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讲两件令广东乃至全国球迷心碎的往事:
古广明曾经是中国足球边锋的典范,他以灵巧的身体和出众的技术,一度享有“泥鳅”的美誉。面前的对手无论是多强壮、凶狠,古广明都能够一一带球轻盈飘过,他多次被亚足联评为亚洲第一前锋。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中国足球再也没有出现过像他这样有鲜明特点的出色边锋了,也因为他身材不高,又是广东人,故此大家都亲切的称他“古仔”。
1985年9月,在正当盛年26岁的古广明在万宝路邀请赛一场与北京队的比赛中,遭遇断腿之灾。当时是北京队毕胜的一记飞铲,导致古广明倒地不起。当年我亦在现场观看,以为这仅是小伤,抬下场让军医喷一喷“神仙水”就没事了。谁知道第二天晚上回到报社,才知道古仔的胫骨、腓骨粉碎性断裂,足球生涯可能就此完结。
我记得BOSS还批评当时在场的记者:“怎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没有反应?”古仔本来恢复良好就完全有可能重返国家队,但是对中国足球已经有透彻认识的他认为,就算回到国家队,自己的职业生涯也不会有太大的提高,更重要的是自己还年轻,还是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到底人家的足球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好。加上当年国内的运动创伤医学水平有限,所以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出国,并报读著名的德国科隆体育学院教练系,于是才有了效力德国乙级队达姆斯塔特队及引进施拉普纳之后话。
事隔刚好一年,1986年7月3日,在中国队与北京青年队的一场练习比赛中,赵达裕被北京队的王文宗踢断左腿胫骨,同时腓骨骨折。中国足球合当有难,一年之内连失两员大将,均丧于同一队脚下,亘古未闻。中国足球,不可避免地衰落下去。“将军一去,大树凋零”,此之谓也。
趁着釆访长城杯的机会,驱车二十余里,我和马隆、江涛来到了素有运动创伤医学权威之称的北京第三人民医院探访受伤的裕仔。一进病房,映入眼帘的是裕仔略为憔悴、已经长起短短胡须的脸庞。顺着身体向下看,触目惊心的是一支长长的钢针,横穿过裕仔的脚踝,两端隐隐留有血迹,钢针连结着一条钢线,通过一个定滑轮吊着一个重锤----医生正为他作牵引治疗。
看着老朋友受此耶稣一样的“苦难”,心中不禁隐隐作痛。然而裕仔还是笑容满面地接待了我们,详细接受了我们的采访。这次釆访已经在《卧虎何日返战场》一文中有了详细记载,诸位有兴趣的话可以费心阅读。

岁月已流逝,剪报已发黄,中国足球的“野蛮”史还在继续。即使是在提倡“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宁失一球,勿伤一人”的年代里,也曾发生过上海门将蒋耀章扑断足球名将史万春脚的个案,虽是无心之失,后果却相当严重,中国优秀的前锋(后来又有郭亿军)一个一个地提早“收工”, 令本来攻击乏力的中国足球,更加雪上加霜……
近来这种“球技不够,暴力搭够”的歪风,已经吹到国际赛场了。2008年8月10日,在奥运会男足小组赛第二轮比赛中,中国队以0-2负于比利时队。全场比赛,技不如人的中国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踢球变成踢人,共领取了两张红牌、两张黄牌。尤其是谭望嵩连比利时球员波科尼奥利的“祠堂”都拆了的粗野行为,更引起球迷愤慨!
左脚,裕仔伤的是“黄金左脚”,这只左脚给他带来了多少荣誉啊!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1984年1月20日,印度加尔各答新建的体育场。中国足球队在这场尼赫鲁金杯赛中,在七万五千名印度球迷面前,以1比0战胜了世界劲旅阿根廷队。
阿根廷队不是“流嘢”,是在卡·比拉尔多接替梅诺蒂的教练职务之后新组成的国家队。比拉尔多说,欧洲的金钱虽然买走了马拉多纳和阿里蒂勒斯,但这支队伍是从国内前六名的甲级队中选拔出来的最佳阵容,日后成为世界冠军的蓬皮多与布鲁查加均在阵中。中国队开场后踢得积极主动,5分钟内获得三次角球机会,阿根廷队也不示弱,布鲁查加、马斯科充当前锋。队员卡米诺有一次射门打在门柱上,补射又偏高。下半场阿根廷队采用全场紧逼战术,16分钟,阿根廷队5号队员暗算李华筠,用拳打其头部,受伤下场,赵达裕替补出战。之后,左树声和沈祥福分别失去两次头球攻空门的机会。在终场前4分钟,中国队左路快速反击,由赵达裕包抄抢点,接应李辉的传球,在门前六、七米处用左脚直接射门得分,连“复仇”的时间也不留给阿队!。这是中国足球队也是亚洲球队在正式比赛中第一次战胜南美强队!裕仔就以这一脚,成就一代伟业,名垂青史!
又有一次,我和马隆在《足球》报闲来无事,找一张小椅子练习“脚法”,看能否在十米开外,把足球送进椅子下面的小框。这是《足球》报读者咨询日常玩的有奖游戏。正高兴间,裕仔来到有事找Boss,见我们“屎波”,一时技痒,用左脚“射门”,十中其七,不由得我们不服。如今他卧床养伤,伤好后即使能继续驰骋沙场,但能否如昔日一样,“于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矣”,还是只能“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呢?真令人不敢想象。
果然一年后伤势痊愈未如理想。1987年勉强代表广州队踢了两场甲级联赛后退役。在短暂担任了广州三队教练后,1988年,赵达裕离开中国足坛,东渡扶桑,开始征战日本联赛,退役后,他开始在日本联赛中执教。后来,故土难离又重新定居广州,1999年创立亿达足球学校,致力培养后备人才。闲时拍拍广告,偶尔客串足球评论员,日子幸福美满。2001年,我与翟树言到亿达足球学校拜访过他,见他的女儿已快到入学年龄了,能歌善舞,天真无邪。看着裕仔眼神中泛着慈父的笑意,心里才把十多年来的担心冲淡了……
回到住所,江涛通知,明天北京市体委席设先农坛体育场,宴请广州来的记者。我心里纳闷:为什么单请我们广州记者?还是江涛“心水清”,说道:“怕不是北京队连伤广东两员大将,请我们吃顿饭,略表歉意,望我们笔下留情吧。”我想也有道理。
翌日我们三人连同《羊城晚报》的范柏祥如约赴宴。席间觥筹交错,大家把酒言欢,就是不提那码事,当然我们也心照不宣了。能受到北京市体委省级单位的宴请,毕竟也是一件足以“想当年”的往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