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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北路的冬天有两个特点。第一个是树比较迟吐绿, 有些很老的鸟儿, 落在枝上, 扇了扇翅膀, 闻了闻腋窝, 左顾右盼, 确无希望后, 很无聊地飞走了; 第二个是天空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东南角特别白, 仿佛那里有另外一个太阳, 但是光透不过来, 闷在那里, 穷烧着。
在天空下, 我和李贵吃煎饼果子。李贵秘密说, 摊主的女儿不错。我扫了一眼, 一个穿得很暖和的女孩,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面无表情, 好象在琢磨着什么事情。李贵眼里, 没有女孩是错的, 都不错。
今天是老驴的课。他从不点名, 你爱来不来。在那个年代, 这样的老师都是非主流, 所以深得学生拥戴。老驴上课会扯些男女关系,供大家取乐, 上工地安全课, 他说, 你们注意安全, 不安全的工地不去, 我们很感奋, 老驴的表演时间到了, 他说, 就如同男人, 不安全的女孩别碰。工科女生投身平淡, 内修了得, 但是听了这句话, 多少有点不悦。老驴分明觉察了, 安慰说, 女生也是, 不安全的男孩别碰。女生情绪稍复后, 老驴继续说: 当然, 大部分的工地都是不安全的, 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不上, 戴好安全帽就行了。起哄的跟上来, 一顿大笑。老驴总能让我们不知不觉上完课。
因为是最后一年,上课的兴趣很贫乏, 煎饼果子吃得更慢。我和李贵在学校门口前盘恒着, 看光头李在指挥交通。光头李是学院的门卫,学院没钱没漂亮女生, 门卫一职, 纯属虚构, 然而, 光头李总有办法让自己忙起来。他挡在马路外, 回头挥手, 让学院的车出去。学院的车走完, 他开始指挥马路上的车。难为他身为保安, 却穿着公安的衣服, 司机全蒙了, 任凭他摆布。他甚至挂着个小钢哨, 呼呼吹着, 配合手势。
我和李贵乐得真鼓掌。
这时候, 看到曹冰捧着一堆图纸, 在学院远处摇摇晃晃走过来。曹冰是学院的二号美女, 一号才女。学院比她有才的女生也有, 但是因为容貌不济, 才学也就无足轻重。她不摆谱, 所以身兼多职, 辩论队队长, 晚会主持, 学生会主席, 广播站站长, 诸如此类。我假作没看见, 李贵的肘不断抵着我。他在梦里七手八脚剥曹冰的衣服, 但是真见面的时候, 却紧张得很。
“郭晋, 你又逃课!” 她锐叫道。
“主席好。”我顺服地说。然则心里说: ”关你鸟事。”
“老驴的课吧, 惯坏了你们, 也巧, 帮我一把。”
“帮什么?”
她朝手里的纸努努嘴。
“主席, 这是纸, 不是屎, 你要几个人挑啊?”
“你有没点风度?” 她睁圆了眼。
“我说早上右眼皮老跳, 早知道挂个符才出来。”
“真难为你了。”她将胸前的纸让了让。李贵的头发一直竖着。
我躲着她的身体, 揽过图纸, 嘟嘟囔囔道: “主席, 群众反映个意见, 你这思想要改, 老把男同学当家奴使。”
“你走前面。”她很得意。
转身的时候, 分明看到光头李望将过来, 忙碌的街道, 也没个车碾他一下。人总是热衷洞察男女关系。何况是我这样的男, 曹冰这样的女。曹冰是尚方宝剑, 谁都乐意帮她, 特别遇着迟到或者旷课, 能保一天平安。我这几个月都在翘课, 甚至翘老驴的课, 按曹冰的话, 不想进步。当然, 还在翻GRE的书就是。那堆厚厚的书, 眼前密密麻麻的单词, 有时候问自己为什么, 如果不去美国的话; 有时候恍惚间感觉自己变成一棵长在水里的树, 为免淹死, 总要长得很高, 却看到身上的枯枝杂叶, 掉到空而远的水里。我乐于跟着曹冰走一趟, 将时间糟蹋完。校园这时候很静落, 藤苇在楼檐下嘶嘶作响, 似有看不见的生命在那里伸着懒腰, 沙黄色的大楼后, 托着一个雾蒙蒙的天空, 似飞满了白色的虫子, 细看偏不是, 只慢慢行走两三片云, 太阳发着愣, 世界尚且朦胧。只见尘如雪, 不待过路人。
建筑系的学生要读五年, 学生到了五年级,会有自己的小画室。曹冰的画室在三楼, 也是顶楼。这楼据说是留学回来的校友设计的, 争取到了一些西式的细节, 譬如说, 挑出半个拱顶。电影里看到这种楼, 多半那个地方会出现一个硕大的钟, 静悄悄地滚着时针分针。楼下的人们来往仰望着, 盘算着时间的对和错。曹冰的画室在那里, 尤为显眼。
“别乱放, 在桌子上。”她身后突然叫道。仿佛乘了不同的电梯, 积了十几层的话, 现在才听得到。
我扔下图纸, 拍拍屁股。
“急什么? 坐会。”曹冰有个习惯, 说话的时候不看着我。前方似有童话里的那个魔镜, 心里唤个名字, 便可以看到那个人。
“主席, 别操纵学生罢课。”我严肃地说, 并且郁闷地看着门口。曹冰站的地方很显技巧, 你很难说她堵住了去路, 但是确实不好绕开。“左一个主席右一个主席, 你和谁较劲? 世界就和你过不去?” 她抱怨着。却是柔静的。”叫你坐下, 你便坐下。”我只好拾了本图册, 坐在一旁, 心不在焉的翻着。她桌下提出保温瓶, 抽屉里取着两套茶杯茶碟, 用热水滚着, 茶杯上是粉红色的荷花朵儿, 桌上是几块大的画板, 有个古怪的台灯, 叶绿色的圆弧玻璃灯罩, 房里暗, 她拉着了, 烟一样的灯光在那里飘动着。 “我这里只有菊花茶, 你喝的吧?” 听我不会仔细回答, 自顾自沏上了, 也拉了张凳子, 不远处坐下。
和她的瓜葛始于学生会的事情, 组织晚会, 出出节目。印象中她总穿着个米白色的长袖毛衣, 里面是缎蓝色的衬衫, 暗色的西裤, 一个黄毛丫头, 打扮象个国企中层, 将一群人支来使去,心里面反感这种早熟的老成。
她喜欢叫我开会, 指定我是骨干。这是我第二个反感的东西, 对官途陌生和抵抗。”郭晋, 能不能专心点?” 她的铅笔敲着笔记本, 椅子上提着腰, 越过与会的大小喽啰, 冲我喊道。我坐在人群的最后, 懒懒地不理她。她也不敢盯得太紧, 后果就是我根本不参与这些芝麻烂事。后来, 苏超也进了学生会, 任学习部长, 以他的功力, 不久升了副主席, 和曹冰多了接触。几次和孙婕看完电影, 撞见他们一前一后从学生会出来。我使劲地向苏超挤眉弄眼, 他们俩只作不见。月静如水明如镜, 地球在宇宙里露出半个脑袋, 我们就是沙子那么大小的人, 很蹊跷地相遇着。
“你的事, 我多少听说了。” 她思虑再三, 总算开了口。
见我没有反应, 继而勇敢说: “你需要振作点。不管以后她回来不回来, 你不能够这样。”
她只念念有词地说着, “毕业设计认真做了, 英文也不要停, 以后可能有大用。”
我的大脑象个雪球, 在很高的山上, 被曹冰推下来。
以后, 以后, 以后, 前所未有地害怕这个词。以后很重要吗? 我想, 我终归会结婚的, 生物的首要使命是繁衍,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很多的生物灭绝, 原因就是繁衍没有做好做够。我的DNA, 总有一天, 会涌到一个女人的体内, 和这个女人的DNA碰头, 握手, 跳舞。以后的很多年, 我和这个女人的关系, 就靠着DNA的合成品维持着。
见我不搭理, 她问道: “你和我说, 你毕业有什么打算没有?”
男人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女人, 动机不 同, 性格各异, 三围有别, 不变的就是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我和孙婕说: “当然是和你结婚。” 我用玩笑的表情, 眼睛却希望她看到认真。孙婕坐姿稳健, 节奏不变地吸她手里的可乐, 她的磁场秋毫不犯。她看着街对面的麦当劳, 肯德鸡, 时装店, 轻轻问道: “还有呢?” 我在灯红酒绿里楞了一下, 坦白说, 没认真想过。孙婕笑了笑,一种老牌考官的自信, 面对不成熟的考员。
可能是煎饼果子火候太好, 这时候觉得腹部有点动静, 我往窗户那边暗暗靠近, 假作认真思索曹冰的问题。一会怕要放屁, 现在要占住风口。
曹冰换了个长谈的姿势, 右腿搭在左腿上, 上面撑着右胳膊肘, 托着她刚泡好的一杯菊花茶, 她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 等可以喝的温度, 只继续说: “我看你就留在这里, 去人才市场走走, 工作很多的, 等GRE考完, 再作打算, 好不好; 如果工作上有问题, 也别着急, 我父亲……恩, 你别那个表情……我父亲那里要人, 可以先把事情做着, 等有了打算, 再变不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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