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雁阵惊寒 于 2017-4-22 19:26 编辑
《一》
大米是个没有爱过的女生。27岁。恋爱照样谈，可是经历过几次牵手分手以后，有天喝多了，终于大声跟闺蜜说，“你敢相信吗，我到现在还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问你个俗套的问题吧。你会选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一起过一辈子？选爱你的人，差不多就嫁了？我告诉你，我是过来人，你大错特错了！选你爱的人？还是大错特错！哪种都过不了一辈子！要我再选，我一定要选一个互相爱得死去过来的人！你说什么？没有这样的人？那我宁愿孤老终生！”
老陈是个喜欢和爱死磕的男人。31岁。老陈慢热，但一旦爱上谁就会越爱越深，生根发芽那种。也不管值不值得，32头黄牛都把他拉不回来。身为理工男，老陈觉得感情中出现的问题总能解决，俩人一定能好起来。比如春天种下的种子，秋天就能生出爱情的结晶一样。老陈3年前把自己种进地里，三年后，在老陈深深扎根，把自己的爱铺满整片金黄的土地的时候，他的爱情结晶离他而去了。留下老陈一个人继续在土里扎着根，再一铲子一铲子把爱情亲手埋了。你说3年并不长，对于倾其所有的老陈，这三年让他一点儿也不剩了。
大米遇见老陈，是因为一张老陈的照片。不知道谁发在群里了。大米在群里哈哈大笑，说老陈啊你怎么看着要秃顶了？
这姑娘你会不会聊天儿啊？老陈没好气地说。
人生低谷一个接着一个，怎么就没有高潮？大米百无聊赖翻看着网友们吐槽的帖子。幻想着自己怎么正式开始孤老终生的大业。老陈天天在家吃泡面喝闷酒。泡面只吃辣的，酒只喝烈的。
《二》
开始任何一项大业都要先换个居住环境，大米搬家了。租了个小房间。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阳光。大米反而觉得有安全感，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小窝。经历了那么些风风雨雨，大米终于明白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一个人简简单单的，高兴就抱着肚子傻笑，难过就放声大哭，只要有阳光，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也不需要。大米欢欢喜喜走出卧室，从另一间卧室走出来的，竟然是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你不是群里那个秃顶的老陈？”
“怎么说话呢。谁秃顶。你就是那个特别不会聊天的大米吧？”
都成室友了自然而然也就聊开了。 在老陈的房间聊的。房间很大。里面除了三个电脑屏幕就是烟头和酒瓶子。地上一堆衣服。勉强有下脚的地方。
“看你外表风风光光，一副人面兽心的样子，竟然住的地方比猪窝还乱！”
“还能不能聊天了？不能聊别聊了。”
当晚大米陪老陈喝的酒。顺便听了对方的故事。
《三》
老陈其实最烦大米这样的。看到大米就对大米那几个前任们心生同情。然后对号入座，想着大米甩她前任们一定就像自己的前任甩自己一样那么冷漠无情。想到这就咕咚咕咚再喝几口大酒。
大米也挺烦老陈的。好好一个花样青年，为了一个三观不正的女人把自己折腾三年，现在好不容易解脱了还要继续作践自己。也不知道当年吸引老陈的女人究竟是有一头秀发还是一对豪乳？总之一个字，贱。送给老陈的。
烦归烦，多少还是有些同病相怜。大米有时候想起来自己操蛋的恋爱，一个人放声大哭。老陈就进来她的房间，跟她说话，给她讲笑话。老陈晚上下班回家准备喝酒吃泡面的时候，发现大米给他做了点家常饭。把烈酒换成了红酒。
老陈动不动就跟大米说他和前任的那些破事儿，说到最后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老陈说自己就是个熨斗，过去那些事儿是衣服上的褶子。什么时候自己不断熨啊熨啊把那些褶子都熨平了，思路理顺了，自己就好起来了。大米就听他一遍一遍说那些事儿，都能倒背如流了。不过也不责怪他，也不生气，就像呵护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和老陈一起熨那些褶儿。老陈回忆到痛处把自己伤透了，也真就一点点好起来了。
大米还是动不动就哭，不过很少因为自己哭了，而是因为一首歌，一句话，可以放声大哭半个小时。老陈就给她递一卷卷手纸。大米就又哭又笑，说你怎么连纸巾都没有，哪有给女孩子递手纸的？老陈觉得大米哭差不多了，就讲几个笑话，大米就不哭了。洗脸回房睡觉，心里特舒畅。
《四》
大米喜欢赖床。上班经常迟到。可是搬家以后每天早上不到六点就听到隔壁叮叮咣咣。揉着眼睛起来看，发现老陈已经准备去上班了。这人怎么这么拼？大米打着哈欠想。大米性格里面有点好强，喜欢和人一争高下。于是她也起床，天没亮就跑步去了。
没想到这个习惯大米从此坚持了下来。再也没赖过床。有时候觉得时间晚了老陈还没起来就去老陈房间把他推醒。有一次推了半天老陈也不醒，大米叹了口气，悄悄说了声“猪头”，老陈瞬间醒了，回了句“你才是猪头”。有次老陈说漏了，“我其实挺享受被人叫起床的感觉”。
大米没电脑。平时只用手机和ipad，需要打印就用公家的电脑。自己觉得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老陈这个理工男看不过去，硬拉着大米去买了个Mac。一下子把大米一个月工资花个精光。
“还有两周才发工资呢。这两周你养我啊？”
“好啊。”
过了两天大米去买午饭真的刷不出钱来了。打电话给老陈。老陈正准备开会呢。霸气地让全会议室的人稍等一下，给大米打了200块钱才去开会。
说到这里，你需要知道的是老陈并不是老板，只是性格自带霸气。前些年做生意欠了些债，加上分手前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前任。现在朝九晚五苦逼打着工，还是那种听着好听，但是早出晚归加班还没加班费的工。每个月还点债务加上房租再买点烟酒泡面就不剩什么了。
总之大米看着账户里的200块钱觉得沉甸甸的。她是那种真的会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的人。
《五》
在同一个屋檐下，大米和老陈互相照顾着，鼓励着对方，一点一点走出各自的阴霾。老陈房间的酒瓶子和烟头越来越少，后来就没有了。地上的一堆衣服也被洗好熨好，整齐地挂进衣柜。老陈有天拉开窗帘，发现原来自己的房间也可以进来这么多阳光。老陈也有矫情的时候，也会突然和大米说，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你真是个天使。
还记得奥克兰乐透彩票攒了个400万那次吧？就是那个周末，老陈跟大米说，走，陪爷出去买彩票。要是中了就陪爷环游世界去。大米说好啊，正准备往家旁边的便利店走，被老陈喝到车上，一路向北开到个鸟不拉屎的小镇。老陈说，我算过，小镇买容易中。买了两张彩票，喝了杯咖啡，抽了袋烟，又一路向南开回了奥克兰。在小镇上老陈给大米拍了张照片。大米说那是唯一一次老陈给她拍照片，她竟然有点紧张，总觉得表情不自然。老陈说挺好的，要不就成摆拍了。
那次彩票的结果你们也一定记得吧？400万纽币的头奖被三个人分了。自然不是大米也不是老陈。
开奖过后大米哈哈大笑。"这环游世界的经费还是得靠你继续努力了老陈。"
前几天300万开奖，老陈又买了两张彩票回来给大米。大米继续哈哈大笑，说老陈，为了这环游世界的经费你还真够拼的啊！
《六》
老陈最近经常下班抱怨几句工作上的事，说的倒也不多，大米就默默听着。突然有一天，大米说，老陈，要不别干了吧！你打那份工太屈才了。老陈苦笑，不干了用什么生活？大米拍胸脯，"有我呢！" "别闹，我怎么会靠女人？" "我一直做着这份稳定的工作，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在一个男人最低谷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说，你大胆去闯一次吧。家里有我呢。" "... ..." "听我的，到时候你再回头看，就知道这会是正确的决定。" "哎" "今晚就写辞职信，等我回家帮你看，好吗？" "我再考虑考虑吧。"
这一天对于老陈来说很漫长。晚上，老陈和大米说，我做好决定了。然后他笑了，一身轻松。
老陈开始做起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反而比以前忙了很多，见大米的时间也少了。大米还是一如既往上班下班，回家做饭给老陈吃。交房租还信用卡的日子到了大米就什么都不说都帮着老陈给交了还了。有次老陈车出了问题，大米悄悄把车给开走修好了。大米知道老陈视车如命，给老陈换的原厂零件，1900多，那时大米卡里就剩2000块了。不过刷卡的时候眼睛也没眨。大米一直都记得当初老陈眼睛也没眨给她打的那200块钱。
有时候老陈会很认真地说，谢谢你，大米。有时候说，大米你辛苦了。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倔脾气老陈，心里的苦大米比谁都清楚。她一边小心翼翼呵护着老陈的自尊心，一边逗老陈笑。“谢什么，等你赚了大钱了送我辆法拉利就行。”
《七》
一切都一点点好起来了。老陈终于走出了他的伤痛，开始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早就不喝酒不吃泡面，烟也抽得少了。大米说老陈看起来没有那么秃顶了。大米还是每天早上起来跑步，叫老陈起床，然后上班下班，回家做做饭洗洗衣服。每次想到老陈那晚轻松快乐的笑容，就觉得这一切无比值得。
情感上，他们倒没有走得太近。其实很久以前老陈问过大米，你对我有喜欢吗？大米反问，你有吗？老陈说有。大米追问有多少？老陈说目前来看，对你的喜欢超越了我身边所有的异性。这个话题就在这里嘎然而止了。之后两个人都hold着。保持着室友应该有的距离。
只是老陈心里清楚，过去的伤令人害怕。老陈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爱的能力了。感觉心里有一道带刺儿的防线，谁都摘不下来，虽然大米离他的心已经近在咫尺了，可还是冲不过那道防线。大米倒不慌不忙，天天一副乐天派的样子。反正没爱过，不懂爱，也无所畏惧，毅然决然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大米知道老陈心里有堵墙，所以这事儿谁也不提。
《八》
终于有一天，老陈跟大米说，其实自己想过，和大米的很多种结局。有在一起的，有不在一起的。老陈一个一个说，大米就哭，拿着老陈递给她的手纸。老陈描述的未来里面，大米不管是什么角色，都是老陈生活中，和心中非常重要的那一个。都很美好。
《九》
几天之后，老陈回家，发现大米哭红了双眼。老陈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就像大米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自己生命中，她一定是要突如其来地走了。
老陈故作镇定地笑 ”这事儿要大。“
大米递给老陈一张满篇拉丁文的诊断书。大米这两天感觉疲乏无力，嘴唇发白，上坡完全没有力气去体检以后拿回来的。老陈开始快速查不认识的单词。血红蛋白病，先天性血液病，红细胞着色不足，下一步检查肺切片活检。
是不是觉得故事写到这里开始俗套了？如果这是电视剧或是小说，我也认同你的观点。不同的是，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大米，是我的病人。
这一切都是大米在病床上讲给我听的。一个乐观，坚强，有气质的姑娘，用的是一款滋润的桃红色唇膏。清澈的眸子望着远方，泪水就那么大滴大滴从脸颊滑落，像烟花一样。她说因为贫血越来越严重了，所以特意去买了一款很喜欢的唇膏，这样就可以盖住惨白的嘴唇。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甜美地笑。她同意我把她的故事分享给你们听，她说如果有人听了这个故事能更加珍惜身边的人，就足够了。
那晚老陈查字典的时候大米就哭，泪如雨下那种。一边哭一边说自己还没有爱过呢，为什么还没有好好爱一场就没有爱的权利了呢？老陈查完字典竟然哈哈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又不是绝症，有病就治呗！”大米抬起眉毛看着他，不做声。“如果你真等不到我有所成就的那一天，那这期间我就带着你出去谈事情，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你就会知道我是一直在努力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经常和你说话儿。我就说大米啊，今天又签了一个大合同，你觉得我帅不帅呀？今天新买了一身西服，是你喜欢的那种领子。我穿着是不是很帅啊？我知道你一定能听见。听见以后你一定会笑的。所以啊，有啥好哭的。”
“说得也是！”大米泪如雨下。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幸福。
“不过我稍微有点点怕肺部生物活检，还有骨穿什么的。”大米不但晕血还晕针。
“这有什么好怕的，打了麻药，醒来就完事儿了。”
“说的也是！”
那天晚上老陈说了好多笑话，大米眼泪还没干，就被老陈逗地哈哈笑。老陈轻松地说着笑话，几乎没有注意到自己一根连着一根点烟。
第二天大米和老陈起来什么事儿都没有。大米还是早早起床，叫老陈起床。医生跟大米说不能再跑步了。大米就天没亮出去走路，一走走10公里。医生跟大米说不能再喝茶了，大米就喝水，用老陈送给她的一个保温杯，天天带着。老陈也还是在外面奔波。心里想着，快一点，能不能再快一点。
《完》
作者注：为了这个故事，我写了一首歌，准备谱好曲以后送给大米和老陈，纪念他们fml般的爱情。
《在梦里》
词：雁阵惊寒
彼岸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不愿走上奈何桥只因为
舍不得你在我心中烙下的晴空
以为可以陪你走过下一个街角
一起人面兽心一起懵懵懂懂
以为可以在雪花盘上鬓角之时
与你每晚看夕阳划过苍穹
求求时间慢一点流走
让我全心全意感受一场心动
说好了做对方生命中的天使
能不能这一次我们都不怕痛
如果有一天注定命运捉弄
我会优雅地离开没有惶恐
留下一眸回首深藏在你心中
做一只在阴雨天陪伴你的惊鸿
没有天使这个世界会不会不同
劳烦你替我经历朝来寒雨晚来风
哪怕孤独飘过我曾经写歌的窗口
你也要做个云淡风轻的好梦
在梦里陪你走过下一个街角
在梦里一起人面兽心一起懵懵懂懂
在雪花盘上鬓角之时
在梦里陪你看夕阳划过苍穹
在梦里，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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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5 13: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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