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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恐怖惊悚】槐树里 文/颜卿 (完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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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祭祀



  吕天借来的资料已经被翻过了大半了,只有大约5、6本还未动过,成为他们今晚的工作。
  
  两个人边在昏黄的灯光下翻阅边说些与案情有关无关的事情和资料中有趣的东西,时间更以飞速流逝。
  
  "铁队,明天局里来人可千万别说我在,局长会把我揪回去批斗的。"
  
  "知道,就你那诓来假期,何止批斗?诸葛局长可不是吃素的,小心吧你。"
  
  "铁队,你可是我的战友,我的上级,我的搭档..."
  
  "诸葛局长也是我的上级,我的老师,我的长辈..."
  
  "吓!你又不是第一次忤逆他了,他不让你查案子你不一样查。"
  
  "在这等着我呢?可你也得看我保的住你不,你以为诸葛局长吃过几次骗,你那分明是虎口拔牙。"
  
  "铁队~~"那声音已经拉长到可怜兮兮的地步了。
  
  铁行看到面前小兔子一般的无害目光,忍不住笑出来,"你呀!"
  
  安静下来,哗啦哗啦又翻了阵资料,吕天张了半天嘴,终于忍不住问:"铁队,你说两个男人怎么就成了一对?"
  
  "这...大概是和男女一样互相喜欢上了。"
  
  "我知道,可是那是俩男的,它能一样吗?"
  
  "应该不一样吧,起码算是特殊感情。"
  
  "那...铁队你说什么才算男的喜欢上男的了?"
  
  铁行终于被问地脑毛直竖,趁早截止这个问题制造机,"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热心过分。我又不是主人公,又不是研究这个的,哪来的答案。"
  
  "哦..."吕天不知道被他哪句话刺激到,莫名脸一热,嘟囔一句:"人家好奇嘛。"就消了音。
  
  鬼灵精缩回脑袋,停止住他的无休止问答,顿时四面安静。铁行埋头看了不知多久,再抬头才觉已入了午夜,晃着昏暗灯光的屋外早是漆黑一团。
  
  看天气,雷雨没完,第二波就快来了吧。大敞着窗户却吹不进一丝凉风,很闷,很蒸,笼罩起一种让人不喜的氛围。好似本该热个脱皮拆骨的夏天突然变的温吞内敛,把那洋洒的热都塞回肚子里,回炉,添柴,却不让释放。又似乎是气味变的不对了,本该甜蜜干爽的夏日气息里忽的混杂上哈喇油的味道,躲避不及地钻进你的肺中。
  
  轰隆隆,隆隆,闷雷的声音滚滚而来,不大却清晰。铁行走到窗前,看着天空上一纹一纹的波纹云,黑到发着暗郁的深蓝,而稀落的雨持续着,笼罩了槐树的茂盛枝桠,无风却自有变幻的阴影。
  
  他看了一会儿,转过身重新回到位置上,才发现一旁的吕天已经不堪疲惫的睡着了,他在睡梦中还小撅着嘴唇,侧脸压住了半边书角。
  
  铁行抖开毯子盖在吕天身上,端详着忍不住嘴角浮笑,这个小警察,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好奇生物。
  
  待铁行重新坐好,打起精神继续翻看时,只听得窗户猎猎震动,突然涌进一大股风。于是吕天细碎的短发在侧吹的力度下轻轻的飘浮,而未压住的半边资料哗啦,哗啦地一页页的翻动起来。
  
  铁行先是觉得通体一舒,而后视线聚焦,莫名的被轻微呲起的毛发浸透到三月小雨般的酥软感中。他失神了,因而并没留意到吕天压着的资料在随风翻转的某一刻,于某一页恰好清晰地闪过两个字--祭祀。
  
  轰隆隆,又是雷声翻滚而过,伴着轻微闪电的光芒,是橘红色捉狭般的裂缝。铁行听到雨脚的落地声,便知雨又大了,可他却不知晓,这一晚屋外不止有雷声阵阵,还有野猫的撕叫和潺潺雨滴般幽怨的呼唤。一单元却仿佛被琉璃罩子封闭住了似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在跟着顾远晨进入402时,周何生把自己看了个透。
  
  早已中毒,无药可救。他从什么时候起竟愿意陪着这个人上刀山,下油锅而不问一句因果?第一次见面的特殊兴趣?逐渐接近后的不可抗吸引?或是被他拒绝后的揪心之痛?
  
  现在他只知道,无论是否能溯本追源,他都陷进去了,傻乎乎,莽撞撞,连一个爱字都没讨回来就把自己赔了进去。
  
  "帮我,和这个一样的珠子。"顾远晨抬起眼看着他,半陷在睫毛里的眼仁黑的看不清,只有白净的底子大片泛滥。
  
  周何生苦笑,认了。
  
  于是两个人开了手电筒,在清晨六点多,刚死过人尸体尚在的房间里,借助穿透茫茫混浊的光芒大海捞针地寻找那粒小小的珠子。
  
  满地的狼藉在不明朗的光线下越发显得颓败,珠子很小,范围就更大。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是一点点在凌乱万分的房间里翻着,找着,手中的电筒光芒射远射近的移动。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整间房子几乎被翻遍,还是一无所获。周何生关上搜寻完的抽屉,转身却捕捉到顾远晨呆立的身影。
  
  他背对着自己,面对地板上盖着白布单的人形隆起默默看了很久,才把哀伤的眼神收回。这个漫长的停顿让周何生心中一痛,便从背后拦腰抱住他,小心的靠紧。
  
  顾远晨的表情慢慢松下来,苦涩的笑道:"算了,别找了。也许并不在她手里,也许她只是赌了一把。"
  
  两人只得闷声出了402,周何生刚要开自家的门,突然想起似的攥着钥匙说:"我去帮你把行李搬下来,既然找不到珠子不能走,那我们就一起住吧,有个照应。"
  
  在顾远晨的默许下,沉重的皮箱被周何生搬下楼,靠在卧室的墙壁边。
  
  想起第一次见到顾远晨,就是在楼道上艰难的搬这个箱子,还面临胡碧玫的骚扰,周何生忍不住打趣说:"你都带了什么行李,怎么这么沉又没见你用。"
  
  顾远晨没有回答,只淡淡一笑。
  
  周何生看出他精神不足,显然还在为那颗珠子发愁,不由得拽住他坐到沙发上,安慰着:"再想想别的地方,我陪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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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皮箱



  叮铃铃的车铃声穿透迷朦的雨雾,萦绕在楼下。
  
  鲜乐披着件墨绿的雨衣,摇摇晃晃地踩着自行车而来。
  
  到楼道口,他先给二单元送完了报纸,才返回一单元。虽然他知道订报的用户除了顾远晨外,都已经不在人世,还是很认真的把中学生学习报和足份的晚报塞进报箱里。
  
  这里真是个不祥之地,人命比豆腐还软,象割韭菜一样成茬的完蛋。就连他这个四处晃悠,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小子也忍不住心有余悸。
  
  紧了紧雨衣,鲜乐背着军绿书包走入雨中,噼里啪啦的雨点大滴砸落在身上,他一边咒骂着下个不停的雨,一边推着车子向前走了几步。
  
  口里不爱闲的随口哼起平日里最喜欢逗趣的小调,"我家的英子二十七八呀,没了老公想婆家呀,英子妹妹你..."
  
  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有些熟悉又飘忽的声音,"鲜乐!"
  
  鲜乐诧异地抬起头,自然想起那个扭着腰小寡妇,然而眼光仰望着,却见到402的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盆有几分委顿的绿叶植物半露在雨帘中,其它的窗户全是紧闭。
  
  "吓,出鬼了!"尽管这么说,鲜乐还是倾向英子在设计逗他玩儿,指不定哪里就有盆水啊什么的等着他。可今天本穿着雨衣,谁怕谁?
  
  于是索性支了车子,笑嬉嬉地从宽大的雨衣帽里露出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换了一首应景的歌曲。
  
  "哥哥想妹泪花流哦啊,不见妹妹心忧愁心忧愁,望穿双眼盼妹妹,花开花落几春秋..."
  
  他眯着小眼只顾开逗,却不料那盆秋海棠缓慢的移动起来,一寸,两寸,三寸,整个花盆越来越多的悬空在平台外,当空出的部分重量过半,它猛的栽下去,恍惚可见砖红色的花盆上印着一只黑色的手印,很是清晰。
  
  看到压顶而来黑色物体,鲜乐惊恐的倒退了一步,却哪赶得上自由落体的速度。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人倒在泥地里,从砸的稀烂的头部中迅速流出鲜血,几乎在一瞬间染红了整片水洼。
  
  周何生洗到半截澡,发觉水量不足,猜想是压力不够,于是草草擦了身子出来。
  
  觉察到顾远晨在厨房里做早饭,他心中荡起一丝甜意,便蹑手蹑脚的溜到门口,准备偷偷端详他做饭的模样。
  
  灶上有锅冒着热气的食物,闻味道象是粥,周何生惭愧的想想自己的家底,米也没,菜也没,那大袋的燕麦是好久前买的,上次顾远晨就寻出来做了一次,这次看来依旧。
  
  厨房里的顾远晨面对着粥锅有几分发呆,他的侧面在稀薄的白色蒸汽下很是柔和,眼光如星地盯着台面上的瓷碗。半天,轻叹了口气,伸手关掉煤气灶。
  
  周何生刚要笑着吱声,却猛然发现顾远晨从裤兜里掏出一瓶药,旋开盖子,他下定决心的放了两片进去,又盛上粥,慢慢搅拌着使它融化。
  
  这画面让周何生如逢电击,他实在无法从情感上接受任何怀疑,只是仓皇的退回客厅,软坐在沙发上。
  
  不一会儿,顾远晨的声音把他从失神中拉回现实。
  
  "洗完了?来,喝粥吧。"
  
  周何生抬起头,面前的顾远晨手里端着粥碗,笑容淡淡的,仿佛隔着雾气一般。
  
  他机械而缓慢的端起碗,拿起勺子刚要送到嘴边,哦了一声,装做突然想起似的说:"今天报纸还没取,反正粥有点烫,我先去取报纸回来再喝。"
  
  顾远晨没有起疑,却拦住他说:"你喝吧,我去取,反正我已经吃完了。"
  
  周何生怀着不知什么滋味的心情看他弯腰换上拖鞋,轻轻带上门离去。
  
  眼光在那碗香喷喷冒着热气的粥上逡巡而过,周何生在呆滞了两秒钟后,猛的站起身,先把粥倒在厕所里用水冲掉,接着跑进厨房里搜寻,终于在垃圾篓底发现了那瓶药片。
  
  顾远晨刻意在上面丢了一块沾油的抹布遮盖住,因此染脏了药瓶的标签,然而周何生还是分辨出药的名字--安定。
  
  他捧着药瓶,脑子里无数的混乱念头膨胀起来,顾远晨到底要做什么?他还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他是谁,他要干什么!
  
  这些让他疯狂的疑问都无法从这点蛛丝马迹中获得答案,周何生顿时变作了困兽,不断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他不安地胡思乱想,突然脑中闪过一丝亮光,便大步走进卧室内。
  
  巨大的黑色皮箱仍安静的靠在墙角,很是孤单,和初见时没有区别。周何生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大,忍不住走过去,一狠心拉开了皮箱的拉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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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逃



  顾远晨打开报箱,塞满的报纸纷纷落下。他只好蹲下身体,一张一张把它们捡起。
  
  侧头看外面的天色,蒙蒙的灰,又搀杂着黑色迷雾般的深色空气。顾远晨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左手腕刺痛起来,他握紧它,也握住了那串珠子,感觉到有股气息在招引着自己。
  
  放下报纸,走出楼道,在冷冰冰的雨中来到楼前的泥土地里。顾远晨看到一个穿墨绿雨衣的人俯倒在地面上,满地的水,泥,花盆的瓦片残骸和有着茁壮根部的植物,还有被雨水冲淡的血和碎骨、脑浆。
  
  顾远晨默默的立在死人身旁,看着雨水努力的冲刷着散落的泥土,一点点,一点点...直到一个淡黄色的点儿露出,接着变大,变圆。
  
  顾远晨屏着呼吸,伸手扒开覆盖在那点颜色上的泥土,一颗浑圆的玉质珠子完全露在面前,大粒,饱满,和他左手上戴的一模一样。
  
  找到了...顾远晨眼一阖,无法抑制地把珠子贴在胸口,他在笑,在哭,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苍白的手指攥住的是他自己的,珍贵到不能再珍贵的东西。
  
  开门的声音传来,周何生已经坐回沙发上,安静的抬着眼。
  
  从外面走进来的顾远晨似乎淋了雨,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精神却很好,连两颊都染上了容光焕发的浅红。
  
  周何生刚走上前,就被顾远晨抓住胳膊,连肩头都颤抖着说:"我找到珠子了,找到了!"
  
  周何生吃惊的问:"在哪里找到的?"
  
  "在秋海棠的花盆里,胡碧玫把珠子埋在里面了,所以她死时会指着阳台,她是在指花,她死时还想要告诉我啊。"顾远晨说着哽咽起来,苍白的脸褪去了兴奋的光芒,哀伤黯然下来。
  
  "找到就好。"周何生知道自己不该去触碰他,可还是忍不住拍拍他的背。顾远晨把眼光投向桌上的空碗,渐渐平歇了兴奋,轻声的问:"粥喝完了?"
  
  周何生把目光扎进他的眼睛里,嘴角一牵动,说着:"粥很香。"
  
  当这句话落了地,周何生却扑上前,紧抱住顾远晨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支吾的话语都被塞到对接的嘴巴里,周何生带着顾远晨将他推靠在墙壁上,两个人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吻着,不忍放开。直到觉得顾远晨身体慢慢变得酥软,周何生托住他的脸,开始磨蹭下巴和脖颈。接着手指伸向脖子,往上,往上,直到后脑勺。
  
  柔软的指腹终于搜寻到那个遮盖在头发里的坑,只一毫米左右,却深。摸上去只觉得那是个无底的漩涡,把周何生陷了进去,漩到最深。
  
  顾远晨象被火燎一般弹跳起来,他睁大眼睛望着周何生,眼中的痛并不比那漩涡浅。
  
  "你是怎么知道的?"好半天,顾远晨嘴角浮上一丝惨淡的笑,他的眼睛里潜伏着受伤小豹般的凄厉,来不及躲闪。
  
  周何生走到卧室里,几乎无法去弯腰打开箱子,可还是在顾远晨惨白的脸色中,一点点拉开了拉练,掀开箱盖。
  
  另一个顾远晨躺在里面,安静的面容,冰冷的躯体,周何生挽起他的袖口,左手臂上青紫斑斑,再拖起他的脑袋,后脑上有血迹,用指头一摸能感觉到一个和刚才一般的深深创口。
  
  吕天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被天边的一个炸雷惊醒。
  
  他揉揉视线不清的眼睛,只见铁行在一旁的凉席上睡去了,而自己身上多了一床毯子盖着。
  
  不知怎得想到这毯子是由铁行盖上,吕天竟是脸一热,把目光投向铁行刚毅的脸部线条,心中惴惴的,只是这样看看不算是同性恋吧?
  
  愣看了半天,吕天烦恼的咬了咬指头,起身去厕所洗漱后,整个人才神清气爽起来。
  
  "生产习俗...生活习俗...婚丧祝庆...岁时节日...迷信陋习..."吕天随手翻着资料的后半本,都是有关这片地方在过去的一些风俗记载,非常有趣,很多更是闻所未闻。只是他现在看来,少了那份悠闲。
  
  本是微笑的扫着,到某一页,吕天的眉毛突然皱了起来,脸色由兴趣,到凝重,再到苍白。他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向铁行,明明没几步却被毯子缠到脚,差点摔到地上。
  
  "铁队,快起来!铁队!"
  
  铁行很觉轻的立刻转醒过来,看到吕天的脸色,吃惊的问:"怎么了?"
  
  吕天把资料塞到他手里,指着说:"铁队你看这个,你仔细看!"
  
  铁行接过一瞧,是迷信陋习中的祭祀篇之瘟神祭祀。
  
  "祭瘟祖是旧时祭奠瘟神的一种迷信活动。瘟神一称五瘟使者,是中国古代民间信奉的司瘟疫之神。瘟疫,古人或单称瘟、温、或疫,是一种急性传染病。在古代民智未开,医疗条件低劣的情况下,人们对这种可怕疾病,恐惧至极,很容易认为是鬼神作祟,因此乞求神灵保护。
  
  明洪武十八年,县内曾发生大瘟,官府于半月县东南面(现半月区槐树里附近)兴建祭祀台祭祀瘟神。据传此次祭奠方法十分残忍,乃献祭男女老幼数名,将两手炮烙成炭状,再闷于密闭铁箱中活埋地下。其意是怕献祭的人当了瘟神奴仆后帮助洒播疫种,于是毁其手,并让之历经黑暗胆怯其心。后祭祀台不知毁于何故,祭祀也再没有进行过,从此绝迹。"
  
  铁行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资料,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才发出声来:"法医说黑手印是未知的碳状物质,而每次大小不同,高僧说的阵法压制阴邪之气,以免怨气冲天的鬼怪索命,一切都套上了。难道真的是鬼,真的有鬼?"
  
  吕天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乱乱的叫:"铁队。"
  
  铁行猛地又翻了翻前后的几页,手攥紧又松开又攥紧,仿佛在抉择什么。终于他拉住吕天的手,迅速向门外走去。
  
  "我们去找周何生他们,如果是索命,它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留住命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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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真相大白



看着周何生和打开的皮箱,顾远晨扶住门框,全盘承认了,"是的,我早就死了,从你最初看到我,我就不是个活人。"
  
  尽管看过了皮箱,也摸到了伤处,周何生还是被他的话打击到无力,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自欺的吼出声:"怎么会,不可能的,你明明活生生站在我面前。"他甚至猜想有双胞胎的可能,但摸到那个创口,一切其实都明了了。
  
  "因为我并不是鬼。"顾远晨背靠在墙壁上,冲着天花板平静的讲述,"那时我和宛晴遭到她们家的反对,她的一个表哥恰好回到本地,就是鼎升公司的老板黄毕鳞。他和宛晴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便一见钟情的开始追求她。我当时并没想要放弃,我对宛晴说只要她还爱我多苦多难我都会支撑下去。可我见不到她,更没想到黄毕鳞居然派人把我绑了,要我答应放弃宛晴。就在下平街317号的废宅子里,孟界光失手把我推到门板上,却没想到钉子扎进后脑,没了救。"
  
  雷声隆隆,周何生仿佛从话语中见到那个画面,残败的房间,灰暗的飘浮着尘土的空气,一个高大粗壮的身影在和一个清瘦的身影推搡着,旁边还有一个小个子在冷眼旁观。清瘦的身影挨了打,却还是一点不愿退缩,于是在升级的拉扯中,他被大力推到房间的木门上,后脑扎入门板上暴露出的钉子,手腕上的珠串在挣扎中断了。一颗颗饱满莹白的珠子跌落地面,蹦蹦跶哒的四散滚动,而有一颗恰好在地面的弹跳力里落在推人者挽起的裤脚里。
  
  周何生红了眼的说:"所以你胳膊上会有伤,所以你要来租房子,所以我第一晚会听到楼上有声音,你在找珠子,是不是?"
  
  顾远晨轻轻的点点头,垂下的脑袋没有再抬起,"我必须找到它,因为我的命魂附上上面被孟界光带走了。"
  
  他撩起衣袖,露出那串玉质珠串,手指慢慢抚过说:"这是宛晴的祖母传给她的,她又送给了我。它不是玉,而是出自缅甸的龙宫舍利,宛晴曾告诉过我这种舍利是天地灵气凝结的灵石,能固魂,辟邪,救庇往生者。当我死去时,三魂七魄本已被冤气冲散,却因舍利的灵气被收回凝固在每粒珠子内。可孟界光和赵长利见我死仓皇离去,无意中带走了那粒存着我三魂中命魂的珠子。"
  
  周何生心一紧,"缺了命魂会怎样?"
  
  "就像我这样,既不是人也不是鬼,"顾远晨把眼抬起来,慢慢转向墙角的黑色皮箱,惨然的笑,"没有命魂我就永远离不开自己的尸体,无论去哪里都要相随,只要分隔地超过一定范围,魂魄就会一点点减弱直至消散。"
  
  周何生想起和顾远晨一起带丫丫妈去医院的那晚,离开槐树里最远的一次,他尤记得回来时顾远晨苍白的脸色,完全是半昏迷的状态。
  
  原来这就是他的秘密,一切终有解释。
  
  周何生莫名感觉到磅礴的压力,紧张的问着:"那封信,我见过下平街317号的地址,还有这栋楼的人为什么都发生了意外,你知道真相是不是?告诉我,远晨,告诉我!"
  
  "信。"顾远晨蜷起手指说,"那是空间转移引起的,我本该死在317里的,然而却以非鬼非人的形式来到这里,因有违轮回常理引来了冥界的来信。"
  
  "至于意外,那根本不是意外,这栋楼下有永世不得翻身的冤魂,他们本来被阵法压制,却因建楼毁坏了其中一角,那一角正是现在的一单元。冤魂重出地面,必要索命,谁也阻挡不了。"
  
  周何生不忿起来,"索命?就为了自己是冤枉的?可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要杀害无辜,是鬼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你不会明白的,鬼的世界没有对生命的珍惜,他们死的冤枉,又被压制了这么多年,他们...很孤独。"
  
  "我不可能理解!"周何生的手指插入头发里,颓败至极,"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顾远晨苍白的靠在墙壁上,他的表情已经难过的超过了痛哭,可眼泪却并没有出现在他眼角,只是身子无法支撑的一滑,又默默的撑着靠好。
  
  他给了周何生一片安静,也给了自己恢复淡然的时间,才平静的说:"走吧,这里没人能逃得掉,但我可以带你出去,只要远离槐树里,威胁就不在了。走吧,你应该走的。"
  
  下安眠药就是为了这个吧,周何生明白了过来,你还是为了我好,从前拒绝我是因为不想害我,现在更是想把我无知觉的送出去。
  
  "跟我一起走。"周何生突然抓住顾远晨的手腕,那期盼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顾远晨愕然的望着他,嘴角微一抽动,眼中多了份酸楚的愉悦,他摇头说:"我是鬼,你是人,如今命魂归位,我的归宿就在这里。送你出去已经是极限了,一起走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你难道让我跟你永别?"周何生绞痛地太阳穴都隐隐冒着冰冷的星光,眼中暗淡却如黑夜里的深海起伏。
  
  "远晨,你知道昨天晚上我抱着你的时候发了什么誓吗?我对自己说会为你做一切,上刀山,下油锅,只为让你快乐。"
  
  顾远晨别过脸,紧紧的闭着眼皮无法言语。有些东西他没法去要求,可痛并没少一分。
  
  周何生返身坐在床沿上,他看了看箱子里的尸体,又看看顾远晨,神色转淡,逐渐平静的说:"我还有父母,还有亲人。"
  
  顾远晨垂着眼皮,轻轻嗯了声。
  
  周何生继续说:"生命是珍贵的,不该被剥夺。"
  
  顾远晨按着门框,还是嗯了一声,比刚才更轻。
  
  周何生突然笑起来,径直去了厨房,等出来时手中多了一瓶药和简易酒瓶的大曲。
  
  "你要干什么?"顾远晨无法置信的看着他,嘴唇都开始发抖。
  
  "我无法离开你,可能有些人有些爱是可以抽离的,但是我发觉我不能。"周何生这话说的很坚定,他旋开药瓶,把安眠药倒了一大把在手里。
  
  "你疯了!"顾远晨扑过去阻拦,"你还有父母,还有..."
  
  "我刚才都想过了,不是吗?"周何生看着他,目光很平静。
  
  顾远晨哽咽住,拉住他的手,所有的情绪晕旋欲呕,半天只说出了一个字:"别。"
  
  周何生停了一刻,盯着他的眼睛,盯着盯着笑起来,"不遇到你,我不是一样会死吗?"
  
  "可你遇到了..."顾远晨还是拉着。
  
  周何生又笑了,轻轻地说了句:"傻瓜。"他一扬脖子,把手里成把的药倒进嘴巴里,又对着酒瓶猛喝了一大口酒咽下去,微微有些呛咳。
  
  顾远晨看着他,眉毛哀伤地簇在一起,酸楚的味道,努力了半天终于说:"你...你现在还可以反悔..."
  
  周何生没有回答,只是搂住他的腰,把嘴唇贴上去,很深的一个吻,先是反复的去吮吸他,像吃到蜜糖的蜂。接着顾远晨也被他吻活了过来,两个人互动的冲撞,反复的吻,一次深于一次地纠缠。
  
  周何生的嘴里全是辛辣的酒味,嘬到嘴巴里先是清凉,过后燃烧起来,急切地点燃了周身的引线。双手在对方的身体上游走,抚摸着,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蹭出的火焰和对方身躯微微的颤抖。
  
  那是迫切希望回归自由,彼此坦诚相对的信号。于是柔软的衣料脱离光滑的躯体,你剥着我,我剥着你也让亢奋的头脑轰轰作响。
  
  终于身体与身体无分隔物的贴紧,那一刻两个人都抑制不住的从喉咙里发出低压的叫声,有几分动情,就有几分快活,还有几分疼痛。但他们只想铭记的,是种瘫在对方身上,像两个淋了雨的泥人般化着化着揉在一起的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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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大结局



  铁行喘着气推开402的门,他紧攥着吕天的手,大声叫唤:"周何生!顾远晨!周何生!"
  
  声音震得四壁都显单薄,可迂回震荡了这么久,却不见屋内有一点动静。
  
  铁行狠狠一锤门,咬牙拉着吕天说:"走。"
  
  呼唤声仍然在楼梯间响起,逐渐变弱。铁行一路带着吕天出了楼道口,开门上车。
  
  "铁队,还没找到他们俩个..."吕天忍不住开了口。
  
  铁行却在驾驶位置上苦笑了一下,眉目间都是焦急的忧虑之色,他叹了口说:"管不了了,照上面说的推测它们会杀死所有人,包括你我。"
  
  吕天刚要再说什么,却见铁行攥紧方向盘,狠锁着眉说:"我死没关系,可我不能让你死,绝对不行。"
  
  万般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吕天安静异常的看着铁行启动,看着他踩下油门。
  
  车子顺利的启动起来,速度如飞地带着他们驶离这个可怕的诅咒之地。然而坐在上面的两个人不知道的是,在车子底端,那个蓄满柴油的油箱上印着一个黑色的手印,有油顺着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缝隙流淌,很慢的,一滴,两滴的继续。
  
  映在墙壁上的稀薄影子已经静止了下来,顾远晨仍旧在吻动着周何生的胸膛,细细的,好似用嘴唇比量。当手腕上的舍利珠闪过一丝灵气的光芒,顾远晨终于抬起脸,面上大滴的眼泪滑下。
  
  周何生站在墙的一角望着他,脸上仍是淡淡的微笑。
  
  他冲他说:"傻瓜,哭什么。"
  
  顾远晨走过去,两个人同时动作,紧紧地抱在一起,而床上的那具躯壳安静的躺着,它的胸口早没有了起伏,只待逐渐冰凉。
  
  "现在我们俩可以在一起了。"周何生捧起顾远晨的脸,两个人在这时候的笑不是完完全全的开心,而是酸楚的,揉捏的,却安静了心里所有的躁动和彷徨,仅有这样才是安乐的。
  
  顾远晨扭头望着床上的那个身体,抓紧了周何生的手。周何生也把目光投过去,那就是他,曾经他的灵魂寄居的身体。
  
  "让它们也在一起吧。"周何生走过去,从黑皮箱中把顾远晨的身体抱过来,轻轻地放在床上。两具躯体并排着,一样的紧闭着眼,一样的年轻,自己的那具是全身赤裸的,而顾远晨的是一身黑色的衬衫西裤。
  
  "如果有人收了我们的尸,会猜到我们相爱吗?"周何生有种看着另一个自己的感觉。
  
  "也许会吧..."顾远晨突然笑了笑,走过去,走到自己身旁,轻轻地解开扣子,剥去了身体上的衣物。
  
  周何生在不解了一刹那后明白了过来,他拿起毯子把两个赤裸的躯体盖住,继而拉住顾远晨的手。
  
  "这是我们留给世人最后的暗喻,我们相爱。"
  
  在那一时刻,离槐树里108栋楼没有多远的公路上,一辆大货车挡在铁追二人坐的车前。
  
  油开始更连续的滴落,铁行被大货车缓慢的速度磨得心焦,看了眼吕天正要按喇叭。大货车上的司机从窗户里扔出一个燃烧的烟头,加了速。
  
  当小车行驶过那个烟头跌落的位置,油滴在火星上,火苗顺势燃了上来。几分钟后,轰隆的爆炸声响彻了四野,车上的人无一幸免。
  
  橘黄色灯光映在窗口,似是有风吹着灯泡,让灯影一晃一晃的,忽而涨大,忽而缩小。
  
  周何生握着顾远晨的手,他们俩一起走出门,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慢慢的一些熟悉的面孔走上来,有卞真搀着卞忠诚跟他打招呼,有胡碧玫穿着薄绿的纱裙,指甲红艳艳的,冲顾远晨笑着:"远晨,你还没给我涂完最后一个指甲呢。"有抱着布娃娃的丫丫在问她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会来?"有尖嗓门叫着"你丫...."的鲜乐。
  
  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他们的手一律都泛着黑,藏在长长的袖子里,然而还是可以看到指甲缝儿里的黑泥。
  
  这就是鬼的世界。周何生突然不再有初来乍道的孤寂感,他抱着顾远晨腰,温柔的吻上他的唇,在口舌的纠缠中,声音断续的传出:"远...远晨,我..."
  
  顾远晨堵住了他的嘴,两人忘情吻动,直到不得不放开彼此。顾远晨把唇靠近他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话,微微颤抖的:"其实,我爱你。"
  
  飘忽的灯光和没有影子的交缠身躯混成了一色,从楼道的窗户向外,经过黑夜里的寂静空气,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两个身着深蓝保安制服的人正打着手电巡查,其中瘦高的猛然发现的指着沉在半山中的暗楼,四周的死寂衬托着亮着的灯光异常的显眼而诡异。
  
  他大惊小怪的嚷出来:"你看那儿,怎么亮灯了?"
  
  另一个个子矮些,揉了揉眼,不禁打了个冷颤说:"真...真的。"
  
  "108栋不是没有住户吗?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看到对方真的要往那边迈步,打冷颤的忙拉住他,满脸不可置信的说:"你还真是新来的,连那楼你也敢去?!"
  
  "怎么说,不就是没人住吗?不过你说也奇怪,好好的一栋楼怎么就空下了,多可惜。"
  
  "俺的娘啊!你,你,你还真是后知后觉到家,你知不知道,这楼九几年的时候出了一连串的命案,什么吊死的,割脖子的,跳楼的,一个单元的人都死了。之后没几个月,唯一没死的一个女的又莫明其妙倒毙在里面。他们还说这楼常有怪怪的声音,因为这些早就没人敢住,全搬空了,十多年来谁敢晚上,不,白天稍暗点都没人敢进,现在这大半夜的你还想去看?你活腻味了你!"
  
  恐怖的气氛立刻随着夸张的话语传递给了对方,哆嗦也是,"不,不会吧,你是说真的有鬼?"
  
  "谁知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些人都死的邪乎啊,我听说有两个男的裸着身子死在一张床上,还有两个在这里查案的警察一起撞车炸死了。"说着这话题,不由得人不胆寒,这位只觉得周身到处都灌凉风,单薄的制服根本挡不住,忙四处瞟眼的说:"今年闰七月,现在可还是鬼月呢,听说鬼最喜欢在这时节出来游荡,还...还会重演他们的死亡过程。"
  
  "重演?那,那不是吓死人吗!"
  
  这里话音刚落,远处的灯光忽的在这一刻熄灭了,108号整栋楼顿时沉入完全的黑暗中,仿佛吃人的大口突现,要把面前的一切囫囵吞下。
  
  两个保安的脸同时刷白,哪里还能再借来胆子,只听得四周阴风阵阵,寒人体魄,而沙沙的草声就象鬼怪的脚步逼近。面面相觑一番,同时低呼一叫,踩着崎岖不平草地奔远了。
  
  只剩下地上不知道是哪个遗落的手电筒,微微滚动了几下,贴着地皮孤寂而固执的继续亮着光。似乎是接触不良吧,一闪又一闪。

  
  End
缘起性空 性空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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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2 15:51:39 |只看该作者 微信分享
DDDDDDDDDDDDDDDDDDDDDDDDd
被人深爱给人力量,深深爱人给人勇气
我爱我的家人和你的家人,我爱你
虽然是主号,却有着马甲的命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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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ddddddddddd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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