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2B铅笔 于 2018-5-11 13:31 编辑
时隔一年后回来翻这帖子看，也看了评论，谢谢大家。 我外公于18年2月26日上午过世。 过世的那天我在新西兰，没在外公身边，不过我爸妈说外公走的时候很安详。 上个月回国了一趟，清明那天有回去给他上香。
我推开半掩的门，“回来了？外公在房间里，去看看吧。”我妈一边在厨房干活一边对我说。我把挎包放下，往外公的房间走去。我的心情跟我的脚步一样的沉重。
记得六年前踏足新西兰的前一天，准备去机场坐飞机。临行前，我妈要求我上飞机前去看一下外公，跟老人家道个别。我不是很耐烦：“至于吗，出国留个学，又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搞的跟生离死别似得。”
我爸听到了，瞪了我一眼：“现在能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出国三五年回来搞不好老人家就真的不在了！”
那天下午，在外公家吃过饭，道过别，就准备出发了。吃饭的时候，向来多话的外公一言不发。正当准备把行李搬上我爸的车，外公自己一个人一瘸一瘸的扶着楼梯把手下来看我。他的腿脚不好使，下起楼梯来很吃力。要赶飞机弄得我手忙脚乱，无暇理会外公。当我搬完行李准备上车，我看见外公还站在楼梯口。由于腿脚使不上力，两只颤抖的手紧紧的抓住楼梯扶手，佝偻的背此刻显得特别明显。看得出来外公想过来再和我叨唠几句，嘱咐几句，但又怕耽误我赶飞机的时间，不敢过来。由于外公有点耳背，我只是朝他摆了下手势，意思是叫他快上楼，不用担心，然后我就上车了。然而外公却没走，正当车在缓缓加速的时候，我从后视镜看到外公从楼梯口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试图想追上我的车，试图想多看我一眼，哪怕只是一眼。我从后视镜看到了外公的眼神，那是忧伤的眼神，是不舍的眼神，是生离死别的眼神，这个眼神我永远都忘不掉。对于我来说只是道别，对于外公来说很可能就是生离死别。那年是2010年。
我来到外公房间的门口，首先看到的是那张大木床，那是一张熟悉不过的木床。小时候爸妈没空，把我扔给外公外婆照顾。每天晚上我就在这张大床上，睡在外公外婆的中间，然后要外公讲故事给我听，记得当时我最喜欢听外公讲孙悟空大闹天空的故事。在外公的桌子上，依然摆放着那个相框，相框里是我六岁时候的照片，那张稚嫩的脸和天真的微笑早已被厚厚的灰尘盖住。而此时此刻，外公坐在藤椅上，背对着我，看着窗外的天空。我一边走近外公，一边对外公说：“外公我回来了！”我知道外公不可能听得见我的声音，但说出来我的心里会好受些。我拍了拍外公的肩膀，外公缓缓的把头拧过来看我，就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双眼空洞，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时候我妈也端着一个碗进来了。她把碗递给我说：“你来喂外公吃饭，看看他还记不记得你。”我接过碗，蹲到外公跟前，崴一勺饭送到外公的嘴边，他疑惑的看着我，然后张开嘴接了勺子里面的饭。那是一对陌生的眼神，再也找不回当年外公送别我时那双忧伤，不舍，充满爱的眼神了。
上一次见外公，那是15年的春节，那时候的外公，脑还没严重萎缩，但是耳朵已经完全听不见任何东西了，双眼严重弱视。那天晚上为了让他知道我回来，用尽了所有办法，喊的他听不见，写在纸上的他看不清。最后我在他手掌心上写了我的名字，外公定格了两秒，突然像个孩子一样笑起来，激动地说：“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一边说，一边伸出颤抖的双手想摸我的脸。我赶紧凑过去，把外公的手放到我脸上。外公听不见我的声音，看不见我的容貌，只能通过双手来触摸我了。他一边抚摸我的脸颊，一边幸福的笑着。回想起来，那是最后一次外公冲着我笑。
外公平复了心情，又变得忧伤了起来。“外公真的很想看到你毕业出来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建立家庭，可是外公老了，怕是没这个福分了。”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现在耳朵听不见，眼睛又看不见，活着那么痛苦，又给家里带来负累，真想死了算了。”听了外公这么说，我鼻子酸酸的，胸口堵得慌，从来没想过外公的心情是那么的低落，心里是那么的痛苦。嘴上有千言万语很想说出来安慰外公，却没办法让外公知道我的想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着外公的双手，让他安心，让他放心，告诉他有我在。这是我唯一能给他的微薄的安慰。
外公的咳嗽声把我从两年前拉回到现实中，碗里的食物对于普通人来说三两口就能吃完，外公只能慢慢嚼，不小心还会呛着。我赶紧拍拍他的背，有拿纸巾帮他把鼻涕给擦了。就这样，我喂一勺，外公吃一勺，很快就把碗里的食物吃完了。外公若有所思的看看这我，但就是想不起我是谁。外公，我是您外孙，您还记得我吗？我多么希望您还能像我小时候那样跟我讲故事，跟我下象棋，骑着自行车带我去游泳。我多么希望您还可以捧着我的脸，笑着对我说“你回来了！。”我多么希望您还能记得我。我还想和您聊天，聊聊您最近过的好不好，告诉您平常要开心一点。您还记得我的时候我没有好好尽孝，希望现在不会太晚。
人的一生有形形式式的机会，学习的机会，工作的机会，赚钱的机会，这些机会失去了还会再来。唯独尽孝的机会，失去了就永远都失去了。能够尽孝，有机会尽孝，也是一种福气。
“时间都去哪儿了”
“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
“柴米油盐半辈子”
“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
《时间都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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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21 12: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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