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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最终总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以前年轻时觉得这个问题离开自己很远很远,但随着自己的年龄增长,双亲和一些同学陆续离世,开始面对了。我周围有些和我年龄相仿佛的人忌讳谈论,说还没到时间谈这个呢,或是不吉利云云。
我不那么想。我想过的是,最好的离世方式以及身后事安排。
骤然离开是最好的方式,我不懂医,据说是突发心肌梗塞或急性肺炎,不管是不是真又或有其它不可治急症,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或者说是前世今生修来的福气吧。我从家人得知,我父亲最后的几年不时叨念着”好死“即善终,就是没有痛苦离世的意思。后来他确因感冒,只在医院待了不到两周没有什么痛苦如愿去了,医生形象地说身体机器全都老化了。岳母更是有福,下午打麻将全赢,好久没有这么好手气兴奋得很,傍晚做饭脑溢血突发一下子离去。
如其拖在病床上若干年恹恹待毙,真不如马上了断好。话虽如此,那是现在很多人自己没大病时说的。事到临头也许就不这样想了。我读到一些年青人不知轻重写的文章,他们说自己活到五十就行了,最多不超过七十,有科学家说75是上限。我相信,他们有些人当前确实这么想的,但有些人只是游戏人生说说,反正又不要马上兑现。但到老了,绝对就不是了,甚至到了”好死不如赖活“的地步。
我告诉我的孩子,我在国内的“选择与尊严”网站签署了“我的五个愿望”,打印给她们留下以为依据,解除她们的心理负担。在我救治无效无从自我作主的情况下,请她们为我申请实施安乐死,或者不作抢救,绝不再无谓消耗药物(这在中国似乎更容易办到)。
笃信宗教的人会走得平静,他们认为是去西天极乐世界或者上帝的天堂了,那儿没有人世间的不平和罪恶。我确实很羡慕他们的全情投入,却不能象他们一样,至少在目前。但凡任何一种宗教总有一个公理性质的前提,是不能提问或要求证明的。比方说,上帝的存在,或者因果报应和轮回。而我总不肯无条件相信, 或许是被过往历史教育的颠倒盲从弄怕了。
然而,我还是相信冥冥中有一种超然力量,说是神也好,其它名字也罢,使大千世界宇宙变得这样井然有序,不得不叹服自然的神奇。当下我只能犬儒地对自己说,我没有大奸大恶,小奸小恶也没有,小人物,生平唯一不安的是做过一件感情上食言的事,错了,也向对方认了。若为此受罚也是应该的。每周都去教堂的小孙子们天真地对我警告,说不信上帝,爷爷要下地狱的, 我不语心想,倘若按善恶主次要我下地狱,有好多好多人在我前面排队排着呢。也许代表不怎么信仰宗教的众多国人的想法。
多年前读过一篇报道,北京一个临终关怀医院院长,要求护工对每一个临终病人,双手紧握着病人的手让他们平静离去。开始我不解,后来读了些有关濒临死亡的书才明白,很多人临终时经历一个被吸入巨大漩涡象是进入隧道的过程,显得无助。我对孩子说,我临终时如果她们在场,也最好拉着我的手让我走得安详,并等我身体凉了后再推走。顺便一句,我知道佛教徒很注重后者。
我经历过岳母去世遗体火化过程。其实,家属领到的火化骨灰不到其三分之一。我进入过殡仪馆火化现场,看到两条火化流水线,烈火熊熊宛如人间炼狱再现,遗体按号码区分,一个接一个烧。有职业道德的工人会认真按号取出部分骨灰放到待领容器里。如果不认真,天知道家属拜哪家亡灵了。岳母去世是小电炉单个火化,没有错领骨灰的问题(也是岳父托人争取到的“待遇”)。
母亲先父亲去世,按她生前吩咐,穿了她当年结婚礼服走的。姐姐把它交个工作人员时我看了一眼,还是第一次见,平日母亲压箱底没让我看过。那是上世纪二十年代后期的全手工绣品,很漂亮绣满各色花卉的大红拖地裙。工作人员对我们说,她已很少很少见到那么好看的衣服了。母亲要求穿着她一生最好时刻的衣服走,看着大红衣服映照着她的安详遗容,她是欢喜的。
父亲去世,按惯例单位来人主持了小小追悼会,大哥和我没哭,姐妹们抽泣最后忍不住哭了。完后,是我用手术平台车把父亲遗体从灵堂推到后面院子。可是开眼界了,院子里躺着遗体的手术平台车东一个西一个杂乱地放着,等候工人推去火化,此时何谈尊严。一墙之隔前面灵堂里呼天抢地的悲伤,此地却是对比强烈的谙然无声,气氛静得令人压抑。
说开了,不妨说一下多年前在外国一家公司工作参加同事葬礼的事。
这位同事是和我同一小组工作的博士,我刚到组里时就得知他脑子患有肿瘤,开过刀,需隔几个月定期复查。一天上班,其它同事告诉我博士请了长假,之后几周,听到他离世消息。我的组长问我是否愿意参加他的葬礼。
安葬那天我去了,深色着装,因为事先问过西人同事,不着黑色正装着深色衣服也是可以的。搭乘组长的车化了几小时到了博士家乡一小教堂。只听见钟声一遍遍徐徐响起,教堂举行追思仪式,亲朋们一一上台,声调缓慢低沉地追思他的一生,我的外语水平只能听个大概,总之是从童年,上学到现在,谈的都是些亡者的日常琐事趣事,以及他们之间的友谊,极其真挚。众人没有哭出声的,有的只是抽泣默默地流泪。
墓地就在教堂后面,先是四人抬过来,然后用绳索把棺木徐徐放入预先挖好的墓坑,参加葬礼的客人排队,依次投下家属预先准备好的小白花,也有人投下自带的大束白色鲜花,博士的家属一一向来客握手致谢。结束后,组长和我们到博士的家短坐,博士的双亲和他南韩护士妻子简单地接待我们,谈了些无关要紧的事,情绪都很平静。有意思的是,我们小组不到十个人,就有三人没来参加葬礼,他们如常上班。其实平日午餐后他们三人都和大家包括博士一起,绕公司的大绿茵坪散步聊天的,相处和谐。此时我方明白为什么组长事先征求我的意见了。
这位西人同事是土葬,现在国内,即使有土葬和火化选择,我宁要火化,每想到土葬会留下一付狰狞骨骼在世,太可怕了。当年我母亲健在时曾吩咐过,日后她要火化并让把骨灰撒到大河里,她拜菩萨,相信这样可以轮回托生。母亲火化后我们没有撒骨灰,总觉得太前卫,还是把它埋在墓地里了。
我们兄弟姐妹,出生,中小学求学都在上海。母亲去世后,父亲关照不必搬回老家,让在上海附近找个地方安葬,也为他预留个位置,他说子女日后回上海也方便路过探视。最后,我双亲都葬在苏州。也只有我们兄弟姐妹去过扫墓,我们的下一代都没去,他们工作忙,多在海外,时间不好凑齐,久之也不提了。我想,上一代尚如此,自己身后,也就女儿会有时来看看我,孙辈不指望了。人的一生一世不过如此。记得台湾有个电影剧作家(?)说过,前三百年,后三百年,还能有什么留下的?我们一般老百姓,就是属于这类芸芸众生。
好多年前,去过一次八宝山,看到里面的墓,按生前官位高低排座次和占位大小,那时就觉得可笑和悲哀。生前阳间的不平等还要带到阴间里去。现在听说位置不够已开始存放在灵堂靠墙建的格子里了,且仍有三六九等区别。
读过某网站一博文里一段话(2012年6月,已被删了),读到他们父子关于生死的平静豁达对话, 感触尤深,节录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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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医生的)儿子坐在我的病床边,我们谈了很多。我向他交代了家里的各种财产的情况。并嘱咐他以后要和国内的姑妈,叔叔,舅舅保持联系,不要因为我不在了就失去国内的根。又嘱咐了一些以后事业及家庭生活中应该注意的事项。
他还问我:“喜欢土葬还是火葬?”
他问的问题对我来讲并不很突然,我这么长时间,一直病病歪歪的,我对死亡,早就有了准备,人总是要死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不怕死亡。人出生时,人哭,世界笑; 人去世时,世界哭,人笑。我会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
我告诉他;“你妈妈是火葬,我自然也是火葬了。你就把我们两个人的骨灰混在一起,让我们再来世也相伴在一起。然后把我们的骨灰撒到大海里。我们俩就伴随着浪花到世界去旅游了。以后你要是想我们了,就到大海边站一站,望一望。就算你为我们扫墓了。
他还问: “你想把骨灰从那里撒到大海里?”
我说:“我们离皮哈近,在那儿把我们送走就行了。”
他说:“你要是没有更好的地方选择,我就把你们的骨灰从90里海滩的大海撒下去,那个地方还是很漂亮的”。
“那也行,谢谢你的这份孝心了。”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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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回上海,一次聊天中一个亲人告诉我,他们夫妻俩人已在郊区买好墓地,不时还去看看自己将来的居所。时下什么都涨价,墓地涨得更离谱,可谓生也不易死也艰难。预先买好墓地不足为奇,很多人都这样做。不时去看看倒是很少有的,乃是豁达之人。
我也想预先买好墓地,到时不给孩子带来太多麻烦。看来,骨灰撒下夏威夷的大海是个好主意,连墓地也省了。孩子要是想看我了,就象文中所说的,到大海边站一站望一望,简单又能寄托哀思。不过总觉得海里太冷,容细细想想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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