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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的"中国2014年03月09日 04:08 共识网 浏览：26

3月2日，全国政协新闻发布会上，面对南华早报记者关于周永康传闻的最后一问，新闻发言人吕新华回答说：“我们所说的不论是什么人不论其职位有多高，只要是触犯了党纪国法，都要受到严肃的追查和严厉的惩处，绝不是一句空话。我只能回答成这样了，你懂的。”

一贯面目可憎、言词乏味的官方新闻发言人，在如此敏感的问题上，突然来了句网络流行语，让现场新闻界的小伙伴们瞬间惊呆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媒体热议，网络热炒，闻者莫不兴奋异常。一句“你懂的”，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对于长期被官方发言人的官样文章虐得几近麻木的国人而言，如此风格另类的回答自然是耳目一新的，所以亿万网民或点赞或叫好，不一而足。新闻媒体更是眉飞色舞，尽情发挥，于是有《潇湘晨报》记者用“睿智”和“幽默”来形容这位发言人的表现；更有极具新闻“敏感性”的媒体，从发言人崭新的话语方式中感受到了某种积极的变化和开明的气象。

但如果这也称得上是“睿智”和“幽默”，那么以后发言人干脆学学杨子荣和坐山雕----“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用江湖黑话来发布新闻，岂不是更显“睿智”和“幽默”？恕我直言，看现场视频，“你懂的”三个字让我感受到的，分明是一种挤眉弄眼流里流气的痞子味，和一种请你猜谜逗你玩的轻佻感。这三个字的立意和效果，显然不是要有一说一地去满足公众的知情权，而是在毫无诚意地挑逗着老百姓的猎奇心和窥私欲。几个月以来民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飞短流长的事件，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似乎不言而喻的印证；国人几千年来喜欢搜求野史佚闻的传统怪癖、近代以来热衷演绎官场黑幕的阴暗心理、以及新传媒时代造就的娱乐至死的八卦心态，所有这些不健康的情趣，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官方发言人这回着实让全国人民大大地High了一把。

至于说从发言人的这种话语方式中感受到什么积极变化或开明气象的那些说法，更是不敢苟同。在我看来，这种表达方式恰好生动地隐喻了当代中国政治生活中的某种可怕的误区----迷恋传统权术手段而藐视现代执政法则。

近两周来，不知源自何方神秘力量的推动，几个月来一直讳莫如深的那件事儿突然就有了呼之欲出的迹象。由资深媒体领头，全国各大媒体对神秘富商周滨家族及其庞大的利益网络进行了大起底。于是，近几十年来中国政治史、新闻史上极为罕见和怪异的一幕出现了：在所有连篇累牍的报道中，周氏上下三代、亲眷六族，皆被扒出来一一曝光，唯独这个家族网络中的最为位高权重的核心人物至今犹抱琵琶半遮面----谁都知道他是谁，但是谁也不明说他是谁，反正“你懂的”。接着有媒体开始点到了此人初中以前的曾用名----叫周元根。看看新华网上关于此人的官方简历，那是其正当位高权重时的版本，自然不会提及“周元根”这个土得掉渣的曾用名。然而就在失势倒台的一夜之间，“周元根”这个瘪三式的老底儿（甚至其父“曾靠钓黄鳝挣钱”这类不大上得了台面的家史）就被扒出来，在各大媒体上被肆意翻炒。这让我不由想起了赵本山的小品《拜年》，一听说范乡长不当乡长了，前来送礼行贿的老姑马上就脱鞋上炕地管他叫“三胖子”。谁能想到庙堂政治与市井小品居然如此高度契合呢？中国政治的法治精神不见起色，娱乐精神可是深得三昧了。

但我要问的是：这是要演哪一出呢？

几十年来，对于这类上上下下起起落落的事情，在手法上我们也算见得多了，有贴出一张大字报就打倒一个人的，有写标语口号的（还要把名字打上红叉叉），也有社论先行、批斗在后，继之以戴帽子、揪辫子、打棍子的，虽然粗暴专横，但起码也算是正面交锋，明刀明枪。比较而言，像这回这样让“范乡长”一下变成“三胖子”的手法，其荒腔走板和不成体统之程度，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古代官场固然以厚黑是宗，也还忘不了在厅堂之上高悬“正大光明”四字以为标榜和装点，当下中国上上下下都在这儿摆出一副“你懂的”的样子挤眉弄眼窃窃私语，这是连脸面都不要了的节奏吗？

可以想见的是，既然这个层次的发言人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离最后的结果浮出水面应该是指日可待了。这就像是一个展示秀，一切就序，就等着在某个精心选定的时刻由某个精心选定的角色来剪个彩或揭个幕，就可以对公众正式开放了。大家将确定无疑地看到一场被精心准备过的面子上无懈可击的生动展示。至于里子里的曲折和幕后的故事，那就只能让老百姓去猜测去八卦去挤眉弄眼了：大家都懂的。

打苍蝇，打老虎，尤其是打大老虎，当然是件喜大普奔的好事情。不过，追求实体正义的同时，确保程序正义和公开透明，让“政治清明”不再只是一句口号；在向公众传递真相的同时，也引导公众养成文明的、理性的、现代的、健康的政治心态和信仰，比打死一两只大老虎，意义也许更为重大和深远。

一个只能用“你懂的”来暗示的中国，如何让人确信会是一个前景光明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