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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3)
安蓉没料到正好那天是王子洋值班。
她和兰芳赶到人民医院急诊室时,王子洋正在治疗室给张洪的伤口缝针。王子洋戴着口罩,安蓉一看他那双女人般的丹凤眼就知道是他。张洪伤及的地方是头顶,伤得不重,破了一层皮,也就是十来针的事。但张洪面如土色,手不停地颤抖,他吓坏了。张洪是安蓉见到过的胆子最小的警察,坐兰芳的车他就会经常发出尖叫。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警察胆子会这样的小,有时候,安蓉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王子洋一针一针地给张洪的头皮缝合,针穿过头皮的声音让人起鸡皮疙瘩,王子样的表情严肃,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张洪的头皮。王子洋十分的认真,仿佛在做一件细活,仿佛兰芳和安蓉根本就不存在,这个时候的王子洋应该是很有魅力的,他身上还有一种男性香水的味道慢慢地渗入安蓉的心里……王子洋很快就给张洪缝好了针,他抬起头平静地对兰芳说,兰大记者,张警官没事的,就是伤了一层皮,两周就可以拆线的,如果不感染的话。
王子洋说完话,走了,临走时,他盯了安蓉一眼,安蓉慌乱地避开了他锐利的目光。
张洪此时是一只受惊的兔子,面容憔悴,目光惊恐。
大大咧咧的兰芳现在也温柔起来,她在安慰着张洪,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明天我烧水鱼汤给你喝,乖乖。
兰芳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属牛的警官张洪。这让安蓉觉得十分滑稽,她死也不可能找一个这样的男人,她不明白胆小的张洪是怎么当上警察的,她更不明白的是公安局怎么会要张洪,不知是张洪自己搞错了还是公安局搞错了。安蓉看着他们亲亲我我的样子,心里有点酸,一层淡淡的泪意浮上了她的眼睛。
和张洪在一起,兰芳就不理会安蓉了,她让安蓉自己打车回家,她要送张洪回家。张洪在兰芳的搀扶下出了急诊室的门,上了兰芳的车。兰芳来不及和愣在那里的安蓉挥手说再见,车就飞了出去。安蓉想,兰芳这样开车,迟早要出事的,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右眼皮又突然跳了跳。
安蓉感觉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王子洋。
她十分惊讶,王子洋那么快就换好衣服了。他穿着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里面白衬衣上的一条红色领带是她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王子洋就是在无人的黑夜里,也总是把自己打扮成绅士的模样。
王子洋笑了笑,低声说,小蓉,我以为你失踪了呢,你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我送你回家好么?
看着王子洋,安蓉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下,随即又硬了起来。
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到了街旁,上了一个的士。
王子洋站在那里,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红色的领带上。
坐在的士上,安蓉心里还是抹不去王子洋温情脉脉的声音。她没料到一从水曲柳乡村回来就会碰到他,她的心情立即灰暗起来,她真想马上回水曲柳乡村去,再也不回赤板市。路边灯光闪烁,一辆又一辆车从车窗外闪过,正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兰芳打来了电话,她一定是边开车边和安蓉说话。兰芳叙述了张洪的受伤经过:作为户籍警的张洪在一个小区里碰到一个企图入室偷窃的小偷,他没敢冲上去擒住小偷,而是大声惊叫,希望自己的叫声把群众吸引出来帮助他抓小偷。他没有想到小偷会朝他冲过来,在他的头顶盖了一板砖,他晕乎乎地倒在了地上,要不是出来了许多群众把小偷抓住,大家还不知道张洪为什么会躺在地上呢,群众分成了两帮,一帮把小偷送派出所,一帮人送张洪去了医院……
这是一个索然无味的故事,安蓉挂掉了手机,她突然觉得出租车里安静得可怕,静得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车窗外,街灯快速晃过,街边一些模糊的影子也一晃而过。一道绿光从挡风玻璃上划过。
出租车像一片叶子在大街上掠过,无声无息。
出租车像一片叶子轻飘飘地在一条条大街上掠过,最后停在了赤板市西区的龙祥殡仪馆门口。夜晚的殡仪馆门口灯光惨淡,那些还没撤走的花圈在风中悉悉发抖。
安蓉不明白出租车司机为什么会把车停在这个地方,她正想问声为什么,司机却开口了,小姐,到了,交钱下车吧,你是付现金呢还是打卡?
安蓉看到司机的脸纸一样苍白,他的声音也透着一股诡异的阴凉。她十分不解:我怎么会在这里下车,你这个人怎么搞的,我分明让你开到大溪路的大溪小区。
司机的声音飘过来,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小姐,你上车时就说你就住在龙祥殡仪馆,我可没听错,我还奇怪怎么有人住殡仪馆,你从没说过要到大溪路,这真是奇怪。
安蓉一阵恍惚,心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她无力地说,那现在去大溪路。
到了大溪小区,她下车了才发现自己没给钱,可她一转身,那车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章(4)
午夜十二点正。
安蓉走进了楼道,楼道里异常安静,电梯停在二十楼,安蓉在等待电梯下来的过程中,她闻到了一股中药的味道,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中药的味道从何而来,安蓉左顾右盼寻找着,她使劲呼吸了一下,中药的味道仿佛越来越浓。
这股中药的味道中还夹带着另外一种气味,一种她无法确定的气味,这种气味她像是在哪里闻到过,她内心在排斥着这些气味,但是,她无能为力。
安蓉上了电梯,她抬腕看了一下表,表盘上似乎也有一圈绿色的光,那光突然倏的一下进入了她的双眼,安蓉眼睛一花,浑身颤抖了一下,觉得身上有点冷。
电梯门无声地开了。
安蓉迟疑了一下走出电梯,电梯门又无声的关上了。
楼道灯炭火似的泛着红色。安蓉本能地对昏红的灯光表示反感,她皱了皱眉头。
她从包里摸索出钥匙,把钥匙插进了门的锁孔,她的手旋转了一下,钥匙一动不动。
难道走错门了,没错,这是她住的地方,她参加工作后就一直住在这个寓所里,没有换过地方。楼道上寂静极了,她开锁的声音显得特别响。
她试了几次,这锁就是打不开。安蓉突然想,要是王子洋在就好了。
安蓉的目光往对面邻居的家门瞥了瞥。
楼道灯突然噼噼啪啪的闪了起来,邻居的家门缓缓的开了,像是有一个隐形人推开了那扇门。门里漆黑一片,安蓉身上越来越冷,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牙齿颤抖。苦涩的中药味道也越来越浓,同样的,中药的味道中夹杂着那种奇怪的气味。安蓉又使劲呼吸了一下,她觉得中药的味道几乎要把她淹没。
安蓉发现,中药的味道似乎来自邻居的家里。
她记得邻居是一个老太婆。
那老太婆姓李,平常对她不错,没事时还会做些粽子什么的送给她吃。
李婆婆——
安蓉叫着摸索进了李老太的家门,她的门还开着一定没睡。
李老太的家里果然充满了中药的味道。
安蓉心里有些紧张,夹杂在中药味道中的那股怪味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安蓉又喊了两声,没人应答。门在安蓉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合上了。
安蓉的脚好像踩在了什么东西上,那东西粘糊糊的粘在她的脚上。安蓉的脚缩了起来,抖了抖,她想甩掉粘在鞋底的东西。
安蓉对李老太的家比较熟悉,平常她也会过来坐坐,陪孤独的李老太说上一会话,李老太常对她说,要有像她一样的女儿该有多好。安蓉就会说,我就是你的女儿。李老太听了,常常乐得合不拢嘴。
安蓉仿佛听到了李老太的笑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深夜里颤抖着。
中药和那奇怪的气味不断进入了她的鼻孔,直至五脏六腑。安蓉的身体跟着颤抖起来,她的心跳在加速,有一种力量在压迫着她的心脏。
安蓉大声地叫着,李婆婆!你在么?安蓉的声音迅速被黑夜吞没了,黑夜是死一样的寂静。
灯的开关在哪里?
安蓉自言自语,李老太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安蓉努力回忆着李老太家里的每个细节,尽量不漏过一个微小的部分。
此时,李老太的家就像一个黑暗的墓穴,阴冷而密不透风,和外界完全的隔绝了。安蓉知道李老太有个习惯,就是什么时候都要把窗户门关的严严实实,窗帘也不拉开,安蓉经常让李老太把窗户打开透气,李老太总是说她习惯了这样,她是个自闭的老女人。安蓉实在不明白李老太这么一个自闭的人为什么会接纳她,让她进入李老太的家。
安蓉在黑暗中摸到了电灯的开关,像是摸到了一个人的脉搏。
灯亮了,白灿灿的灯光刺进安蓉的双眼,她触电般痉摹了一下。
灯光让安蓉更加的迷惘,灯光亮了后,中药和那怪味也更加强烈了,安蓉根本就无法消除这些让她难以容忍的气味。
李老太客厅里的红木家俱泛着冷色的光。
安蓉低下头,惊叫了一声,啊——
她刚才是踩在一滩将要凝固的血上。
她这个时候才明白,中药味道夹杂的那股怪味就是血的腥味,而且是变质了的血的腥味。
李老太危险!
安蓉冲进了李老太的卧室。
她呆了,她看到这样的景象:李老太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她的喉管被利刃割断了,血流了一地,还流到了外面。李老太的眼珠子突兀着,像要迸射出来,她干枯的死灰的手紧紧地抓着被血浸透的床单……安蓉抑制不住尖叫起来,尖叫声划破了死一样寂静的深夜。
熟睡中的安蓉有些疲惫,这样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
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整了。被安蓉折腾了一夜的兰芳一直没睡。她坐在一张靠椅上,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友。怎么安蓉从水曲柳乡村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昨晚,兰芳刚把男友张洪安顿好,正要和他吻别回家,她就接到了安蓉惊恐的电话。安蓉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兰芳没等她说完就说,你等着,安蓉,我马上来。放下电话她就拉起了张洪,一起赶到了大溪小区。
大溪小区外面停了好些警车,警车上的警灯还在一闪一闪地亮着,小区里像炸了锅一样,人们的声音沸沸扬扬。这种场景在大溪小区是很少见的,这样子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安蓉是先报了警才给兰芳打电话的。她如果先给兰芳打电话,或者动静就不会闹得这么大。
兰芳和张洪还没上楼,就看到满脸惊惧头发散乱的安蓉被警察带了下来。
警察把安蓉带回了警署,他们要给安蓉录口供。录完口供,安蓉才被兰芳带回了家,在兰芳的家里,安蓉还在喃喃自语,我是看到了尸体的,还有血……怎么就没有了呢?
兰芳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警察赶到李老太的家里,安蓉见到的李老太的尸体和血全都消失了。而且有人告诉安蓉,李老太早在三天前就因为心脏病复发去世了。
兰芳对安蓉说,好安蓉,你今晚就在我这里睡。我睡沙发。不要想太多了。那是你的幻觉,也许你太累了,你现在需要休息,什么也不用去想。
安蓉痛苦地摇了摇头,我真的看见了尸体的,还有血……怎么就没有了呢?
兰芳给她倒了杯水。
安蓉喝了口水,平静了些。
兰芳打开了音乐,安蓉和她都喜欢的恩雅的爱尔兰音乐。音乐是安抚灵魂的药,安蓉在音乐声中缓缓的睡去。如果音乐能够修复安蓉内心的伤痕,那么安蓉会一直活在音乐中,音乐只能让她短暂地睡去,也许还不是音乐的作用,而是她实在太累了。
兰芳一直看着安蓉,她对安蓉十分的怜爱,她有些后悔昨天夜里自己和张洪先走了。兰芳想,可怜的安蓉,她不能在大溪小区住下去了。应该让她换个地方住了。兰芳想给她租个离自己较近的寓所。这样更好地相互照应。兰芳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好安蓉。
兰芳今天有个采访,她准备到报社后再给在家休息的张洪打个电话,让他给安蓉物色一间住所,张洪在这方面有办法,对了,她还得给张洪写个表扬信,说不定还能让他立个功加级工资什么的。
兰芳在桌上留了一个条,背上采访包,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她不愿意吵醒安蓉。
从车库开出车,兰芳才发现今天是个阴天。天空阴沉沉的,云密密麻麻压迫着太阳,日光勉强地从云层中透出那么几缕,苍白而乏力。街上密密麻麻的车辆,前拥后挤,喇叭声此起彼伏,压得兰芳透不过气来.
第二章(1)
王子洋坐在书桌旁吸烟。他拿起小镜框,看着安蓉的照片,照片中的安蓉微笑着,宁静祥和。王子洋眯起眼,他朝安蓉的照片轻轻的吐了口烟。昨天晚上回家后,他给安蓉打了好几次电话,就是没人接听,他有些担心,安蓉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今天他休息,本来约好了和朋友去打高尔夫球但他改变了主意。
王子洋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抓起了电话,安蓉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王子洋有些不安,他决定去安蓉家看看。
天气有些闷热,王子洋没有穿西装,他穿了件白衬衫,特地打上了那条红色领带。出门时,他把本来就发亮的皮鞋又擦了擦,他永远保持着一副绅士的派头,他从来没穿过拖鞋或者凉鞋出现在公共场合。
王子洋驱车前往大溪小区。
他开的是辆黑色的桑塔那,这车是作为商人的父亲送给他的,他基本上一星期回去看父亲一次。王子洋也带安蓉去见过父亲。出于礼节,父亲没有对安蓉评头评足,安蓉也说父亲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事后,父亲约王子洋到他公司的办公室长谈了一次。
父亲的郑重其事让王子洋有些吃惊。
父亲从来不干涉王子洋的私生活,但在安蓉的问题上却有他的看法。他似乎对安蓉不太满意。对安蓉,父亲不满意的地方主要有两点,一是她娇美的容貌,二是她孤儿院的出身。父亲认为美貌的女人靠不住,而有不好出身的美貌女人更加靠不住,况且她还是个护士,中等的学历让她看上去更加的危险。王子洋对父亲的看法不以为然,他没有驳斥父亲,只是委婉礼貌地提醒父亲,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自己知道怎么处理。父亲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王子洋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安蓉会不会开门接纳他?这个问题他考虑过无数次了,自从安蓉提出和他分手到现在。安蓉不像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女孩子,她相当的淑女,但淑女的背后也有倔强的一面。
因为一个小问题,当然,王子洋认为是个小问题。安蓉所表现出来的决绝令他不解。如果说安蓉当初看到的是他和杨林丹在床上的表演,说不定安蓉会表现得更加强烈,不单单是往他脸上啐一口唾沫,而是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捅进他的心窝子。
他的确和杨林丹上过床,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情,自从他和安蓉恋爱后,他就没有产生过和杨林丹上床的念头。杨林丹是他在医科大学里的恋人,大学毕业后就分手了,按杨林丹的话说,他们只是床第上的关系,是相互的本能的需要。根本就没有爱情。问题是他们的这种关系一直藕断丝连,分手后也会偶尔的在一起上床。他们都是对方的一杯冷饮,渴的时候喝上一口。人有时是不是必须喝上一杯冷饮,王子洋没有想过。
那天,杨林丹找上门来了。
王子洋对她说,林丹,你走吧。今天我没有兴趣。对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我准备结婚了。
杨林丹点了一根烟,笑了笑。这是好事嘛,就这一次了,完事后我再不登你的门,也不和你联系了。
王子洋沉着脸说,不行,你还是快走吧。
杨林丹伸出柔软的手去摸王子洋的脸。
王子洋没有躲避,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让这个女人抚摸了。说实在的,和她在一起十分的轻松,十分的销魂,一点责任感都没有。杨林丹把烟放在烟灰缸上,另外一只手伸过去,勾住了王子洋的脖子,她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唇。王子洋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热浪掀翻,他感觉到内心有种无法控制的潮水在恣意横流。
就在这时,门开了。
安蓉的出现让王子洋狠劲地推开了杨林丹。
杨林丹没有惊慌,她拿起了还在燃烧的半截香烟,悠然地抽着。
安蓉呆了一会,然后急促地走到王子洋面前,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扭头就走了。
王子洋追了出去:安蓉,你听我说——
安蓉没有听他说什么,飞块地走了。
想起和杨林丹的事,王子洋觉得自己有愧于安蓉。他一直就在隐瞒她,好在杨林丹和他们不在同一家医院。但那毕竟是一件小事,他和杨林丹没有爱情。他爱的是安蓉,安蓉根本就不听他解释,他没想到安蓉会提出来和他分手,还当着兰芳那个野丫头的面。
或者都是兰芳那娘们捣的鬼!
王子洋咬了咬牙,他不能不把事情怪罪到兰芳的头上。可拿兰芳又丝毫没有办法。在他和安蓉确立恋爱关系时,兰芳就半开玩笑地警告过他,如果他敢做对不起安蓉的事,就绝饶不了他!他当时笑笑说,我怎么会做对不起安蓉的事呢,你就放心吧。
王子洋的车开到了大溪小区的门口。
停好车,他就进了小区。保安没让他登记是件意外的事情,保安向他投来的怪异的目光让他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安。
王子洋上了电梯。
电梯里就他一个人,电梯吱吱地响,好像什么地方夹着一只垂死挣扎的老鼠。电梯门很快就开了,他出了电梯,来到安蓉的住所门口。他按响了门铃,好大一会,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他又敲起了门。
他敲了老大一会门,还是没有动静。
王子洋心里悬了起来,安蓉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安蓉邻居家的门缓缓地开了。一个干枯的白发老太太无声无息走了出来。她面色如纸,目光似乎掠过了王子洋,停在不知名的远处。安蓉昨夜没住在这里,她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模糊而悠远。
王子洋身上有些凉意。
白发老太太说完就关上了门,毫无声息地关上了门。一种怪异又熟识的气味突然弥漫在走廊里。
他突然看到安蓉的门外的地上放着一件叠好的白色连衣裙,这是谁放在这里的呢?他没有看见安蓉穿过这样的白裙子。他把头往白发老太太的门看了一眼,等他回过头来看那地上时,安蓉门口地上叠好的白裙子不见了。
王子洋打了个寒战,匆匆离开。
绿色的光像一条条丝线,在屋子里缠绕着,形成了一个绿色的光环。光环里有一个女人,她站在窗口,好象在等待一个人,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恩雅的爱尔兰音乐迷漫着,渲染着一种气氛,像是在注解着女人此时的心情。突然,音乐和吟诵的声音都消失了,窗外大街上嘈杂的声音传了进来。女人推开了窗。女人闻到了一股气味,气味仿佛从街上某一个人身上传来。准确地说,那也是个女人,垂死的女人,她开着车,注视着窗口的这个佳人,然后把车撞向了一辆大货车。那女人从挡风玻璃上撞出去的一刹那间,窗口的女人叫出了那女人的名字:杨林丹——血肉模糊的杨林丹被撞得面目全非。
安蓉浑身冷汗,她呆呆地坐起来,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赶紧下了床,拉开窗帘,推开窗,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兰花。我的兰花呢。安蓉喃喃地说。
她回转身环视了一下房间,才发现自己住在兰芳的家里。她的头很痛,太阳穴跳得厉害,有种黑沉沉的东西压逼着她的视线。她渐渐地回想昨夜的一些事情……安蓉坐在沙发上,如果知道会这样,她宁愿不从水曲柳乡村回来。
她伸出手拿过兰芳给她留的条:
安蓉,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想得太多容易产生幻觉。如果睡醒了,冰箱里有吃的东西,我上班去了,有事可打我和张洪的电话,对了,我会让张洪去为你找房子的。在房子找到之前,你先不要回去,住在我这里。拜拜。兰芳日即
安蓉把便条随手一扔,便条飘落在地上。她长长地呼出了口气,这是什么事呀,我分明看到了李老太的尸体,还有血……对,我鞋底还粘着血,昨晚怎么没和警察说。
安蓉走到鞋柜旁,拿了自己昨晚穿的高跟鞋。
翻过来一看,鞋底干干净净,哪有什么血迹!难道——
安蓉真不敢回去了,此时,安蓉真想给王子洋打一个电话。
可那王八蛋欺骗了她的感情。
那是一张妖媚的脸,是这张妖媚的脸迷住了子洋,她,她该死!……飞驰而来的汽车……妖媚的脸支离破碎……不,这不是真的,像老太太的尸体一样不是真的,是幻觉,幻觉。安蓉捂住了自己的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的哭声里透出一种凄凉。
她万万没想到,许多她不想看到的事件在向她悄悄临近。
一连串的事情在这年的初夏来临让她始料不及。
天空中的云层更加密集,向地面重重地压下来,在这个初夏的清晨,阳光已经退却,阴霾笼罩了整个城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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