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jinnz 于 2016-2-7 13:14 编辑
[晶莹的枇杷]
一边是咖啡店,一边是小学校,我住在它们中间。
其实我离咖啡店入口最多也就五六米,每天从里面飘出来的缕缕咖啡味道,馋死人。旁边这间小学校,只要是不下雨的天,小孩子们会在学校围栏里嬉笑奔跑。有那么几个小孩,隔三差五的就盯着我看看,好象在算着什么日子。咖啡店生意一直很好,每天早晨,不断有人鱼贯而入。有的行色匆匆地进去,然后很快就拿着一杯咖啡出来,也有些人进去好半天也不出来,但出来时,脸上分明挂着一种心满意足的神情。我一直盼着,什么时候,我也能进去坐坐,好好闻闻咖啡的香味,安安静静地听人们说说话。真的,我就只有这么个愿望。就在这几天,眼看着我的小伙伴们,要不被鸟儿衔走,要不被路过的行人摘下带到不知哪里,不知我的愿望能不能实现。
“Carrie,看见没有,就是这棵枇杷树。我上星期来的时候,摘了几颗,超级甜的。”
我记得这个小伙,戴着眼镜,敦敦实实,脸上有密密的小雀斑。他上次来的时候,把我下面的几个兄弟姐妹带走了。
“春儿,你的梯子呢?” 看见枇杷,叫Carrie的女孩子笑得好开心,冲着刚才说话的小伙喊到。“你不是说要拿梯子来的吗?! 好高哟,都够不着。”
“你看逃哥能不能够得到?” 春儿提议。
“我们是来喝咖啡还是来摘枇杷?” 逃哥笑着说,来到树下,踮着脚,伸长了手。
“摘我!摘我!带我去咖啡店,我想去咖啡店!“ 我忍不住喊了出来。也不知逃哥有没有听见。但我的位置显然有点高,他跳了几次,还是差了一点。逃哥看了看旁边的挡土墙,手脚并用,爬了上来,用双手往下拉树枝。眼看着刚刚还高高在上的枇杷渐渐来到眼前,Carrie和春儿高兴坏了,手忙脚乱地忙活了起来。
“Carrie,塑料袋,把塑料袋口打开嘛。” 春儿口不停手不停,不断把枇杷往塑料袋里送。他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喊声,伸出手来,毫不怜香惜地一把就把我拉下。就酱紫,我离开生长了二个多月的树枝,来到袋中。
“这家店主打咖啡,它的早餐品种好少,还TM超级贵。” 春儿在给Carrie和逃哥介绍。“我给Andy打个电话,看他怎么还没到,说好了是九点在这里碰头的嘛。”
“我有让Andy把鱼杆带上,Peach Cove那儿可以钓鱼。” 逃哥说,“上次我去的时候,有个家伙就在Peach Cove Hut住了二个晚上,中间一整天都在钓鱼。看Andy这次能不能钓到哈。”
正说着,Andy到了。四个人都点上咖啡,边喝边聊。
“今天真的是要去hiking吗,怎么都快十点了,还在Ponsonby喝咖啡呢?” Carrie笑着问,但并没有一点点着急的样子,显然很享受店里的咖啡。
“今天只要走一小段,很轻松的。” 逃哥解释道。
“那我们这二天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Andy看来是个办事很有条理的人,想问清楚。
逃哥三年前走过这个Bream Head Track,他说:“今天把车开到Track起点,Ocean Beach停车场,车停那儿,晚上我们在Peach Cove露营,明天把剩下的走完。整个Track一共7.5公里,最高海拔点476米。当然,这不是一个loop的路径,从终点回到Ocean Beach停车场,我们还要走5公里公路。”
“Carrie,烧鸡你没忘带吧?还有三个Kumara?” 春儿问。
“你让人家女孩子背这么多东西?” 逃哥向春春发难,“你好意思吗?Carrie,待会把这些全都给他背。”
春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好了,待会放我背包里就好了。你们包有多重?”
“应该有17kg+,主要是帐篷就多了2.5kg。Andy的应该更重吧,他还要多背鱼杆和铅坠。” 逃哥回答。“Andy一身肌肉,背这点不成问题。"
在Douglas Street, Ponsonby Road这家咖啡店旁,我已经等候二个多月,这一天总算来了。
花盏里有漂亮的茑尾花,在杯杯香馥的咖啡旁,听着这四个要去hiking的人闲闲地聊天。
不知道我的兄弟姐妹们有什么宏愿,但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
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到了对的人们。
喏,Carrie手中的就是我,一棵枇杷,在我最晶莹的时候!
[傲骄的最高峰]
我是谁?我就是这476米高的最高峰。我一年四季坐拥360度无遮挡全海景,从北面Russell的Cape Brett,到南面的Cape Rodney,天气好时,甚至能看到位于远远东边的大小Great Barrier岛。是的,是的,我知道,和北岛其它大名鼎鼎的Mt Taranaki(2518米)及Mt Ruapehu(2797米)相比,476米根本算不得什么,不过,我还是傲骄的认为,这里的风光完全不比它们逊色。每年到这里来hiking的人,也许没去他们那儿的多,又怎么样呢?来的人,一定会发现我的好,没来的人,相信於别处一样精彩。在Bream Head Track这一亩三分地,我就是独一无二的最高峰。
从我脚边驴道上,有太多驴行者经过。胆大的,会爬到我头顶上来,胆小的,就在我脚下歇息,也有些人,好象根本就没意识到其实可以上到崖顶,匆匆走过。
下午三点左右,远远的山脚下,我看见这四个人从Ocean Beach方向走了过来。每人都背着大大的背包,看样子不象是打算一天把track走完,再说现在已经这个点,他们是打算在Peach Cove Hut住一晚吗?应该是吧,他们走得慢极,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拍照。以这个速度,天黑也走不完。这个track,我是太了解,不算高也不算长,但上上下下,坡度还真不小。
“逃哥,今天潮水高潮是几点啊?” Andy问。高潮前后一小时是钓鱼的好时机。
“四点半的样子。” 逃哥答。
“今天风有点大,可能不好钓。” Andy有些担心。
“今天刮北风,我们今晚露营的Peach Cove,面朝正南方向,风都被山体挡住了。” 出发前一天,逃哥已经看好天气预报。
看着他们一路走走停停,二个多小时后,才来到我脚边。Andy看来是这组人中最富探险精神的一个,其余三个人在相对矮些地方拍照时,他已经自顾自地爬到了我的头顶。看见Andy站在另一边更高的崖顶向他们大声喊叫,Carrie转身跑了过来。
“Andy,上面站得下二个人吗?” Carrie问已经先爬上崖顶的Andy。
“站二三个人绰绰有余,你敢上来吗?” Andy问。
“你不知道我喜欢攀岩吗?” Carrie回答的同时,利索地爬了上去。
这样的晴朗天气,这样的环绕风光,Carrie轻叹一声:“其实我不是贪心的女子,只要脚下一小块地,头顶一小片天,足矣!”
背着红色背包的妹子Carrie,与其他三个男人一样,一开始是平常驴客的标准行头,快干衣裤,腿上套有护膝。当她攀上来,换装之后,可真是亮瞎了我的双眼。清爽的白色上装,搭配枣红色及地长裙,一头长发乌黑油亮。她把头发披散开来,一阵风吹过,红浪轻卷,黑发飞扬,画面实在太美! 那谁,说户外无美女的,来来来,我保证不一脚把你踹到海里去。
春儿也上去后,回头看见逃哥老老实实地龟缩在崖底。
“逃哥,上来嘛! 上面有个小平台,很安全的。” 春儿分明以一种挑衅的口吻,在崖顶向待在下面的逃哥喊着,他知道逃哥恐高。
“不了,等下次买到大号纸尿布再说啦。” 不是第一次被人嘲笑,逃哥早已知道怎么调侃自己。
逃哥心想,去他妈的,老子说不上去就不上去。谁说过“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 废话,为什么要到悬崖上去展览,我宁愿就在这下面,欣赏我小心脏能承受的风光。在我现在的年纪,不再会为了只是不一样,就拚了命的不一样。做愿意做的事,跟谁在一起舒服就和谁在一起。包括朋友也是,累了就躲远一点。
“逃哥,从这里到Peach Cove还要走多久?” Andy做事是很有计划的人,心里也惦记着钓鱼的时间。
“不到一小时吧。这里就是最高点,待会还会有些不大的高高低低,然后会看到Peach Cove Track从我们的右边汇合到主道上,再往前走一点点,我们转上左边的侧道,一路向下,到海边就是了。” 逃哥回说。
一到通向海边往下的分岔路口,Andy交待声:“我先走,你们慢慢来。” 一眨眼就没了踪影,把Carrie,春儿和逃哥远远地抛在后面。
[悠然的孤树]
到底是怎么来到这块礁石上,我已经不记得,也许是一阵风把我吹来,又或许是一只鸟把我带来,毕竟那时我还不记事。我离海岸大约五十米的距离,可是我永远也跨不过去。以前,看见对岸成片的树林,心里曾经想过,要是我也能和他们在一起该多好。这么多年过去,对明知不可能的事,我早已不再幻想。现在,很习惯就我自己在这里,把根深深探入礁石的每一个够得着的缝隙里,想方设法吸取里面的养份水份,用悠然的节奏,缓慢扎实地生长。有几只海鸥,每天会在固定的时间来和我聊聊天,住在不远处的一群海豚,早晚会来围着我转上几圈。到晚上,如果不是右前方Whangarei港口总有些大货轮闪着刺眼的光,这小海湾夜色会更美。
十月底,渐渐转暖,这个季节,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尤其吹北风的时候,Bream Head山体把风挡得严严实实的,Peach Cove可平静了。清晨六点刚过,太阳就升起来,要傍晚快九点,天色才会暗下去。随着天气日趋好转,白天变长,来hiking的人越来越多。Peach Cove Hut只有八个床位,除非很早预订,要不还不容易订到位呢。Hut离我有五六十米远,隐在山林里,我看不见,所以我更喜欢人们在沙滩上来露营。有一块No Fire的告示牌,上面的"No"早被人刮掉,露营和篝火,原本就缺一不可,刮得好。
来hiking的人,很少看见背鱼杆的。穿黑衣的这位小伙,从草丛后一下子冒出来,左右两边看看,立刻就打定主意,向左转去。他经常在海边钓鱼的吧,是有好些大鱼成天在左边水深的海底游荡。他背着大大的背包,上面分明还绑着个帐篷,一套三截式的鱼杆,他八成是来钓鱼兼露营的,真会玩。现在五点刚过,还算是钓鱼的好时机。
十几分钟后,又有二男一女出现在沙滩上。看样子,他们应该和先前的黑衣小伙是一起的。两个男人把背包随意丢在地上,拿起相机,就开始拍照。太阳在西边有些低了,光线比正午柔和许多。
那位妹子换上红裙,但见她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或笑或嗔,或站或蹲,或倚石而立,或临水而嬉。二台相机围着她,快门不停按动。
“你站着别动,面对太阳,不用把裙子提起来,现在有一点点风正好,我就想拍裙子飘起来的样子,阳光透过,不拍你的脸。” 逃哥对Carrie说道。
“Carrie,你来这里,蹲下去,摘一朵花拿在手上。” 春春的构图好清纯。
“就把裙子坠到水面吧,没关系,不会弄脏的。” 春春又建议。
“春儿,这块漂流木很有味道,你给我们拍个合影吧?!” 给妹子拍了会,逃哥发现块漂流木挺上镜,他抱着木头对春儿要求。和红裙妹子的相片放在一起,是不是美女与野兽?
我在这礁石上站了近百年,经历了多少四季变换,见惯日出日落,月圆月缺。随着新枝叶慢慢长出,晨光中的我,任何摄影爱好者都不会对我视而不见,我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最上镜,现在就让这好看的妹子独占二位摄影师吧。
“天色快暗了,我们来把帐篷搭起来吧。” 逃哥对春儿和Carrie说。“先把头灯带上,天黑起来好快的。”
三个人很快就把帐篷搭好。沙滩有点向下倾斜,还有些大块鹅卵石,好在都带有睡垫。喜欢户外的人,都不会是安徒生童话里的豌豆公主,想必都能睡好。
“我在这里把水先烧上,春儿,你和Carrie再去接点水。我马上把篝火点上,天一黑,Andy很快就要回来了。” 逃哥给大家都派了任务。
“真没想到这里有大鱼!” Andy回来后,半是兴奋半是懊恼地说。
“刷的一下就把整个鱼杆给拉弯,再一下就把鱼线扯断跑了,然后就没然后了。还有一条,都已经拖到岸边,那么大。” 他双手比划着。“一转头就钻到石头缝里,他妈的。我没带太多鱼钩,心想这颗鱼钩得捞回来呀,我把衣服脱掉下水去捡。本来有两个鬼妹在旁边,看我脱衣服,就撤了。” Andy坏笑着。
“那我们的鱼汤呢?” 春春有点不甘心。
Andy象变魔术一样,从包里拿了一条用几层塑料袋包着的Snapper出来。“这条太小,也就刚合法,凑合着烧个汤嘛,一人吃块鱼肉。”
簧火烧起来了,火苗在木柴间窜动,不时有火星劈劈啪啪地在空中爆炸开,划出条条闪亮光迹。倒伏在沙滩上的树干 ,被拖来做了座椅,二块大鹅卵石,架上飘流木,就成桌子。Carrie手机里,李健在轻轻吟唱着"在水一方"。晚餐丰富着呢,Backcountry快餐,卷饼,生菜,火腿肉,面包,红酒,Cider,鱼汤,春儿这个吃货把红薯切成薄片,很快也煮熟了,同时又把一个红薯埋到篝火旁。
吃饱喝足后,四位驴客摇身一变,成了巡海夜叉,打亮头灯,沿着海边扫荡。在白天,岩蟹是很难抓到的,人影一靠近,它们早就跑到石缝里,让人看得见,抓不着。到晚上,头灯一照,它们象被施了定身法术,呆呆地不动,任你手到擒来。硕大的海螺也居然被捡到,它粉红色的螺肉在灯光照射下额外显眼。逃哥带了吊鱿鱼的木虾,借用Andy的鱼杆,几乎就钓上条鱿鱼。鱿鱼已经被拖出水面,急急往外吐水挣扎,算它命大,跑掉了。
我早说过吧,该来的早晚会来。清早五点多钟,Andy和逃哥都起来了。前一晚逃掉二条大鱼,Andy决定再去碰碰运气。逃哥则拿着相机,慢慢朝我走来。东边有些亮起来了,云缝间透出朝阳的红色,云层厚些的地方,还是暗暗的瓦灰色,这样的背景,拍出来的效果是最好不过。运气真不错,逃哥来拍照时,一丝风都没有,我得以对着相机,摆出最舒展从容的架势。我心情大好,把住在前湾的朋友--几只海豚叫了出来,给他们表演。
这四位都是好孩子,他们有说有笑,分工协作,钓鱼、生火、接水、切菜、喝酒及巡海。离开时,把沙滩清理得干干净净,就象他们从未曾来过。我听见他们说,以后还要带朋友来,带会弹吉他的朋友来,真是太好了,那我就有簧火晚会可以欣赏,已经好些年没听过吉他声响,毕竟,拿着吉他走这段track不容易呀!看着他们打包好行李,离开沙滩,消失在树林里,我最后好象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的是“晚上去哪儿腐败呀?”
“腐败“是什么意思? 谁能告诉我,一棵在礁石上站了近百年的孤树。
[后记]:
1. Bream Head Track/Te Whara Track详细资讯,请见官方网页:http://www.doc.govt.nz/parks-and ... ead-scenic-reserve/
2. 风力风向预报:https://www.windyty.com/?-35.246,88.594,3
3. 这个贴子里有关于Bream Head Track的不同角度描述:http://bbs.skykiwi.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23434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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