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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超灵异浪漫故事《邻居》超长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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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8:48:1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微信分享
《邻居一 老鼠》
来这家公司上班,是一个很久前的老同事介绍的。那是个长得很英俊的家伙,几年前我刚刚到这个城市来做的第一份工作就和他同事,他坐我旁边隔着几排桌子的位子,座位和桌子总是很干净——我的也一样,当时的公司薪水并不高,可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很勤快。我们位子相距不远,然而他并不常常在座位上,所以也不是天天都能碰面,即便是碰面,除非是在开会,平时大家都是看着自己的电脑在打字或者脖子夹着电话在嘀咕着公事私事,并不曾频繁接触。然而,在我们都先后离开那家公司后的去年,他突然的又找到我,介绍我来现在这个公司工作——我居然在两年的时间里没有换电话号码——要不他也找不到我,于是现在我们就又坐到了同一间办公室,这次,我坐在和他紧邻的座位。
公司租的写字楼很高级,在很繁华的地段,从窗户望出去就是本市最宽的商业街,旁边还有很大的商常我们当然都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去逛,每有客户或是访客来公司,看到我居然在距离商场这么近的地方办公,都很羡慕,如果来访者是女的,则丝毫不掩饰她的兴奋,几乎就想拉着我跷班去逛商场了,当然我也不会总那么不识相地拒绝。经由偶尔逛商场这种方式,我和好几个女客户居然成了朋友,业务也就更顺利些。只是,我陪她们在商场里心不在焉或兴致勃勃地转上两个小时后,回来晚上就得加班到很晚。夜里加班后关掉公司的灯,一个人穿过无人的走廊,走廊里灯开着,墙壁是灰色的大理石,墙壁光滑冰冷,镜子似的干净,和灯光互相映照着,看着自己的影子很清晰地在石头墙面上移动,数着高跟鞋嗒嗒的脚步声,四十二步,正好到电梯口。按了电梯,门开前的一刹那总是会有点紧张,然而电梯里总是一如既往地空无一人,就又放了心走进去,迅速转过身面对门口,扬头看电梯的数字变化,从12逐渐减低到0,途中基本上不会停,如果偶尔停了,门开前又会一样地紧张,幸好每次门开都会有人等在门口,带着戒备的神情板着脸孔迈进来,认识的,点个头算是招呼,不认识的,就视若不见,一样转身面对门口,谁都不说话。下到底层,走出去,僵硬的脊背稍微放松,暗暗长出一口气。
不过这栋写字楼也还有个好处,就是有一个很大的天井,从十八层上面的透明屋顶照进来的阳光显得温暖干净,白天实在是累了,我就会走到天井,扶着栏杆往下看,大堂很干净,前台的小姐服装整洁,一年四季都穿裙子,款式质料略有不同,没有什么喧哗声音或者就算有也传不到十二层所以我感觉很安静,有很少的人走动。摆放在那里的花花草草没什么活力,但也算热闹地红红绿绿地生长着,偶尔有枝叶长得太长太高了就会被剪下去,像办公室男同事剪得规规矩矩的头发。再就是看看保安,整整齐齐的穿着制服,站在那里,似乎都一般高大,立在门边,像修剪得很得体的植物。
至于平常的上班时间,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我也就像是种在这里的一棵什么树或是草,除了手指在键盘上敲打或者在纸上写写画画,偶尔接电话或者和隔壁的同事小声简短交谈几句,常规的状态是既不说话,也不走动。
从到这个公司工作,我就在离公司不远的小区租了套房子住,这是个比较老的小区,很多的五层楼三座一排排了四排在很大的院子里,每排楼之间用树和老式的水泥围边的花坛隔开,树和花坛中间是方砖铺的甬路,最里面的一排只有一座六层的楼房,旁边本该是房子的位置是一个篮球场,我住在3单元601,602、603是我的邻居。
走楼梯爬上6楼,就能看到天窗,通向整个楼的房顶,当然,我也没有爬上去过,我已是个年青俊俏的女子,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喜欢攀上爬下。
602的主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可能与我总是回家比较晚有关,公司里总是加班,每天晚上回到家,都已经是夜里,一个人爬楼梯,楼梯间的感应灯不太敏感,我只好每爬上一层,就使劲地跺一下脚,或是故意咳嗽,以便能够在灯暗下去之前让它再度亮起来。如果哪天回的特别晚,在楼梯里弄出声响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尴尬,生怕打扰了邻居的好梦——这楼是老楼了,住在这里的也是年纪大的人居多。603的主人就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婆,好几次,晚上我回来,脚步或者咳嗽声点亮了感应灯,603的门就会开一条小缝,老太太的脸在门内一闪,见是我就又把门关上,有几次她还把头伸出来朝我点点头,于是我就更加的过意不去,总觉得自己惊扰了人家。至于602,没见过主人,只是当我在楼梯上脚步声太大的时候,听得见房间里隐约有猫的叫声。
见到老鼠很多次了。我说的,是真的老鼠,黑的灰的,好几次。晚上回家,在楼梯上,咳嗽声一下子点亮了感应灯,就见到一两只老鼠,灯一亮,噌的一下,迅速的蹿上或者跳下几级台阶躲到最近的阴影里去,有时候老鼠正在楼梯的中间,若距离阴影比较远,就缩到楼梯一边,黑亮的小眼睛闪闪的盯着我,不动,直到我走上了上一层楼梯,才迅速地逃下楼去。不过,整个楼每一家都安装了密不透风的防盗门,估计老鼠也进不去,不过是进楼来避风雨兼翻找些垃圾来吃罢了。我的家门,它们自然也进不去。超灵异浪漫故事《邻居》超长篇....

[ 本帖最后由 兲使Dè邪淰 于 2006-6-8 18:4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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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06-6-8 18:48:42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邻居二 邻居》
公司的一个打字员,上午被她们部主任骂了,回到座位上趴着哭了好一阵子,后来不哭了,轻飘飘地走了出去,前台的许露怕她出事,到处找她。确定了她没去洗手间后,干脆就喊了起来,走廊里回荡着许露细细的嗓音“刘晓飞……刘晓飞……”,可整个楼层都没有看到刘晓飞那瘦小的披一头乱蓬蓬的长发的身影。许露找到天井的时候,我正在天井发呆——被她们吵得无心工作,就又来数保安的人头。小丫头看到我,就过来站到我旁边,要我帮她盯着天井,她再去找,这时候,刘晓飞穿深棕色长裙一头乱发的身影,正好在15层的天井露了出来,许露喊了声“刘晓飞!”就要我在原地盯着,自己冲进电梯间,去找。然而她还是晚了,就在我远远的注视下,刘晓飞像一块棕黑色的石头一样沉沉地坠了下去,重重砸中了跑过来救人的一个保安,两个人倒在大堂的大理石地面上,保安高大的身体弯成了一个“C”,刘晓飞则展开了身体,裙子掀到腰部,两条惨白的细腿左右分开,成了一个“大”字形。刚从15层电梯里出来的许露,从15层天井扶着栏杆向下看了一眼,一下子坐到地上,哭起来。
我回到办公室,公司里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安静地关掉电脑,坐下来,刘晓飞跃下去的动作开始在脑袋里重放,以前去蹦极的感觉也和这下坠的身影重合起来,飞速的下坠中脑海里瞬间的空白,地面一下子就到了眼前,只是,到达最低点的那个刹那,我被脚下的绳索弹起来,伴随着阵阵恶心在空中甩来甩去,而她就那么坠下去,没有被拉起。
十分钟后,公司通知提前下班。外面一片喧闹,我下了楼,大堂的现场已经被幕布围了起来,救护车已经开走,没有热闹可看了,可还是围了很多人,听见人们议论:“又是跳楼吧?这次是什么人?”“一个打字员。”“去年,你没来的时候,13层跳下去过康宁制药一个部门经理的太太,听说是她老公跟下面的打字员乱搞要跟她离婚,闹到公司被抢白了一通,想不开就跳楼了……这次怎么死的又是打字员,为什么事啊?”“好像是让她们领导骂了,为什么我可不知道……”听着烦,我赶紧出门回家。
我买了些肯德基鸡翅鸡腿和一个汉堡带着,住进来这么久,每天不是加班就是出去玩,竟是第一次大白天回家。在楼下,看到一只玳瑁大母猫和几只小一点的花猫在楼下转悠,就凑过去看,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凑过来,我便抱住它,摸了摸它柔软的毛,它小小的身体柔软温暖,黄绿色的美丽眼睛望着我,很可爱的样子。我放开它,上楼去,它居然就跟在我后面跟着上了楼,我想起602常常传来猫叫声,它想必就是那家的猫了。
上到六楼,我拿出钥匙开门,瞟了一眼旁边的602,发现门是开了一条小缝的,那小猫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消失了。我进了自己的房间,关好门,从冰箱里拿了听可乐开了,一边喝一边就站到窗前朝外面看,阳光很好,因为小区里只有这座楼是六层,所以,视野也很好,看得到远处后湖公园的不高的深绿的山和湖边的湖岸居的高楼,好像丛阳就住在那片高级住宅区里。丛阳,就是介绍我来公司的同事,很奇怪我怎么突然想起他来。我坐回到沙发里,打开进门就放到茶几上的肯德基的塑料袋,吃起来。
吃好了,大概收拾了一下,出门倒垃圾。一开门,吓了一跳,顺着楼梯,一队老鼠,一只紧跟着一只,从602的门缝钻进去,见了我,也不慌张逃窜。我正对着的603,房门上灰尘满布,那尘土上连个手印也没有,似乎是很久都不曾住人的样子。我正发呆,602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中等身材的漂亮姑娘走了出来,只看我一眼,我便知道她是刚才的小猫,她也没作解释,只低头对老鼠们说:“7个,洗干净一点。”抬头,朝我一笑,一股妖媚的味道就露了出来,柔声说:“我不喜欢吃老鼠,味道太甜了,吃了不舒服,只是应付差事,每天都得杀死7个的,你别笑话我。”知道她是猫,我就高兴了,我喜欢攀岩爬山之类的运动的,就向她请教如何迅速地爬上很高的地方并保持平衡,她也没有变回猫的样子,就示范给我看,只见她忽地一蹿,两手两脚就都在房顶的天窗上了,腰一拧一翻,就上了房顶,再从天窗轻飘飘跳下来,扬起脸看我:“你很难学会的。”转身对屋里的老鼠喊:“只7个,自己过来吧!”7只老鼠,洗得干干净净,毛还湿漉漉的,爬进她脚下一个大盘子,她伸脚一一踩死,然后弯下身,用两个手指捏着老鼠的尾巴,把七只老鼠一一捡进盘子,一边就对我说:“对门的老太太,小心她一点,她是个四百岁的老鬼了。”说完端着就进了602。我自己站在门口,愈想愈觉得有趣,微笑着发了好一会呆,想起手上还拎着垃圾,急忙去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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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8:49:09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邻居三 小猴(上)》
整个下午,几次想去敲隔壁602的门,都忍住了。我坐在屋子里,和平常一样对着电脑,敲打着键盘和QQ上的好友聊天,可是,心中锁着的那头叫好奇的小兽尖尖趾爪挠得我心痒,聊天也失去了往日的伶俐。索性不聊了,到联众打牌,把音箱关掉,一边玩,一边暗暗地听着隔壁的动静——隔壁这时候,偏偏又没有动静。起身给杯子里的红茶添了点水,又坐回去,这么一小会儿,对家已经在叫板要求“梭哈”,我看了看自己的三张K,也就跟了,对家竟真的是一副顺子,我一下子没了银子,只好退出游戏室,在网上闲逛了一会,就下了线。抬头看窗外,天竟然已经开始黑下来了。
有轻轻的敲门声,我站在门里,大声问是谁,一个苍老的女声悠悠地答:“对门。”想起白天602小猫说的话,脚下一缕寒气蛇一样陡然升起爬上后背,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我一把抹干了,起身开了门。对门603的老太婆,半低着头,一头灰色稀疏的头发在后脑勺挽了个松松的髻,她那么瘦小,刚刚到我的鼻子。我客气地问:“您有事?”目光自然向下望过去,她穿着圆领的灰色大襟老式手工布衫,灰色的裤子,裤管下,赫然是一对小脚!她头抬起一点,说:“我屋里闹耗子,姑娘你认识隔壁的,能帮我向她们家借只猫逮一逮么?人老了,倒也没啥东西怕耗子祸害,就是弄出来的声音太吵,让人睡不着觉!”她抬起头,一张极老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对老到眼白发黄的眼睛泛着红血丝,定定地望着我,眼珠也不转动,只等着我答话。
602猫女的话又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我察觉到她可能是不喜欢603的邻居的,而我家里正好还有鼠药,就回答她说:“我跟隔壁也不特别熟,不好找她们借猫的,我这里还有耗子药,要不您拿去用吧。再说现在养猫都是当宠物,有几只还正正经经抓耗子的?”说着,就从门边的衣帽架顶上摸出那包从没动过的鼠药递给她,她接过鼠药,说了声谢谢,挪着小脚就回去了。我关上门,锁好,轻飘飘走回房间,坐到椅子上,喘气,衣服贴在身上,又粘又湿又凉。瞟一眼电脑边的时钟,刚刚八点,坐不住了,跑到洗手间冲热水暖身,冲了好久,满洗手间都是蒸汽,后背还是发凉,悻悻地出来,擦干,一边吹头发,一边想这个晚上该怎么过。
窗边闪过一个小白影,然后就飘到了房间的地板上,是白天的小猫,蹲在地上歪头看我——602的阳台和我的相连,她跳过来,自然连声音也不会有。我假装没看见她,继续吹我的头发,她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白天的姑娘的样子,棕褐色的卷发,细白皮肤,小瓜子脸,一对绿眼,有一点吊眼梢,瘦瘦的小鼻子,菱角形的肉粉色的小嘴,脖子很长,穿着乳白色长恤衫,粉蓝色七分裤,露出半截肌肉紧致的小腿,蹬着一双高跟拖鞋。她看着我吹干头发,问我:“你要出去?带我一起好不好?”我这个时候,当然是巴不得有人能陪我,但也没有立即答应她,心里轻松些了,就逗她说:“你跟我出去?我去喝酒,那里没有老鼠吃的!”她一吐舌头,粉红色细细的舌尖又迅速地缩回去,一个笑容就铺在脸上了:“好像我自己喜欢吃老鼠似的,恶心。”我就换了身清爽的衣裳,拉着她锁了门出来。
我们到了我常去的一间临河的酒吧,坐到了临窗的一张小桌旁。她一路上一直抓着我的手,小小的手心里都是汗,坐下了,才松开,一直跟着我的眼神也才不那么紧张了。然后她朝窗外看了一眼,又显出紧张的神色:“我怕水……”我笑,不理她,要了半打虎牌。
她坐在小桌的另一端,对着瓶口抿了一小口啤酒,是的,她是用那两片小小的有点透明的粉红色小嘴唇抿了一口,不是用舌头舔的,接着她告诉我的她的名字是小猴,听得我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一瓶啤酒才下肚,她的小脸耳朵脖子就都红了。后来怕她喝醉了酒有什么异常,我带着她早早离开了酒吧回家,她喝了酒话就多了起来,也不怕了,扒着车窗向外看,口齿不清地跟我说话,到了楼下,她安静了下来,两条胳膊挂在我脖子上,被我连拉带抱地带上了楼,我掏出钥匙开了门,把她扶进房间,一松手,这个小人儿就软在床上了。我去锁好了门,也没理她,去洗手间洗脸刷牙把头发编成两条松辫子,换了睡衣出来,她还躺在床上。她半仰着躺在床上,一头汗湿的卷发打着绺儿围住了小巧的瓜子脸,细细的眉毛蹙着,长长睫毛轻轻颤动,小嘴微微张开,细细白白的小尖牙齿露出一点儿;一只手举在耳边,一只就搭在肚子上,T恤揉得皱皱团在腋下,盖住大半个胸部,露了一个圆白的乳房出来;细腰下面,露出了半截细长的小肚脐;七分裤皱巴巴地裹着一条伸直,一条弯着的腿,伸直的小腿被另一只鞋跟蹭了一道泥印,愈发趁得腿的白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拿过闹钟定好了时间,想今天就别送她回去了,就开了床头的小灯,关了其它的灯,准备睡下。
在床头灯暗淡的黄色光线下,小猴的睡相让我移不开眼睛。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露在外面的那粒鼓胀的小红珠子,她迷迷糊糊地试图躲开,那小珠子却硬挺起来,一层细汗闪耀着呼应着灯光,终于她扭捏着抓住我正要拿开的手,整个盖在那裸露的乳房上面。我稍一犹豫,也就顺势埋头在她胸前,轻轻咬住那颗红豆,把手在她另一个乳房上用力揉捏起来。她的腰硬了一下,随即软了下去,闭着眼睛抱住我,我一手继续着在她肌肤上的探索,另一手就脱去了她的T恤扔到沙发上。随后,我暂停了动作,坐在床沿,在灯光下仔细地查看起这个身体来:肌肉结实,皮肤光滑,瘦不露骨,两个小馒头鼓鼓的翘着,许是因为喝了酒,皮肤有一点泛红。她羞怯地把转过脸去背着光,而我带着点嫉妒地看着这饱含着力量和欲望的美丽躯体,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她等了一会儿,感觉到我没有动静,终于还是转过来,睁开眼看我,眼睛湿润闪亮,迎着我的目光又有点害羞,自己捂住了脸,从指缝中看,媚态天生,我喜欢。我仿佛突然知道了该做什么,手就伸向了她微微陷下的结实小腹,解开按扣,拉下拉链,细心地褪去了她身上最后的遮蔽,边脱边查看这个精致的小东西。她慌乱地望着我,乖乖地一动不动,而我如同欣赏一件瓷器,小心翼翼从头到脚仔细审视着她。脱净了她的衣服,我停了下来,从冰箱取了瓶喜力,开了,站在地中央小口小口喝起来,眯着眼看她,而她就用眼睛追着我,等待着我后面的动作。
终于,我把酒瓶放下,重新坐回到床边,在她紧张而期待的目光里,手径直伸向了她腿间湿润柔软的密处,我没有探入很深,我只是想知道,她和我,是不是一样的,我还想知道,她会不会,发出春天窗外的猫们特有的那种叫声。
她没有那样喊叫,她只是大口的喘气,压抑的呻吟,像一个真的女人一样配合着我手指的动作,紧绷的身体像春天最后的冰雪,而我的手指竟给她带来了一阵阵的热浪,她一点点的开始融化,坚冰开始出现蜂窝样的孔洞,松脆起来,最后突然塌陷下去……当冰雪终于崩化,她猛地紧缩成一团不住颤抖,我抽出手,看一眼闹钟,已经是凌晨三点,下床洗了手,再次刷了牙,吃了片“安定”,在她身边躺下,她筋疲力尽,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出我所料,等我早晨被怪叫着“起床了”的闹钟喊醒,她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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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小猴(下)
后来就一连很多天都没有见到小猴,不但没见到小猴,连楼道里的老鼠都很少见到了,隔壁也没有听到猫叫声。有几次遇到603的老太婆,在我上楼后开了门跟我聊过几句,见得次数多了,也不觉得她阴恻恻的声音可厌,天气逐渐热起来,她还总是穿一样的灰色斜襟老式衣服,只是料子换成了老太太们夏天常穿的带暗花的薄纱料。每次都是晚上我回家,她听到楼梯里的声响开了门,见是我,不急着关门,而是就着天气不好啊,最近不见了耗子啊之类有的没的说上几句话才关。就这样直到小猴重新现身。
这时已经是5月的天气,空气里弥漫着湿热的水汽,每晚回到家,身上都是粘汗。为了通风,我开了窗子,只放下百叶窗,到家冲过澡,也不急着换衣服,就身上裹条大毛巾诘缒郧懊姹吆绕【票叽蛴蜗坊蛘呱贤翘橐谎车目掌丛谄し羯狭钊松幔戳嗽枋娣坏憧墒堑搅偎坝质且簧砘迥宓暮顾坏迷俪甯隽共藕盟酢?
她重新出现是在一个早晨,很早的早晨,我的闹钟还要差不多两个小时才会响,而我就提前醒来了。外面正好是日出时分,金红色的阳光从白色的百叶窗照进来,每一条窗叶都镀了金色的边,一道道平行的金色光线照在我的床上,显得干净温暖又带着欢快的味道,这些,都不是让我醒来的真正原因。醒来,是因为一条尖尖的带刺的小舌头正在我的脸上鼻子上甚至耳朵眼里舔来舔去,痒得要命,止不住笑醒。能这么干,当然只有小猴。
好多天没见这个小东西,仔细看她,仿佛又长大了一些,差不多是只大猫了,干干净净的黄白相间的绒毛,薄薄的小尖耳朵,绿色的眼睛,瞳孔在阳光里成了一条线,粉红色湿润的小鼻子,闭了嘴,坐在床边歪头温柔地看我。我伸手抓过闹钟扫了一眼,说:“这么早,别闹,睡觉,我还得上班呢。”说完,把闹钟放下,拎了她脖子,把她塞进毛巾被,闭上眼又开始睡。她也不说话,也不叫,缩在我怀里,小小的一团。
闹钟响了,我意犹未尽地连打了几个哈欠,起了床。小猴正轻手轻脚地满屋子擦擦抹抹,闹钟的怪叫吓了她一跳,见我起来了,她讨好地帮我拿过烫好的衣服,我没接,先去洗手间洗漱。洗手间也被她擦洗得很干净,我脱下睡衣冲凉,她见我没锁门,就跟了进来,低着头拿了大毛巾帮我擦干,我走出来,坐在梳妆台开始化妆,她坐在床上,从镜子里看我,我面无表情地迅速化好妆,换上她刚才摆在床上的衣服,她见我要出门了,终于忍不住说:“你也不问这么久我去哪了?”一副委屈的样子,我笑了,捏了捏她的小下巴, “傻丫头,我再不走就迟到了,晚上等我回来再说吧,再说,你去哪里都没事,我可不敢限制我们小猴大小姐的自由啊!把那个包给我。真得赶快走了。”
我下楼,抬头看楼上我房间,突然觉得有一点温暖的感觉,扬手拦了辆出租,坐进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她接的,我告诉她写字台的抽屉里有零钱,要她去超市买猫粮回来,喂我们家猫,她故意恶狠狠地回答说:“你们家猫被偷猫的偷走了,说是卖到广东去煲汤了呢!”我一阵笑。八点刚过,阳光就已经很晒,空气已不那么湿粘可厌,许是夏天就要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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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丛阳
刘晓飞自杀的事情终于处理完了:她家里只有个同她一样瘦小的母亲,来闹过几次,也不过是坐在大厦门口哭哭啼啼——刘晓飞临死抓了个垫背的,砸死了那个无辜的保安,大厦的保安不让她进楼里,可是她总是坐在大厦门口也不是个事儿,大厦的物业跟公司几番交涉后,公司另多给了这孤苦的老女人一笔抚恤金,又要求那个倒霉的部门主任辞职,她也就不来哭闹了。今天宣布了新的任命,顶替他位置的是丛阳,就是介绍我来公司的那个同事。升职后他暂时没有换座位,还坐在我隔壁,自此常常有他手下的小姑娘过来献殷勤,或是汇报工作,或是闲谈,或是借口汇报工作闲谈,隔着不高的挡板,他那边似乎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反倒显得我的座位格外安静。
我还一如既往地对着电脑发呆,抱着电话和客户讨价还价,陪人跷班逛商场,加班。说到加班,晚上在办公室一个人安静的加班已经是我的习惯,几乎所有的报告我都是在这个时间完成的,加班时也是我思路最活跃的时候。晚上在安静得只听得见电脑的一点点声音和敲击键盘声的办公室,取出藏在抽屉里的半瓶芝华士和精致的小酒杯,由QQ里闪烁的头像们陪着,边做memo边和一两个好友交谈,运指如飞思如泉涌,这个时间,几乎成了我的一个小小的秘密。可是,做了主任后丛阳也开始加班,此前,他总是一整天都摸不到人影,这让我很舒服,仿佛隔壁没有人一样,安静又自在,可现在他白天也在位子上,桌边似乎没有见不到人的时候,而且总是有人在同他讲话,我的办公环境一下子似乎由安静的图书馆搬到了喧闹的市场边。因此,他再侵占我晚上加班的宝贵时间,就显得更加让人难以容忍。
如今晚上办公室只剩下我和丛阳,除了键盘声,谁都不说话,偶尔的电话铃声或是谁突然说了句话,就格外显得响亮。我不好再和以前一样,一个人倒一杯酒对着屏幕上自己刚刚作出的作品得意地举杯,另一个人的存在,让我突然失去了自己的乐土。作为多年熟识的老同事,我继续和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人不能太有个性的,这一点我当然早就知道。后来因为加班总是结束得太晚,他开始试图送我回家,拒绝一个英俊的男子是很困难的,我当然不必具备那样的定力。我开始考虑和丛阳在一起生活的可能性,当然,还只是考虑。
丛阳,29岁,硕士,英俊,月薪二万,家境不错,与我结识四年,理想的结婚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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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月亮
小猴自此晚上不再回602去,搬来与我同住。
不知道她一个个白天是如何度过的,许是和院子里其它的大猫小猫一起玩吧,许是尽她的责任去杀老鼠吧,许是穿了我的衣服出去买东西散步倒垃圾吧,总之每天晚上我回到家,她都已经在家里了,房间很干净整齐,物品都有固定的地方,衣服都洗净烫好,她就蜷在沙发上看电视,随便什么节目。我回来,有时候早一点,有时候就是午夜,她也总是就那样蜷在沙发里等我。我开了门进来,休息一下,就脱衣服去洗澡,她就起身,从开着的门钻进来,蹲到马桶盖上看我洗,一身的绒毛被水汽浸得湿漉漉的,毛稍就打了绺儿。我洗好擦干,她就去帮我取浴衣。有时候她就趁我刚刚擦干,一下子跳过来,一阵摇头摆尾,一身水滴就都抖在我身上,我于是就追了她满屋子跑,抓到了,吓唬要打她她也不怕,我就拎着她脖子伸到莲蓬头底下猛冲,她就怕了告饶。然后就是我上网她继续看电视,直到我困了要睡。偶尔心情好,回来的又早的话,我就带她出去,酒吧或者DISCO或者别的什么玩的地方,有时候就只是抱着她散步。这样很有趣,她有时候是我的女伴,有的时候,就是我怀中的宠物。在那之后更晚的晚上,就是上床睡觉,睡下的时候她温柔地躺在我身边,温柔地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用她的卷发在我肩头摩挲着,等着我。
今晚天气很好,月亮在窗外的天空里高高地挂着,从百叶窗照进白色的光来,显得很凉爽,空调开着,也确实凉爽,她就委在我怀里,用小小尖尖的小舌头舔我的脸,痒痒的。我摸着她圆圆的小脑袋,问她:“我把你送人好不好?”她以为我在开玩笑,就“喵”了一声,我接着说:“做一次女人吧。”她以为我要动她,就噌地一下蹿下床去,钻进洗手间,一阵水声过后,她裹着我的浴衣走出来,回来躺到我边上,抱住我。我温柔地用她喜欢的方式一寸一寸地抚摸她的身体,一边告诉她,明天,我会把她送人,也不知道她听清楚了没有。事后,她满足地沉沉睡去,我爬起来坐到电脑前面,开始给她写信,交待明天的事,写完,打印好放到桌上,关了电脑,已经半夜两点。想着我明天的计划,我开始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睡意全消,去厨房开了瓶喜力,站到窗前,关了灯,拉开百叶窗。夜空蓝到墨黑,星星只有几颗,圆圆的月亮呈现一种放肆的乳白色,月光哗啦啦地流进来,淌了一地——真是个美妙的夜晚啊!我一口干掉啤酒,把瓶子往地上一放,拉开窗子,跃上窗台,稍一犹豫,干脆跳上房顶——有多久,没有在高处看月亮了?
房顶,不远的地方,另一个身影也抱膝坐在那里看月亮,我们对望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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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8:50:56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七 男人
周五一上班,趁着他部门里的小姑娘们还没过来“汇报工作”,我把丛阳约到楼梯间吸烟,告诉他今天我生日,请他下班后来家里一起庆祝,然后在烟盒上写下了我的地址。
下午下班前,我找了个借口从公司溜出来,回家,我得看看家里准备得怎么样了。一到家门口,敲了敲门,小猴不在。603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老太婆看了是我,一笑,又关上了门。我听到602有声音,知道她在那一间,就拿钥匙开了602的门进去——自从她给了我钥匙,我还是第一次走进602。房子比我住的小一些,进门就是厅。厅里没见到寻常人家常备的衣帽架沙发茶几之类家具,一进来就是一个三米多长两尺左右宽的两层长桌子,桌面中央一个窄条满积着灰尘,两边倒没什么灰尘,能看出很多锋利的爪抓过的痕迹,两层桌板之间挂着蛛网,小猴没有穿衣服,正侧着身子挂在那桌子的侧面,手抓脚爬跟桌子较劲。抬头看见我,哀怨地用眼睛盯着我,不说话,一动不动,我在身后关了门,微笑看着她。桌子是靠墙一边摆着的,正对着桌子的另一面墙前,立着一个用没有刷漆的木方子简单钉成的占满整整一面墙的大木架,上面分成了大小不一的格子,看上去很结实,总有几十个格子吧。木架的框上早已被抓得斑斑驳驳,陈旧的木头底色上沾着血迹和灰尘,有泥浆一样陈旧的褐色血迹,也有的是新鲜的红色。有几个格子里放着破口的粗瓷碟子,一些散碎的老鼠麻雀的身子毛发搁在里面,最顶层一个大格子上摆着一个蓝色边沿破得不像样的白搪瓷盆,盆边赫然支棱出一只还沾着混了血的脏土的猫爪。我转向她,问:“心情不好?那也别去打架呀!哪里像个好姑娘?”
再往屋里走,正对着厅的是阳台窗子,窗边有门,门外的阳台和我住的601的相连接。窗台下面,一个满是泥污的大澡盆,黑乎乎的一盆水里,有几只半死不活的老鼠泡在里面。阳台上,和本楼许多别人家的阳台一样,种了几盆串红。
我退出来,小猴也穿好衣服跟了出来,到了601,她果然已经准备好了蛋糕和一些下酒的小菜,家里也收拾得很干净。我抱了抱她,摸摸她的头发,她已经平静下来,我看了看表,说:“他快到了。”说完就出门进了602。在602换下身上的上班的衣服,从阳台悄悄跳进601,躲到窗户外面。十分钟后,传来了敲门声,小猴去开门,我悄悄的赶紧蹿进房里,跳上衣柜,用一个舒服的姿势伏在上面,听见小猴自我介绍是我的同屋,说我晚点回来,把丛阳请进来,他们都没有看见我。
丛阳进了来,小猴热情招呼着他,等了好久,我也没有回来,于是丛阳提出要走,于是小猴请他吃点东西再走,于是吃了点东西,不知道那小东西在食物里放了什么,或许只是这她太妩媚迷人,总之丛阳被留住了。
他中邪一般,先是紧盯着小猴,然后就放下筷子站起来抱起她扔到床上,然后自己也压到她的身上去。手脚并用迅速地脱去了小猴的衣服,在那精赤的美丽肉体上啃啄起来,一边就自己也脱光了衣物,他后背肌肉紧实,肩膀不宽,臀部圆而结实,腿很粗壮,小腿肌肉尤其发达,皮肤光滑,毛发不很茂盛,看起来还不错。他脱净了衣服,压在小猴身上,边就把小猴弯了起来,扳起她的腿,一边在她腿上又啃又舔,一边就找准位置压了下去,小猴“啊”了一声,望向我的方向,含泪的眼睛盯着我——她知道我的?折腾了好一阵,丛阳终于结束了动作,他好像一刹那耗尽了力气,趴在小猴身上喘气,小猴缓缓移开身子,把他轻轻推到一边,帮他塞了个枕头枕好,又扯起毛巾被盖在他身上,自己起身套上旁边我的浴衣,去洗手间洗澡。等她洗好出来,丛阳已经睡着了。她望向我,轻轻说:“这下你满意了?”我跳下来,什么也没说。她望了我一眼,低了头不再说话,回了602。留下我,坐在沙发里,看着床上睡成一摊泥的丛阳,心里很不是滋味。到厨房去翻了瓶小二锅头揣到怀里,开窗跳上房,对着月亮,一仰脖灌了下去。
“我给她拿了点药,他明天什么都不会记得。”不知什么时候,603的老太婆挪着小脚,轻飘飘地站到了我身后,我没有回头,她也就在我旁边坐了下来,看着月亮,说:“你要得太多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么?”我没说话,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就从楼顶下来,进了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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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8:51:20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八 烟花
小猴套着我的浴衣,没有系带子,衣服敞着,死硬地仰卧在那个长条桌子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无声地淌眼泪,我进来,她仿佛不知道一样。我把她扛到木架子前,脱了浴衣,用两条手巾把她两个手腕绑在上面的两个角上,又把她两脚分开,捆在下面的角上,她没骨头似地任我摆布,始终低着头,也不再流泪,脸色平静。我从阳台跳到601,拿了一瓶酒精棉球过来,开始擦她的身体,擦拭每个丛阳碰过的地方。刚才的一幕在我脑子里缓缓重放,他抓住了她的手,他吻着她的脖子脱去她的衣服,他揉过她的前胸,他吻了她的腿……我仔细地擦净,把剩下的酒精棉球扔进放着白天和她打架的死猫的搪瓷盆子里。她浑身散发着酒精的气味,除了遍布身体的红紫的吻痕,她应该不再有丛阳留下的一丝痕迹。然后,我点燃了盆子里的棉球,酒精燃烧着蓝色的火焰,里面的死猫的毛发开始发出焦糊的气味,火焰的亮度甚至超过了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白炽灯泡。酒精擦拭后的她肌肤变得粉红,红紫的吻痕随着她胸部的起伏鱼儿一般游动,看着我的眼睛里,悲伤火苗一般燃烧着。有一个地方,还沾着男人的气味,现在那个地方正不顾她的怨恨在向我乞怜。我的手于是伸向那里,这一次没有了原本的阻隔,我深入到往常不曾到达的深度,她不一样地痉挛着抵抗着,在我达不到的地方,有焰火一波波燃放,疼痛中开出似锦的繁花,在更深的深处,那个男人到过的地方,热浪喷涌出来。我抽出手,混合着血液的粉红色液体溅落在地上,我蹲下身,用小棍沾着那液体在地上画了张猫脸,然后,把小棍也扔进火盆中去。站起身解开她的手,再弯下身去解她的脚,手一解开,她立刻就软塌下来,我用肩膀抵住她的大腿防止她滑倒,她的上身整个弯下来,重重地压到我背上。解开了脚,我扛起她放回到桌子上,用浴衣将她稍微盖住,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小身体表面僵硬内里却在上演着一场绚烂的焰火,眼神没有焦点,镜子样显现着闪烁的影像。
关上门,我轻轻地退了出去。男人在小猴的身体里埋下的引线,居然点起了那么绚丽的一场烟花。
回到房间,天已经蒙蒙亮,决定不睡了,冲了个凉,坐到电脑前,开机,上线,向一个soho的夜猫子Q友化了点联众的银子,就开始玩唆哈。我戴上耳机,听着电脑忽忽的发牌声,专心打牌,一直玩到闹钟响起来。今天手气特顺,化来的2000两银子,到清晨已经变成10000两。
闹钟自然也叫醒了丛阳,头一两秒钟,他似乎没有弄清自己身在何处,然后看见了我,接着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床单上有血迹,他的脑子费力地想解释这一切,分析的结果,是他突然朝我说了句话,我没有听清楚,摘下耳机问他,他只好难为情地又重复了一次,那句话是:“我会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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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8:51:46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九 纹姑
我笑,告诉他说那不是我,他自然不信,我也没有多解释,躲到客厅等他穿戴整齐,出去吃了早点,借了他的车钥匙,就打发他回家了。
上了楼,我直奔602,小猴不在,纳闷着退出来锁了门,603的铁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里面传来猫轻轻的叫声,我满腹狐疑,还是走了进去,反手把门关好。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到603,以往老太婆只是把门打开一个小缝,今天进来了,才发现那灰尘密布的铁门里居然别有洞天。一进门是一条六尺长三尺宽的过道,过道的一边是像中药铺的药架一样装了足有百十个小抽屉顶天立地的红木柜子,装了紫铜钮的把手,钉着刻银丝的白铜蝴蝶钌吊,挂着指甲大小的老式黄铜锁,把手和铜锁都磨得有些发亮;另一面是一整墙的红木架子,分成和对面的小抽屉差不多大小的一百多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摆有一双色彩艳丽质料不一绣工精美的三寸金莲鞋。过道地面铺着条长方形红底织金牡丹的丝毯,屋顶吊下一盏小巧的纱制宫灯。走过过道是客厅,屋顶挂着枝形水晶吊灯,铺着乳白色织金底纹百鸟朝凤丝绒地毯,正对着过道的是窗子,红色绣满金色花的缎子窗帘拉到两边,用一对金钩拢起来,乳白色的薄窗纱还挂着,直垂到地上,底边一样绣满了金色的花。左边靠墙立着一对宽大的金丝檀木刻花大衣柜,四扇柜门刻的好像是《西厢记》故事,山石草木人物花鸟,层层叠叠栩栩如生。衣柜靠近窗户的拐角处立着四扇螺钿凤凰牡丹屏风,另一边是一扇门通往里面的房间,挂着水晶珠帘。窗户右边墙上挂着一幅五尺长一尺宽的工笔春宫长卷,下面摆着一张七尺长不到一尺八寸宽的书案,案上摆了个精致的红木雕龙小笔架,挂着几支才开胶的新笔,一方砚台,一对小孩拳头大小通体碧绿的翡翠蛤蟆镇纸。书案靠窗的一边脚下放了个粉彩广口大瓷坛,里面随便放了几捆纸和一些卷起来的画轴。书案靠过道的一边摆了一把高背椅子,上面放着一个红缎子绣福禄寿四角缀金色元宝结穗子的方形坐垫,书案前面地毯上随便放着两个一尺高七寸径的圆形镂空大肚粉彩瓷坐墩和两个半尺高一尺宽的红花缎子抽褶锁白牙软墩。正对窗户的墙开着厨房和洗手间的门,两扇门中间,是个七宝格,随形定制,摆了几件玉雕和瓷器。老太婆背对着我站在窗前,还是穿着那套灰色暗花的纱衣服,微弯着瘦骨嶙峋的背,灰白头发挽个小小的髻在脖子上面,听见我进来了,慢慢转过身来,怀里抱着小猴。
她慢腾腾地走到书案前,在瓷坐墩上坐下,示意我也坐,我就坐到另一个瓷坐墩上,又凉又滑又硬,倒蛮舒服。她一松手放开小猴,小东西轻飘飘地落到地上站起来,搬了一个软墩放到我脚边,自己坐下去,也不抬头看我,用手指头轻轻摩挲我露在外面的脚趾。老太婆开口了:“你可以叫我纹姑,她们都这么叫。这小东西不知道怎么了……”她看了一眼小猴,小猴的头埋得更低了,她了然地笑了一下,接着说:“昨天还生你的气,今天一大早就跟我说,愿意跟着你了。”我抬头瞥了一眼墙上挂的画卷,她会意地露出微笑,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到过道的抽屉柜前面,取下挂在柜旁墙上的一大串钥匙,开了一个小抽屉,拿了一个小包出来,交给我。这是个巴掌大的草绿色绸子荷包,口上扎着金色丝绳,绣着四朵由含苞到盛放的白色莲花,两片荷叶,下面还有一红一金一银三尾小鱼,五个藕荷色小字“鱼戏莲叶间”。我解开口上扎的丝绳,从里面摸出一根两尺长半分粗乳白色半透明的细绳,这不是通常的合股的绳子,而是细圆柱形的一根,极软极滑极韧,看了好一会儿也琢磨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纹姑等我研究了一会儿了才打破谜底,她有点卖弄地说:“别研究了,你不会认得的,那是鹤的腿筋。”等我再露出虚心求教的表情,她才继续说:“你回去找一对铃子,一金一银,金小银大,套起来,滴一滴血抹在里面的金铃上,用鹤筋穿了,给这小骚猫挂脖子上,她就会乖乖听话,也不能随便变身了,你以后养着她,她要是变来变去的,容易惹麻烦。”我听了,两手捏着鹤筋的两端,兜头挂到小猴脖子下面,把她的头抬起来,问她:“你想好了?”她被我勒着脖子,低不下头,脸红像得要渗出血来,不开口。我笑,向纹姑道:“她这就不听话了,以后哪里管得了?谢谢您的宝贝,我可能用不上。”小猴只好蚊子哼哼般轻轻说:“想好了。”我和纹姑相视一笑,又说:“听不清……”她红着脸又说了一遍,我这才放过她,向纹姑道了谢,抱起小猴,出了603,回家。
突然想到,早晨丛阳那句话,我虽然是真的没听清才让他重复的,他会不会以为我是在和他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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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五梁山
回到家,拉上窗帘,把闹钟定到中午,拉上窗帘,吩咐小猴不许打扰我,美美地睡了一觉。起床后,带上小猴,买了需要的东西,仔细又看了一遍地图,开着丛阳的车就出了城。足足开了两个钟头才看见山门,山门边有个木亭子,挂着“售票处”的牌子,几个山民打扮的农人见我们车子开过来,就放下架在木架子上的横杆拦住路,要收五十元钱的门票,我摇下车窗付了钱,他们看我一个女人开车进山只带了只小猫,眼神就怪怪的带着点邪气,但见我没有怕的意思,也没多罗嗦,抬起木杆放我们进去,我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也没有跟进来,也就没当回事。过了山门,就是五梁山,一路林木繁茂,浓荫匝地,阳光渗过树枝,斑斑点点,滴落在山路上。车开得不快但还是有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十分凉爽;路邻着溪流,随处可见清澈碧绿的潭水,小猴第一次出城,一直蹲在前排的座位上,她扒着车窗向外看着,满眼都是好奇与惊喜。进山门又走了一个钟头,一路上没见一个人影,到下午四点,曲折的山路终于到了尽头,前面露出一片占地约有半亩的平场,正对着路的是一座没有围墙的道观,很古旧的简陋的牌楼,上面悬着一块蓝底金字的新匾:玉皇殿。
我把车子从牌楼底下开进平场里面,停到一边,下了车,小猴也跟着跳下来。这座道观只有一座正殿,供奉着玉皇大帝的坐像,两边立着太上老君和太白金星,还有几个侍女模样的小泥像执壶托盘的站在玉皇大帝身后,看不清面目,前面摆着一个长条的供桌,刷着赭红色的漆,上面几个盘子放着些苹果梨子之类的供品,一个大香炉,插着三支香,供桌前三个脏兮兮的跪垫,一个穿灰色布袍的老道士肩膀上搭着条洗得发黄的白毛巾,坐在门边的一个破椅子上打盹,没戴帽子,脸上皱巴巴的爬满了皱纹,长了很多老人斑,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岁,眉毛胡子都长而稀疏,偏长了一头黑发,在头顶挽了个比核桃大不了多少的发髻,手里的蒲扇支在地上。两边有两排共六间厢房,一边是厨房、小仓库和柴房,另一边是一间道士的卧房和两间客房,房门外砌着一垛一尺多高一丈多长的矮砖墙,上面摆着几个砖制的花盆,种着些风仙、串红、飞来凤之类的草花。隐隐有荷香吹来,大概殿后还有荷塘。我从车上搬下准备好的一箱挂面,一袋大米,放到仓库门口,才迈进正殿,和小猴磕了头上了香,又过去给老道士鞠了一躬,老道士睁开眼睛,问我:“晚上睡这里还是外面?”我恭恭敬敬地答:“晚上想住下,可是要出去走走。”他没说什么,起身,出了正殿,领着我和小猴到了客房就出去做饭了,没再理会我们。客房很干净,红砖铺地,进门一铺大炕,铺着苇席,却没有铺盖。地上,靠窗一个小方桌,两把椅子。
我出了门,从车上拿了带着的酒,趁着天没黑,绕过正殿往山上去。正殿后面,果然是荷塘,半亩大的池面,种满了粉的白的红的紫的莲花,正是傍晚时分,花瓣已经开始闭合,半开的花朵和团扇般的莲叶之间,隐约可见鱼儿游动。绕过荷塘,沿着窄窄的石子路向上走了约有三里,便到了另一个三丈见方的小平台,平台的尽头,长着一株直径近六尺的大槐树,也不知有多少岁。我在槐树脚下,用手挖了个拳头大小的坑,跪下来,把带来的三瓶好酒倒进去,再用原土埋起来,领着小猴下山来。我们回到庙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老道士正端着一只小碗,往卧室前的花盆里各撒了几粒米,又撒了几小把米在精舍和客房的门前。小猴捅捅我,悄声问:“他干什么呢?”我小声告诉她:“这是给游魂野鬼开饭。”不让她再看,拉着她进了客房。小桌上已经摆了一个茶叶罐,两只杯子,两大碗米饭,几碟素菜,桌下放了一暖瓶开水,炕上也多了两床被子。我们吃了晚饭,点起一支蜡烛照亮,天就已经全黑了。小猴坐到炕上,铺好被子,拥被坐着,见我还坐在窗边没有睡觉的意思,就问我干吗不睡。我过去拍拍她的头,告诉她我还要出去,叮嘱她无论外面怎么了都不许出这个门,她见我很郑重的样子,就紧张起来,这时候,窗外已经开始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吸声,她蹿上桌子,窗外,月光不很明亮,一对对黄绿色的冷冷闪亮的眼睛在树丛里格外显眼,越来越近,她吓得一下子跳下来,躲到炕角,望着我。我安慰她说只要她不出门,它们进不来的——这毕竟是道士的地盘。
我笑着问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大殿前的平场要这么大了么?”冰雪聪明如她,立刻跳到我怀里,惊恐地看着我,我摸摸她的头,把她放到桌子上,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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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夜戏
反手关上门,鬼火似的眼睛们一下子聚拢过来,在距离门前三四丈远的地方围成一个半圆,最前面是由一只脖子上有一圈黑毛的红狼带领的二十多只狼,狼们身后跟着七八只狐狸,最后是一头棕熊,远处的树林里,很多只想看热闹的动物们躲在树影里,没有跟过来。见我赤手空拳一个人出来,狼们一下子又跃前了一丈,停住,绿森森的眼睛盯住我,我和它们对视了一下,它们立刻防备地停下来,这时我腰一拧,猛地一蹿就上了房顶。
它们再次缩小了包围圈,我居高临下看着它们,月光从头顶照下来,我知道自己在月光下的样子,从贪婪的绿眼睛里,我看得到自己银光闪闪骄傲的影子。血液在身体里沸腾起来——四年了,我抬眼看一眼月亮,这一个瞬间,四爪兴奋得发痒,牙齿开始思念鲜血的味道,每一根经脉都跃跃欲试。见我没有做出进攻的动作,下面的包围圈再次缩小了,最前排的狼几乎就在脚下。我四足猛然发力,一跃就到了最后面棕熊的脸前,它显然没有想到我的动作会如此迅速而跳得又这么远,我看到自己在它眼里的身影在月光里瞬间放大和一闪而过的恐惧,只有那么一瞬,恐惧的目光消失,它尖嚎着返身跑向树丛,撞上一棵树,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丛林中——地上留下它带血的眼珠,与此同时我翻身踩上一只狐狸的后背,借力一跃,就又到了房顶。我低下头,藐视地看着它们,舔爪上的血,包围圈已经重新退到了三丈开外——以棕熊血淋淋的眼珠为中心,最前排的几只狼压低了肩膀,头向前伸着,翻着眼睛看着我,嘴角向后咧开露出牙齿,身体却在向后悄悄的移动——它们开始认真了。那几只狐狸已经躲到了树丛里——我太了解它们了。
这时候,突然一小朵云遮住了月亮,庙后的山上响起几声闷雷,几股劲风随着雷声猛地扫过来,风里带着浓重的酒气。我先是一阵纳闷,紧接着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几秒钟后,风雷止住,云彩迅速散开,月亮重新露出,地上的狼们脊背上的毛本来刷子一样立起来现在都已放松地倒伏下去,红狼已经盘腿坐在狼群中间,一只白色的女狼趴在他怀里,他抬起头看我,我干脆一屁股坐到房脊上,除了前面几只狼还盯着地上的熊眼珠发狠,刚才的紧张气氛在风雷过后一瞬间烟消云散。红狼居然揶揄地问我:“姑娘,你说我是穿衣服好,还是不穿好?”我说“随便”。他的头发向后直垂到腰间,黑而且亮,在月光下隐隐泛着蓝光;长脸,浓黑的剑眉,一双凤眼,鼻子挺直瘦削,不大的嘴,薄嘴唇,方正的下巴上胡茬青刷刷地几乎连到鬓角。脖子微粗,稍宽的肩膀,胸肌轮廓清晰,胳膊肘很舒适地支在怀里女狼的背上,两手握在一起,盘在身前的小腿肌肉线条很好看。“你祭过山了啊,什么时候去的?祭了几瓶什么酒?”红狼一副好笑的神情朝殿后的山峰望了一眼,“居然让他醉到现在。”“天黑前,三瓶,卧龙玉液。”我答。他笑,问我:“这酒,还有没有?”说完,舔舔嘴唇,我点头微笑,跳下房来。脚一沾地,前排的几只狼簌地向后退了几步,停下,警惕地看着我,我笑,走到车边,拿钥匙开了后备箱,搬下剩下的半箱酒,有几只狼跑过来,把酒搬走了。他给狼群一个讯号后,剩下的狼悄无声息地散去,和树丛里的眼睛们一道消失在黑暗中。他站起身,朝我这边走过来。他这副样子走近,让我有点不习惯——毕竟在人群里看了四年穿衣服的人了。红狼皮肤很光滑,在月光下湿润地反光,不十分茂密的胸毛和肚皮上也同样不很多的毛发连起来延伸到下体,仿佛梳理过一般整齐柔软地贴在皮肤上,腹肌很有弹性地随着呼吸微微翕动但并不夸张,下面是两条多毛的长腿。我锁好后备箱,带他进到我们住的客房。小猴正坐在炕沿上,看我进来,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我拍拍她发抖的肩头,放开她,她一眼看见后面跟进来的一丝不挂的红狼,捂着脸转过身趴到炕上不肯起来。我和他哈哈一笑,在小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喊小猴起来帮我们泡茶,小猴紫着一张脸,不敢看他,站在桌边,泡了两杯茶放到桌子上,就蹲下身来坐到我脚边,她刚蹲下身,呀的叫了一声,像被什么咬了一样跳起来,扑到炕上,用被子蒙住头,我喊她,逗她“看见什么了啊?”她也不说话,不肯起来,引得我们哈哈大笑。
跟红狼聊到半夜,送他出去,顺便拾起熊眼,把地上的血迹用脚抹掉,隔壁老道士的窗户居然还亮着烛光。进屋关好门,把眼珠用水冲掉泥土吃了,我掀开小猴的被子,她还在害羞,转过背去不理我——这个小东西,毕竟是人堆里长大的,见个男人样的裸体竟窘成这样。我没再逗弄她,吹了蜡烛睡下,窗外开始下雨,一个念头闪过:小猴这小东西,是尝过男人的了。
睡到天亮,梦做得乱七八糟,一会是狼群虎视眈眈围在身边随时会一拥而上,一会是丛阳那晚和小猴翻腾交合在床上,一会是挖去眼珠鲜血淋淋的熊脸,一会是红狼盘膝而坐怀里伏着白色的女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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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8:53:16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十二 系铃
天一亮就起床了,洗漱完毕走出门,大雨过后,草木分外的青翠,从正殿前的平场向下看,看不到来时的路,下面的山坡,只有茫茫的一片云雾,仿佛身在仙境。周围的山漂浮在云海中,低的只见水汽中钻出一个湿漉漉浓绿的山顶,仿佛海上的礁岩,高的也只能看到山腰,上面被氤氲云气遮住,像是蓬莱那时隐时现的岛屿,殿后远远的主峰迎着朝日显现出来,仿佛从云雾生长而出,可是又不让你看到峰顶,顶峰隐在更高的一重云雾之中,就像海中积雪盖顶的仙山。我呆立着——四年了,自然不曾显现它的神力给我,而现在的景象如此神奇如此有力量,让我又是惊诧,又是喜悦,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感觉被这力量惊得快要死去了,却又在内心里深深地盼望就这样死去。我逃到大殿后面的荷塘边,低下坐在地上,不看天空,也不看周围的群山,等清晨过去。可是,雨后,塘里的水几乎满到溢出来,一朵朵莲花被雨水冲洗得闪闪发亮,虽然都还闭得紧紧的,红白粉紫的颜色却已经娇艳得要滴下水来。碧绿的叶子静静浮在水面,圆润的大水珠停在中间,没有风,水珠也不摇动,仿佛一颗颗柔软的水晶,荷塘的水不深,呈现一种清透的碧绿,各色的鱼儿在荷叶间穿梭来去,大的竟有两尺,小的也半尺有余,都是锦鲤。这力量此时又如此精致小巧,如此聪明灵秀,让我躲避也来不及。
小猴来喊我吃饭,自觉精神似乎还有点恍惚,草草吃过,太阳已经升起来,雾开始散开,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带了东西去找老道士。他在正殿,我走进去,给玉皇大帝上了香,给他鞠躬行了礼,摸出纹姑给我的荷包,恭恭敬敬交给他。他接过来,解开丝绳,摸出鹤筋,问我:“你怎么知道这根筋不对劲?”我老实回答:“猫愿意跟我,可这物件的原主和我没交往,何必这么大方?您帮我把里面的机关解了吧。”他笑笑,用三个指头捏着鹤筋,从头到尾搓了一遍,从里面揉出一根几乎透明的银发,放到香炉里的香火上去点,那根银发嘶嘶响着被烤焦卷起来,发出焦糊的气味,结成一团,他两个指头捏碎了,那点灰尘就随手抖进了香炉里,我才放心。退到殿外,从尾巴上取了一根银豪,隔着门交给道士,看他把那根豪揉进鹤筋里面,装进荷包,交给我,说:“别的,你自己去取吧,我这里也算收了你的供奉,总要许你的。”我道了谢,径自去厨房取了一只水瓢,绕到殿后,荷塘里莲花已经有几朵开始绽开,蹲下身来,我那个“鱼戏莲叶间”荷包投进水里,再用水瓢向塘里舀去,一红一金一银,三条半尺长的锦鲤挨挨挤挤地在瓢里扑打着尾巴。
我把穿了尾豪的鹤筋伸进去,红鱼化成一滴血珠漫开,抹在了金铃上面,银外金内,一对铃子穿了起来。倒掉瓢里的水,我回到客房,把铃子系在小猴脖子上,打了个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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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8:53:40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十三 初试
带着小猴坐上车,我车子刚从牌楼下面开出来就停住了,四只灰毛大公狼蹲在牌楼后面,正等着我。我告诉小猴别下来,自己下了车,果然,是红狼要它们来接我,我没有多问,跳到一条公狼背上,就去找红狼。沿着山坡上的狼道贴着山壁走了有大概二里路,经过昨夜雨水的浇灌,树上的叶子青翠欲滴,地上的草叶儿片片都显得饱满多汁,山壁上不时可见窄窄的小瀑,碎玉一般白白亮亮地倾下山来,响声悦耳;山壁上的山泉汩汩地冒出水来,顺着石壁向下流,让粗砬的石壁竟也显得柔软光滑仿佛缎子织就的一般,泉水汇合了飞瀑都流入路边清澈的山溪,向山下深碧的潭水涌去。从狼道进入了一片毛竹林,这时已经是上午,外面的雾快要散尽了,可竹林里却仍旧飘着一片柔绿色的薄雾,不高不低就挂在那竹叶间,竹林的清香伴了酒香钻入鼻孔,我不禁会心一笑。果然,红狼,就在竹林里面,喝着我带来的酒。
到了红狼近前停下,我从狼背上跳下来,坐到红狼的对面,拿起一个瓶子,拧开盖,喝了一口。红狼还是昨天的样子,盘腿坐在一个用手臂粗的青翠竹竿拼就的竹席上,一只白色的小女狼趴在他怀中,见我坐过来,他拎起女狼的脖子把它甩到一边,站起身过来坐到我旁边,拿酒瓶的胳膊绕过我肩膀自己喝了一口酒,转过脸来,撅着嘴要喂给我。那女狼刚才在他怀里,竟然是在舔他腰下的物件,现在那东西剑拔弩张地在他盘着的腿中间挺立着,紫红色,半尺长,直径大约寸半,顶端有小孩拳头大小,扁圆球状,非常光滑,中间嵌着一个小口,我于是伸手去摸,发现那青筋累累的颈部也是扁圆的,很烫,感觉得到脉搏的跳动。他的脸靠得很近,我就着他的嘴喝他喂给我的酒,他便顺势把一条长而柔韧的舌头滑进了我的口中,舌头沾着酒气,带着辣味,滚烫滚烫,寻找什么似地在我口中舔来舔去,然后缠住我的舌头,用力吮吸。这么近的距离看他的脸很不自在,于是眯起眼睛任他有力的嘴在我唇上碾来碾去。接着,他的嘴唇开始向下滑去,吻我的脸、脖子,嘴唇很有弹性,舌头很软很滑,弄得我很痒,并且,他手里的酒瓶也早已经放到一边,开始脱我的衣服,然后一颗脑袋就埋在我怀中,开始吮吻我的乳房。这很舒服,我半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灵活湿热的舌尖在乳头上舔来舔去带来的痒簌簌的快感,他和小猴不一样,小猴的舌头很尖,带着柔软的肉刺,舔在乳头上带给我的是那种皮肤的麻痒,而红狼用它长而软的舌尖拨动着乳头,却有一种愉悦随着脉搏一波一波地震动着从乳头中心向四周散开,那感觉很奇特。本来我就只穿着恤衫和短裤,很快就脱掉了,他开始低头亲吻我的身体,舌头在我浑身游走,舔我的肚皮、腰间、腿,只觉浑身酸软,几乎全靠他的手臂扶着才能坐起,而他腰下的那根物件,也随着他身体的摆动一下一下地轻轻打在我腰间的皮肤上。然后他停止了亲吻,抬起头来,坐到我对面,把我的身体放平到竹席上,抬起我的双腿,一边舔吻着我的腿,一边,就把那东西对准了我的下身,摩挲良久,一顶腰,缓缓刺了进去。痛。
痛,我一下子挣脱他跳了起来,他惊愕地望着我,扯住我胳膊,说:“你怎么这样?”我说:“这样,痛。要不,我们,这样吧?”说完,我弯下身,背对着他,把尾巴弯到背上,他说:“你要这样我没办法,我喜欢现在的样子,不要变。”说完,单腿跪到我身后,把那个东西又顶了进去。变了身再做,果然不那么痛了,只是没有感觉到传说中的快感,我趴在那里,盯着竹席上的血迹,随着身后他的动作前后晃动,抬头,那被他甩开的白色女狼站在我前面地上,正用一对黄绿色的三角眼睛盯着我,眼里燃烧着嫉妒的光。这时已近中午,竹林里绿色的雾也渐渐散去,阳光穿过竹叶撒了些细碎的光斑在竹席上,女狼身上,草地上,跳跃着闪耀着。一只肥硕的竹鼠从竹席边爬出来,可能被压坏了腿,动作缓慢地朝最近的一株毛竹挪去,我瞄了一眼女狼的眼睛,又朝竹鼠使了个眼色,它一回神,也看见了竹鼠,跳过去,一下子扑住,几口吃掉,看我的眼神也稍微柔和了些。我已经对身后红狼的动作感到不耐烦,便回头说:“这样没意思,不要了。”他停了下来,把那东西拔出来,看着我,有点烦躁但还是温柔地说:“你用这个样子,是根本体会不到妙处的,还是开始那样,我保证你会喜欢。”想到刚才的疼痛,我摇摇头,他很恼火,伸手扯过站在旁边的女狼,掀起它的尾巴,趴到它背上,干脆改成狼的样子,快速剧烈地发泄着余下的欲望。我盘腿坐下,胯下一阵疼痛,只好把腿合起来,跪坐到席子上,喝一口酒,眯眼看竹叶间透下来的阳光。旁边女狼发出呜呜的叫声,竹林外远远地传来阵阵蝉鸣,身下的竹席咯吱作响。我仰身躺到席上,他们的动作让竹席摇动,那混合的声音在阳光里近在耳边却又似乎非常遥远,这一切如此舒适,就像多年前故乡的春日,我不禁闭上眼睛,在煦暖的阳光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了没多久,就又被红狼喊醒,他坐在我身边,低头看着我,阳光给他的长发镶了一圈金边,五官标致俊美,透着英武,我不禁伸手去摸他的脸,沿着他的眉弓,鼻梁,嘴唇,轻轻抚摸。他捉住我的手,在脸上磨蹭着,自嘲地笑笑,说:“下次,我保证,会很好。”我轻轻点点头,想起丛阳带给小猴的变化,突然感到对此深信不疑,于是又郑重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我相信。”他看我一本正经的表情,被逗笑了,问我:“要不要喝酒?”我才想起来,看看太阳,还好正午刚过,酒却是不能喝了的,我坐起来,摇摇头,说:“我得回去了。”他也没有留我,只是自己弯下身,让我坐到他背上,沿着来时的狼道,缓缓地走回去,一路上,他的尾巴弯翘起来,笨拙地微微摇动,扫在我腰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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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8:54:02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十四 下山
回到牌楼底下,车门口放了一对何首乌,用一根红线缠了几圈绑在一起,我没有问来历,拿起来扔进后座,开了车门坐进去,小猴趴在座位上,就着窗户里射进来的阳光睡得正甜。我上车门发动了车子,小猴醒了过来,坐起身,把尾巴盘到身前,看着窗外。调头,下山,红狼蹲在路边的身影逐渐远去,拐了一个弯,就看不见了。
开了不到一个钟头,就又到了那个卖门票的收费口,这一次人多一些,六个山民站在那里,远远看见我们车下了山,就横好了木杆,要我停下来。这几个人,不怀好意。果然,我摇下车窗,把上山时买得票给走到我车边的秃顶男人看,他没接,对我说:“下来,登记。”我于是下了车,跟他进到木亭子里面,那里有个又脏又旧的折叠圆桌,几把折叠椅,圆桌上放着一个用铅笔拉好了格子的演算本,边上放着一支圆珠笔。我一坐下,立刻注意到,五个男人,看似不经意,却都站到了亭子底下,各占一角,封住了出路。那个秃顶男人,站到我旁边,指点着我填写登记表。姓名:胡丽;年龄:26;工作单位:J市武术队;职务:教练。我信笔写着,想吓住他们就走人,可是,他们没有退后,还是围了上来,什么也不说,就动手了。
独力移开挡路的木杆开车下山,小猴一脸的问号,苦于说不出来,我看她着急的样子,终于还是开口说:“你变身吧”她变了身,急急地问我:“大天白日的,你就打死他们了?”我笑,说没有;她又问:“你怎么那么会打架?他们是男人啊!”这次我没有笑,停下车,转过身面对着她,正色说:“从小打架打到现在,不会打架,我活不下来。如果你是速度最快的,就算力气不大,也一定会赢。”说完,不再理她,转过身继续开车。
一路无话,当我们终于回到楼下,西方天空已燃起了绚丽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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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8:54:31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十五 还车(上)
到了楼下,我把那对何首乌塞进怀里,抱起小猴挡在身前,锁车上楼。开门进屋,迅速关上门从里面锁死,又把各个房间的窗户关紧锁死,阳台门也锁了起来,然后直奔厨房。把小猴放下,拿出何首乌,这对何首乌,一个拳头大小滚圆如朝日,一个巴掌长短弯弯如新月,我迅速在水管下洗净,找出煲汤的瓦罐放到里面,加水炖煮起来。点上火,就先用卫生纸塞紧了的厨房的窗缝,拉下很久没有用过的塑料窗帘,又把油烟机的烟道用保鲜膜封住,用毛巾包住瓦罐盖子的边缘,这样水开了也不会有蒸汽冒出来,然后把小猴放出去,让她门外守着,自己把厨房门缝用卫生纸塞好,坐在窗台上,看着锅。
半个钟头之后,关了火,把瓦罐连盖子端下来,打了盆冷水,把瓦罐放进去,一边用一条毛巾沾湿了,敷在盖子上,换了两盆冷水后,摸摸瓦罐,已经凉了下来,这才把封在罐口的毛巾取下来,揭开盖子,已经没有热气冒出来。把脸埋到锅里迅速吃掉每一块何首乌,取个小碗盛出一碗汤,再把剩下的汤喝尽,瓦罐里面也舔干净了,开了门,放小猴进来,等她把碟子里的汤喝干净就让她变了身去把房间里各个部位恢复原样,我自己钻进洗手间去洗澡。哗啦啦一阵冲洗后,出来换了衣服,拿上手包和车钥匙就去还丛阳的车。
一出门,纹姑正立在门口,几乎撞个满怀,把我吓了一跳。她见我空手出来,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轻轻摇着头转过身回自己的屋子去了。下面,楼道里,楼梯上,挤挤挨挨站满了猫狗老鼠还有不知哪里钻来的鸡鸭鹅还有几只野兔子,楼梯扶手上,挤了整排的鸽子,楼梯间窗台上,四只老鹰脚下是一堆麻雀,都用贪婪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我,随时准备一拥而上的样子。先下手为强,我纵身一跃,已经捉住一只鹰在手里,脚一踩窗台又跳回到门口,火药味变得更浓了,而刚才的一跃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更加轻盈迅速,它们也一定发现了,这才仍旧保持着对峙的局面而没有一拥而上的原因吧,刚才那一跃,震慑住了它们。我在它们的注视下,一手拉下一根长发,掀起一圈羽毛缠到鹰脖子上,打了个死结,再把羽毛放松,盖住发结,然后扬手放飞了它。它从窗口直飞出去,没有回头,另外的三只鹰也跟着飞了出去,然后是麻雀,鸽子,飞鸟们一哄而散,楼梯里的鸡鸭们也转动了它们笨重的身子,犹豫着但还是向后退去。小猴在屋里听到动静,开门来看,她头一伸出来,老鼠们立即齐刷刷地转身,从楼梯上簌簌地如一床抖动的灰褐色的绒毯一样涌下去,只剩下几十只附近人家养的猫狗,见大势已去,一步三回头地慢慢向楼下移去。小猴问我:“它们怎么了?”我告诉她:“它们想喝你刚才喝的汤呢。回去好好收拾东西,洗衣服,谁来也别开门。”说完,就下楼去了,从几只落后的猫狗身边经过的时候,还感觉得到它们混合着恐惧的贪婪目光。
开车先去加油,给丛阳打了个电话问好他家的准确位置,沿着湖滨路开上后湖岸边青绿的山坡,找到湖岸居E座,找了个车位把车停好,有电话丛阳让他下来取钥匙,他说要我上楼去坐坐,又说他父母都不在家,不必拘谨之类话,我就答应了。他家在18楼,他告诉我,门很干净的就是他家,因为是一梯两户,所以门牌丢了他也没有重新安上,反正邻居好像总是没有人在的。我就上楼去,到了18层,两扇门居然都很干净,那就试试看。我按了紧挨电梯口那家的门铃,门里有拖鞋的声音走过来,门开了,一个约莫十六七岁,个子不高,面色苍白,眉清目秀,神色懒散的少年,穿着件黑色的T恤,灰蓝色短裤,棕色塑料拖鞋。见了我,也没有通常见到陌生人的神色,懒懒地说:“进来吧。”我一迟疑,“丛阳呢?”“在厕所。”我走进来,他在我背后观上了门,咔哒一声上了锁,我脊背一凉,从里面客厅里的高处,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就知道你会来。”我知道退不出去了,猛喊道:“丛阳……”嘴就被少年从后面捂住了,那少年看上去那么瘦弱,力气却大得出奇。我抬起双手用力掰开他的手,他松开我的嘴,几下就把我两手拉到背后抓到一起,就这几秒钟,我已经扯着嗓子喊出了“丛阳,我在18层……”两手在背后被少年一手抓住,另一手就又捂到了我嘴上,跌跌撞撞,我被扭到了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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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8:55:12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十六 还车(中)
房子是跃层的复式,刚才说话的老人站在楼梯上。他看上去七十多岁的样子,光头,雪白的寿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长须及胸,也是雪白,穿一身白绸对襟褂子,白色船口布鞋,看上去仙风道骨,正一手捻须,一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我。
从走道的方向看过来,迎面是一面两层高的大镜子,除了镜子,厅里空无一物,只有一座楼梯通向楼上,另外就是四扇门,分别通向厨房、洗手间和两个房间,两个房间的门关着,厨房和洗手间的门开着,显然,丛阳不在洗手间里面,当然,我也对这个不抱幻想。丛阳想必是听到了我的喊声,我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接着,丛阳的声音开始喊我的名字,少年迅速把我扭到镜子对面的墙壁处,那里,竟然立着个同镜子一样高的钢管焊成的格子架,各个交点都挂着铐子链子。一眨眼,老人如一道白影飘到眼前,背在身后的手移到我眼前,那是一条款胶带,少年一抬手,我还没来得及出生,嘴就被胶带封了起来,紧接着,两手两脚被分开铐在架子上,脖子也被一个钢环铐住动弹不得,冰凉的钢管贴在背上,恐惧,十五年前那一场失败开始在眼前不断地播放,当年那个神婆那阴险得意的笑脸一圈圈放大,我一阵头晕。在面前慈祥地微笑着的老人和神情萎顿的清秀少年脸上,我找不到一丝那样的表情,他们那么平静地处理我,而我,除了发出一点“唔唔”声,什么也做不了,而这点声音,也立即就被少年播放的摇滚乐声掩盖。这时候,我又听到了门铃声,是丛阳,一定是丛阳,还是那少年去开门,他转身过去的时候,我注意到,他那黑色T恤的背后,是一只一尺长的红色的手印,那不是胶印的手印,那手印甚至,还没有干透!他们在门口简单交谈了几句,门就关上了,我从镜子里看到了他,他却傻乎乎地没有抬头去看那面镜子!看着们重又关上,我的心,刷地一下,凉了。任人宰割吧!
老人站到我对面,还是那样微笑着,问我:“你吃了好东西?怎么不给爷爷留一点?,来,让爷爷看看还剩下多少……”说完,影子一般飘上楼,一转眼又闪回来,提着一个不大的医药箱子。那少年关了音乐,趿拉着拖鞋走到我面前,慢吞吞地打开箱子,取出一把医用剪刀,细心地从中间剪开我的小背心,又把吊带剪断,从身后把背心拉出来;又绕到钢架后面,解开胸罩扣子,把肩带剪断,胸罩就掉了下来,接着,一样的手法剪开裙子和内裤,扯下去,冰凉的钢管贴着皮肤,一阵发抖之后,针毫开始试着从毛孔钻出来,可是被铐成这个姿势,连变身都没有可能,我放弃了,就当是学习做妖怪的功课吧!
老人挽了挽衣袖,戴上一双医生常用的白色塑胶手套,先是把耳朵伏到我胸前,听了我的心跳声,他似乎对我平静的心跳很满意,点头微笑着用右手的三个手指,按了按我的胃,又沿着胸口向下按揉着我的肚子,想察看那些吃掉的好东西的走向,一直按到小腹,似乎对这个检查的结果也很满意,他朝少年笑了笑,少年搬了把椅子坐在老人的斜身后,看着他的动作。他的手,又伸到了我的下体,见手套上沾了一点血迹,略带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他打开药箱,从一个纸包里拿出一把新的手术刀片,熟练地安装在刀架上,用酒精棉球擦了擦刀刃,又用酒精棉在我的胸口和腹部中央慢慢的擦了两遍,棉球柔软冰冷,擦过后的皮肤丝丝地冒着凉气,无法变身的我感到浑身剧烈的发痒,寒意如一条悄然上行的蛇,在背后丝丝潜上来。
突然,刚才在扭打中掉到门后的手包中的手机哇啦啦地响了起来,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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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还车(下)
老人和少年都没有动,谁也没有去开门,敲门声更响了,接着是很多人的声音,他们对视了一眼,老人的手如同影子一般迅速地从药箱里翻出针线,此时少年已经将仔细剪开的衣服重新挂到我身上,飞针走线,一转眼,我已经被少年从钢架上放下来,衣着完好,老人反扣住我双手,拎起我飞身上楼,楼上,居然是四层,从20层的门口,他把我放开,揭下封在我口上的胶纸,把手包塞进我手里,吹气似的在我耳边留下一句话:“你知道怎么说的……”
我脚下如同踩着棉花,按下电梯,到了18层,电梯门开了,老人的房门口,丛阳和几个人正在和少年说话,少年看也没看我这边,丛阳正准备带人冲进去,我喊了声:“丛阳!”他回头,看到我,对少年说了声对不起,飞跑过来抱住我,颤声说:“你到哪里去了?……”良久,才转头对跟他一起的几个人说:“我们先进屋吧。”说完,揽着我,进了隔壁他的家。他把我放到沙发里,我就立刻软在了沙发里,然后他们开始说些客气话,他表示了对大家的感谢,又很抱歉地说他女朋友第一次来,竟然没找到,害大家跟着着急之类,同时给大家端茶倒水拿水果,也在我面前放了一杯温水——他知道我在公司只喝酒和温水。然后,帮忙的楼下的邻人们就回去了,他送到门口,关上门,这才一下子扑到沙发边,跪在地上,把头埋到我腿上,憋出一句话:“你可急死我了!”温暖湿热的气息透过裙子吹在我刚刚冰凉的腿上,暖意潮水般迅速涌上全身,我打了个冷战,长长长长地呼了口气,把手放到他的头上,他额际的动脉一鼓一鼓地跳动着,温暖,也随着脉搏一波一波地顺着手指传遍全身。
这样过了不知有多久,我感觉双腿都被他的头压得有些发麻,我摸着他的头发,轻轻把他的头抬起来,腿间突然没有了他湿热的呼吸,感觉凉凉的。看着他热切的眼睛,滚到嘴边的话,我还是咽了下去,松开手,我移开目光,把挤在身后的手包拉出来,打开,先就着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九点,又翻出他的车钥匙,递给他,尴尬地微笑着,说:“我是来还车的,油都加好了,谢谢……”他面色极不自然地伸手接过钥匙,我摇晃着站起身,居然还有点晕,他扶住我,轻声说:“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十分钟后,就到了我家。我没有请他上去坐,只说明天公司见,就转身上楼,楼梯里,感应灯如平时一样明明暗暗,几只老鼠在黑暗的空当躲瘟神似地迅速逃窜,我一步步捱上楼,用钥匙拧开门,刚要进去,603的门开了,纹姑伸出头来,看看我,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我回头虚弱地一笑,说:“没事,谢谢您。”那张老脸缩了回去,门轻轻关上了。小猴已经站到门里,见我这个样子,忙把我扶进去,我进了屋,先是晃到窗边往下看,丛阳还等在那里,我挥了挥手,他也挥了挥手,才钻进车里,开走了,看着他的车在院里消失,我回到房间,鞋子一踢,砸到床上,虚弱地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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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印记
清晨,阳光穿过百叶窗照到身上,暖融融的醒来,觉得身上又恢复了气力,不仅仅是恢复,简直是精神百倍,闹钟还没有响,闭着眼,眼皮上一片暖暖的桔红。我没有立即起床,而是继续躺在床上遐思,昨晚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电影一般回放,一向自负行动迅捷的我,才知道原来天外有天,老人电光般迅速影子样飘忽的身影,飞针走线的动作,细想起来,是那么优雅迅速让人心向往之,可是酒精在胸口挥发的寒意,手术刀片拧到刀架上的轻微的声音,也一并涌入脑海,不由得在清晨桔红色煦暖的阳光里,浑身汗毛暑期。睁开眼睛,小猴正坐在我床边,看着我,满怀心事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我昨晚,洗你上山穿的衣服,裤子上,有血……你,受委屈了?”我听她问这个,不禁微笑了,摇了摇头,在山上,我没有受委屈,可真受了委屈,又怎么能跟你说?
坐起身,脱下昨晚被少年剪开又让老人缝成原样的衣服,小猴要拿去洗,被我阻止了。我把它们放到床上,仔细研究了一番,这时候,闹钟响了。跳起来拿了冲进洗手间,洗澡换衣化妆收拾停当,临出门,想一想,干脆把那套衣服锁进抽屉,让小猴变成猫在家里等我,才起身去上班。到了公司楼下,看到丛阳的车就停在大厦前的停车场靠边的一个车位,路过的时候,我稍微放慢了脚步,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在阳光下,感觉有点头晕,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孔,我警觉地四处看看,没人,于是绕着丛阳的车转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异常,可是腥味分明就来自车上,我循着气味,蹲下身,果然,在黑色的后保险杠底下,印着一个两寸多长的血手印,和昨晚少年T恤上的手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前者有一尺长,后者,却只有两寸,一样没有干透,散发着血的气息。我站起身,向大厦走去,阳光从背后晒过来,针一样穿透我的身体,感觉浑身酸麻,脚步虚浮,一进了办公室,把考勤卡塞进打卡钟的时候还一下子塞反了,重新打了卡,坐到座位上,时间还早,丛阳正坐在他的位置发呆,我伸手越过座位间的隔断从他桌上拿了烟和打火机,踩棉花一般晃到楼梯间去抽烟。我坐在楼梯上,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窜出透明的蓝色光束,把烟凑过去,一点红色火花之后,青色的烟飘出来,我凝视着烟雾环绕上升,深吸一口,缓缓吐出,定下神来,试着把这一两天里发生的事情理出一个头绪。从纹姑站在我门口,我那样严密防护可还是有大群鸟兽想围攻我,直到那手段高超的神秘老人拿着手术刀要切开我的身体,那对阴阳何首乌虽然少见,对普通的飞禽走兽甚至如小猴一般的灵兽来说也许算件好东西,见多识广如纹姑,手段诡异如那神秘老人,应该见怪不怪才是。一个念头冲上脑海,而我,自己都不能相信这唯一合理的解释,红狼和我,只是投契,如果真是那样的宝物他一定会自用而不是送给我——他萍水相逢的女狐,可是,如果我吃掉的,不是传说中的千年何首乌,怎么会突然城中大小精物都对我虎视眈眈?而且,如果我真的吃了一对千年阴阳何首乌,那么根据这宝物传说的效用,我应该已经可以高速飞行,可以有巨大的力量,我怎么还会被少年大力的臂膀扭住,看老人迅捷的身影如同鬼魅?
背后,丛阳走过来,下了两级台阶,在我身边坐下,从我手里的烟盒里抽出一支,拿过我放在身边台阶上的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吐出一串四个烟圈。我停止了思考,坐在那里,望着前面几米外楼梯拐弯处的墙壁,什么也没再想下去。
抽完烟,把烟头捻灭,投进几级台阶下面楼梯拐角处的垃圾桶,继续坐着。丛阳的烟还燃着,袅袅上升的烟雾在头顶散开,他缓缓开口:“我这一夜,几乎没睡。”他停下来,转过脸看我,我不语,他沉吟良久,把烟在楼梯上捻灭,终于换了个话题。“昨晚,你从电梯里出来前,我似乎听见你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那时候我突然感觉你似乎处在危险中,这感觉很奇怪,我从未有过那种慌乱的感觉,就拨了你的手机。我先前等你你不到,已经敲开隔壁邻居的门向他们问过你了,可是我一拨,居然隔壁就有电话的声音,弄得我以为你被他们怎么了,把楼下几户邻居家的人找来,又去敲隔壁的门……”他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微笑,“那邻居家的少年,真是个有耐心的人,跟我理论那么久……幸好你从电梯里出来了,要不,我可真的要冤枉人家跟他拼命了。”同样的笑容又闪了一下,“也怪,怎么我一拨,他的手机也正好那时候响起来?巧合的事情也真多。今早我刚出家门,正好他也出来,我在这里住了两年了,也没见过有邻居,现在知道邻居家里有人了,居然立刻就又碰面。电梯里才知道,他居然就在对面商场后面开店,就让他搭我的车过来了。中午我们去他的店看看有没有好玩的东西,好不?”我淡淡说:“中午再说吧。”就站起身朝办公室走去,他没有跟着起来,自己又抽出一支烟,拈在手里,另一手攥着打火机,没有立刻去点烟。对那少年,对昨夜的事,他想得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轻松,可是,他,一个人,又能想出什么名堂?
回到办公室,马上恢复了周一惯常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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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少年
十二点半,从会议室出来,把笔记放回到桌子上就匆匆出来吃饭,下了楼,想起丛阳说要去那少年的店去看的事,看看时间,一点半还要继续开会,就决定不去了,上午的回超时了半个小时,这时候估计大厦的餐厅也没饭了,就一路小跑出了大厦,过了天桥,到对面商场楼下的肯德基去对付一顿。虽然不是周末,肯德基里还是挤满了人,一边琢磨着下午要开的会,一边随着买食物的队伍向前缓缓移动着脚步,突然一种烦躁不安的感觉开始冷冷的罩住我,四周的吵闹声突然显得很遥远,四周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我不敢环顾四周,直到那少年的手拉了下我的胳膊,他还是那样懒懒地微笑着,另一手捧塑料餐盘,里面是两份香辣鸡腿堡套餐。
我认命地任他七拐八拐避开人群把我拉到电梯下面一个角落的位置,那是个两人桌,他坐下,我也就在他对面坐下,拿纸巾擦了擦手,拿起一个汉堡,吃起来。他也没说话,自己也开始吃汉堡,慢吞吞懒洋洋地吃,我不抬头,低头专心吃汉堡,喝可乐,把番茄酱一点点挤出来均匀地涂在薯条上……直到没什么可吃了,抓过张纸巾擦了擦手,才抬起眼皮。离得这么近,我不得不承认少年是真的十分英俊,干净清爽的短发,完美的脸型,皮肤细腻得让女孩子嫉妒,两道剑眉不浓不淡,一双凤眼,双眼皮,深褐色的眸子藏在密长的睫毛阴影下但仍看得出眼神的清亮,瘦挺的玉雕般的鼻子,轮廓清晰的一张嘴,嘴唇呈现健康的粉红,这张脸,居然美得那么清俊,不带一点脂粉气。拿着汉堡的手,手型完美,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就是这双手,昨晚,还用惊人的力气制住我,现在,却完全看不到一点点蛮力的痕迹。他穿着件白色带浅灰色细线格子的丝光棉恤衫,配上他清秀的相貌,更为他添了一丝书卷气,我低下头,下意识地摆弄着手机,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开口:“你运气好,”我没接茬,等他把话引到正题,他却又不说话了,从裤口袋里摸出手机,摆弄起来,我瞄一眼,果然和我的同一款式。我等一会他不开口,手机显示已经是一点十分,我站起来,说:“我有会,先走了。”转身就走。他的动作十分敏捷,抓我的手,这一次和昨晚不同,我不露声色地躲开了,他愣在那里,我也停下来,他站着,叹了口气,轻声说:“你真的不想知道,车底下的手印是怎么回事么?”
终于说到正题,可这个时候,我真的没有时间和他斗智斗勇,于是,和少年约定下班后一起晚餐,把事情说清楚,或者说,把他想说的事情,按照他想好的样子,说清楚。
又是一路小跑回到公司,在走廊里还差点撞上打扫卫生的阿姨,进到办公室,已经一点二十分,到座位上,甚至没有坐下,就站在桌边匆匆整理开会用的笔记本和复印的材料,都找出来抱在怀里,一抬头,瞥见办公区另一端一直锁着的刘晓飞自杀后就辞职了的丛阳前任的办公室门开了,百叶窗拉了起来,透过大玻璃窗看到丛阳正站在里面检查文件柜里的文件,办公室的布局有了点变化,门边添了盆发财树,那个桌上,丛阳的电脑还没有拿过去,只摆了一盆富贵竹,显得秃秃的。没时间细看,赶紧朝小会议室跑去。
开了一个下午的会,我坐在那里,神情专注地记笔记,大家都那么认真,谁也没注意到,我只是在笔记本上,画满了一片片形状各异的叶子、单瓣重瓣的各样花朵、肚子上竖着长长蜇针的蜜蜂、翅膀上长着各样虫洞的蝴蝶。
四点多才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座位上,把笔记材料往桌面一堆,习惯性地先伸手过隔板向丛阳要烟,手刚要伸过去又缩回来,远远的办公区那端的办公室门关着,透过玻璃窗,里面那人不是丛阳是谁?我的桌面上,电脑旁边,静静立着一个一尺高,四寸见方的深藏蓝色纸盒,我拿到手里,很重,打开上面的盒盖看一眼,又连忙盖好,转身打开身后的小柜锁进去,里面,是一瓶芝华士威士忌。远远地朝丛阳的新办公室望过去,他正好也看过来,就朝我点了点头,用手指了下他身后的柜子,又低下头去继续忙,低下头的瞬间,他的脸上闪过一个很温情的笑容,在玻璃柜门后面,一模一样的一个蓝色盒子,立在那里。我回应他,也点了下头,然后低头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客户数据。
一边手指敲击着键盘,一边脑子里就开始设想晚上的鸿门宴。我一遍一遍地仔细回忆着昨晚发生的每个细节,再联系起今天中午与少年的接触过程,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中午对少年抓过来的手的反应比昨晚快了很多,望向远处丛阳办公室的时,视力的增长也很明显,我还不知道那吃下去的宝物是否还给我的身体带来了其他我还没有察觉到的变化,至少现在,这变化令人欣喜,可是,这样的变化还不够迅疾,老人鬼魅般的身影在眼前一遍遍的重复着他迅捷准确的动作,即便是有了这一点变化,我依旧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他们的动作一一定格,我还是找不到自保的办法。酒精在胸口腹部皮肤上迅速蒸发带来的凉气重又在身上蔓延开来,手术刀贴近皮肤将刺未刺将割未割锋利冰冷的金属腥气窜入鼻孔,待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敲击键盘的手竟然在颤抖的时候,眼前屏幕上,已经无意中敲了几百个“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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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8:57:47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二十 百合
很多事情,都和想的不一样,准确地说,是和事先预想的不一样。当我硬着头皮破天荒一下班就敲卡离开公司到楼下和等在下面的少年会面的时候,真是觉得万念俱灰,只想问清楚他为什么还要在丛阳的车上留血印,然后就束手就擒或者挣扎打斗一番后失败被擒,反正不会使他们的对手——这正是我想不通的:他们根本不必恐吓我,丛阳是个同事而已,而且,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打败我,不需要借助伤害别人的手段。我在脑子里翻检着自己过去的经历,寻找可能算是秘密的东西,可实在没有什么稀奇的:传统而辛苦的生长过程,没见识过什么宝藏,没有什么财富,没有神通广大的亲戚朋友,没有父母,一个我这样的孤儿,能有什么是他们想要通过这样费神费力的方式得到的呢?
很多事情,和预想的不同,比如等待我的这顿晚餐。当我到了楼下,出了门,少年正立在匆匆下班的人流中,背对着大门,背影安静从容,我向前几步,距离他还有四五尺的时候,他转过身来,还是中午那身打扮,显得玉树临风——开着百合花的玉树。他伸手把那一大捧百合递给我,白色的香水百合,已经除掉了会弄脏衣服的花粉,原本浓艳的香气也随之变得淡雅少了腥气,我诧异地接过来,拿在手里,想不通他唱的是哪出戏,只好走到他旁边,说声谢谢,跟他走。
他选的地方,就在大厦附近的粤港餐厅,一间装饰很雅致也很安静的小包间,我们进去,坐下,他已经订好了菜单,也是干净雅致的小菜,服务小姐面目姣好身材窈窕,除了简单的问候语并不多话,迅速地把几道菜上齐就退出去了,这房间,隔音也很好。我一边发动神经仔细观察着,一边留意着他以及小姐的动作,当小姐退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的时候,我听到“咔嗒”一声锁响,心里紧了一下,一种绝望的情绪升上来,我端过小姐倒好的茶,喝了一口,说:“你可以开始了。”
他拿过我放在旁边椅子上的手包,缓缓地把右手盖在上面,再慢慢放开,抬起手的动作,如同卷起一张纸,银灰色的皮包上,印上了一个两寸长的血手印,他抬眼看着我,脸上全无少年的稚气,缓缓开口:“你是说这个?”我避开他的眼睛,望着他俊挺的双眉,颤声说:“是的。”我停下,低头,喘一口气,喝一口水,又抬起头,这一次,我望向他的眼睛:“他,是无关的人,你何必……”他没说话,把右手缓缓翻过来,掌心朝上,如捧着一颗随时会滚落的珠子,给我看他的手,那是一只修长健康的手,皮肤细腻,纹理清晰,没有血迹。他又把右手盖到包上刚才的位置,再次一点点地缓缓把手拿开,包上的血印消失了,他的脸上显出疲惫来:“你要我,这样?”我张惶地,点了点头。他说:“可以。”
然后他开始吃东西,很累很饿似地一声不吭地吃,我低下头,两手捧着茶杯喝茶,等着他提条件,他一直吃到桌上的盘子都见了底,才抬起头,问我:“你不吃?不饿?不喜欢吃?我吃饱了,你不吃,那我们走吧。”说完,按了桌上的呼叫铃,服务小姐开门进来,结账,我恍惚着起身,拿过他放回在椅子上的手包,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走到餐厅门口,小姐追了出来,喊我:“小姐,您的花!”我从小接手里接过那一大捧百合,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台阶,他回身问我:“要不要我送你?”我连忙说“不用,我公司里还有事情没做完。”他就陪我走到公司楼下,看着我进了大堂,就转身走了,我回身看他走了,翻出手机看下时间,才七点半。长出一口气,进了电梯,到了十二楼,公司前台的灯已经关了,里面还有亮光,划卡开门,朝亮光处望去,是丛阳的办公室。走到门前推门进去,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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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夜会
他说:“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我没说什么,把手包放到他桌子上就转身出去开了外面的灯,到自己座位上找了一个原来装咖啡的大玻璃瓶子,从饮水机里接水涮了涮,接了大半瓶水,把花插进去放在桌子上,才又进到丛阳的办公室。他还坐在那里等我,等我进来,弯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对玻璃杯,回身从柜子里取出那个蓝色的盒子,打开,里面一样是一瓶芝华士,开了,倒出两个半杯,粘稠的琥珀色的液体顺着杯壁滑进杯中,他放下瓶子,自己拿起一杯,轻轻摇晃了两下,抿了一口,又靠回到椅背上去。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拿过另一只杯子,缓缓地朝着窗外举起来,然后慢慢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回到桌上,伸开四肢放松地瘫软在椅子里,迷迷糊糊地虚脱了一样,刚才的紧张恐惧如线虫一般密密麻麻地从毛孔随着汗水痒痒地钻出来,粘在身上,办公室里空调还开着,屁股下面、腿间、后背的衣服却迅速的湿粘起来,仰头枕着椅背,眯眼看着头顶的灯光,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朦胧中眼前似乎有东西在晃动,还有人远远地在叫我的名字,终于回过神来,眼前晃动的是丛阳的手,至于那声音,哪里是远处,就是他站在旁边轻声喊我,我清醒过来,抬手遮住灯光,坐直身体,不好意思地说:“我可能太累了。”他温柔地说:“我送你回去?”我摇摇头:“我还饿着呢,我们吃点东西去吧。”他看看表,说:“八点,还是随便叫点东西吃就是了。”“八点?”我很惊讶,他笑,说:“是啊,你居然就这么睡了二十分钟,什么事让你累成这样?我们买点东西带到家去吃就是了。”我咬了下嘴唇,手握紧又松开,感觉身上又有了力气,就笑了,说:“我现在已经重又精神百倍了,去酒吧?”他拿起车钥匙,说:“那还不如去我家,有的是好酒,而且不用冒酒后开车的危险。”想到他家那户宝贝邻居,我这个时候当然是不敢去的,刚刚把昨晚的何首乌吃进肚,要是没消化干净,我不是还要冒被开膛破肚的危险?当然,这个不能跟他说,我决定回家,就说:“去我家。我们去肯德基买些吃的,我家别的没有,啤酒管够。”说完,抢先站起身来,抓起手包就往外走,他跟在后面拿了车钥匙,关了灯出来,我已经等在电梯口,刚才随手抓起手包,现在猛然发现自己就抓在刚才少年做过血手印的地方,汗从手心渗出来,换了个手拎着手包的带子,丛阳已经跟过来,我把手在裙子上擦了一下,才去按键,现在我可怜的裙子,后背、屁股、还有刚才我蹭过手的地方,都是湿漉漉的汗水,不禁有点懊恼:今天可算形象全毁。
下了楼,他开了车门,要我坐在车里等他过街去买肯德基,说完就朝天桥走去了,我待他上了天桥,就自己下了车,绕道车后面,查看早晨发现手印的地方,果然,那血手印已经不见了,弯着身子仔细又检查了一遍,感觉背后那少年的声音幽幽传来:“我说了我会弄掉的。”浑身发冷,僵硬地站起身,回头,鬼影子也没一个,竟是幻觉。坐回到车里,靠在椅背上,想到自己竟然被吓成这样,疑神疑鬼,精神恍惚,不禁感到一阵悲哀。可能,我要留丛阳在身边一阵子了,有了他这样一个男人在身边,他们才不至于伤我,而自己竟然到了要借男人的阳气来自保的程度,多年的历练,最后仍然如此羸弱不堪,我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居然有点灰心了——究竟是我太过弱小,还是对手太强?——我不过机缘巧合,吃了那好东西,是福是祸,如今,连自己也想不清楚。
丛阳很快买了东西回来,我们发动了车子,油路正常,刹车正常,路上行人车辆不多,没有任何意外,安全到家。到了家,上了楼,进了屋,小猴趴在沙发上,尾巴绕到身前,竖起上身看到我,又看到我身后的丛阳,叫也没有叫一声,就轻轻跃下沙发,蔫蔫地到角落里给猫准备的垫子里去趴着。仿佛没看到我们一样。我打开电视,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和丛阳坐在沙发里喝酒聊天,直到都迷迷糊糊了,才去洗漱换衣,我要他睡沙发,他有点意外,但也没表示异议,就这样,借着酒意,听着男人均匀的呼吸,我终于沉沉地睡了下去,梦也没作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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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幼姗(上)
  
  我有个客户,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女老总,叫白幼姗,大概二十八九岁,非常精明能干。听她说,她出来工作不过三年,给人打工一年多,自己做公司一年多,真正白手起家。她每次来我们公司,都会扯着我去对面的商场逛,买一大堆的东西,一个典型的事业狂兼享乐主义者,当然,看在我一半的commission都来自与她的合作的份上,我不论自己多忙,都没拒绝过她。和她谈业务从没有半句废话,通常总是一句话直奔主题,干脆利落,眼里不揉沙子;逛商场目光敏锐,不错过一件有型的新品;精力充沛,每次见面都衣着光鲜妆容精致找不到一丝瑕疵看不到一点疲态。如今像她这样美艳的尤物几乎都在钻研媚术,把猎捕男人当作唯一的生存方式,她不肯走前辈的老路做吃人的藤萝,就益发显得格外出众。
  
  业务上她已经与我合作一年多,一道去逛商场也总有几十次。她是个衣架子,哪怕是很普通的衣服,套在她身上也会凭空多几分妖媚;而且眼光不俗,选的衣服都别有特色,风格绝不雷同,我有近一半的衣服都出自她的眼光,这样一个逛街伙伴实在难得。她每隔几天就会来找我,一起逛商场,吃饭,偶尔还会去泡吧看演出,可是,这么频繁的见面却仍旧很难让人产生那种熟悉的感觉,她的熟络甚至热情的讲话的后面,我总是感觉到那种骨子里的冷漠甚至是陌生。我们共享了很多快乐时光,可是,强烈的陌生感却总是让人无法对她亲密起来,比如现在。
  
  现在,周二的上午,她说路过我这里,就上来看看我。我接到她在前台打过来的电话,接了她到会客室去坐。一进门,她就在我身后关上了门。我给她倒了杯水,自己也到了一杯,我们在小桌边对面坐下,她还瞄了一眼拉下百叶窗的窗户,气氛,和以前的见面,有一点不同——她正极力压抑着眼睛里的贪婪,这让那对妩媚的眸子炯炯的闪光。我有点明白了,不禁感叹这个城市讯息传递的迅速:我是个吃了千年何首乌的女狐,幼姗的讯息总不会比守在我门前的那群鸟兽更慢。
  
  平衡,就像公园里系在墙壁上打之不尽射之不竭一元钱三抢的气球,旧的被打破,就有新的来填补。水还没有喝一口,桌面下,一条滑溜溜凉丝丝的蛇尾就迫不及待地轻轻绕上我的小腿,我没有动,那条蛇尾似乎得到了鼓励,试探着一点一点谨慎地盘上来,每上升一寸,似乎同时都做好了退回去一尺的准备,这样慢慢上升,终于还是缠上了我的一条腿,鳞片冰凉,一小格一小格悄无声息地滑上来。她仿佛不知道有这回事,微笑着和我聊着最近的见闻。随着蛇尾在我腿上一步步的上升,她的微笑越来越自信越来越霸道但也似乎越来越妖媚,眸中双瞳闪烁不定。缠在腿上的蛇尾突然收紧回拉,与此同时我也刺出脚踝部的毛针,飞速插入鳞片间的缝隙,可以想象她的刺痛,唰拉一下蛇尾缩了回去。一丝沮丧瞬间在幼姗脸上一闪而过,终于,她叹了口气,柔声问我:“对面商场又有新货,一会去转转?”这一页已经翻过去,新的平衡已经形成。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号码是家里,接了,小猴说丛阳的钱包竟然忘在我家了,问我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要她打车到我公司来,到楼下躲到停车场找个没人的地方变身,在丛阳的车下面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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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幼姗(中)
  
  和幼姗又聊了一会,估计小猴该到了,就让她在电梯口等我,我回去把座位弄成个“马上回来”的状态,才和她一起下楼。到了楼下,我刚一到丛阳的车边,小猴叼着丛阳的钱包就从车下面钻出来跳到我怀里。我从她口中接过钱包放进手袋,拍了拍她的脑袋,把幼姗介绍给她。幼姗知道她是我的私物,也不避讳,只是开玩笑似地问我:“我要是做你的宠物,是不是也可以分一盅汤喝?”我笑,捏着小猴的尾巴尖朝她一晃,说:“当然!”
  
  许是为了对刚才在会客室里的挑衅表示歉意,幼姗今天没有和平常一样疯狂采购,而是非常专注地帮我选起了衣裳,我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这分近乎谄媚的热情,我们选了条云彩一样层层叠叠有着复杂镶钻系带的浅灰蓝色薄纱长裙,然后我把小猴交给她抱着,自己进试衣间去试。那些复杂的带子系起来,带子上的仿钻配上浅灰蓝色飘飘的轻纱,就如同夜空里薄云中若隐若现的星光,我很满意地对这试衣间里的镜子照了又照,把裙子仔细整理好,才穿出来给她们看。门开了,她们却不见了踪影,我一拍脑袋,糟了!
  
  强作镇定,一边开票付账,一边就向导购小姐打听她们的去向,小姐只说刚才和我一起的小姐抱着猫去洗手间的方向了,我套着新裙子,提着包就直奔洗手间,当然是迟了。问了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回答说是没见到抱猫的小姐出去——一个念头钻出来——难道?我逼着自己不去想下去,先去找!可是我和她相识这么久,都是在公司里或者商场饭店之类的地方见面,如今这么大的城市,大海捞针,我如何找得到她?如果,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就算我找到她了,又怎么办?何首乌已经吃下去两天,这期间,我的视力清晰到站在十二层的天井能看清大厅里前台小姐头上的发卡,可是,转了一圈,还是没能发现她们的踪影,我只好拐进了紧邻商场的一家工艺品店,丛阳的邻居——那古怪的大力少年正站在里面,也许他会有办法。见我跑过来,少年迎住我问:“出什么事了?”我老实交待:“我的猫被蛇偷走了。”
  
  他问我:“你循着她们的气味找过么?”他一下子提醒了我,气味,多好的线索,我怎么忘了?于是他陪着我循原路进入商场,她们的气味开始显现出来,一路找去,从洗手间出来后,小猴的气味就消失了,只剩下幼姗的气味。我里里外外地察看了洗手间,轻声呼唤,都没有小猴的反应,刚才的猜测被证实了,我很沮丧地从洗手间出来,朝等在外面的少年说:“幼姗,就是那条蛇,可能已经把我的猫吃掉了。”他听了,先是一怔,问我:“你的何首乌,也喂给猫了?”“就一盅汤。”他摇了摇头,说:“那怎么办?”我蹲到地上,开始在脑子里重塑幼姗吃掉小猴的过程:趁我进去,她先迅速吐出毒液迷昏小猴,反正抱在怀里别人也看不见她的动作,然后抱着她到洗手间,再整个吞下去,之后离开。那么,蛇吞吃了大动物,身体会变得笨重,一定要就近找个地方去慢慢消化的,她绝对走不远的!
  
  我冷静下来,专注地循着气味步出商场,过天桥,穿过大厦停车场,追到粤港餐厅,果然,相熟的领位小姐还以为我和以前一样要和幼姗共进午餐,我一进门就告诉了我她的包间号。到了门外,我没有立刻进去,先拨了她的手机,里面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我和少年互换了一个眼色,一齐推门进去,幼姗正缩在沙发里,一见我们,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她嘴唇发抖,朝我说:“对不起,猫,猫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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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幼姗(下)
  
  我反手关上门,少年一步迈到窗口,幼姗盯着我,我则盯住了她微微鼓胀的心口,她更慌了,脸也更加苍白,自己招认道:“已经吃下去了,还能怎么办?”她知道逃不掉也打不过我们,干脆放弃了抵抗。我们一人抓住她一只胳膊,把她夹在中间,开了门出来,给门外的包房服务小姐说她突然生病,不吃饭了,塞给小姐一百块钱,就到门外拦了辆出租车,一上车,我就吩咐司机马上去湖岸居。少年问我:“你不怕爷爷了?真要找他?”我苦笑,“你,我不也是怕的?”他就不言语了,车刚一进小区我就付了钱,车到楼下停稳,我们架起幼姗,跑进门厅按了电梯迅速上楼,十八层。
  
  我又一次站在了那夜进过的客厅,一切布置都没有改变,只是今天我扮演了少年扮过的角色,把幼姗扯到钢架前,手脚大张着铐起来。一进屋,少年就上楼去请爷爷,等他和爷爷拎着医药箱下了楼梯,我已经熟门熟路,拿放在架子前地上的胶纸封住了幼姗的嘴,剪开脱去了她的衣服,幼姗一直任我折腾,她当然知道小猴不是那么容易就吃了的,只是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折磨她而已。她带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认可了自己现在任人宰割的状态,甚至还用一种无赖的带点恶作剧的表情看着我,嘴虽然被封住了不能说话,那对眼睛分明在说:“猫,我已经吃了,你能怎么样?”
  
  我的解决方式,显然,跟她预想得不一样,她看到了少年走下楼梯,还朝我挑衅似地挺了挺丰满肥美的胸脯。老人跟着走下楼,把医药箱放下,看了我一眼,戴上了塑胶手套,把手术刀片装到刀架上。
  
  老人把手按到幼姗胸口,然后缓缓地向下腹部按去,缓缓地按揉着她的整个腹部,然后,又察看了她的阴部和肛门。少年从药箱里取出一瓶酒精棉,用镊子夹出棉球递给老人,于是老人开始从上往下擦拭她胸口到小腹之间的皮肤,在他擦过的地方,许是因为酒精蒸发降低了皮肤的温度,迅速地失去血色,等他用彻底清洁完她的腹部,在两个圆圆的乳房下面,心口到小腹,原本紧实细腻的皮肤已经变成覆盖着一片片指肚大小中间乳白边缘浅黄色鳞片的蛇腹。她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对深黑色的双瞳蛇眼死盯着我,面无表情。
  
  老人凝神静气,微弯着身子,像小学生握铅笔一样用三个手指捏着手术刀刀架与到片相连的部位,沿着胸口的鳞片间的缝隙划了下去,他割的动作非常专注仔细,就像一位画家在为即将完工的作品做最后的修改。他小心翼翼一路向下划,一直割开九寸长一条开口,然后,在开口的两端,横着各划开一尺长的切口,与直刀连成一个“工”字。他放下手术刀,把划开的带鳞片的腹部的皮肤细心地翻开,用手指捏着拉到幼姗背后,把两端交给已经站到钢架背面的少年,少年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竹夹子把两片皮肤夹在一起。然后,老人又顺着肌肉的纹理竖着割开了幼姗腹部的肌肉间的粘膜,把肌肉左右翻开,少年拿了两个铁钩,各钩住一半肌肉,拉开挂到两边立柱上。现在幼姗的腹部已经完全打开,肠胃在蠕动,果然,她细长的蛇胃中明显地有一段凸起,老人小心地剖开蛇胃,把里面的东西被完整地取出来,轻轻地放到少年准备好的盆里,正是我的小猴。她身上糊满了灰绿色鼻涕一样的粘液和消化了一半的食物,散发着刺鼻的辛辣气味,如果不是脖子上挂着的挂着脏东西的铃儿,几乎就认不出来。我跪在地上,手撑着盆边,看着面目全非的小猴,满心后悔——要不是当初防备心太重,给小猴的铃铛用了红鱼而不是自己的血,她绝不会这么轻易的被伤害,如今,眼看着她成这个样子,却只能手足无措地等待丝毫不知底细的陌生人来救她,甚至现在还不知死活……不知死活?这几个字映入脑海,我伸手去摸她的心脏,“别!”,少年喊道:“蛇肚子里拿出来的东西你光着手就去摸?手不要了?” 老人也弯下身来查看小猴,他先是摸了摸她的心脏,感叹道:“千年何首乌,真是好东西啊!”朝我说:“你放心,还有救。”说完,把盆里的湿毛巾取出来搭在钢架上,端起盆,让少年提着药箱,上楼。
  
  我站起身来,看了幼姗一眼,也跟着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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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0:26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二十五 处置
  
  三层和楼下一样有一个大厅,上次我就是被老人从这一层带出去的,那时候我惊魂未定,也没有仔细看过厅里的布置,只隔了两天,我居然又站到这里,这次看得很清楚,这个厅的布置,就像一个化学实验室。老人把小猴连盆放到一个水龙头边的操作台上,又从操作台下面拿出一个纱网,绷在水龙头下的盥洗盆上,用戴着手套的手把小猴从盆里小心地拿出来,放到纱网上,开始用喷头冲洗她的身体。小猴侧着身子,僵硬地躺在纱网上,水流冲过的地方,被腐蚀的毛就被冲下去,露出下面泡成灰白色溃烂的皮肤,透着细细的血丝,耳朵尖、尾巴尖都露出发红肉,四个脚爪露了骨头,如果肚皮再鼓起来,就几乎和臭水沟里漂着的死猫没什么区别。老人仔细地冲洗了一遍,把她的身体放在纱网上,头垂下来,掰开她的嘴,把嘴里用水简单冲了冲,用一根双面棉签把嘴支开,又从一个广口瓶子里拿出一根一端长一端短的U形管,短端捅进她一个鼻孔,嘴就着长端往里面吹气。噗噗的几声后,从小猴的另一个鼻孔,嘴里,也滴出了很多灰绿色的粘液,吹过气,老人把水流调小,用漏斗接着顺着吹管从小猴两个鼻孔轮流的灌了些水冲洗了几遍,直到流出来的水变得干净。他把她翻过来,让她仰躺在纱网上,又把水从她嘴里灌进去,眼看着她小小的肚子一点点鼓起来,然后又反过来挤压,从她的嘴里,肛门里,蹿出一条条水流,混合着各种脏污和没有消化完的食物,甚至还有条没有消化干净的老鼠尾巴。这样灌洗了几次,腥臭混合着辛辣的气味慢慢减淡了,老人终于把小猴清洗好了,把她放到旁边一条干净毛巾上,裹干身体表面的水分。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针筒和一盒不知什么针剂,给小猴心脏的位置,注射了一支。然后把她用一个托盘连毛巾托着放到一个微波炉一样的暗箱里,关上门,调了几个按钮,只听见里面嗡嗡的有机器声,可就算我视力再好也不可能看清黑漆过的玻璃门里面发生的事情。做完了这些,老人洗了洗戴着手套的双手,从药箱里拿了穿好的针线,就下楼去处理幼姗,我和少年当然跟在后面。
  
  幼姗独自铐在楼下的钢架上,等我们下楼的时候,她已经快坚持不住了。现在她头软软地耷拉下来,卷曲的长发汗湿成一绺绺垂下来遮住了脸,全身的重量都挂在高高铐在的钢架上的两个手腕上,手指痉挛地鸡爪一般蜷着,手腕勒出一道青紫;身上的皮肤青白刺眼,刚才还挺拔的乳房也不那么张扬地挺起,顺着乳头滴下的汗水在地板上汪了圆圆的两滩;乳房下面的皮肤翻在身后,肌肉被铁钩拉开,肌肉表面已经有一点发干,纹理显得特别清晰而且好像刷过清漆似地发亮,露出的胃表面开着一个向外翻的半尺长的开口,胃里的粘液混合着食物的残渣扯着长线滴下来在地上汇成一个小堆散发着刺鼻的辛辣气味,翻开的已经有点发干的胃壁遍布着吸盘样的褶皱,像一张张撅起索吻的嘴;腹部开口的下面,两条分开铐着的腿软软地弯着,脚下的地面上都是汗水。
  
  老人从钢架上扯下湿毛巾擦了擦沾在她敞开的内脏和肌肉上的粘液和脏物,细针密线飞快地缝好胃上的创口;再把用来拉开肌肉的铁钩子松开,用毛巾沾湿了裸露的肌肉表面,轻轻拍打,等肌肉慢慢恢复了弹性,才动手缝合;最后少年把她背后的竹夹子打开,老人就把两片皮肤拉过来,在向内的一面用一把小喷壶喷了些水,再把皮肤贴在肌肉上,用手抹平,对好鳞片的缝隙,细心缝起来。她胸口到腹股沟间乳白的鳞片上,一个“工”字形的三条血红的缝线正随着她呼吸的节奏微微翕动。老人用的,是一根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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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1:40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二十六 林思文
  
  我先把她脚上的铐子打开,她的两条腿立刻直直地拖到地上,又打开手上的铐子,她立刻软软地滑坐到地上,又慢慢地直挺挺地躺下来,呼吸不像刚才那样剧烈,腹部鳞片的边缘开始慢慢模糊,快速颤动着恢复成皮肤的样子,她的恢复能力,真让人吃惊。我不再管她,径自上楼去看小猴。这时候,感到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拿出来看,是丛阳。他在电话里说老伴刚刚因为我中午没能陪我的客户吃饭发过脾气,又说他找了一个中午也没找到钱包,不知道是不是忘在我家,最后问我怎么打了我一个中午的电话都没接,叫我赶快回去,客户中午和老板一起吃的饭,还在公司,要我露个面,要不不好收拾。我挂了电话一看,果然已经一点半,手机上未接电话十几个,都是公司的号码和丛阳的号码,我急忙去洗手间把已经汗湿了的新裙子换下来,套上上午上班时穿的套裙,快速洗了个脸,补了补妆,准备离开,可是,小猴怎么办?
  
  我硬着头皮跑上楼,小猴已经被老人从那个黑玻璃盖的箱子里端了出来,还是刚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使原本泡发了的皮肤已经有一点收缩,伤口都不再渗出新的血液,也不流黄水了,老人看了我一眼,又弯身在抽屉里翻东西,一边就问我:“你打算怎么办?这么把她带走,还是留在这里治疗?”我有点犹豫,毕竟,老人和少年,我都还不认识,以前唯一的交往又是那样的情形,把小猴留下,说放心是假的。可是,我若带走她,也没有治好她的能力,难道找纹姑?正犹豫着,老人说:“你让她变身,我看看她到底伤成什么样。”我就下令让小猴变身,也奇怪,就算昏迷着,小猴还是变身了。美丽的卷发已经全没有了,只看到一块一块溃烂的皮肤,脸上身上除了没有变黑,就像被火烧过一样,五官模糊,皮肤大半都融化了露出血丝和红肉,有些伤口一小粒一小粒的皮下脂肪向外翻卷着,手指脚趾都已经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我没再看她,朝老人说:“还是留在您这里治疗吧。您怎么称呼呢?”这时候老人已经从抽屉里翻出药水,一边往小猴身上用软毛刷子刷着药水,一边说:“我是林思文,我孙子,叫林非,我要忙了,你要是没有事,就可以回去了。”我没再多话,转身下楼,楼下大厅里,已经不见了幼姗,门开着,她想必已经离开了,我径自出了门,下楼,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公司。
  
  在车上,我心里默念着老人的名字,林思文,觉得似乎哪里见过,猛然想到,就是上周的报纸,《J市日报》有一条消息,说美国著名整形外科专家林思文近日回J,并于每周三上午于J市中心医院应诊云云,原来就是他!整形外科,看来小猴留在他那里,还真的有可能恢复旧观。只是,他本来是要夺我腹中未消化的千年何首乌的敌人,如今虽然已经无宝可夺,他凭什么要帮我?思文,斯文,会不会和纹姑有什么联系?想到这,我不禁感到自己很好笑,好像成了好事的女人,不过这两位要是真凑到一起,一对老妖精,倒真还般配,只是,他们来个双剑合璧,要是想害我,就更难对付了。
  
  胡思乱想着,车就到了大厦楼下,我付了钱,下了车,把装裙子的包装袋寄存在粤港餐厅的前台,就回了办公室。一进门,就见前台的许露朝我使眼色,顺着她的目光,我朝会客室看过去,百叶窗拉着,但还是看得出里面有几个人,我朝她点点头,回到自己座位,拨了丛阳提到的客户的电话,果然,他和老板正在会客室,我去泡了一壶茶,端着,敲开了会客室的门,帮老板和客户分别续上,老板当然不会当着客户发脾气,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我放心了,将茶壶放下假意要出去,被老板留下了。我们接着又谈了一个小时,合作的各个细节都谈清楚了,说好明天我带合同去客户的公司签协议,然后送走了客户。老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我刚才的表现让他的怒气以经消得差不多了,他没有大发脾气,只是问我哪里去了。我搬出幼姗来,说大客户白小姐来访,送她出去,到楼下她突然胃痛,于是陪她看医生……老板没再多问,结束了谈话,我回到座位上,坐下,灌下一大杯热茶,开始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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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2:09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二十七 答案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回过神来,正好看到远处办公室里丛阳拿着电话正朝我这边望过来,我拿起听筒,他的声音传过来:“没事吧?”我说没事,他又问:“那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我没回答,转化话题:“你的钱包在我这里。”他识趣地没再多问,干笑一声,说:“那正好,晚上我请客。”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挂了电话,远远地,我看到他正关切地看着我的方向,就朝他点了点头。
  
  我没再发呆,开始上网找“林思文”的资料,GOOGLE一番,排除了干扰项,关于老人的消息也有四十几条,于是知道了他在美国是有名的整形美容专家,不过这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我找不到与他的来历有关的信息,也没有信息透露他的年龄,除了有媒体报道说他是个素食者,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当然,如果他真的是素食者,也许不会把小猴做成盘中餐,也许她就能保住性命。突然又想到,如果周末,再上五梁山,会不会又有上次的收获,如果真有,用来贿赂这位林医生也好,给小猴补养也好,总是增加了几分希望。可是,如果上山,不可避免又要见到红狼,他会不会有那样的欲望,如果有,我是答应还是拒绝?如果拒绝,我是不是就一定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拒绝,那么,这岂不成了一种交换?用身体去交换,那我成了什么了?
  
  越想越乱,干脆不想了,我拿起电话拨给丛阳,约他去楼梯间抽烟,就先起身朝楼梯间走去,刚刚在楼梯拐角坐下,他就跟了上来,递了支烟给我,帮我点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抬头看着头上转折向上的阶梯,突然觉得这楼好高啊,好像,看不到顶呢!
  
  抽了一支烟,我没说一个字,他也没问一个字,就又分别回到了办公室。我专心准备明天要和下午来的客户签的合同条款,一直忙到天黑,办公室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才忙完,想着明天从家里直接去客户公司,就把合同装进包里,起身离开。丛阳说了要请我一道晚餐的,这时候也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我们就去粤港简单吃了点东西,就送我回家了,到了楼下,我甚至没请他上楼坐坐。
  
  自己上了楼,进了屋,关了门,坐进沙发里,打开电视,换了一圈频道,关掉。一眼瞥见我没让小猴洗的周日林医生缝起来的那身衣裤,抓过来仔细研究了一阵,果然高手:真叫细密,严丝合缝。而且,是在那样运针如飞的状态下缝的,居然像没有剪开过一样。而现在,小猴的就在这样一双手里,我不知道他会把她怎么样,而且,就算知道他会对她不利,也无能为力。我把几件衣裤一一展开,用按钉钉在墙上,然后坐在沙发里欣赏,暗暗希望有一天自己也有如此身手,可以将生命把玩于股掌之间。这样发了会呆,突然一个声音问自己:“把玩生命,又是为了什么?”想了很久,除了“不为别人把玩。”这样一个听上去有点合理的答案,我竟然找不到一点别的动力,记得小时候,斗争和修习似乎是有一点什么动力的,可是,当这种生活成为习惯,在人群中生活得久了,那最初的目的也许已经达到,也许,早就被忘记了,生存和争斗早已反客为主,手段成为目的,茫然取代思考,我已渐渐习惯。洗澡,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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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8 19:02:56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二十八 思文
  
  天刚刚亮,我就被敲门声惊醒,起来,开门一看,是纹姑,上来就问我:“小猴呢?从昨天就没见这小东西,我怎么觉得不对劲?”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从我身边挤进门,向屋里找进去。我缓缓回过身,关了门,一边就考虑着怎么跟她解释,就在这时候纹姑的小脚一顿一顿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我跟过去一看,老太太正盯着我钉在墙上的衣裤,脸色越来越苍白,慢慢的透出青色来,干瘦的双手痉挛地握紧,后背僵硬,挺得笔直。老人的名字,林思文,又一次在我耳畔响起,思文,思纹,他们真的有故事!我轻轻走到纹姑身后,伸手轻轻扶住她肩膀,想扶她坐下来,她突然猛转过身以双手紧抓住我双肩,一对棕褐色的眼珠发出青蓝色的光来,低沉而急切地问我:“他,回来了?”我点了点头。
  
  她就那样抓着我,站了一会儿,眼神逐渐柔和了,抓着我的手也松开了,刚刚还直挺着的身体开始树叶一样颤抖,我扶着她坐进沙发,她坐下来,两只手神经质地时而交握在一起,时而搓来搓去。我给她倒了杯水,她心不在焉地接过来,抖着手送到嘴边,一半想也不想喝下去,另一半就都洒在了灰色纱斜襟大褂的前襟上。喝了水,她慢慢平静下来,似乎对自己的失态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用手扑了扑前襟上的水珠,站起来,抓住我的手,说:“陪我回去换件衣服。”就硬扯着我出了家门进到603。
  
  进了门,纹姑似乎忘了还扯着我的手,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穿过客厅,掀开卧室门上挂着的珠帘,推开刻着龙凤呈祥浅雕的红木门,就进了卧室,走到床前,一甩手让我坐在床沿,自己就去开床旁边的一队和客厅里样式一样只有柜门图案不同的大衣柜,柜门打开,柜门的内侧都镶着镜子,里面成套挂着乳白色刺绣边斜襟绸衫和同色的阔脚绸裤。她从里面抽出一套,就进了与卧室相连的洗手间,门一甩虚掩上,就听见里面悉悉簌簌的换衣声,我没敢偷看,就抬眼看这房间。我所坐的这张老式雕花檀木床,挂着两层床帐,内层是乳白纱帐,脚下滚着同色的流苏,外面一层,却是红色缎子的,被金钩挂起,看不太清楚绣花;床上铺着绣百合花的红缎子薄被,一个绣鸳鸯戏水的长枕头;床正对着窗户,窗上一样挂着两层窗帘,外面一层是白纱帘,下缘滚乳白流苏,内层是绣花红缎子帘,下面缀着同色的穗子;旁边对着客厅和洗手间门的一面墙靠墙摆着一架梳妆台,妆镜前一溜由大而小排着九个景泰蓝小圆胭脂盒,里面想必装着胭脂香粉之类;镜前右手放着一个长八寸宽高都是六寸雕着精美图案的大首饰匣;梳妆台前,摆着一个红木镂空大肚小圆凳;挨着客厅和洗手间的门这面墙上,挂着一幅四尺长尺半宽的仕女,应该不是名家的手笔,画的是一个穿斜襟白褂的女子,立在地上,脚下是一丛玫瑰花,俱已凋谢,花瓣随风而飞,画得很精致;地面铺着红底蓝金两色图案的波斯地毯。这间卧房,布置得绝对是一间新房的样子。只是,住在这喜屋里的,却是这样一个鸡皮鹤发妖气森森的老妇人。
  
  想到纹姑早晨见到林思文缝过的衣裤时的反应,我不禁明白了,那影子一样飘来飘去刀工技巧让人不寒而栗的老人,思的,便是走到哪便把新房建到哪的鬼气森森的纹姑。这倒也真是绝配!
  
  纹姑在洗手间磨蹭了好一阵才出来,灰色的发髻如今紧紧地盘到头顶,穿着乳白色袖口襟边都绣着两寸宽细碎花边长到膝上的绸衣,裤脚也绣同样花边的阔脚绸裤,趁得她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显得更加枯败,她坐到梳妆台前,将一排胭脂盒一一打开,叹了口气,终于只挑了盒桃红胭脂抹到嘴上,就又一一盖上了。首饰匣居然没有锁,她哗啦哗啦地翻检着,翻出一根顶上镶着颗大乳白珍珠的金簪子,插到发髻上。又拿了对挂着金丝编的小叶片的金耳环戴上,最后把一对绿幽幽的翠镯子套到瘦骨嶙峋的手腕上。站起身,转过来,看了我一眼,眼睛里竟然还有羞怯的神情,她迈步进了客厅,我跟了出来,她没说话,把我按在一个瓷坐墩上坐下,自己去门厅高高的格子柜里,仔仔细细选了一双红缎子绣凤凰的小鞋,自己到卧室去换。换好了鞋出来,她一改往日居高临下的姿态,用一种讨好的眼神看着我,带点羞涩地说:“带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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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寻夫
我当然没有拒绝。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生怕我跑掉了似的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也只好由她跟着,回去洗了脸换了衣服,像平常一样化了淡妆,今天不用直接去公司,我和她下了楼,走出小区,打了辆出租车,就直奔湖岸居。一路上,司机不断地从后视镜里偷偷地看这个打扮得妖里妖气却又老态龙钟的纹姑,纹姑居然也没有生气。
上了楼,按了门铃,开门的自然又是林非。看是我,他没有惊讶,对我带来的纹姑,也没有多问,就让我们进来,在身后关了门。纹姑一进门,就急切地四处看着,没见到林思文老人,她干脆喊了起来:“林鹤鸣,你出来啊!”林非急忙阻止了纹姑,说:“我爷爷今天上午去医院了,……林鹤鸣是我父亲……”“你父亲?”纹姑的眼睛一下子直盯住林非,“你父亲?你是说,林鹤鸣是你父亲?”“是……可是……”纹姑没听他说完就疯了一样一掌拍到林非脸上,林非一下子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来,没想到在我面前那么强壮的他在这老妇人的手下如此不堪一击。她转过身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紧抓住我的双肩,手指几乎陷进肉里抓着骨头一样,摇晃着我肩膀,凄厉地喊道:“听见了么,儿子都有了!儿子都有了啊!”我肩膀一阵剧痛,头被摇得一阵眩晕。她喊出这一声,停住,不再摇晃我,一下子软软地把头埋到我胸前,眼泪汩汩而出,一边声音模糊地不断嘟囔着:“他都有儿子了,连儿子都有了……”我忍住肩膀的疼痛,抱住她肩膀,安慰她说:“先别哭,事情不会是你想的样子的,等他中午回来再问他,不会那样子的,一定是搞错了。”一边轻轻拍着她后背,一边扶她在楼梯上坐下。一坐下,她放开了我,自己双手捧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就去看林非,这一掌非常的重,被打得倒在地上的林非开始时嘴角流了血,现在则干脆溢出了白沫,眼睛也开始向上翻着,手指僵硬地痉挛着弯成鸡爪形。我怕他昏过去没法处理,只好用指甲掐他的人中让他清醒,再慢慢用力展开他的手指,他总算清醒过来,长长吁了口气,软软地靠在我臂上。我背起他,上楼,他坚持着为我指路,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推门进去,是一个空旷的大房间,相对摆着两张大床,我把他放到一张空床上,他脸色纸一样白,气若游丝。
我安顿好他,转头发现另一张床上躺着小猴。经过一夜的治疗,小猴已经开始恢复,可样子还是惨不忍睹,如同一个烧伤病人一半,她浑身涂满了紫蓝色的药膏,使她成为一个面目模糊的紫蓝色雕塑。她睡着,很安稳,我也没有惊扰她。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我拍了拍林非的手,转身出去陪纹姑,她还坐在楼梯上,哭声也不像刚才那么响而是换成了抽噎,我走下楼梯,坐到她身边。她此时就像一个受了大委屈的孩子,到了找人倾诉的时候了,而他们的故事,我是有兴趣的。从纹姑的哭诉中,我知道了他们四百年前是一对夫妻,青梅竹马。他有一天上山采药,居然找到太岁,凭借他精湛的刀工,他活取了太岁胆,跟她分食,太岁胆,一人吃了可以享千岁之寿,两人分食,也可各得五百年的寿命。再后来,他迷上了云游各地搜罗古怪的物事,每次回来,她都能跟着学些偏门的法术见识些世上少有的物件,他不怕走,有五百岁的寿命,走到哪里都回得来;她不怕等,在家绣花做鞋养猫驯狗,总能等到他回来。可他最后的一次出门,却一直都没有回来。他那时遇上一个传教的洋和尚,听他讲了好些西洋的趣事,也想见识一下红发绿眼的洋人世界真正的模样,就跟着洋和尚坐上了海船。她本以为顶多几十年他就回来了,也没当回事,谁想,这一等,就是三百年。如今他回来了,却冒出来个儿子!她一双深陷在数不清的皱褶中的眼睛此刻如同一眼不会干的热泉,汩汩地涌出泪水,一部分顺着鱼尾纹流到鬓角再顺着面颊流下去,另一部分就顺着内眼角漫到鼻子两边,颧骨的皮肤被泪水灼得通红,而顺着鼻凹的密纹流下来的泪水在到达下巴之前又汇集了鼻涕,使这支悲伤的队伍更加壮大,一部分就淌进她张着哭诉的嘴里,另一部分沿着嘴角边的纹路滚下来,顺着下巴淌下去,而出门时抹在嘴上的那一点胭脂,早就一半吃掉,一半冲掉了,乳白色的绸衣前襟,脏兮兮地就沾满了鼻涕眼泪,还有几点浅红的胭脂渍。我只好等在她旁边,直到她差不多讲完了往事,骂遍了她还记得的那天杀的林鹤鸣早已作古几百年的高亲贵友,哭的也没什么力气了,才扶她起来,去洗手间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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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相见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我肩膀上,早上精心盘紧的发髻也早就毛乎乎乱糟糟了,她可以一掌打晕在我面前力大无穷的林非,如今靠在我肩上却轻飘飘如一片飘落的叶子。我扶着她进了洗手间,准备先帮她解开绸衣的纽襻,让她透透气,再把衣襟前鼻涕眼泪的脏污洗一洗,反正放到暖风机下面一吹也就干了。她软软地坐在马桶盖上,任我摆布。解开她胸前的纽襻,我一下子呆住了:在她长满老年斑堆积着层层皱纹的脸下面,她皮肤松懈下垂的脖子下面,终日盖在灰色大襟褂子下的身体,竟然光滑白皙晶莹剔透,窈窕如二八少女!
  
  我掩饰着自己的惊讶,帮她脱下绸衣,拿一条浴巾披到她肩膀上,遮住她小巧圆润的乳房,假装没注意地把绸衣放进洗面盆,放上一盆温水泡上,一边拿一条毛巾沾湿了,给她擦脸。简单的擦了几下,她也不再哭得那么凶,只是用手抓紧了浴巾搭在身前的两个角,对刚才自己那样哭诉斥骂,那样激烈地表达感情,却似乎毫不在意。我尽量不去偷看她怪异的身体,只是低头搓洗衣襟上的胭脂渍,她也察觉到我在偷看她,哭声渐渐停止,她软软地坐着的身体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却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去掩饰。
  
  我手里搓洗着她的被鼻涕眼泪弄得不成样子的华美的绸衣,偷觑她三百年来孤独一人但仍用尽心力精心呵护如少女般的躯体,突然有个问题冒出来:碧海青天夜夜心,如果因此连爱人都不必去珍惜,她是不是恨死了那颗太岁胆?想到这里,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那些千年首乌一样的宝物,归属了我,也算找到了合适的主人。反正没有爱人可以珍惜,我自然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去辜负,活多久都可以。可是丛阳的面孔从脑海里升上来,周末夜晚,透过裙子传过来的他湿热的呼吸仿佛还在,我并紧双腿,两条腿蹭在一处,一股热流从脚底升上来,顺着血液一波一波地流动,终于蹿到眼睛里,抬头,发现面前镜中的女子眼里有波浪。难道,什么东西变化了?
  
  打开水龙头,水流冰凉地冲在手上,我把搓洗干净的衣服又过了一遍水,然后关上水龙头,另取一条浴巾铺开,把绸衣铺在上面,一点点连浴巾一起卷成一个长卷,擀面一样来回滚了几遍打开,浴巾湿透,绸衣就已经半干,用风筒吹了一会,就干了。把温热的衣服递给已经停止了哭泣在发呆的纹姑,她接过来,自己穿上了。我拿起手包掏出手机看时间,这一会,已经有两个未接电话了,是昨天的客户,急忙打过去,就约定半小时后在后湖公园门外的咖啡厅见。放下电话,我有点为难地看了纹姑一眼,她已经平静下来,对我说:“你去吧,我在这等他。”我小心翼翼地说:“楼上,那个少年,叫林非的,可能伤得很重,要不,你去看看?”她眼睛盯着面前的地板,冷冷说:“我不去再补一巴掌打死他,已经是他的福分了,还要我怎样?”我没敢接话茬,轻轻退了出去。后湖公园出门就到,我没急,先上楼去看了看林非和小猴。小猴醒了,见了我,眼角就刷地滑下了两道股泪水,我怕泪水蜇了她,急忙用床边小桌上的棉球吸干了,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转着一对眼珠死盯着我,我一边吸眼泪,一边就轻轻说:“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忍一忍,过一阵就好了。”又看了看林非,他昏睡着,脸色死白死白,使他清秀精致的武官如同大理石雕成一般,我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很衰弱,但还好很均匀。时间快来不及了,我跟小猴说了一下,就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直到我关上门的一刹那,小猴黑白分明的眼珠还是盯着我,并且,很听话地,忍住,没有流泪。
  
  我走到楼梯的时候,看到纹姑已经从洗手间出来,头发也重新整理过了,很有气派地站在大厅里,和以前不同,她的后背挺得很直,一对穿着绣鞋的小脚钉子一样稳稳地站在钢架前。我赶时间,也没多说话,就朝门口走去,手还没摸到门把手,门锁咔哒一声拧开了,我急着出去,差点和开门进来的老人林思文撞个满怀。老人愣在那里,脸上瞬间闪过惊讶、疑惑,然后是混合着悲伤的狂喜,我回头,纹姑就站在我身后,脸上一样是悲喜交集。我悄悄地从老人身边闪过去,从外面轻轻把门拉上。他肯定是纹姑说的林鹤鸣了,那林非的父亲林鹤鸣又是谁?林非明明是叫他爷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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