正一下一下震动着,然后这震动也如汗水版汇聚起来成为剧烈的痉挛,手指根部一个微凹的部位突突的猛烈跳动,最后那个小小的凹陷突然变成一股热烫的喷泉。小猴浑身紧绷,突然如散了架一般轰然软塌下来,我抽出手,把满手粉红的液体随手擦到床单上,反正,她身下已经一片狼藉。

我起身去洗手间洗手,然后回来换衣,锁门出去的时候,小猴还僵硬地躺在那里,眼角淌下两行清亮的泪水,一直漫到鬓角的短发中去。

留下她在家,我决定去公司看看,反正已经快到中午,请前台许露吃个饭,没准能问出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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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16:08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四十五 劫持

我一边下楼,就给公司前台打电话,许露接的,听到我要请她午餐,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就又约在粤港。我挂了电话,又打给粤港定了个小包间,就打车去公司对面的商场。左逛右逛,挑了条细细的精致手链,眼看着约的时间快到了,就出来过天桥去赴约。包间已经准备好,我一坐下就拨许露的手机,许露说已经到了门口,我就报了包间号。半分钟后,许露在门口出现,夸张地拥抱一下表达了思念之情后,我们坐下来,点了菜,小姐一出去,许露就神秘兮兮地问我:“怎么,不放心你的丛大帅哥了?”我腼腆地低头笑了一下,还是问她:“最近,说真的,他有没有和什么女人接触过?”许露鼻子一筋,笑了,说:“这一个多月,除了开会,就没见他怎么离开过办公室,不过,今天中午我出来之前,你原来的客户,那个白小姐来了,和老板谈了一阵,老板就把丛阳叫进去了,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没出来呢。”她一拍我胳膊,笑说:“白小姐是真漂亮迷人,可有老板在,总不能在公司里就把你的帅哥偷去吧?”

幼姗?我心里一紧,赶忙告诉许露说下午上班如果发现他们出去了,就给我电话。这时候,小姐来上菜了,我等她们把桌子摆好了退出去,才又和许露开始打听丛阳这个月的情况,她说他最近一直有些情绪低落,但也没和什么特别的人接触,好像有时候中午自己会在办公室里不出去,只喊一份快餐来应付。多的,她也就不知道了,我和许露开始吃饭,吃完,我拿出那个小手链送给她,她很喜欢,也就收下了。

和许露告别,我自己到商场楼下的咖啡厅去坐,等许露的电话,果然,两点钟的时候,许露打来电话告诉我:丛阳陪老板和白小姐一直谈到一点半,结果老板叫了一份快餐,让丛阳陪白小姐吃饭然后去白小姐公司和她手下的设计部门开会……我的头“嗡”地一下,几乎要骂她怎么一点半人就走了这时候才告诉我,但还是忍住了,她发觉了我的急躁,解释说中午回来已经快一点半了,她把手里的几十封急件刚一发走,就给我电话了。匆匆挂了电话,我赶紧出门,隔着马路朝公司楼下停车场看过去,丛阳的车还在,那么他是坐她的车走的了,这不是更糟?路边打个车,说了地址,去幼姗公司。

二十分钟后,到了。我跳下车首先扫视一眼停车场,没有幼姗的车;不死心,到前台去问,回答是没见白总回来,进去找,果然没在;出来打幼姗的手机,关机;丛阳的,也关机!完了,硬着头皮,打车直奔后山别墅区。

来到上次偷窥过的小院外,拐过弯让司机停了车,留下押金要他等我,自己和上次一样,先钻进树林爬到树上向院里看,就在这里了,那白色的A6就停在车库,院中空无一人,院里丁香谢了一半,草地上满是落花,混合着腥气的香味向外弥散着,那种明显感觉是来自地下的震动沙沙地传过来,可这一次,我已经不能退回去了。

从树上跳下来,出了树林,我硬着头皮从大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门房没人,进了院子,除了阴冷的腥气压迫着我的呼吸之外,也没有什么人或者妖物蹿出来,红砖小楼就在前面,脚下是一跳石子铺就的甬路直通门口,脚下,沙沙的震动更近更明显,是蛇的声音,从小楼的地下传过来,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步步朝门口走去。什么都没发生,我就在那扇精致的暗红色木门前了,而且,那道门,是虚掩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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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19:23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邻居 四十六 蛇宅

深吸一口气,猛地伸手把门推开,一股寒气迎面袭来,正对着门的,是一面红砖的影壁墙,没有抹灰泥,墙面被湿凉的水汽浸成深红色,闪着水光,斑斑驳驳地爬了些墨绿色的苔藓。这面墙完全挡住了门外的视线,我只好抬腿走进去,地面也是红砖地,左右两边各有一条脚踩出的磨亮的小道,踩上去又湿又滑,道边一样长着青苔,到和墙壁相连的地方,砖几乎就全都被青苔盖住了。我顺着右边的小道,小心翼翼绕过影壁,眼前的情景,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房子从外面看是两层,里面却是打通了的巨大的一间,屋顶正中有一个小洞射进一道光线。顺着屋梁,垂下一条条黑褐色手臂粗的藤萝,吊在那里,仿佛一条条黑蛇。黑暗中,一个赤裸的女人盘腿坐在靠右边山墙的一块大青石上,两眼隐隐闪着红光,她微笑着露出的两排牙齿则白得发青,微微反光,正是幼姗。她似笑非笑,看着我,用下巴往房子正中一指,顺着她的目光,我向屋子中央看过去。屋子中央房梁垂下来的藤萝下面,缠挂着一个人,正是丛阳。可我不能斩断藤萝放他下来,我不敢,他的脚下,是一口直径至少有三丈的蛇井,他的半截身子就挂在井里。我转头仔细看着坐在石上的幼姗,她盘膝而坐,头发散开顺着脖子两边垂下来贴在皮肤上,从背后墙上流下来的水顺着头发沿着她的身体流下来,让她的身体湿湿地闪着水光,我的目光凝在她腹部赤裸的皮肤上,那里,没有林思文留下的那根红线,她是谁?

“你是谁?”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朝蛇井走过去,一边问她,她笑答:“你的老朋友,白幼姗。”“你不是。”“我是。”“白幼姗肚子上有条红线的,你没注意?” 她的笑容突然变得极为妩媚,“你以为白幼姗是一个人?”这时我已经走到蛇井的边沿,这是我见过最深的一口蛇井,井深也有三丈,下面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大小不一的赤练蛇,它们都尽力把身子挺起来,吐着信子,朝头顶上悬着的丛阳哈气。至于丛阳,当然早就晕过去了。幼姗的问话一出口,井里的蛇也都听见了一样,咝咝地弄出一阵怪声,也仿佛在嘲笑我一般。我突然发现自己真是够傻,在外面听到沙沙声自地下传来想不到是蛇井,见到蛇井居然还想不到幼姗其实是蛇井中每晚挺得最高吞到月光的那条蛇,每天都不是同一条的蛇,难道人的感情这么容易就把我变得迟钝了?这时候,幼姗正带着嘲弄的神情,和我内心一道,问出这个问题,她伸出细长分叉的舌头在空气中打了个转,说道:“难道人的感情这么容易就把你变得迟钝了?我怎么闻到一股傻瓜的味道?”这句话说完,她放荡地狂笑起来,笑声在这空旷的大房子里震荡着,居然震醒了昏迷中的丛阳,他继续垂着头,眼睛却睁开了,一眼看到我,他朝我晃了晃脑袋,虚弱地说出一句话:“你走吧,反正我也活不久。”就又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又昏了过去,还是不愿再看着我让我下不了决心离开,但这个时候幼姗突然又止住了笑,从青石上跳下,朝我走过来,在我对面一丈远的地方站住,牙齿中间丝丝地吐气,转头看着蛇井,冷冷地问:“你自己看,这里面是不是缺了什么?”我没说话,她转过脸看着我,眼睛里红光怒射:“你以为我们都闻不出蛇王的味道么?”那神色,简直可以说是悲愤,她继续紧盯着我,双瞳让她的眼神如烛火般闪烁不定,两个手握成了拳头,随时准备扑上来似的。

可是她没有扑上来,在井外,她自知不是我的对手,不然也不会抓了丛阳来逼我下井。

她低估了我的冷静,这个时候,我反而冷静下来,我朝她笑笑,拍拍肚皮,故意挑衅地舔舔嘴唇,告诉她:“那颗胆早就消化干净了,你杀了我也挖不出来的,你等着,我可找帮手去了!”说完转身就走,退出了这房子,她没有跟出来,只是在背后朝我嚷道:“帮手?你以为那老头肯白白为你卖命?再说那老东西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呢!”我不理她,走出院子,拐弯处,出租车还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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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19:51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邻居 四十七 联手

湖岸居,林思文家门口,来开门的又是林飞,见是我,眼睛里一点温情一闪而过,随即淡淡地说道:“他们正谈到你。”闪身让我进来,在我身后关了门,静悄悄地跟在我后面,上楼。二楼,那个地板上铺着白色熊皮的房间门开着,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纹姑的声音:“非儿,带她到这儿来。”“非儿”,这两个字唤起我强烈的好奇,回头看林非,他回避地转过头去,但还是跟在我后面进了房间。纹姑不知什么时候把她放在603的家当带了过来,这间屋里就摆上了她放满绣花鞋的红木柜。地板上依旧铺着白熊皮,纹姑和林思文并肩盘腿坐在一块熊皮上,两人都穿着白绸衣服,纹姑身上是斜襟滚两寸宽薄纱织金花边的裤褂,脚上穿着豆青硬底绣鸳鸯的金莲鞋,林思文身上的则是纯白色对襟绸衫和宽脚绸裤,穿一双黑布鞋。纹姑脸色好了很多,灰色的头发紧紧地盘了个圆髻在头顶,插着金丝盘凤的对簪,身材也好像稍微丰满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清瘦。林思文还是老样子,光头,雪白的胡须,满面红光的样子。我学他们盘腿坐到一张熊皮上,林非也在一边坐下了,没有时间多费口舌,我问:“听说你们正谈起我?”

纹姑和林思文相视一笑,同时转过脸对着我,问:“你看我们家非儿怎么样?”“什么意思?”他们的问题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愿意嫁给他吗?”这个问题我听得懂:“你们明明知道我在和你们家对门的丛阳在一起,怎么问我这个问题?”两人听我这样说,也就没有再说林非的事,转而问我:“你来,是来找我们还是找非儿,出了什么事么?”“我找你们三个,有事想请你们帮忙。”“什么事呢?”他们又互相对了一个眼神,这次是林思文开口了:“我们若答应你这件事,事情一完你就立即跟我们非儿结婚。”我只觉浑身的血都涌到脑子里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他们不在乎林非,这一个月不管不问任他自生自灭就是证明,可为什么昨晚突然找回林非,肉麻地叫他“非儿”,又不问条件就想要我嫁给他呢?我来不及一一搞清楚这些问题,丛阳还吊在蛇井口上,可要是答应他们和林非结婚,救回了他,我又该如何解释?

这一个瞬间,我在脑子里迅速搜索我还认识的人物精怪,脑子里异常清楚,要救丛阳,只有请他们联手,可是,之后呢?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出了这种事?我嫁林非,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他们当然看出了我的疑虑,可并不打算做解释,林思文狡猾地笑着说:“别急着做决定,婚姻大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丛阳能在蛇宅活多长?我低下头,一口气说出一大堆话:“丛阳被蛇抓走了,跟我去救他,毁掉蛇井,现在就走。”说完,我站起身,就跑出门去,见他们没有跟上来,不禁怒冲冲地回头朝屋里喊道: “还不跟我走?我不是都答应你们了?”说完,感觉眼泪水就冲出来了,不想他们几个人见到我这样,先跑出门去。到楼下,站在阳光里等他们出来,把眼泪也擦干净了,两三分钟后,林非提着林思文那个药箱,和两个老人一起下楼来了。

我指路,林非开车,一行人直奔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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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20:22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四十八 斩蛇 (上)

十几分钟后,车停到小院门口,我率先下车,领他们进去,一推门,迈出去的脚猛地又缩了回来,往后退了两步。门里,地面上,墙角边,爬满了蛇,挤挤挨挨互相交叠绞缠在一起,甚至影壁墙上也有几条蛇顺着砖缝和青苔贴在上面。门一推开,地上墙上几十个三角形的蛇头竖起来,一齐对准了我,嘴大张着,深红的信子刷拉拉地颤动,但它们没有冲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带着一股强烈的雄黄气味从身后扔过来,落进门里,蛇们如同潮水一样哗地向四周避开,门口被让开一片直径三尺左右的半圆形空地,地上,是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纱布包,里面,自然是雄黄。

蛇让开了门口,但也不散开,就在距离布包三尺远的地方堵住进屋的路径,我跨进门,林非和两位老人也进了来,我弯腰捡起那包雄黄,捏在手里,率先绕过影壁,朝房子里走去,蛇们潮水一般在身前退去,又在我们身后合龙在一起,当我们进到房子的中间,满眼都是蛇,在地上和空中包围了我们,它们也不敢贸然冲上来,我们,也没有立即想出什么办法让它们退下去。丛阳还那样被从房梁上垂下的长藤吊在蛇井上方,好像已经昏过去了。幼姗没有继续坐在大青石上,她现在高高的坐在房梁上,下身已经化成蛇的样子,好像一股绳子一样缠在吊丛阳的藤上,看见我,她哈哈哈地媚笑了几声,嘲笑我道:“我说怎么跑掉了,搬救兵去了啊?要这个男人是不是,给你呀!”说完,尾巴一拧,身下的长藤钟摆一样摇起来,一靠近井边,那里的蛇就呼拉一下聚过去伸长了脖子去够。她不再看我,低头专注地来回晃荡着绳子区逗引群蛇,笑吟吟很有乐趣的样子,就像小女孩在拿着绒线头逗猫玩。

我低声对林非说道:“保护丛阳。”一纵身跳起来,攀住一根长藤向上翻去,那黑黝黝的藤子一着手滑腻冰凉,竟是一条蛇,我一拉,就被拉了下来,借着这股力量,我的脚已经搭上一根真的藤子,只是,那条蛇下落的时候,在我手臂上咬了一口,有点痛。扯着藤子翻了两个身,我终于落到大梁上,距离幼姗一丈左右的地方。我蹲在梁上寻找着幼姗的破绽,她也紧紧地盯着我的动作,然后,我伏下身,沿着屋梁走近了两尺,幼姗的尾巴停止了甩动,谨慎地提上来盘到梁上,没给她更多时间,我突然跃过去两指抓向她的眼睛,另一只手伸向腰间抓出那个小雄黄包,她也在瞬间化成蛇形,顺势甩头就咬向我抓向眼睛的手。她的嘴张到比头还大,我的半个胳膊都插了进去,但不是空着的那只手,而是抓着雄黄包的那一只。她盘在梁上的身体开始用力摆动,我也趁机抽出手,看着她疯狂地扭动着身体从高高的梁上落下去,尾巴在空中猛摆了几下,有一下还打到丛阳的腰间,我心里猛地绞了一下,赶紧抓住吊着他的藤子,尽力控制住藤子的摆动,一边就喊上林非和两个老人,要他们移到蛇井附近,争取抓住我甩过来的丛阳。这时候落下去的幼姗已经僵直地砸进蛇井,信子软软地从嘴边拖出来,嗤嗤地呼气,其他的蛇怕她口中的雄黄气味,也不敢靠近,只看着她硬在那里等死。林非他们三人靠着雄黄的药力,逐渐接近了蛇井,群蛇的包围圈也跟着他们整个滑动过来,我抓紧藤子,开始朝他们所在的地方荡。丛阳挂在藤子底下,就如同钟摆的重锤,每一次靠近井沿,下面的蛇都一下子伸长脖子过来咬,有几次差一点就咬到了——井口就有三丈宽,这样不行!

我把藤子荡开,自己抓住长藤顺着滑下去,双腿夹住丛阳,伸出如刀刃般锋利的爪,随着藤的震荡,嗖嗖几下就把伸得最长的几个蛇头削掉了,缩回身抱住他,一手抓紧滕子,一手就割断了拴着他的部分,荡秋千一样用力挺身蹬腿,达到最接近林非他们的最高点时,纵身一跃,踩到了井沿,但还是向身后的井中坠去。一用力把丛阳甩出去,眼看着林非抓住他了,自己,却被反弹力推着直向蛇井内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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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 四十九 斩蛇 (中)

脚一踩到什么东西,我就立刻想跃起来,可是我踩到的,不是实地,一张大嘴接住了我的脚,没有容我借力挑起来,就把它咬住了。同时,井里几千条赤练蛇铺天盖地压下来,一下子把我淹没了。身体每个部位都只能触到滑腻腻的鳞片,耳朵里是哗啦啦的蛇麟摩擦挤压的声音,不敢张嘴,也呼吸不到空气,每一条蛇都在用力把我向井底压,眼前一片漆黑。我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手脚齐用划动着想探出头换一口气,腥臭的蛇口里的气味偶尔喷到脸上,又凉又闷让我感觉更加窒息,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头开始疼痛,有几条粗大的蛇身缠到我身上了,越缠越紧,我狂嗥一声,摇头摆尾,张口便向嘴边的一条蛇咬过去。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只觉身体瞬间涨大了几倍,一身的长毫钢针一般根根直竖,刺得身边的蛇忙不迭地躲开,躲不及的则如同被铁刷子刮过一般鳞片剥落,鲜血直流,但它们也不躲远,在我身边,垒起一圈蛇墙,身子藏在后面,只把几千张血盆大口朝向我大张着,长长的毒牙渗着毒液,向我嗤嗤地喷着毒气。就这么僵持着,我眼角的余光扫过房顶,发现不好!

天色已经黑下来,月光从房顶的小孔斜斜照进一条银色的光柱,已经走到西边的墙上——一旦月光照进蛇井,第一个迎到月光的蛇,将再变成一个幼姗,那将是一个新的强敌。

这个时候,蛇井边上突然一道白影拔地而起,一跃丈余,抓住一根藤子只一荡,又翻起两丈多高,就到了梁上,是林思文。这时候梁上也已经爬上了几十条蛇,他手里一把小手术刀一阵挥舞,梁上的蛇无处躲闪,几十个蛇头大张着嘴巴雨点般落下来,蛇头离颈不僵,我躲避不及,肩头又被一颗蛇头咬中,而我周围的蛇墙,因为与我对峙的哪一条都不敢轻举妄动,反而有十几个落下的蛇头咬中了它们。收拾了梁上的蛇,林思文飞快地扯下上衣,朝房顶小洞塞去,西墙上那道银白的光柱一下子熄灭了,身边的蛇墙轰地一声,一下子缩小了包围圈,几千张嘴同时瞄准了我,从四周、头顶乌云一般压下来……

我四爪齐挥,看也不看地向四周扫去,一张嘴也狂咬个不停——我不能睁眼,虽然肚子里吞了颗蛇王胆,太多的毒液仍然可能毁坏我的眼睛,而且身体就陷在泥沼一般的蛇阵中,只需要将力量发挥到极限,就不会有落空的时候。一边打,一边挣扎着露出头来呼吸,每一次把头伸出来,才敢睁一下眼睛,换一口气,但几乎立刻就会被下面的蛇扯进蛇阵。我先是看见,林思文丛梁上下来开始挥刀割向挂在藤上游在墙上的蛇,然后发现有被切下的蛇头丛林非他们所在的方向井沿边落下井来,也不知坚持了多久,脚下已经是厚厚的一层死蛇,但井里的蛇似乎怎么也杀不完一样包围在四周,终于,我听到扑通扑通两声响,一股清新的雄黄气味突然冲淡了蛇血的腥臭气息,四周的蛇哗的一下避到一边,组成一堵新的蛇墙,对着我和身边刚刚跳下井、在上面已溅了一身蛇血、手里拿着刀子的林思文和林非。

这个时候,我才有精神注意到脚下的死蛇已经堆积了近一丈厚,井甚至也因此显得浅了许多,面前的蛇墙看上去,余下不过千把条,心里微微地放松了一点。一放松,浑身上下被咬的伤口就疼痛起来,我猛一抖身子,顺着毛尖甩出一蓬血雾,再次集中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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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斩蛇 (下)

有了雄黄,有了帮手,我们一鼓作气,很快就解决了井内的众蛇,眼看着蛇墙倒下去,散兵游勇也变成了脚下断了头开了膛还不住扭动的蛇尸,终于真正松了口气。这时候我们距离井沿也不过一丈五尺左右,林非踩着林思文的手跃上井沿,我也用同样的方式跳上来,然后,随手在井沿边挑了条七尺多长的死蛇身子,抓着尾巴甩下井去,林思文在下面跳着抓住蛇头,爬了上来,几个人坐到地上,都感觉筋疲力尽。纹姑护着药箱和丛阳,还点燃了两个酒精灯照明,见我们上来了,就把丛阳拖到我们身边放下,自己绕过影壁开门出去。

我打起精神伸手去试丛阳的鼻息,非常微弱,被赤练蛇的毒气熏了整整半天,挂在蛇井上方又惊又吓,加上幼姗自梁上坠下时尾巴砸到他腰上,此时的他已经是奄奄一息了。顾不得林思文和林非在一边看着,我掏出贴身放着的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掰开他的嘴塞进去。好一会儿,可能是药丸在他口里化掉了一些,他终于“咕噜”一声咽下了药丸,他的呼吸逐渐均匀起来,慢慢地脸上泛起一丝红润,歪在我腿上的头扭过来对着我,睁开了眼睛。

真希望他没有睁开眼睛。我一看到映在他眼中的自己的样子,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蓬头散发,一头红褐色黯淡无光的“锈发”被蛇血湿透打了绺,狼狈地贴在脸颊和脖子上,脸上满是伤口,自己的血混合了半干的蛇血,红一块青一块还有的地方在流血,浑身血污沾了地上的青苔,什么颜色都有,还散发着蛇血熏人的腥臭气味,简直像是从屠宰场的臭水沟里捞出来的!他显然也被我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微微地蹙了蹙眉头,终于还是解开了,朝我尴尬地一笑,就自己坐了起来。道士的灵药奇效神速,看到丛阳没事人似的坐在我对面了,想到刚刚结束的这一场恶斗,我只觉得浑身都要虚脱了。

这时候,纹姑开门进了来,丛门房拿了个大竹扫帚,开始把落在地上的蛇尸打扫到蛇井中去,丛阳也起身帮忙,我和林非还有林思文老人,都已经耗尽了力气,干脆躺到地下休息。他们俩很快就把挂在藤上和落在地上的蛇尸都扫进了蛇井,纹姑打开林思文的药箱,丛里面拿出一个银色的小喷壶,朝蛇井里喷去。我起了好奇心,坚持坐起来,往井里看。只见喷壶喷出黄绿色的水雾,落到蛇尸上,立即升起了一寸多高的蓝火苗,也不冒烟,也没有气味,过一会儿,喷上药雾的蛇尸就烧成了黑灰,纹姑又再喷,就这样来回喷了几十次,井里满满的死蛇就成了井底的一层黑灰,连井壁也沾了黑灰。纹姑看烧净了,就把喷壶放回到药箱中,又取出酒精棉球和一卷绷带,开始给林思文擦伤口,简单包扎。坐在井边的我,一直盯着看井里的蓝火苗,火苗燃着的时候,似乎井底的中央有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一直没有火焰,火灭了,井里一片黑暗,这景象自然就跟着消失了,这让我感觉十分蹊跷。

拿过一盏酒精灯,把火焰压灭,忍着烫把灯芯拔出来,把瓶里的酒精瞄准了井底中心淋过去,又用拿火柴点燃了手里的灯芯,扔进去,纹姑很纳闷我在做什么,就也放下手里的事过来看,只见闪着蓝色火苗的灯芯落下去,刚才倒进去的酒精在井底燃起两寸多高的火苗来,井底正中,果然有巴掌大一块地方没有火焰。“这下面有问题。”我和纹姑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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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22:39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邻居·五十一·井崩

听到这句话,丛阳、林非、林思文都过来看,扒着井沿向下看,洞底那点酒精很快就烧完了,我们都确信井底有些古怪,好像是有个小洞。

现在屋子里已经没有蛇,纹姑决定干脆下井看看,丛阳帮她从车里找了个手电筒来,她也不用我们几个筋疲力尽的人帮忙,自己从外面车里扯了座套下来,撕成三寸宽的布条结成一条长绳,一边扎在房顶垂下的一条长藤上,另一边垂到井底。她一手拿着手电筒,顺着长绳向井底滑下去。在手电光下,我们都看清了,井底中心,是有一个小洞。纹姑很快就滑到了井底,她把绳子一松,就跳到井底,可是,她叫一沾地,就听见咔嚓咔嚓一阵碎响,井底以小洞为中心轰的一声塌了下去——原来下面,还有一层。

刚才的药火一烧,井底的砖石变得脆弱不堪,以至于难以承受纹姑的体重,她一踩下去,居然就都碎裂了,纹姑措不及防,一下子随着砖石向下落去,井沿上看着的林思文“啊呀”一声,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好在下面这一层并不深,不过五尺深,随着碎砖石落下来时纹姑也挥臂摆腿的把砖石朝边上打过去所已基本没砸到她,更幸运的是,她没有落到硬地上,而是落到了一个隐隐发出荧光的物体上,那东西好像柔软而有弹性,纹姑落在上面,连她的三寸金莲都没有挫伤。

纹姑的注意力从崩塌的井底转移到身下的物体上,微微的荧光并不能看清楚那物体的形象,她站起身,把手电筒照过去,那接住她的,竟是石地上一动不动躺着的一个人,一个女人!手电筒的光圈先是照在一段苗条的腰肢上,然后迅速上移,看到她的脸,我差点把舌头吞下去:“幼姗!”我身边看热闹的丛阳也失声喊出了“白小姐”三个字,林思文已经跳下落到纹姑身边,显然也被幼姗躺在井底这个景象吓了一跳。只有纹姑是不认识幼姗的,她甚至还伸手去试她的鼻息,立刻就被林思文拦住了。他先是小心地围着幼姗转了一圈,见她死人似地一动不动,才在她旁边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手腕去摸脉搏,一摸,他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对上面的我说道:“这个,是真人,活着,还怀着孕!”

是人?那么,她应该才是真正的白幼姗吧,我脑子里开始自动的编织起她的故事:被蛇妖捉住的女人,蛇妖化身的标本,蛇井中夺取第一丝月光的蛇化成她的模样使用她的身份……可怜的女人。这时候,林思文和纹姑也大概判定了她的身份,林思文对纹姑说:“没有蛇,咱们走。”说完,就跳起来抓住上面垂下的长绳,纹姑却不动,她看着躺在地上的幼姗,喃喃地说:“她怀着孕,怀着孕……”声音里,竟然透出温柔来,她抬头对林思文说:“带她上去吧!”手电筒依旧照在幼姗的脸上,想到她在蛇井下面不见天日地维持着生命,肚子里竟然还怀着孩子,在这淡黄色的光晕里,突然觉得她的脸上泛出些圣洁的母爱光芒来,刚开始看见她的脸,浮上脑海的首先是对吞吃小猴、劫持丛阳的幼姗的憎恨,如今,静静躺在井底的幼姗,却不是我所知所恨的幼姗了,不禁百感交集。

纹姑还坚持着要带她上来,林思文没有办法,摇摇头,终于还是跳下来,帮纹姑把失去知觉的幼姗背到她背上,用力举起她们,纹姑抓到绳子,开始向上爬,丛阳抓住绳子的另一端,帮着把她们拉上来。等她们被拉到井沿了,我们一齐伸手抓住纹姑,把她拉上来,幼姗放到地上,才又把绳子放下去拉林思文上来。

把幼姗平放到后座,纹姑在一边扶着她,我开着她的白色A6跟在林非车后面,回到湖岸居。一直坚持着,还帮着纹姑把幼姗扶到隔壁小猴睡过的那间房,然后和丛阳回家,一进门,我把门关上,靠着门就滑坐到地上,恍惚着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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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23:02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五十二 结账 (上)

醒来时,发觉自己浑身被绷带缠成了木乃伊,感觉很滑稽,丛阳正坐在床边看着我,见我醒了,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他脸上胡子也没刮,半边脸都是青色的胡子茬,我不禁伸手去摸。他抓住我伸出的手,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把我的手背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我转过头,假装生气地吩咐他:“快帮我把绷带解开,我快被缠死了!”他拒绝,说我身上几乎看不到一处好皮肉,解开了怕看了会恶心呕吐,假装恶狠狠地问我:“赤练蛇啊,咬了你几百口,你怎么毒不死呢?”紧接着捏着我的手,特别心疼地告诉我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早晨,我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他请隔壁的“林老先生夫妇”来帮我包扎的,“他们是医生啊,我哪里包得这么好?”我一听,几乎直挺挺地跳起来,我的丹药!他见我似乎要找东西,笑了,伸手从怀里摸出那个青瓷的小瓶,问我:“你是找这个?我帮你擦洗伤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替你收起来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药,没敢给你用。”我见到瓷瓶,才放了心,告诉他一定要收好,就又要他解绷带。我打保票说我的恢复能力是神奇的,裹着绷带影响恢复,他终于,还是将信将疑地动手帮我先解开胳膊上的绷带,果然,伤口恢复的程度让他十分吃惊,他放心了,很快帮我解下了全部的绷带,我感觉似乎力气又恢复了,除了浑身皮肉疼痛外,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于是自己下了床,先去照镜子。穿衣镜里,我浑身都是开始结痂的伤口,混合着一块块深深浅浅紫黑色暗红浅黄的毒蛇齿痕,像是披了张豹子皮,对着镜子,我转来转去地看,越看,越觉得有趣。

我的好心情持续了一个上午,先是伤口上的结痂纷纷脱落,竟然一点疤痕也不留,丛阳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然后,他又喊了外卖送几样我喜欢的菜来,饿了三天,我的胃口出奇的好,几个一次性餐盒被舔得干干净净,丛阳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直笑。吃饱了,洗个澡,镜子里的自己已经脱去豹子皮,又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了,蛇宅中那一场恶战,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遥远。翻了这两天的报纸,居然没有幼姗失踪的消息,也是,在这个大都市里,一个独居的女人,几天不见了,什么人会关心呢?但还是怕万一她公司里有哪个跟她关系较好的下属找不到她报案,就告诉丛阳尽快把幼姗的车开回去。

实际上当然没那么遥远。中午,楼下有人敲门,我急忙去穿衣服,丛阳就下楼开门,怕什么来什么,收账的东家来了,是纹姑,“邀我过去坐坐”。是祸躲不过,我硬着头皮跟在她身后,到了隔壁。直接上到三楼,在布置得实验室一样的厅里,新添了一张架得很高窄长的床,铺着白床单,幼姗正躺在床上,浑身皮肤苍白无光,小腹微微有一点隆起,死人一样一动不动。林思文穿着白大褂戴着做手术用的白帽子和口罩,还套着医用的一次性罩衣,戴着塑胶手套,正用手术刀沿着她的左手腕皮肤割开一个环形的伤口,然后又依次割开了右手腕、左脚踝、右脚踝,她仿佛真是个死人,伤口一直割到真皮层下面,却只划出一条红线,不见血液流出来。见我们进来,林思文点了点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放下刀,开始以顺着幼姗的上臂向下用力的撸下来,这时候我注意到,她的肩膀、脖颈、胸前、腰部、大腿根部也各有一圈割开的伤口,似乎已经开始愈合了。林思文撸着她的胳膊,一直撸到手腕的伤口处,没有血流出来,面条一样的白色细长的虫从她的皮肤和薄薄的脂肪层之间被挤出来,落到下面接着的盆子里。他来回撸了几遍,终于不见了虫,开始有血珠渗出来,就又捏着手反着方向向上撸,等也渗出血珠来,就停了手,用酒精擦了幼姗左手腕上的伤口,抹了点药膏在上面,绕到另一边开始撸另一条胳膊。纹姑看他暂时还不能停下来,就没再等,领着我上了四楼,一上楼,我吓了一跳:这不是纹姑的客厅么?一样的高到天花板的红木小屉大柜、一样的随形多宝阁、一样的吊灯窗帘地毯、一样的长案、案一样的翡翠蛤蟆镇纸、墙上一样的五尺长卷春宫、地上一样的高背椅瓷坐墩、放着一样的坐垫,除了,这间客厅比纹姑那间更大,通向别的房间的门也多了两扇。她自己径直坐到那把高背椅上,示意我也坐,我就坐到了瓷坐墩上,她开门见山地说:“蛇,我们帮你打了,你和非儿这个月就把婚事办了吧!”“这个月?今天已经20号了啊!”“今天21号,你睡糊涂了。结婚我们又不需要大摆宴席,反正没有什么亲朋,注册一下而已,你户口是在J市吧?非儿拿英国护照,可能手续麻烦一点,不过不用你担心,各种关节我都安排好了。”

我任凭她安排着我的婚姻——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是万万不可悔改的,等她说完了,我终于开口问了一句:“都凭您安排,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要我嫁林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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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23:39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五十三 结账 (下)

纹姑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拍了拍肚皮说:“我怀孕了。”我差点跳起来,她怀孕了,四百岁的女人怀孕了?纹姑接着说:“我四百岁了,怀孕了,你知道我没有身份的,我的孩子得有身份,像你们一样。”说完,她看着我的眼睛,“你怎么搞到身份的我不关心,你结婚,假装怀孕,然后给我的孩子一个身份。我的孩子要在这个社会上做人,不能像我一样不见阳光做妖怪。”说到她肚子里还没成形的孩子,纹姑显得很激动,也难怪,在这个年纪怀了孩子,她的母性会以一种非常极端非常强烈的方式极敏感地体现。给孩子一个合法身份,上个户口,不是个难题,问题是,林思文也四百岁了,他有身份,而且是一个公众身份,拿外国护照的整形外科专家,国外不把四百岁的老头子当妖怪?我把这疑问咽回到肚子里,这里面有蹊跷,我要是问了,反而可能让他们警惕起来,于是,我转移了话题:“那,让我看看我的未婚夫吧,林非呢?”“你左手第二个房间里,第三间是你们的新房,你也可以进去看看。”说完,纹姑没再理我,自己起身下楼了。我扒着栏杆往下看,这段时间里,林思文在楼下已经撸完了幼姗的右臂和双腿,地下四个白瓷盆子,每个都盛了不少那种白色面条样细长的虫子。纹姑到了楼下的大厅里,林思文正好也撸完了幼姗最后一条腿,他把几个盆子里的虫子倒在一起,满满一盆,丛药箱里拿出小喷壶,喷了些药在盆里,一阵小小的黄火苗后,盆里只剩下一层黑灰,他把盆子放到水池里冲洗,自己就摘了手套帽子脱了罩衣,都扔到垃圾桶里,就和刚刚下楼的纹姑抱在一起下楼去了。我走到左手第二间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房间里有一个整面墙的乳白色大壁橱,地上铺着乳白色地毯,一张乳白色的大床上,林非正盘腿坐着,翻看一本书。门一开,他抬头看我,四目交投,我们都感到很尴尬,又都低下头去,我注意到他手上的书,是一本中英文对照的《唐诗三百首》。没话找话,我指着书笑说:“第一次见有人看中英文对照的《唐诗三百首》呢!”他就有点不好意思,解释说:“我需要看英文的解释……”一下子我想起他是英国长大的,就没有再取笑他,可这一下子,就又冷了场。

我站在房间中央,这屋里也没有椅子,我觉得自己过去坐到床上很别扭,站在地上又显得很局促,就干脆走过去坐到窗台上,透过大玻璃窗朝外看,一边就跟他说到了正题:“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我们结婚?”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很淡漠地说:“给奶奶肚子里的孩子一个身份,我结婚,孩子生下来就当是我们的报告给政府。”“然后呢?然后,他们自己养孩子?那我们离婚他们会不会插手?”“不知道。”这答案很让我丧气,我于是又换话题,“给我看看你的护照吧,我也好去咨询一下这手续怎么办。”

他就从床上跳下来,把床头靠背掀开,里面是个小柜子,翻出护照递给我。我接过来,打开,一层冷汗从背后渗出来,姓名:HEMING LIN。我几乎颤抖着手指指着那行名字,问他:“这,怎么回事?你不是叫林非么?”“为了纪念死去的父亲,爷爷在我十八岁时帮我改了林鹤鸣的名字,只是在家里或者熟人间叫我林非,对外,我都是用这个名字的,怎么?”“你还记得纹姑来找你爷爷那天打你个半死么?她那天找的人,叫什么?”“林鹤鸣,我父亲的名字啊。”“她找的林鹤鸣,就是你爷爷,他原本叫这个名字!别打断我,我在想,他到底是不是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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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27:56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五十四 眷养

“别想了,我不是又怎么了?”门突然被推开,林思文推门走了进来,插话进来,然后转向林非,吩咐道:“非儿,给你媳妇看你的长命锁。”林非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解开了胸前的几颗扣子,敞开衣领。他结实偏瘦的身体我见过的,并没有什么“锁”,林思文走上前去,把右手食指放到嘴边一咬,丛指尖挤出一颗圆圆的血珠,按在林非胸前,只见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锁片形状逐渐凸现出来,贴在他胸前,显出翠绿通透的颜色,上面隐约渗着些血红的丝线,竟是片血浸翡翠玉锁,浮雕着一对龙凤,中间四个字,却是“长命百岁”。

我从窗台上跳下来,站在林非对面,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他眷养的人牲?”他不看我,眼光望向窗外,僵硬地答道:“是。”我没话说了,仔仔细细地看那个贴在他胸前的精致的锁片,血浸的翡翠,细细的红丝仔细分辨又分别显现出深褐、暗红、棕红、血红、浅红的颜色,纠结缠绕就如一张神秘的网,不知浸润了多少年的人气,我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回头问林思文:“这块血浸,怎么也二三百年了吧?我真是,服了你们了。”“我们?你还知道谁有这拘命的东西?”“还能是谁?我自然是说尊夫人,她给我一条鹤筋,帮我拘了那只猫。”“她?”林思文面有得色:“她那不过是女人的把戏,拴个猫狗罢了,拘人,她学不来的!”林非站在那里,听着我们讨论,脸色铁青,眼睛绝望地看着窗外。我干脆在床边坐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洋洋得意的老头子,央他讲这背后的故事。老人站在地当央,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我,还真的打开了话匣子。

“三百年前,当时我还叫林鹤鸣,出洋的时候带了个贴身的仆人林福,便是林非的先祖——这是我拘的第一条命,他可是自愿的!”老人陷入了回忆,“我给他改了名叫思文,就是思念阿纹的意思。后来用血浸翡翠拘他的命,本来也是没有必要的,他对我忠心耿耿,只是他特别喜欢这块翡翠,才给他戴了。他四十多岁的时候,我给他娶了亲,女人难产死了,生了个儿子。他七十岁的时候死的,我干脆就顶替了他的身份带着他的那个二十几岁的孩子到了另一个国家,怕那孩子乱说话,就把这块血浸传给他戴着,这是我第一次用“思文”这个名字。后来觉得养着林福的后人,我也有个伴儿,到老了就用他们的身份,也不用被当成老不死的怪物,也不错。就这样,这孩子到年老的时候,我再用他的身份易地生活,一直到现在,林福的后代我一直眷养着,取名字不过就是思文或鹤鸣,用血浸拘着他们的命,我就几百年都这个样子周游世界,每过个三四十年就“死”一次换个国家,做我的医生。今年回国来,本来是打算回来找到阿纹,就和她隐居山林的,三百年,我该看的都看了,我们已经四百岁,太岁胆,也不过能让我们活到五百岁而已。”老人说着,似乎有点动了感情,我插嘴道:“那林非呢?你们隐居,他怎么处理?”“放生啊!他本来可以成为林福后人中最幸运的一个的——他的祖上,其实也没有受过苦,随着我周游世界,除了四十岁才可以娶女人而且只能留一个男嗣之外,我也没有限制他们的生活。”“可是你现在要他和我结婚!”“都是意外,没想到这么快找到阿纹,更没想到她四百岁了还能怀孕……嘿嘿,想不到我林鹤鸣四百岁了还要做一回父亲,就只好让非儿认命了。我的孩子,得有个正式身份。本来要非儿出去交个女朋友娶回来是很容易的,只是她突然怀孕了,那样就来不及了,刚好你来求助,就和你做个交易了。这下清楚了吧?”

听他这样讲,我也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却是与这事无关的,就是为什么救幼姗——那个女人回来。听我问这个,老人捏着胡子梢,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说:“还不是阿纹,自己怀孕了,心肠也变软了,听我说那女人怀着孕,就要我带回来救活她,还说至少把孩子救下来养着,给我们的孩子作伴,我也拗不过她,唉。”带着一副“女人太麻烦”的表情,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边说“我还得给那女人去缝创口呢,也怪,不吃不喝死人一样,肚子里的孩子却还在长……” 一边就转身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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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 五十五

他一走,房间里就静了下来,林非还站在地上,我坐在床边,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听了刚才林思文的解释,事情似乎已经明了,但我总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清楚,静静地坐了一会,干脆不想了,先回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没跟林非说什么,自己出了门,下到三楼时,看到林思文正在缝合幼姗身上的创口,纹姑站在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男人,谁也没理我,我就自己下楼出去了。关上外面的防盗门,走到丛阳的门口,犹豫几次,终于还是没有敲门,嫁林非,这事,我该怎么跟他说?越想越烦躁,干脆下楼出去,打了个的士,回自己家,想到回家,突然想起已经三四天没有回去,小猴在家里,不知该急成什么样子了。

果然,到了家门口,钥匙刚刚插进锁眼,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没等我开门,门忽的一下被拉开,小猴一下子扑进我怀里,哭道:“你到哪里去了?”这感觉,跟我从五梁山回来那天丛阳问我的语调,却也有几分相似。我一手搂住她拍着她的后背,一手从身后关了门,进到客厅坐进沙发,她还赖在我怀里撒娇,我就有点不耐烦,松开她要她坐好,正色问:“你最早,是纹姑养的吧?”她见我表情严肃,就老老实实点头说是,我又问:“跟我说说,纹姑是怎样一个主人。”她见我不是随便问问的样子,就关切地反问我:“出了什么事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想想。”我也没瞒她,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她听得目瞪口呆。听我讲完林思文和纹姑要我嫁林非的原因,突然问了一句:“他有没有说那些女人,就是那些嫁给林福后人的女人,比如林非的奶奶、妈妈?她们是怎么死的?”

对,我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在这里,那些女人,那些“生了一个男嗣”的女人,她们怎么样了?

我抓起电话拨林非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他才接,电话一通我就问了一句话:“你妈妈怎么死的?”他犹豫了一下,回答说:“我没见过妈妈,听爷爷说,她,生我的时候大出血……”他自己似乎也发觉了这个答案有问题,迟疑了一下,问我:“你怎么问这个?”我看着小猴点了点头,回答他说:“没事,随便问问。”就挂了电话。“是有问题。来,接着跟我说纹姑是怎样的主人。”小猴迟疑着,一边想,一边说:“她……是个很寂寞的女人,心不坏,对我们都还不错。”“你们?” “是,以前还有一只鹦鹉和一对兔子,后来,都放了。就剩下我,还给了你……”说到这,她低下头,有点脸红。我打断她的话,问道:“那,她有没有提过她丈夫?”这个问题,小猴答得倒是很痛快:“没有。她从来都只把我们当作猫狗,不与我们谈这些的。只是,她一直把自己的屋子布置得跟新房一样,还……”她的脸又红了,“还挂那样的画,我们也就知道她可能是在想什么人。”我知道从她这里只能得到这些线索了,就没再问她什么,自己到卧室里躺在床上继续想这个事,小猴跟了进来,躺到我身边,我怕她多话,干脆让她变作猫的样子,她也就乖乖地蜷在我枕边。

嫁林非似乎躲不过了,丛阳怎么办?小猴怎么办?嫁了,纹姑生了孩子,假称是我的孩子,给这孩子一个身份,之后呢?我将被安排成什么样?难产而死?最后,这四个字在我脑子里绕来绕去,我干脆坐起来,抱起小猴,锁门出去,可是,去哪里呢?后湖?

于是就到了后湖,于是就租了条船,于是划到湖心,于是干脆跳下水去游个畅快,等我扒着船帮浑身湿漉漉地爬上来的时候,小猴正趴在船板上又急又怕喵喵直叫。我甩甩头发上的水,望着已经开始西沉的太阳,看着小猴,想着丛阳,突然强烈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生命的重要,下定决心:不管怎样,我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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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 五十六 》

抱着小猴回到丛阳家,一进门,把小猴放到地上,就和迎上来的丛阳抱到一起,他见我浑身还是湿的,就问我干嘛去了,我只说在湖里划船,一高兴,就跳下去游泳了。他没再多问,搂着我的腰进了客厅坐到沙发上,小猴这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躲到哪里去了——她对丛阳,一直都是很回避的,我也猜不出,是因为嫉妒他和我的关系还是因为那一夜他不会记得的激情。坐在沙发里,靠着他的肩膀,我们都不说什么话,只静静地体会依偎着对方的感觉,他的手臂暖暖地环绕着我的腰肢,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干透,浑身冰冷,他身上的热气就那样暖暖地透过**着他的后背传过来,放在腰上的他的手,火烫火烫。我仰起头迎接他自上而下的吻,他火热的抚摸如早春烧荒的烈火滚过我湿凉的皮肤,我闭上眼,全身心地投入到一场激情中去——生活如此美好,想不沉醉也难……

云收雨歇,丛阳头靠着沙发扶手半躺着,双手爱怜地抚摸着我身上随着身体的痉挛一阵阵颤动的毛发。我趴在他肚皮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抖动着,身体还没有从激情中平复,脑子里却已经随着他的抚摸渐渐平静下来,我看到了小猴。小东西就躲在电视后面,露出的一小段尾巴暴露了她的位置,那么,刚才的一切,她想必也是看见了的,我没有喊她出来,还有更需要动脑子的事,比如,我该怎样告诉他自己就要和别人结婚的事呢?就算我解释清楚了,他能够相信对面的老夫妇就为了一个孩子的身份就可以改变另外三个人的命运吗?

出去吃饭,吃完饭去酒吧喝酒听歌,半夜里回来,他很快睡了,我睡不着,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我们这么好,让我怎么跟他说呢?到浴室里面对镜子来回换了无数个表情,演习了不知多少种开口的方式,越来越觉得没有跟他说的勇气,怎么办呢?逃是逃不掉的,那对老家伙我对付不了,何况他又没有特别的能力完全帮不上忙,顺从,顺从的结果又会怎样?顺从了他们,跟林非结了婚,那该如何处理和丛阳的感情?情人还是陌路?他们会干涉吗?孩子出生后呢?她们会怎么处理我和林非这段婚姻?就算能放我一马,丛阳又能接受这个过程吗?我脑子里乱七八糟,干脆到书房去,打开电脑,上网,联众还有20000两银子,赌吧。

没有开灯,机械地按着鼠标,一个半月没有上网,msn上一个人也没有。小猴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跳到我腿上,抬头看着我,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我于是让她变了身,她怯生生地开口道:“我看见……”她害羞地低下头去,“看见你们……你变了狐狸,他也爱?一个男人,真的也可以和一个异类相爱吗?”我看她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干脆直接问道:“你爱上一个男人了?”她红了脸,坐到地上抱着我的腿,不说话。我没催她,一边继续想如何向丛阳解释,一边摸牌押分,过了好久,她突然冒出一句:“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心里一动,答道:“这就是说,你想离开我了。”她不语,又过了好久,窗外天开始放亮了,她终于幽幽地说: “我是喜欢他了的,却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我……”她终于鼓足勇气,对我说:“就是,那个林非,我受伤躺在那间房里,他也是……我们也没说过话,他都不知道我究竟长什么样子——我那时候是个抹了一身蓝药膏的怪物——可是他那么苍白、那么秀气、那么英俊、那么脆弱、又那么忧郁……我看了他三天,一心只希望自己不要恢复,好能够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她一副憧憬的样子,说完那一长串形容词,就开始两眼放光望着窗外,我一愣,手指一抖,点在“梭啦”上,才发觉自己只有一对A,对方两家顺面,10000两银子归了人家,想想怪泄气,就退出了游戏室。

退出游戏,给丛阳写mail解释和林思文夫妇的交易原委,仔细琢磨着如何措辞更能让他冷静下来接受现实,写写改改,写了四千多字,差不多用了两个小时,越写心里越乱。终于还是写好,发出去,起身从书房出来,丛阳正在梳洗准备去上班,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他梳洗停当,抱,吻,送他到门口,他拍拍我的脸,疼惜地说:“好好等我回来。” 关上门,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他到了公司,收了mail,该是怎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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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33:12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邻居 五十七

他刚刚走,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我听着那不紧不慢的节奏,心乱如麻,小猴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干脆自己去开门——丛阳走了,能来敲门的也就只有他家对面这户宝贝邻居,都认识她的了。她自己在前面轻飘飘地踩着猫步下楼去,我跟在她身后一步步挨下去,感觉脚步无比沉重。她到了门口,先从“猫眼”向外看了一眼,突然像是怕被发现似地蹲下去,猫着腰跑到我跟前,颤声说:“是他!你还是让我做猫吧!”于是我知道,敲门的是林非。

我没理会她,径自坐进沙发,外面林非又敲了两下就停了下来,小猴正站在我面前发嗲央求我让她变猫再开门,听到敲门忽然停了下来,一跃而起蹿到门口就把门打开了,轻喊了声:“唉,你别走……”突然发觉自己已经站在林非面前了,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站在门口,也没有闪身让林非进来,呆在那里。林非站在门口,显然也对小猴的突然出现很诧异,但立刻就想到是我的猫,只是没想到她恢复之后是这么漂亮而已。小猴堵在门口,他进来也不是,不进来也不是,只好很礼貌地轻声咳嗽了一下,小猴这才突然回过神来,慌忙把眼神从他身上移开,羞得深埋了头,回身就往屋里跑,一头撞在早站在她身后的我身上。她求救似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表示,就低下头绕过我跑上楼去了。我把林非让进来,关好门,见林非还杵在地上发愣,也没理他,自己又坐回沙发上。他没话找话地说:“刚才的,是你那只小猫吧?”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他又迟疑了一会,又感叹道:“变了身,还真认不出来了。”我故意用一声咳嗽打断他,他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脸有点红,小心翼翼说:“爷爷要我带来了注册需要的文件,你要不要看看?”说着,把拎在手上的一个纸袋递给我,我接过来,随便翻了翻,苦笑着说:“我还有什么好看的?他找律师准备好的东西还会有错?你要是和我一样中国户口,就不够注册年龄,偏你又拿英国护照,连体检的表格都替我添上‘早孕’了,我还能怎么办呢?”要他在客厅等着,我上楼换了件衣服,问小猴要不要和我一起回趟家,小猴还在发花痴,傻乎乎地没回答我,只偷偷地从楼梯栏杆之间拿眼睛躲躲闪闪地瞄着林非,我叹一口气,让她变了身,抱着她下楼,和林非一起锁门出来。变了猫,小猴就不那么羞涩了,大胆地把眼睛锁住林非俊美的面庞,一眨不眨,在电梯里,我干脆对林非说要看文件,拿过他手里的纸袋,把小猴交给他抱着,自己翻纸袋里的东西。在林非怀里,这小东西一动也不敢动,我几乎看得到她身上短短的绒毛的颤抖。下了楼,我丝毫没有抱回小猴的意思,反而不客气地从林非的手里抢过车钥匙,林非刚才被变了身的小猴的眼神看得很尴尬,现在虽然怀里抱着的是一只猫,却分明体会得到那对黄绿色猫眼里闪烁的异彩,他坐在我旁边,姿势僵硬,直到我在楼下停了车,他胳膊都没动一动。

上楼,开了门,让林非在客厅坐着等我,自己进卧室去找出我自己的户口簿和身份证,拿上,就跟他下楼,小猴还是可笑地趴在他怀里,他还是僵硬地抱着她,我们直奔照相馆照了合影以及大头像的快照,然后去吃早点,吃了早点取了照片直奔市医院——林思文已经安排好整个过程,我们就跟着走就是了。硬着头皮敲了“专家休息室”的门,开门的就是林思文,他见我们来了,把我们领进门,一把搂住林非肩膀,向里面的人介绍道:“这就是我孙子,也要当爸爸了呢!” 休息室里坐着的两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立刻开始附和:“林老真有福啊,孙子都要结婚了……”我无心细听,把纸袋里的文件和我自己的户口簿交给林思文,林非见我腾出手,赶忙把小猴交给我,我抱过小猴,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等着。要填的那些表格林思文都已经填好了林非的部分,他把我身份证户口簿上的资料一一填到那叠表格中相应的地方,拉着我们出了医院。晕头转向地被他带到几个不同的地方,他去交涉,我只管每到一处就朝着“林老”的熟人点头微笑,再在填好的表格上签名,甚至还按了两次手印。到中午,我们跟着他盖完了最后一个章,手里多了两个烫手的红本本,林思文阴笑着对我说:“恭喜你啊,从此就是我们家媳妇了。”一整个上午,小猴乖乖地趴在我怀里,一声也没出,林思文忙活了半天,终于注意到她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看得出他对她完全恢复了旧观感到很惊诧,但也没有说出来。自己招手拦了辆出租坐进去,对林非说:“带着你媳妇去浪漫吧,晚上别忘了回家!”就回医院了。我把钥匙还给林非,自己抱着小猴坐进车后座,林非坐在前面,也不发动车子,也不说话。

我放下小猴,对林非说:“麻烦你帮我照顾她一下,我,得去看看丛阳。”就要下车,他在前面“咔”的一声把门锁住,说:“我送你。”

到公司楼下,我打了个电话给丛阳,通了,丛阳一定是看了那封mail的,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林非坐在前座,听着我拨了号,接通,却全无动静,等了好一会,终于不耐烦了,抢过我的电话,对丛阳说道:“你来粤港。”他把车停好,我还是抱着小猴,到了粤港,找了个包间,坐下,他又拨电话给丛阳告诉他包间号,然后点了菜。菜很快上来了,我坐到靠里面的一把椅子上,小猴自己也跳到一把椅子上趴着,小姐关门出去了,林非和我,各怀心事,就那么坐着。似乎过了很久,丛阳终于出现在门口,他自己推门进来,坐到我旁边,没说话。

我抬头看了看林非,迟疑一下,对他说:“你带小猴去玩吧,我晚上会回去的。”林非看了看我们,伸手从椅子上拎起小猴抱到怀里,拿了车钥匙和纸袋就出去了,就在他关上门的瞬间,我和丛阳抱到了一起,许久,没有分开。

下午,丛阳没有直接回公司,在后湖的中心,在我正式成为林非的妻子当天下午,我们俩开始了第一次“约会”,湖心无遮无挡,阳光直射下来,晒得人皮肤滚烫,湖心只有我们一条小船,我们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仔细地回顾,分析,纹姑的孩子还要八个月才能出生,我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争取最后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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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33:45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邻居 五十八

下午,和丛阳分开后,我回到我的“新家”,一到楼下,林非的车已经在楼下了,上楼,敲门,开门的又是林非,小猴跟在他脚边,看到我,仰起头讨好地“喵”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动,没像以前一样跳到我怀里,我当然知道经过这一天的“感情交流”,她的心已经彻底倒向林非了。随着林非,上楼去,我在这里,是有一间 “新房”的了。路过三楼的大厅的时候,那张手术床还摆在那里,幼姗石像一般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只是手边多了个架子,挂着输液瓶。我没有停留,直接上了四楼,就在林非房间隔壁,就是我们的“新房”,门关着,钥匙就插在球锁上,林非有点孩子气地解释说:“你没回来,我就没进这屋,还不知道爷爷他们把房间布置成什么样呢!”我冷笑道:“布置成什么样,难道还希望给我们个‘惊喜’么?”他立刻就不言语了,默默地转动钥匙打开门,门一开,我猛抽回向内踏去的脚,蜂蜇一样向后跳开:这房间,布置得跟纹姑603的卧室,一模一样!

林非看到我这么激烈的反应很意外,但也觉得这间房的布置太过古怪,干脆就又把门拉上锁好,两手扶住我肩膀,说:“要不,先到我房间里吧?”我后背挺直,警惕地说:“到你房间?”他看出了我的疑虑,赶忙松开手解释说:“我是说,先到我房间坐坐吧……或者你晚上睡这个房间,我另外想办法。”“晚上的事,晚上再想吧。”我淡淡地说,随着他进了旁边的房间,不客气地直接坐到床上,看他把门关好,小猴在他脚边绕来绕去,看得我也头晕,终于小东西也看出我不高兴了,在地上转了转,还是跳上床来,在我腿边趴下,用头拱了拱我的腿,作出一副认错的样子。林非转身出去,过一会儿拿了一杯水来给我放到床头柜上,自己就出去了,我起来把门关死,躺到床上,发呆,迷迷糊糊的居然就睡着了。

晚一些的时候,纹姑来喊我吃饭,吃饭在一楼,我下去的时候,发现躺在手术床上的幼姗又换了一个药瓶在输液了,还是丝毫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吃饭时,我就问林思文,怎么幼姗还不能醒来,他说自从除去了幼姗皮肤下面的虫之后,就必须要输液她才能保持生命状态,奇怪的事,她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浑身冰凉,体温都只有三十度上下,肚子里的孩子却似乎很健康——虽然家里没有B超机,但仅仅摸脉都摸得出是个特健康的孩子——虽然才三个月。聊过幼姗,吃过晚饭,纹姑夫妇就回二楼他们的房里去了,我和林非坐在桌边,都觉得无聊,干脆,到丛阳那里去敲门。

丛阳已经到家,茶几上几个饭盒装着吃剩的外卖,他正在看电视。百无聊赖,谁也没什么话说,三个人看电视到十点,林非起身告辞,我干脆留下了。晚上和丛阳躺在床上,谁也没有做爱的心思,互相抱在一起,醒着。丛阳突然问我:“你的猫呢?我总感觉那猫怪怪的。”我淡淡答道:“怀里抱的是狐狸你不觉得怪,对面四百岁的老女人能怀孕你不觉得怪,爱人跟别人注册结婚你不觉得怪,抱着别人的合法妻子睡觉让那个做丈夫的自己回去不觉得怪,怎么单觉得我的猫奇怪了?”我这话语气虽然像是玩笑,却含了一分销不掉的无奈在里面,他胳膊用里抱紧了我,在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我总觉得,那猫的眼睛看我的时候怪怪的,像人。”我拍拍他后背,说:“别猜了,猫名字叫小猴,也是可以化成个姑娘的。”他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也没问。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中,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散发着男性气息的香皂气味,闭上眼睛。

这晚,林非在他的房间里,和小猴一起,度过了他的“新婚之夜”。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故意把小猴留在了房间里,于是林非从丛阳这里回去,上楼,一开门,就见到小猴正趴在他的枕头上。她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嘴里轻轻叼着盘到身前的尾巴尖,睁大眼睛盯着他,林非就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早知道她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而她此刻的眼神,就和早晨在丛阳家为他开门时变身为美丽的女子时一模一样,那黄绿色美丽的眼珠在灯光下甚至还幻化彩虹一般的光晕来,明明白白地诉说着心中的爱慕。林非傻乎乎的立在门口,拿不定主意是走进去还是退出去,最后他还是向后退了一步,把门带上,自己去洗手间洗漱了。屋里的小猴还保持着酝酿了几个钟头的这个可以不必变身就显得可爱的姿势,门一关,她眼里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下去,彩虹化成露水,大大圆圆地罩在眼珠上,颤抖着却不掉下来。

林非五分钟后洗漱完毕再次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小猴已经无法再保持她“骚猫”的姿态,意料之外的惊喜让她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跑两步跳进林非的怀里。林非抱住她,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柔情。他关上门,把她抱到床上轻轻放下,自己脱下外衣外裤,换上大T恤和短裤,小猴就趴在枕头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接着,他关了灯躺下,小猴的眼睛在黑暗中映着窗外的月光,仿佛是两粒发光的绿宝石,他伸手放到小猴暖热的小身子上,闭上眼睛,两滴泪水滑下来,仿佛是流动的水晶。

这个被老妖眷养的少年,从出生便知道生命并不属于自己,他的存在只是为了将来老去的时候给主人做一次替身,活着的意义,便是做主人的影子。十八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命运,在主人漫长生命中扮演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而现在,他的手放在一个毛茸茸的小身体上,那是和他一样命运的伙伴,她也被主人眷养,她也没有自由,而她用那样热烈的眼神看了他,他表面上装作无动于衷可自己知道他从此不一样了。他好笑地想到今天是他新婚的日子,又觉得在这样一天,和小猴躺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一种庆祝,于是他伸手把小猴搂得近一些,近到让小猴羞得把头埋到尾巴后面的程度,抚摸着她软滑的皮毛,沉沉睡去。而小猴团在他怀中,闭着眼睛,耸起鼻子呼吸着他呼吸过的空气,竖着耳朵倾听着他的心跳,整晚都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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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34:09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五十九 足月

半年里,我没有让小猴变过身。

半年里,我每个月装上假肚子由林非陪着跟林思文到医院去做一次“体检”,余下的时间深居简出。

半年里,我每个晚上和丛阳在一起把小猴留下陪林非。她看我的时候不再是那水一样的柔情而是躲躲闪闪,那柔情都转移到了林非的身上,偶尔捕捉到她的目光,那里面也只有祈求和抱歉。

半年里,纹姑的肚子一天天鼓起,脸上层层褶皱叠成的皮肤,透出几丝去不掉的红晕。她的身躯还是一样瘦小,一天天长大的肚子却大张旗鼓地挂在身前,她骄傲地挺着肚子,脸上骄傲着三百年等待换来的幸福。

半年里,日子一天天重复着大同小异的内容:相爱的人继续相爱,算计的人继续算计,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一天天更像个孩子。

半年里,幼姗依旧显不出一丝活气,一动不动躺在三楼大厅靠输液维持生命,除了一天天雄伟起来比纹姑更高耸的肚子,她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比纹姑的大两个月——就是说已经足月了。

每个人都看出来了,所以,当这个冬天的周六中午,幼姗下体突然流出淡黄色清亮的液体的时候,谁都没有惊奇,那时候我、林非、纹姑、林思文还有小猴正在吃午饭,就听到楼上传来“噗”的一声,大家都抬起头,知道是幼姗要生了,就又埋头继续吃饭。吃完,林非去收拾碗筷,小猴依旧绕在他脚边跟着进了厨房,林思文和纹姑就上楼去处理即将产子却完全不能动的幼姗,我没有事,也就跟着上去看。

幼姗继续赤身躺在那里,林思文穿了白色的医用罩衫,已经在她身下垫了块塑料布,并用一块干毛巾擦着她下体刚刚流出的羊水。过了十几分钟,我们都看到幼姗高挺的肚子收缩了一下,又一股羊水几乎是喷溅的一半哗地流出,林思文把毛巾交给纹姑要她来擦,自己去检查幼姗的脉搏和血压,然后自己戴上塑胶手套,把手伸进幼姗的下体检查子宫口的状况,然后要纹姑也穿上罩衫戴好手套:就要生了。他抬头看到我,就让我过来帮忙,我对生孩子是完全不懂的,于是他就吩咐我去烧开水。

我下了楼,林非在厨房里已经收拾好了碗筷,他似乎也知道生孩子要烧开水的,正拿着一个大水壶接满水,我就过去站到一边看他烧水。他把水壶放到煤气灶上,点了火,一边等着水开,一边就问我:“她动都不能动,怎么有力气生孩子呢?”问完,觉得自己一个小伙子问这样一个问题很不好意思,就又补充一句:“当我没问。”我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电视里女人生孩子都是要很费一番力气的,幼姗行么?十分钟后,水开了,林非把水折倒一个水桶里,拎着上了楼,把水放下。我看到躺在那里的幼姗的肚子已经塌下去不少,地上扔着几条湿淋淋的毛巾,林思文站在她头一边,一边测着血压,一边从上往下推她的肚子,纹姑站在她被分开的两腿前,也帮忙按肚子,而半年来毫无生命迹象的幼姗,竟似乎在主动分娩,肚子的肌肉一动一动分明是在用力,开始有血流出来。小猴看到血滴下来,也不怕,好奇的跑过去看。

接着,听到纹姑惊喜的声音:“出来了!”我们跑过去看,一个长着黑色头发的小脑壳正一点点露出来!

孩子露头了,纹姑把手伸进幼姗身体里,抱住孩子的头,一点点地帮忙把那个小脑袋拉出来,终于孩子的头露了出来,呼吸到第一口空气,孩子发出“哈”的一声,这一声,不是啼哭,反倒像是一种古怪的笑声,纹姑愣了一下,谁知孩子在这一声怪笑之后,小嘴一合,一口咬住了纹姑戴着塑胶手套的右拇指,纹姑踩着脚下地上的血污,一滑,摔倒在地,就没有起来。

林思文一见,停了手绕过来扶她,看到她垂在地上的手,一下子跌坐到地上,纹姑的戴着塑胶手套的右手,拇指的指肚连着上面的手套,已经连骨代肉被齐齐咬去,断口整齐,可见那牙齿是如何的锋利,更惊人的是,伤口没有流血,呈篮紫色,微微有点荧光。而在他们头顶,幼姗敞开的双腿中间,分娩还在继续,孩子露出头部后,正扭摆着身子一点点钻出来,脖子下面没有胳膊,是个蛇身!小猴吓得一下子跳到边上的洗手池沿上,我和林非冲上去,抓住纹姑的脚把她拉开到远一点的地方,林思文惊跳起来,看着孩子正挣扎着就要生出来,抓起开水桶就朝它泼过去。

开水泼过去,那人头蛇身的孩子没有被烫死,摇晃了下头,又发出一声“哈”,反而用更快的速度扭摆着向外钻,到最后猛地一挣,哗啦一下落在地上,一股污血跟着喷了一地。我一下子跳开,地上的东西,竟是一条一米长,手臂粗的人面双头怪蛇!

林思文用手里的开水桶扣过去,只压住了蛇身的中段,两个婴儿一样的蛇头从桶沿两端高高地扬起来,红红的小嘴大张着,两片嫩红的小嘴唇中间,路出一口钢刀似的蓝白色半透明的牙齿。林思文死命压着蛇身,躲避着哈哈怪笑着的蛇头的进攻,我飞快地把纹姑放上林非后背,他立刻把她背下楼去,小猴也跳下洗手池跟他下楼去帮忙开门。我绕开手术床跑到幼姗靠近头肩一边,操起挂输液瓶子的支架一把折成两截,跳到窄床上跨在幼姗身上,瞄准了怪蛇大张着的两张嘴,两臂同时发力,嗵的一声,把两个头都穿过嘴钉在了木地板上。怪蛇浅蓝色的毒液混合着紫红色的血从口里喷涌而出,随着它猛烈的挣扎甩得到处都是。我松开手,林思文也放开了水桶,只见两个头都被钉在地板上的怪蛇中间的腰身扭来扭去,不断地击打着地面,孩子一样黑亮黑亮的眼睛大睁着死盯着我,目光鬼魅一般地闪烁,过了许久才渐渐地熄灭了,它无力再大幅度地挣扎,只是微微痉挛着,血也不再喷涌,而是缓缓地顺着嘴角向外流淌。我和林思文都松了口气,这时候才感觉到房间里充满了一股强烈的尸臭,强烈到我们都忍不住开始呕吐起来,被这少见的臭气熏得类水直流。吐得一地狼藉之后,感觉能喘过气直起腰了,才看到躺在窄床上的幼姗,生下这人面双头的怪蛇后,突然变成了一具棕绿色的骷髅,腐烂的一点皮肉松松地挂在上面,身下,则汪了一滩腐肉化成的黄绿色的脓水。刺鼻的尸臭,仿佛是有形有色的一般袅袅上升,在房间里盘旋漂浮,林非爬上楼梯,显然也刚刚吐过一遭了,他被尸臭熏得软绵绵的,无力地说:“下来,快!纹姑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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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 六十

林思文直起腰,就去拿他那个药箱,拿过来,没急着下楼,先打开了,拿出那个小喷壶交给我,想了想,又戴上塑胶手套,打开下面一个夹层,从里面拿出一块火柴盒大小用塑料膜裹着的深黄色海绵样的东西来放到地上,小心地揭开塑料膜,对我说:“千万不要碰到它,你先把这里收拾了吧。”说完,才盖上药箱交给林非,自己扶着栏杆步履蹒跚地下楼去了。我拿过喷壶,把里面的药粉喷到那具幼姗化成的骷髅和那还没有完全停止痉挛的怪蛇身上,矮矮的火苗迅速燃起来,怪蛇最后颤抖了几下就不动了,迅速烧成一层黑灰,窄床上的骷髅也烧没了。我注意到林思文放在地上的小块东西在逐渐地变大,同时,空气中的腐臭在迅速减淡,地上的脓血混合的液体也朝它缓缓流过去,就明白了这东西的效用。小心地绕开,上楼去洗手间把沾了脓血的衣服脱掉,好好的冲洗了一下,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空气已经完全恢复了洁净,地板上也不见了脓血,除了手术床上下有些黑灰、床脚边地板上插着两截折断的铁架外,刚才的一幕几乎没有留下痕迹。那块黄色海绵样的东西,则膨胀到脸盆大小,变成了酱紫色。

想到纹姑被咬掉半截手指,而那截手指已经随着怪蛇被烧成灰了,即便林思文是“整形美容”的专家,想必也接不上了,就下去看她。等我到了二楼那间专门用来养病的房间,就见到纹姑被放到小猴睡过的那张床上,肚子挺着,被咬断拇指的右手下面垫着毛巾,没有血渗出来,紫蓝色的创口隐隐闪着水光,还是昏迷不醒。林思文坐在另一张床边,双腿无力地悬在床下,两个胳膊肘垫在腿上,双手叠在一起撑着额头,正望着她发呆,老态毕现。林非和小猴站在地上,一声也不出,林思文的药箱也放在地上,大敞着盖,翻得乱七八糟。

看来,神医如林思文,也没有办法。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步履轻松地走过去,站到林思文对面挡住他的视线,问道:“您让我和林非结婚的那天,就早已安排好了我的死法吧?”他抬起头瞟了我一眼,倨傲的神情闪现出来:“你还算聪明,你会在两个月后难产死掉的,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就改变。”我微笑:“我不想这样死。”他听出我这话不仅仅是挑衅,神情戒备地问:“你凭什么?”我喊小猴过来,让她变身,小猴听我的话变身了,张口想向林非说话,我把手举起来阻止了她,命令她脱光衣服,她求助地看着林非,林非也猜不出我什么用意,小猴只好不情愿地脱光了衣服,头埋得低低的。我假装没看到小猴的屈辱和林非眼中的愤怒,继续命令她转个圈,小猴也照办了。然后,我学了他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您看到了,这丫头,是吃了我的药变成这样的。”林思文一下子抬起头来:“你是说,你还有药?如果真能治好阿纹,我就保证你不会难产死了,药拿来。”我摇摇头,笑了,说:“这不够,你把林非的锁拿下来,如果还有别的什么禁忌也解开,以后不许找我们几个的麻烦。”我这番话一出口,就感觉到林非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浑身颤抖,小猴也用惊喜的眼光看着我。林思文看看我,看看纹姑,眼光在纹姑高耸的肚子上徘徊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把右手食指放到嘴边,咬了一下,把一滴血珠印到林非胸前,那块血浸的锁片显现出来,他自己拔下根长胡子,捏着两端,贴着林非胸前的皮肤从锁片后面割下去,锁片“当”的一声落在地上,林非胸前留下一个锁片形状的伤口。我抬起脚一跺,啪的一声,锁片碎了,地板上留下一个小坑,我转头问林非:“还有别的么?”林非已经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我放心了,张开嘴,把藏在腹中裹了蜡丸的最后一粒灵药吐了出来,掰开蜡丸,窍开纹姑的嘴,把丹药喂进去。

一分钟后,纹姑喉咙里咕噜一声把丹药吞了下去。

五分钟后,她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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