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北 于 2022-6-3 08:01 编辑
京城一友,上月封进小楼成一统,独孤求败,未遂,终出幻觉,赋诗一首记之。适逢俺微信盛情安抚:刚去邻家捡得一二十个斐济果,可想吃乎?乃转诗谢俺。诗云:
午夜24点 躺在24楼的床上 灯光昏暗 天花板慢慢旋转,如巧克力般的融掉 身边的猫突然站起 指着窗外喊到: 你看,你看,窗外那张惨白的脸
LAOLAO的,吓唬谁呀,不知俺老北是厦大毕业的。老子看恐怖片的时间,比你被封闭的时间都长,怕啥!!!唉,灯的开关不好使,今晚就不关灯了……
看恐怖片,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但看得多了,终也有无聊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赋闲在家,晚上睡不着觉,全靠看恐怖片打发时光。古往今来、由中到西、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看的多了,状态往往如看言情小说一样,哈欠连天,半梦半醒,最后勉强在各种尖叫哀号声中沉沉入梦了。
想想最早看的恐怖片是港产的《画皮》,那时候老北还是拖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一天正在马路边和一群小伙伴玩“鬼子进村”,被老姐强拉硬拽到了电影院,不知道电影,就知道一个书生模样的,看着路上的美女流口水,勾勾搭搭,不知怎么就把美女拐回家了。我正看得哈气连天、昏昏欲睡,美女却悄悄掩上了房门,然后突然把自己的皮扒了下来,那面如桃花的PREET WOMAN一回头竟然变为青面獠牙……要知道,小北俺日常看的都是革命样板戏,耳朵里听的都是真善美、五讲四美三热爱什么的,对于美与丑这么迅疾的转换,毫无心理准备,冷不丁看到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将自己的皮剥下来,拿着毛笔蘸着颜料在上面补补画画,实实在在的给吓了一大跳。这一跳,除了肉体滚到了椅子下面而倍感疼痛外,还同时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假恶丑啊,顿时俺多年一贯坚持的“世界是完美的”人生哲学被彻底打破了,这个失落和惊骇在几十年后的影响远远超过了视觉的恐怖和肉体的疼痛。不过在那个无知的年代,小屁孩远不像现在的娃长年经受各种心灵训练,能及时的将感性上升到理性程度并进行人生的归纳和总结。俺除了偷偷溜回座位,紧闭双眼又偷偷睁开一点小缝外,只能听任小心肝扑腾扑腾的跳了。在经历了厉鬼对书生吸血、挖心的摧残画面后,剧院有无数小孩开始哇哇大哭,爹娘只得将其抱起,狼狈又恋恋不舍地退出影院。 俺接受党的教育多年了,这点考验还是经受的住的,没哭没闹没尿裤子,只是回家后,一晚上坚持不关灯、不合眼,保持强烈地警惕。偶尔一合眼,就觉得有个阴森森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说:我要吸你的血~~然后是一个血淋淋的大舌头在空中慢慢伸了过来……
这个片子对俺一生的影响是巨大的:
第一,从此俺听不得任何人对俺说:把你的心交给我吧----不论是看不见的组织还是看得见的MM。只要一听到这句话,俺的脑海中立刻就被青面獠牙、伸着两双尖尖爪子的女鬼所占据,儿时的恐惧迅疾涌上心头,顿时全身抖若筛糠,不得不嚎啕大哭而去。
第二,看不得女人描眉画目。一看到就想到那个女鬼把自己的皮脱下来,画啊画的。本着这种畸形心理,当年俺找老婆的首要标准就是不喜欢化妆。好在俺结婚早,当年女孩子都比较淳朴,不化妆的,还找的到。现在可就不好说了,而且很多女孩子还做过拉皮手术,你说晚上睡着睡着,突然发现身边女人的脸轻轻的裂开,皮缓缓的落了下来……
不过万事总是对立统一的,有一坏必有一好,看过《画皮》以后一段时间的折磨,使俺逐步适应了摧残与自我摧残。小学三年纪的时候,学校边上厂区的顽童玩火,点燃了柴草堆,将自己活活烧死,校领导认定这是对学生进行防火教育的一个绝佳机会,便组织全体学生排队去看,当宛如烤猪焦炭一般小孩子的尸体展现在我们面前时,很多人大呕特呕,晚上更是恶梦连翩。俺却是毫无反应,吃的好睡的香,一部《画皮》让俺早早适应了中国的教育制度,惠及终生啊。以后俺上大学,常去学刑侦的同学那玩,捎带借一些《法医学》之类的书回来消磨时光。看到兴起时,午饭都不得闲,只好一边津津有味的啃着红烧猪蹄, 一边细细专研《法医学》中腐烂尸体的图片……现在俺能边欣赏着《德州电锯杀人狂》中的恶魔手舞足蹈的肢解女孩子,边恋恋不舍的舔着鸡腿上的最后一丝肉杂,有滋有味、生龙活虎地度过了这个禁闭的年代,都是拜当年小学实地教育所赐啊。
在经历了几场生离死别后,俺切身体会到了命运的不可测和不可违。既然一切皆非人力可定,怕又有何用?世上最可怕的并不是鬼,自此对所谓“闹鬼”的恐怖情节更不放在心上,倒是无法预知的现实和未来,时不时把人搞的疲惫和无奈。在娱乐至死的年代,鬼也已经逐渐演化到了娱乐的程度,就如现在的文化的核心都是娱乐一般,恐惧也成了娱乐的一种。现代社会,大家常常无人可聊,或者不敢与人聊,只能与鬼对话,毕竟鬼只会吸你的血,但不会举报你。缥缈的鬼神,顿时成了人生的大解脱。拓而延之,可以清心的,还有比鬼还恐怖的人间魔鬼。总之,洗涤心灵的工作,统统交付恐怖片了。
前几年最忙的时候,夜夜回家必看一补恐怖片,否则就“今夜无法入睡”。一段时间下来,国内外能找到的恐怖片统统看遍,再也发现不了什么能够刺激大脑皮层稍稍休憩的东西,尤其那些西洋篇,除了画面恶心,血肉乱飞外,当年希区柯克《爱德华大夫》里一墙壁的眼睛,大剪子铰啊铰的惊心动魄的精神上的刺激,消失殆尽。偶尔除了《死神来了》等片,能让人叹一声命运的不可逃避外,基本都无法让我的心再起涟漪。无奈之下,我只能靠看看影评、乐评、时评来催眠了。想想今日,再也没有一部影片能象当年画皮一样,吓得自己魂飞魄散的,人生的乐趣可真少了许多。
前几日有人发来一张图片,内画一人午夜洗手照镜,镜中映出的却是梳着根辫子的后脑勺。初时看完嘻嘻一笑,没觉得什么。晚上摸黑去洗手间,懒得开灯,洗手时,影影绰绰见镜中有朦胧幻像,登时想起白天所看图片,那根大辫子宛如在眼前飘荡,心理一激灵,睡意全无,多年修炼也功亏一篑,赶紧开灯,镜中除了苍白的自己一张脸外,哪有其他?想想以前有人讲看午夜凶铃,看完后没觉得什么,关灯就寝时,突然刺耳的电话铃声大做,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久久不敢动弹,估计当时此君的脸色,应和我无异吧。
看来,人的恐怖一半缘于对画面的联想,一半源于对黑暗的不适应。你只要学会不去联想,再能适应将黑暗歌颂成光明,恐怖自然就如阳光下的冰雪一般消融,再艰难的岁月也能其乐融融,心安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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