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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哥布林是怎样炼成的》第27~29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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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4 11:23:1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微信分享
作者:西兰猫
个人主页:https://xilanmao.com


《哥布林是怎样炼成的》第27章

  家里的废纸板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要是换做以前,我早就将它们送去废品回收中心换成了钱,开开心心的去打游戏了。现在可不一样了,猩猩同学借给我了一台超级任天堂,我要对得起他,更要对得起有限的时间。

  母亲催促了我几次,趁着夏日夜晚降临前,将纸板送去回收中心。我忙着打游戏,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还早,然后便耽搁了,再次抬头,天色昏暗,已过七点。算了吧,我也不在乎那几块钱,现在每天都有游戏玩,没那闲心情。

  母亲正在收拾厨房,见这堆废纸板十分碍眼,就把任务交给了父亲。可父亲正忙着喝酒,看报看新闻,懒得理睬。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传来了小区里当年最经典的声音,“回收纸板报纸,旧家电,洗衣机,电视机……”

  父亲立刻将筷子一放,起身打开门,冲了出去,对着外面大哄道,“收纸版报纸的,过来!”

  我妈当时就抱怨了,自己拿去纸板报纸回收中心,可以多卖很多钱,卖给这些回收的人,价格只有一半,傻帽。

  父亲大摇大摆的走了回来,敞开家门,坐下继续喝酒看报。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渐近,那个回收废品的人急匆匆的跑了上来,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

  “老苏?”,那个回收废品的人对我爸喊道。

  我爸抬头一看,愣了一会儿,立刻放下了酒杯,站了起来,恭敬的回复道,“张,张组长……”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我放下了游戏机手柄探出头去,我妈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原来这个回收废品的人,是我爸厂里的同事,还是他小组的组长。这让父亲困惑不解,刚刚还和他一起从厂里下班回的小区,但现在为何他成了回收废品的人?

  “张组长,你怎么在收废品?”,我爸惊讶的问道。

  我望着这位张组长,本以为他会十分尴尬和羞愧,毕竟这种工作只有那种类似流浪汉的人才会去做,或者那种穷乡僻壤来的外地人找不到工作,临时混口饭吃。而且以前听父亲唠叨过他小组的张组长,在工厂里待人十分严肃,骂人毫不留情。

  万万没有想到那位张组长没有一丝尴尬和羞愧,反而自豪的对我爸说道,“对呀,我在做回收,赚外快。你家纸板报纸在哪里?”

  这反而让我爸有些尴尬,赶紧拉着这位张组长的手坐下,小声问道,“张组长,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呀?”

  张组长听的有些茫然,不过马上反应了过来,回答道,“没没没,你想多了,我就是赚钱赚外快,你怎么这么清闲?在家里喝酒,看报,看电视。你不用赚钱吗?”

  我爸愣住了,“厂里不是有工资嘛……”

  “就那么点工资,你怎么过日子?”,张组长打断我爸问道,“想起来了,厂里有人说你老婆天天在家没日没夜的给人做裁缝赚外快,难怪你这么清闲,可以在家喝酒看电视,你真有福气。”

  父亲转头望了一眼我和母亲,显得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我们家平时粗茶淡饭,没那么缺钱。”

  张组长随着父亲的目光也望了一眼我和母亲,露出了笑容,对我母亲说道,“妹子,你太辛苦了,真是贤惠能干,儿子一定也很争气吧?”

  “对,儿子很懂事,现在读计算机专业。”,我妈自豪的说道。

  “是吗?真巧,我儿子也读的计算机专业,上个月刚刚给他买了电脑,助他一臂之力。”,张组长转头望着我,得意的说道。

  我爸当时就震惊了,惊讶的问道,“张组长,电脑可是非常贵的东西啊。”

  听得出我爸的口吻里带着一丝怀疑,我妈的表情也很惊讶,我心里却在暗笑,得了吧,可能是一台286的二手破电脑吧,现在最多2000块。

  “可不是嘛,电脑这东西真贵,但我儿子学的是电脑,要是不给他配一台电脑,怎么学的好呢?我给他买了一台586的品牌联想电脑,12800块,他一定学的比别人好,将来更有出息。”,张组长一边整理我家废纸板,一边得意洋洋的说道。

  我们一家三口鸦雀无声,这牛逼吹大了吧,一点都不好笑。张组长抬头望了我们一眼,显然感觉到了我们的疑惑。

  “张组长,你真有本事,这么贵的东西都买得起,我们家可是想都不敢想啊。”,我爸无奈奉承道。

  张组长一边将纸板踩扁捆好,一边解释道,“我没啥本事,咱俩工资都一样,我当组长,每个月比你多了50块。借了不少钱,所以要抓紧时间还,下班了我就做回收旧家电和纸板,早上5点起来,到隔壁小区帮人卖早点,再坚持两个月,儿子买电脑的钱就还清了。”

  原来是这样,父亲点了点头,起身帮忙,“来,张组长,我帮你。再艰苦两个月就可以休息了。”

  “休息什么?继续赚钱,我儿子马上要读大学了,我要帮他先准备好学费。”,张组长挥挥手,让父亲走开,别捣蛋,继续说道,“对了,难道你儿子不准备上大学吗?现在这个社会不上大学能干吗?就算学的是计算机,没有大学文凭,也干不了什么事情。”

  这些话就像两个耳光打在父亲脸上,令他十分难堪,父亲解释道,“上大学要很多钱,我们付不起啊,没那么多钱。”

  张组长扔下手里的纸板,表情严肃起来,口吻好像在厂里一样,“你每天喝酒看报看电视,哪里会有钱?从天上掉下来吗?钱都是要自己去赚的呀。你老婆天天在家里没日没夜做裁缝,你做了什么?我们组里的小刘,他每天下班后到餐厅去打工,组里小王,每天下班后到夜市去摆地摊,大家都忙着赚钱,你怎么会这么清闲?”

  我爸哑口无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闷酒。张组长也感觉到了有些尴尬,毕竟不是在厂里上班,口吻有些严重了,转过头来对我说道,“你跟我儿子肯定能成为好朋友,你们都是学计算机的,可以相互交流,相互学习。没有电脑也可以在我儿子电脑上学习,这样吧,你跟我一起过去玩会儿。”

  我心里一阵激动,白嫖玩电脑,不错,我喜欢!而且还是586的品牌联想电脑,正好去参观一下。

  可我爸却说道,“今天太晚了,要不改天吧,张组长。”

  张组长抬头一看,已经七点过半,脚一跺说道,“你看看!光顾着跟你聊天,时间都没注意到。回收站今天都关门了,你帮我个忙,把这些纸板弄到我家去,我明天再送去回收站,顺便去我家参观一下。”

  “啊?”,我爸大跌眼镜,愣了一会儿,放下酒杯,起身说道,“好的,好的。”

  张组长称了称纸板,从腰包里拿出了八块钱,“拿着,钱,今天先给你,回收站价格。”

  “哎呦喂,您严重了,这钱你留着。”,我爸连连推迟道。

  “拿着,一码归一码,别瞎扯。”,张组长将八块钱在桌子上一拍,转身抱起半堆纸板,还不忘回头对我妈说道,“妹子,你平时要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了。”

  父亲转头望了我一眼,让我上去一起帮忙,两人抱着剩下的纸板一同下了楼。

  “张组长,您走好,多多保重啊。”,背后传来了我妈的送别声。

  到了楼下后,看到的是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面有很多废旧纸板和旧家电。就这么一个东西可以开始赚钱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还苦苦的到回收中心去找旧书,拿到夜市上卖。这种工作好像也没想象的那么低贱,父亲的组长都干着活儿,看来赚钱不分高低贵贱,在家喝酒看报才是下贱。

  我们将纸板堆上他这辆破旧的三轮车,随着他往小区另一边走去,应该不会太远,小区里都是厂里的员工。父亲一路上推三阻四,其实是有一些尴尬,别人都在忙着赚钱,就他特别清闲。

  以前在纸板报纸回收中心翻旧书的时候,那里的老板住的地方破破旧旧。因此我有了一个印象,收纸板报纸的人应该也是那个样子,家里破烂不堪,也许和小金同学家一样,就一台电脑特别显眼吧,可我错了。

  三人一同来到张组长家,住在一楼,我们从阳台进,将纸板报纸堆在阳台里,环视了整个阳台,都是一些旧家电,看来平时收了不少东西,工作挺勤快。

  经过杂乱不堪的阳台,张组长打开了他家的房门,我和父亲当时就震惊了。

  屋里屋外完全两个世界,闪亮的木纹地板,雕花的进口墙纸,奢华的吸顶吊灯,复古的实木桌椅。客厅干净整洁,高端大气,卧室低调奢华,温馨时尚。我擦,这颠覆了我的三观,没想到一个回收旧家电的家里,如此富丽堂皇,比起我家简直如皇宫一般,父亲呆在门口,愣住了。

  张组长进屋扔了两双拖鞋给我们,邀我们进去,父亲不好推辞,恭敬从命。本以为他会吹嘘一番,没想到却十分朴实,打开冰箱取出凉菜放在了桌子上,顺手拿了一根棒冰给我。

  “谢谢张叔叔!”,我双手接过棒冰,表现得十分礼貌,感觉低人一等,不想再丢脸面,相信父亲心里也是同样感受。

  随后,他从桌子上的电饭煲里盛了一碗白米饭,同时转头对屋里喊道,“明明,出来一下。”

  一个戴着眼镜,年龄和我相仿的哥们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两人相貌十分相似,很显然这就是他的儿子。

  张组长一边大口吃饭,一边介绍了我和我的专业,这位叫明明的哥们儿带着眼镜和我四目相对,同时流露出了基友之间该有的笑容。

  “哎呦喂,你们家明明都长这么大了。”,父亲瞎逼逼道,“没想到两人都是学计算机的。”

  “叔叔好。”,这位四眼兄弟很懂礼貌,斯斯文文的样子。

  “你们俩里面玩去吧,多多交流,相互学习。”,张组长手一挥说道。

  这位哥们儿十分好客,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急着炫耀他有一台高端电脑,拍着我的肩膀,把我往里带。

  身后父亲点燃一根张组长递给他的烟,恭敬的问道,“张组长,您该不会是才吃晚饭吧?你家夫人呢?”

  张组长大口的吞下饭菜,嘴里含着食物说道,“是啊,忙的没空吃饭。现在吃个饭休息一小时,八点到夜市帮我老婆整理一下摊位,然后一起回来。”

  父亲无言以对,这也是我预料中的,没想到张组长夫妻二人如此拼命努力赚钱,与父亲相比,简直就像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大人在外面吹牛聊天,我就不过多叙述了,主要还是讲讲这位哥们儿和他的电脑,以及他的计算机专业。

  我称这为四眼兄弟,叫明哥,他比我年长两岁。房间十分整洁,一看就是个做事相当有条理的人,书架上放满了计算机相关的书籍,c语言,汇编语言,计算机硬件等等。这些书籍对我来说感觉非常高深,尽管我是计算机专业,但目前为止还在学狗屁DOS.

  整个写字台上就放了一台电脑,可见这台电脑对他来说相当重要和珍贵。和我常看到的电脑不同,他的机箱是立式的,这比卧式的机箱更科学,散热更好,噪音更小。

  电脑的待机屏幕保护程序正显示着铃木保奈美的照片,随机漂浮,可见他也是一个日剧迷。

  “赤名利香!”,我指着屏幕喊道。

  “哈!对!”,两人毫无陌生感,便开始扯皮闲聊起来,也许是因为年龄相仿,专业相同,兴趣相投吧。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Windows 95操作系统,之前接触的都是dos,没有想到窗口操作如此方便简洁,在dos下需要敲一大串命令所执行的拷贝任务,在这里只需轻松的拖动鼠标右键选择即可,太牛逼了!

  他晃了晃鼠标,取消了屏幕保护程序,我操,原来他正在玩游戏!而且这款游戏还从来没看到过,这让我自己都有些惊讶,还有我不知道的游戏!?

  他一边介绍这款游戏,一边熟练的操作管理,这游戏看上去有些像策略类的三国志系列,但又有些像剧情类的历史发展,而且游戏理念相当接近现实。后来知道这款就是大名鼎鼎,风靡一时,只能在Windows 上运行的文明二。当时就入迷了,两人共同琢磨,一起研究,玩的十分带劲。原来这就是刚才他父亲嘴里说的,多多交流,相互学习……

  “我先回去了,你再玩会儿,早点回来。”,背后传来了父亲烦人的叮嘱。

  “我去夜市帮你妈了。”,我靠,别人父亲说出来的话,为什么这么励志!

  “哦,哦。”,我们两人乖乖点头,继续专注于游戏。

  但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凄凉,看来投胎真的是一个技术活,人与人之间的命运会如此不同。同样阶层的穷人,我的父亲下班后回家喝酒,看报看电视。别人的父亲回家以后,回收废品赚外快,还有夜市和早点。

  难怪我家会一直这么穷,从小到大,从我懂事起,父母之间一直为金钱而争吵。原来一份工作养家是远远不够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勤劳的人,日子得过且过,可怜母亲没日没夜做剪裁缝,劳累过度。

  贫贱夫妻百事衰,悲剧连连想不开。

  明哥十分好奇,像我这么一个高一的学生,怎么可能学计算机。后来当他听说我是电子职业高级中学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后,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他的几个基友也是和我同一个学校。看来世界真的很小,或者说当时学计算机的人真的很少。

  明哥是高中毕业后学计算机的,目前就读于一个大学的计算机系,真的是牛逼哒啦,痛恨自己晚生了几年,错过了最佳时机。后来他告诉我,现在有一些学校,高中就教计算机,还称自己为计算机职业学校,其实教的那些东西根本没用,就像我们学校那样。

  我非常赞同这个观点,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后,充分的体验到了所谓的计算机专业完全是瞎扯淡,就连老师都说了,教的都是落伍的东西,无非是打好基础,将来再学。而没用的英语和数学却天天折磨的我们生不如死,要不是有一位美若天仙的计算机老师,我早就退学不读了。

  像明哥这样的计算机专科学校才是正规,每天所有的课程都是计算机,学的还是最先进的软件和技术,当他开口问我懂不懂,Linux,php,MySQL时,我茫然一片,完全不知,可见我学的都是些他妈垃圾。

  看来真的应该先把高中读完,再去读计算机专科学校。而我现在的计算机职业学校,文也不行,武也不行,毕业即失业,高考又不精,废了……

  后来他安慰我说,其实计算机这个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要靠自学,尽管他是专科学校,老师上课讲的东西也不多,基本上都是靠自己回来在电脑上摸索研究。所以要把计算机学好,有一台电脑是非常有必要的,要不然就是纯理论,根本无法了解系统的运作以及负载均衡等等……

  听到后面我已经完全听不懂了,我只会用计算机来打游戏,最多敲几个dos命令,最近刚刚开始练习五笔打字,已经令我疯癫抓狂。

  明哥让我好好打字,毕业后也许可以找一份打字排版的工作,然后再自学计算机,学习更有用的软件和系统,会有前途的。

  我擦,我怎么感觉前途一片渺茫,整个人像掉进了坑里一样,等着被大便掩埋,毫无生还之力。

  但我感觉他好像挺清闲的,老是在玩游戏,说话有点像吹牛,当我提出这个问题后,他告诉我。其实他早就完成了专科计算机课程的内容,闲来无事,已经开始研究更深奥的数据库和系统。当然有很多时间闲下来打游戏,毕竟不像我们那样,一半的人生都荒废在英文跟数学和那些无聊的课程上了。

  我听后恍然大悟,原来计算机职业中学真的只是一个噱头,要学真凭实力只能去专科学校里。尽管可以自学,但家里没有电脑,等于瞎扯淡,学校的电脑只能做学校的课程,也不可能安装其它软件任由我专研,等于没用。

  最后说到了他的这台电脑,联想品牌机mmx200,32M内存,3。2gb的硬盘,牛逼哒啦。在当初属于高端配置,毕竟一万多块钱的东西,他的父母借了很多钱,全力资助他学习计算机,就等他一年后毕业,拿到计算机专科证书,光宗耀祖……

  转眼已快十点,礼貌期间,不宜久留,起身寒暄,挥手告别。

  他把我送到门口,临走前告诉我,现在市面上紧缺计算机人才,特别是懂服务器系统的人和数据库程序员。而他毕业后就会到一家网络公司从事数据库管理的工作,月薪不会低于3000人民币。

  哇塞!1997年,月薪3000元,太牛逼了!我要是能赚这么多钱就好了,母亲就不用没日没夜的做裁缝,可以享享清福了。

  后来我又去过明哥家几次,请教了一些问题,但他毕业没多久后就去了上海工作,听父亲说他在上海一个月赚5000块,包吃包住包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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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布林是怎样炼成的》第28章

  走出明哥家里,迎面而来的是阵阵热浪,刚才竟然没有留意到明哥家里可是开了空调的,这么奢侈,我家只有电扇而已!

  仰望夜空,明月当头,繁星闪烁,感慨万分。原来这个社会并非我想象的那样,以前一直以为我们家穷,是因为父亲的工资少,尽管母亲在家努力赚外快,但也无济于事,一切都怪这个社会。

  父母之间的争吵,经常听到父亲说一句话,“我的工资就那么点,没有办法!”

  本以为确实没有办法,家里一贫如洗也是命该如此。可今天的所见所闻颠覆了我的三观,本以为那些收破烂捡垃圾的人都是一些外地来的物无游民,找不到工作,才干那些低贱的活儿。

  现在看来我错了,所有人都在努力的赚钱,为了自己的理想和目标,起早贪黑做好几份工作。虽然干的活让人感觉有些低贱,但赚了钱把家里搞得像模像样,生活舒适,丰衣足食。相比之下,我们家里连个冰箱和空调都没有,日子过得清贫穷困,每日粗茶淡饭只得温饱,到底是谁低贱呢?

  对,工作不分贵贱,赚钱才是关键!

  再次路过小区的夜市,依然那样人生鼎沸,热闹非凡。那些在摊位里忙碌的人们,以前以为他们靠这个谋生,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可现在知道了,原来他们白天都有工作,晚上出来赚外快而已。

  有卖书的,有卖录音带,有卖DVD的,也有卖各种玩具小商品的。他们都在努力着,为自己美好的生活和家人,勇往直前。

  虽然我是个不爱读书的人,但有一句话我一直记得,思想品德课上老师说到,“勤劳致富”看来一点都没错。

  致富的关键是勤劳,是努力,而不是下班怨声哀道,在家发发牢骚,等着提涨工资,盼着多发奖金。

  读书也是一样,不能因为感觉学的东西毫无用处而虚度光阴,更不能因为学的都是些过时的技术而荒废人生。

  恍然大悟,这些年来我损失惨重,浪费了不少时间。以前上课时,老师经常提起,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时间是无价的,时间是一去不复返的。当时无法理解,现在突然明白了,除了打游戏之外,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回去时路过小骆家,抬头望去,漆黑一片,他搬走有半年了,十分想念。尽管后来知道他们家是做假货生意的,但为了他们自己的生活,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看,没有错,至少他们想尽办法努力着。

  钱,真他妈是个罪恶的东西。老实的人为它,身兼数职,起早贪黑,狡猾的人为它,坑蒙拐骗,歪门邪道,凶恶的人为它谋财害命,杀人越货。

  人类的悲剧!

  转身走进自家单元楼就听见父母的争执声响彻楼道,大致内容又和钱脱不了关系,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就听见父亲喊了一句,“我没本事,我没办法,我只能去卖血了!”

  胸口一阵酸楚,双眼模糊了,拿出钥匙推门而入,父母两人正坐在客厅里愁眉苦脸,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停止争吵,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我也从未阻止过,以前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只会哭,现在感觉自己长大了,但却无言以对,事实如此,难免起争执。

  母亲起身继续裁剪衣服,转头对父亲说了一句,“这电脑是一定要买的!想想办法,投资儿子的前途。大学也一定要上!”

  父亲低头一言不语,抽着闷烟,无奈的吐出白色的烟雾。本应该激动,兴奋,开心,家里要想办法给我买电脑了,可我却心酸,意冷,痛楚。

  “我不想买电脑,没太大用处,多半时间也就打打游戏,学校计算机课都有电脑用,足够了。我也不想上大学,找点工作赚钱挺好的。”,我对他们两位说完,立刻进了自己的房间,再晚一步,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结果那天三人彻夜难眠,午夜起来上厕所,还看到父亲站在阳台上,吞云吐雾,呆望夜空,场景凄凉,令人心酸,至今难怀。

  之后母亲变得对金钱更加敏感,时常清点财务核算统计,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这笔钱去哪里了?那笔钱用在什么地方了?这东西多少钱?那东西能卖多少钱?

  经常因为怀疑父亲藏私房钱而争吵起来,我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打游戏,听的有些麻木,但又无可奈何。

  突然有一天,客厅里传来了母亲凄惨的哭声,“你把钱还给我!你这个畜生!”

  这让我心里一惊,到底什么情况?随后传来了菜刀声,开门声,和父亲的大叫声,“救命啊,杀人了!”

  我操!立刻扔了游戏机手柄冲出房间,眼前的一幕,让我彻底崩溃。

  我最爱的母亲正双手举着菜刀向我父亲身上砍去,而我最爱的父亲正双手抢夺菜刀,大声呼救,两人同时握着菜刀,你推我夺。

  这比被街机房里的流氓敲诈殴打更可怕,比被少年宫里的流窜犯刀砍更恐怖,手心手背都是肉,伤的是我的心,痛的是我的肺。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我看不清赖倒在地,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听不见痛心疾首,脑里的思维都凝固了,我想不通束手无策,胸前的衣领都湿透了,我动不了嚎啕大哭。

  家里房门大开,父亲的呼喊声响彻了整个单元楼,相信很快就会有邻居过来帮忙,劝和调解。可没想到十多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邻居过来帮忙和围观,最后父亲夺过菜刀,将母亲推倒在地。

  母亲起身,蓬头散发,泪流满面,夺门而出。父亲呆立,满头大汗,面红耳赤,拍桌痛骂。

  “疯婆娘,居然动刀了!神经病!”,父亲骂完,将菜刀放回厨房,点燃一支烟,深吸口,在家门口徘徊不定。

  哭泣了许久,我才回过神来,相信任何一个人在这种场景下都会精神崩溃,不知所措。

  “别哭了,你已经长大了!你也看到了,你妈拿刀要砍死我,她疯了。”,父亲吐出一口怒烟,对我抱怨道。

  我除了坐在地上哭泣抽咽,哑口无言,不知所措。我最爱的母亲,居然要杀了我爸,真的是疯了,我爸太可怜无辜了,我恨母亲,为什么要这样!

  可母亲去了哪里?她是外地人,在这里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这让我十分担忧,我要马上去找她。

  正当我晃晃悠悠的起身,琢磨着去哪里找我妈时,单元楼道里传来了一堆人的脚步声。原来我妈跑去了居委会,小区里居委会的大伯大妈随着我妈一起过来,帮忙处理家务事。

  客厅里站满了人,你一句,我一句,父亲和母亲也争执的面红耳赤。我头痛万分,双耳失聪,除了耳鸣声,周围一片寂静。转身关上了房门,拿起了游戏机手柄 我已魂不附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年吧,外面终于平静了下来。母亲打开我的房门,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抱了过来。父母分居了,基于贫穷的现状,只能是分房,真是作孽。

  我一个快成年的人和母亲睡在一张床上,就这么继续过着日子。现在回想起来,父母走到这一步,我有很大的责任。作为一个家庭成员,我从未出声调解或劝阻,只能看着事情任由发展,无助流泪,懦弱无能。

  也许我的生理成年了,但心智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面对这些复杂的事情,束手无策。

  从那之后,父母之间形同陌路,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但毫不相干。母亲和我一起吃饭,父亲也从不参与,只是坐在阳台里抽烟看报。等我们吃完之后,过来看一眼,是否还有剩菜剩饭,有就随便吃一口,没就自己烧碗面。

  有的时候邻居在家里串门,也是同样不给面子,我和母亲一起吃饭,父亲和邻居在阳台里闲聊。面对邻居的质疑,父亲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我们分居了,各不相干,各过各的,各吃各的,马上就要离婚了。”

  听到这些话简直心如刀割,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两个人竟然反目成仇。母亲竟然还要拿刀砍死我爸,这让我对母亲产生了憎恨之意。现在可以理解了,猩猩同学为什么对他母亲说话毫不尊重,也许母亲的形象在心目中已经破灭了吧。

  没多久后整个单元楼里就传开了,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家里的情况,成为了一个笑柄。如此贫穷的一户人家,不抓紧时间赚钱,改善生活,竟然还玩那些有钱人的把戏,分居离婚,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有一天我质问母亲,“你到底为什么要动手拿菜刀砍死我爸?”

  没想到母亲的回答令人大跌眼镜,整个世界仿佛因此而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母亲说,当时她确实拿起了菜刀,只是想吓唬一下父亲,让他还钱。

  可没想到,父亲先是打开了家门,然后顺势握住了母亲持刀的双手,最后对着门外大呼救。母亲用力挣扎,可父亲死死的握住不放,表演出一种母亲要砍死他的架势。而这一幕正好被我看到,也是父亲表演出来想给邻居看的。

  听完母亲的解释后,我茫然无助,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似的,无依无靠,饥寒交迫。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最信任的两个人,现在让我疑心重重。我到底应该相信谁的话,手心手背都是肉,痛的,只能是我的心。

  母亲还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家里的那张沙发,是她当初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做剪裁衣赚了800块钱交给父亲买来的。结果发现那是二手市场300块钱的货,父亲拿着500块钱自己偷偷潇洒去了。

  除此之外,家里买的日用品和家电等,父亲都不放过,做假收据蒙骗母亲。更可气的是,串通别人一起忽悠母亲,将母亲辛辛苦苦剪做裁缝赚来的钱骗走,还分成给别人。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将钱还给了母亲,这才让她恍然大悟,所以那天她才哭喊着让父亲还钱。

  真他妈的作孽,我现在更相信母亲的话,父亲是个渣男!

  正当我开始痛恨父亲的所作所为时,他做了一件事,又让我心痛无奈,难以责怪。

  那天父亲下班回来,我和母亲正在吃饭,他将420块钱在桌子上一拍,说道,“这些钱收好,给儿子买电脑用。”

  正当我们疑惑不解释时,他拿出了一本红色本子,本子上印了三个字,“献血证”。

  我当时双眼就模糊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父亲竟然为了我去卖血。母亲也双眼湿润,望着眼前这个可恨可气又没用的男人,无奈的起身,给他做了一碗桂圆加蛋,补血。

  父亲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简单的说了一句,“一定要好好学习。”,然后就去了阳台上继续抽烟看报了。

  我含泪吃完了饭,进了自己的房间,呆若木鸡,我快要疯了,快要精神分裂了。我到底应该相信母亲,还是应该相信父亲?我到底应该恨母亲,还是应该恨父亲?不,他们都爱我,我深信不疑。但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好好的相亲相爱,我们一家三人快快乐乐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命运为什么会这样?有谁能告诉我!

  后来父亲每个月都去卖一次血,我和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阻止了他。但父母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缓解,依然分房而睡,形同陌路,偶尔关心,仅是友谊。

  没多久后,母亲经朋友介绍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大学门口的体育用品店里当营业员,工作时间是早上9点到晚上9点,月工资1500块钱。母亲跟我说,这份工作比做裁缝要轻松,每天站在店里搬搬弄弄,整理整理货物即可。虽然时间久了点,但不用劳命伤残,做的双眼昏花。

  因此母亲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比我上学还早,每天晚上九点半才到家。听到她回家的自行车铃声,我便立刻冲下楼去,帮忙将她的自行车扛上二楼,免得被偷。当然,那辆自行车也是从天桥下二手贩子那里买的脏货。

  然后家里就剩下我跟父亲两个人,晚饭时间随便下碗面吃,简简单单。

  后来不知道他怎么想了想,带回来了很多小孩子玩的玩具,说是从义乌小商品市场托人带回来的。整理了一些,装进背包里,跨上自行车去了夜市,尝试着摆地摊去了。几天后可能是了解了市场行情,父亲下班后回家,随便吃了一口饭,准备好小商品就直接出门了,一般要晚上十点才回家。

  现在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仿佛父母都已离开了我,独自生活一般,每天见到父母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可赚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多久后,父母相继出了状况。

  晚上9点快到了,我留意着楼下的动静,等待母亲回来一声铃响,就冲下楼去。一个女人每天这么晚骑自行车回来,确实提心吊胆,可体育用品店每天8:30才能关门,给人打工也是身不由己。

  随着楼下传来两声自行车铃响,我知道她回来了,扔下手里的活儿,蹦蹦跳跳的冲下楼去。这才注意到客厅的地上乱七八糟的堆着父亲的小商品,没有空闲的位置放自行车了。

  下楼跟母亲商量了一下,打算先将自行车扛到二楼转弯口,然后回家一起整理这些小商品,最后再把自行车搬进家里,放置在客厅中,这样才安全。这完全是我的过错,在家里这么久,不知道收拾收拾,只顾着游戏了。

  将自行车搬上了二楼转弯口,与母亲进了房间,关上门后正准备蹲下整理父亲的小商品时,就听到楼下“晃荡”一声。这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清脆悦耳,还相当耳熟。就像母亲每天早晨将自行车搬下楼去,撞击地面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母亲瞪大了眼睛,转头望着我,惊恐的喊道,“不好了,自行车被偷了!”

  怎么可能?刚刚将它扛到了二楼转弯口,进门一分钟都不到,哪有这么快被偷的,难道偷车的人就站在我们旁边吗?

  母亲打开家门,冲了出去,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把车还给我!”

  我立刻随着追了出去,出门一看,二楼转弯口的自行车果然不在了。我的天呐,就这么短短一分钟不翼而飞了,太可怕了。

  母亲已经冲到了楼下,左右张望,可不见人影。那是辆凤凰牌的自行车,用了还不到一个月,就这么不翼而飞了,令人匪夷所思,为何偷车贼速度如此之快,仿佛有隐身遁地的技能……

  难道那个偷车贼就躲在边上单元楼里吗?我操,我他妈要弄死他!和母亲小范围的搜索了一下左右单元,却毫无收获。

  两人赶紧转身回家,突然意识到家门还开着,要是被小偷杀个回马枪,那更是损失惨重。家里还有一台猩猩同学借给我的超级任天堂,价值一千多块呢!

  幸好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我们将门锁上,心跳如雷,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里流露出的是恐惧,自行车被偷走了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而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被某个犯罪团伙盯上了一样,随时都可能进来要了我们的命。

  母亲双眼湿润,呆坐客厅,惊恐万分,气急败坏。我更是怒火攻心,狂躁不堪,“要是刚才出去抓到他,我会打死他不可。”

  母亲冷静下来,转头对我说道,“还好刚才没有撞到他,要是打起来,你受伤了可怎么办?以后记住,东西被抢了就算了,千万不要跟人家动手,你打不过他们,坏人都是有备而来的,身上肯定有刀。”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后背发凉,直冒冷汗。那些犯罪分子可都是亡命之徒,想想之前小骆家被入室偷窃,整个屋里弄得天翻地覆,一公分厚的杀猪刀都翘弯好几把,警察说他们带着些大刀本来就是为了杀人,二来为了当工具开柜开箱。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世道,日子过的穷困潦倒不说,还饱受惊吓,一个良民做人提心吊胆,到处受人坑害。

  许久之后,母亲才回过神来,起身从包里拿出了一套运动服,在我身上比划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套衣服是老板送我的,他说我记性特别好,五百多个商品的价格和位置从不搞错。”

  母亲的眼光里流露着幸福和慰藉,没错,我就是她的一切。看来我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千万不能受到伤害,这会让母亲伤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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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4 11:26:55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哥布林是怎样炼成的》第29章

  晚上十点已过,在外摆地摊的父亲差不多该回来了。他本可以在小区内摆地摊,但怕遇到太多熟人丢脸,于是到了小区外。在小区里摆地摊要收十块钱的管理费,这我是知道的,而在小区外没有人管,可以节省这十块钱,不错,就是人流量少很多。

  楼下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好像还和邻居寒蝉了几句,进门时脸上带着笑容,看来今天生意不错,在过去的两周里,他可没卖出太多东西,一天最多两件小玩具。

  母亲也早就跟他说过了,逛夜市的都是些成年人,没人会抱着小孩子来逛夜市买你这些玩具,换一些日用品更实际。但进了这一堆货,总得把它卖了,不然亏本,于是尝试着先卖小玩具。

  “谁说夜市上没有小孩子的,今天就有一个大人带了三个小孩,买了我三把枪,每把赚了十块钱,哈哈。”,父亲大笑道,“楼下沈师傅赚钱也挺勤快的,这么晚了还出去,刚才还笑话他,一个大男人骑了一辆凤凰牌的女式自行车……”

  “啊!?”,我跟母亲四目相对,瞬间明白了过来。现在的小偷哪里来的这种本事,短短几秒钟追下楼去就不见了踪影,没想到是邻居干的!

  我操你妈的,不,我操你妈太恶心了,我操你妹的,不,操你妹太老了,我操你女儿的!不,你女儿太丑了!就算你女儿貌若天仙,自动送上门来,我也不干!我可不想成为你这种老流氓的女婿!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的,不,你的祖宗都在阴间,我在阳间,我可不想死。好吧,算了……

  (不好意思,一时激动写飞了。)

  他平时待人处事就一副流氓像,对左邻右舍更是为利是图,没想到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他妈干这种勾当。我起身下楼,准备砸开他家的门,却被母亲一把拉住。

  父亲一脸茫然,随后发现母亲的自行车没有停在客厅里,终于反应了过来,满脸懊恼,咬牙切齿。但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却突然感到了一阵慰藉,温暖如春。父母之间难得产生了一丝默契,面对外敌还是同气连枝。本以为他们二人会有合好如初的可能,但并没有发生。二十多年后,我明白了,那并不是爱情,只是生活在一起的友谊罢了。

  “你没有证据,会被他倒打一耙的。”,母亲将我拉回了屋里。

  父亲将包裹在桌子上一扔,点燃一根烟,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对我说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我们观察他一段时间,到时候一把将他抓住,人赃俱获,送去派出所。”

  听上去确实有理,随后三人洗洗都睡了,那晚我睡得十分香甜,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家庭,在危机下团结一致,共御外敌。

  从那之后,母亲改坐了公交车,每天提早半小时出门,晚上坐末班车回来,比平时更晚。其实坐公交车也挺好的,工作在店里站了一天,腿脚酸痛,骑自行车回来更累,末班车上可以坐着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只是到家时间太晚,因此我每天晚上九点半就到小区外的公交车站等待母亲回来,护送她回家,免得太晚不安全。

  有一天晚上7点不到,楼下传来了吵闹声,听声音是三楼的马大爷和一楼那个畜生,好像是他正在偷邻居的自行车被发现了。立刻打开门冲了下去,我要跟马大爷将那个畜生扭送到派出所去。

  可当我冲到楼下时,形势并非我所想象的那样,本以为偷东西的人心虚理亏,只会束手就擒,没想到!

  没想到他拿着螺丝刀指着马大爷恶狠狠地威胁道,“我又没偷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东西了?我告诉你,一把年纪的人了,少管闲事,免得到时候受伤,死在医院里!”

  马大爷以前可是当过兵的人,虽然年纪已经七十多了,但没有被他这些话给吓到,指着他大喊道,“再让我看到,我送你去派出所!”

  本以为那个姓沈的畜生会息事宁人,可没想到他声音更响,恶狠狠的喊道,“你试试看!信不信我弄死你!”

  本想下楼帮助马大爷的我,现在却被吓得不敢动弹,没想到这个恶人这么嚣张,偷东西被人发现了,还恶人先告状,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威胁别人的生命!那个姓沈的畜生所流露出来的神情仿佛在告诉我,谁敢惹他,他就弄死谁。如此嚣张,无法无天,简直应该拖去枪毙!

  本以为那个畜生看到我在会收敛几分,可万万没有想到,他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处理,都懒得理我,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马大爷无奈转身拉着我一起上了楼,到我家里串了个门,闲聊了一会儿。我这才知道一楼的那个畜生不但偷自行车,而且还偷水和偷电。他学过两年电工,有些基础知识,夜深人静的时候或白天家里没人的时候,经常改动单元楼道里的电表连线,把自己家的电源并连到别人家的电表上。

  去年还光明正大的找了几个人在楼下关了单元的水阀,说是修水管,实际上是从总管里接了一根分管到自己家里,白用自来水。其实单元楼里很多邻居都知道,只是没有人敢举报他,生怕惹上是非,被他骚扰或伤害。

  “报警!把他抓起来,让单元楼里的邻居出来指正他,把他拉去枪毙!”,我愤怒的对马大爷说道。

  马大爷望着我,神情有些严肃,不过他突然大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道,“社会很复杂,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人在派出所里有朋友认识,已经被抓进去好几次了,最后都没事放了出来。”

  “啊?”,我目瞪口呆,难怪他这么嚣张,就算被抓进去也不会受到惩罚,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世道!

  “那怎么办呢?”,我心急如焚的问道。

  马大爷慈祥的望着我,想了想,说道,“平时出门关好门窗,特别是阳台上的门,多盯着他一点,不要让他太过嚣张,伤害到左邻右舍,仅此而已。”

  “啊?”,马大爷的回复令我匪夷所思,看来父母说的没错,电视上和现实里完全是两个平行世界。要是在电视剧里,那个畜生一定会被邻居扭送到派出所关起来,整个社区从此一片祥和,安居乐业。

  马大爷起身准备离开,走前说了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也是个可怜人,我们也要有怜悯之心,适可而止。”

  “啊?”,我怎么听不懂呢……马大爷,你是不是年纪大了,糊涂了?我抱怨道,“这种畜生就应该拖出去打一顿,然后枪毙,为人民除害,为社会出渣。”

  马大爷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神情里流露出一种让我感觉自己太过年轻不懂事的和蔼笑容。

  “他也是个人,十有八九不如意。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带大的,现在七十多岁的母亲躺在医院里,医疗费开销不少。自己工作收入也不高,再加上有一个水性杨花的老婆和一个夜不归宿的女儿,人生一团糟。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他逼上绝路。”,马大爷说完上了楼,望着他的背影,我一时消化不了,不能理解,社会真的好像非常复杂,不是我这种小孩子能搞得明白的。

  母亲回来听到我的转述后,连连点头,对我说道,“要相信马大爷,听他的教导……”

  我知道马大爷是我们单元楼里的人物,大家都对他恭敬三分,只知道他以前当过兵,但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母亲告诉我了一些事情,我才恍然大悟。

  马大爷以前当兵的时候,性格和现在完全不同,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分得清清楚楚,对好人如天使般温暖,热心帮助,对坏人如魔鬼般恶劣,绝不手软。

  后来从部队里退下来,被调去了看守所,专门看管那些重刑犯和死刑犯。母亲和马大爷闲聊时听他说,监狱里的生活如同人间地狱,监狱里的工作如同地狱屠夫。当然,这些都是用我的话来描述,老人家的叙述过于复杂和陈旧。

  马大爷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人,刚被调到看守所工作时,面对那些犯人严加看管从不手软,因为那些都是重刑犯,死刑犯根本就不是人。他除了平时的工作外,还要定期出勤,体罚犯人。说是体罚,其实是一顿殴打。

  对于那些抗拒监狱管理,不守纪律的重刑犯,打!打的那帮畜生老实为止。

  对于那些毫无悔改之意,拒不认罪的重刑犯,打!打的那帮畜生求饶为止。

  对于那些不愿坦白从宽,包庇同伙的重刑犯,打!打的那帮畜生开口为止。

  打!打!打!

  后来马大爷接到任务,对一个包庇同伙的重刑犯进行三天的体罚。那个重刑犯被马大爷打的遍体鳞伤,跪地求饶,生不如死,泣不成声,抱怨自己人生的不如意和坎坷,哭诉自己也是走投无路才犯了重罪,但始终不愿供出同伙。当第三天马大爷拿着皮鞭再次走进那个重刑犯的牢房时,发现他已经上吊自杀了。

  当时马大爷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好人和坏人。如果一定要有,那他就是最大恶极,无恶不赦,将灵魂在人间地狱里痛苦折磨后送去阴间的刽子手。

  之后的每一个夜晚,马大爷都能梦到那个自杀上吊的重刑犯,跪地求饶,泣不成声,哭诉自己悲惨经历的画面。这经常让他噩梦惊醒,大汗淋漓,或者失眠难耐,神经衰弱。即使现在他七十多岁了,也时常会在半夜惊醒,魂不守舍,这些都是马奶奶告诉妈妈的。

  没多久后,马大爷就离开了看守所,换了一份工作,在一个单位里当保安,一直到退休为止。他信了耶稣,加入了基督教,从此以后每周做礼拜,惨痛悔过,祈求宽恕。

  这就是马大爷为什么对我说那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并且对一楼那个畜生还留有余地的原因。他的灵魂已经升华了,对人间沧桑和普大众生都有一种包容和宽恕的心态。

  当然,年少无知的我是完全不能理解的,我还是操他妈的!不,算了……

  如今转眼我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在做,天在看,楼下那个姓沈的畜生应该早就挂了,如果他要是还活着,一定是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了管子,生不如死,这也是我对他的一种诅咒。

  感觉自己写着写着又写废了,还是扯回正题,继续讲述哥布林的成长故事。

  秋风起,树叶黄,菊花开,透心凉。

  佛晓离家幕夜归,起早贪黑心神累。

  若为家人悦心颜,万苦艰辛无怨悔。

  虽然一家三口住在同一屋檐下,父母之间也形同陌路,但每天我和母亲都要等父亲回来后,才能安心入睡。长大后我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不知道像我家这种生活情况是作孽还是无奈,真想不明白,难道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吗!

  今晚夜色朦胧,凉风四起,已经过了11点,父亲还没有回来,我心里有些担忧。母亲尽管什么都没说,但坐立不安,来回走动的样子已经体现了她内心的焦躁。

  “你去小区外看看,你爸到底什么情况,这么晚了,外面应该没人了吧。”,母亲终于按耐不住对我说道。

  其实我早就想到小区外探个究竟了,穿上了外套,立刻蹦下了楼,跑出了小区。小区外根本看不见几个人,阵阵秋风让人瑟瑟发抖,原本摆地摊的一条路,除了剩下杂乱的废纸和垃圾外,早已空空荡荡。

  这让我有了不祥的预感,父亲应该早就回家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顺着这条路向前走去,远处昏暗的路灯下坐着一个人,那身影十分熟悉,他正低头抽烟。快步跑了上去,走进一看,周围的玩具散落一地,好多都被踩坏了,一张铺在地上的塑料黑布正随着冷风缓缓而去。

  “爸,怎,怎么了?!”,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全身哆嗦,还是被这个场景吓得全身颤抖,我连说话都结巴了。

  父亲缓缓的转过头来,望了我一眼,神情低落,眼眶湿润,左脸还有些红肿。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还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起身搂着我说道,“走,我们回家去。”

  我转头望着身后散落一地的玩具和随风飘散的地摊塑料纸,顿时热泪盈眶。我知道父亲一定出事了,一定是遇到了坏人抢劫之类的倒霉事情。

  回到家后,父亲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母亲见他一脸凄惨的模样把他从房间里拉了出来,三人在客厅里坐下,问个究竟。

  原来今天父亲在摆地摊的时候遇到了地痞流氓收保护费,一个人十块钱,周围其他的摊主都乖乖的交了钱,父亲也照做了。可那些地痞流氓发现父亲是生面孔,是新来的,就要求他付双倍20块钱。父亲显然是不答应,他们立刻打了父亲一个耳光,随后就将地摊砸了个稀巴烂,所有玩具散落一地,踩坏的踩坏,摔坏的摔坏,最后将父亲的钱包抢走,还将他踹倒在地。

  更令人心寒的是,周围的其他摊主都当做没看见一样,继续经营着自己的地摊生意,路边走过的行人也只是侧眼一下快速通过,仿佛身处在不同的世界看戏一般,仿佛这几个地痞流氓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一般。没人敢反抗,没人敢吱声,更没有人敢多停留一秒。

  父亲从地上起来想寻求帮助,可没想到周围的摊主却用歧视的眼光看着他,要求他以后不要再来摆地摊了,那几个地痞流氓看到他心情不好,会连累大家的。

  听到这里,我更加气愤,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傻逼,就像当时我在少年宫被人砍了一刀后,那个姓王的同学竟然也是这种态度,要求我不要跟着他们,免得那些坏人随之而来。

  最后父亲到小区边上的公用电话报了警,可没想到得到的回复是:在马路边摆摊经营本来就是违法行为,自己应承担全部后果。警察局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不会因此而出警,除非打架斗殴,伤人害命。

  父亲心灰意冷,回到砸烂的摊位里,点燃一支烟,呆坐不起。路过的一些行人见此情形,不但没有一丝怜悯之情,而且还向父亲问道,“你这些散落一地的玩具要不要了?”

  父亲抬头向他们望了一眼,并没有理睬,没想到他们就开始东挑西捡起来,将一些没有摔坏的玩具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满心欢喜的离开了。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世道!我听了放声大哭,泣不成声,我想杀人,我想把那些人都杀了!

  父亲的钱包里一共只有80块钱,都是一块和五块的面额,为了找钱方便,这么一来,身无分文了。母亲听完后,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了100块钱塞给了父亲,父亲还倔强的推迟,最后在母亲的强迫下将100块钱收好,洗了把脸回屋睡觉了。

  电视告诉说,社会是互助的,是人帮人的,而现实告诉我,社会是相残的,是人吃人的。

  父亲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后,重新振作起了精神,又进了一批生活用品,重新开始摆地摊。自家小区里怕丢不起这个脸,小区外面又怕遇到地痞流氓,所以只能到隔壁小区里去摆地摊。

  本以为交了管理费就可以安心经营了,可没想到在昏暗的灯光下经常收到假钞,不但一天白忙活,还要倒贴出去三四十块钱。在社会不断的磨练下,父亲也渐渐成熟了起来,尽管没赚到几个钱,但他一直在努力着。

  我的父亲不是一个渣男,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在穷困潦倒的生活环境下,被迫做出了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就像马大爷在监狱里拷打的那些重刑犯一样,大家都是人,生活所迫,无奈所为,若是可以丰衣足食,又有谁会做奸犯科呢。

  我爱你,父亲。

  我爱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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