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最后一颗烟蒂捻灭在满溢的烟缸里。
“再说一遍,不用了!”我对那个面相约摸大我两轮的老妪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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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在一个传统家庭。父母爷爷奶奶都是街坊邻居口中的本分人。 天真,调皮虽然都在我儿时的眼中显而易见,但说到底也没被归类到那些不良少年中去。 高中前的我从来没对这个世界有过什么憧憬,一直觉得人一辈子就应该像自己父母所描述的那样: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事业有成,娶妻生子,将子女抚养成人后颐养天年,等着老死而不是在那之前横死或是病死。
所以当然,早恋也是我学生时代最排斥的词汇之一。 直到高中遇见了黄欣,我才开始对爱,或是喜欢,有了最初的概念。 那是世上最朦胧的东西,可我将它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我怕被人知道,因为如果这件事传进班里那帮小子或是我父母的耳朵,我肯定都不会好过。
即便这样,我还是阴差阳错的在高二那年与黄欣坐了一年同桌。 虽然一年中我们关系还不错,课上课下都时有说笑,但我却一直没有告诉,甚至是暗示过她,我对她的爱慕。 黄欣的铅笔从来都是用小刀而非转笔刀来削,而我最喜欢的事莫过于看她专心致志削铅笔时的样子。 轻轻担在耳檐上的长发,白皙修长的手指和饱满的指甲盖,专注而透明的眼神,以及偶尔因指尖用力嘟起的小嘴。 一次她刚刚削完自己的铅笔,侧脸看到我在盯着她,没等她问,我自己先慌乱其辞,你能帮我削支铅笔么? 黄欣说,好啊,拿来。 我在文具盒里翻箱倒柜,才想起我平时根本不用铅笔。 她倒没说什么,嫣然一笑。 印象中我那时的心率不比刚跑完三千米慢,而我双颊也分明火辣辣的,还好我天生得黑,至于她当时有没察觉到,我想我或许永远无法考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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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她今晚第三次问我要不要过夜,这里姑娘很漂亮,价格公道。
我想我这么说已经算很有耐心了。“来碗儿八宝茶吧。”我对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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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成绩不错的我理所当然的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本来想去南方一闯天下,可还是拗不过父母,经介绍到了政府机关的一个部门做文员。 用父母的话说就是这工作既有稳定可观的收入,又不累,而且因为我年轻学历高提升空间也很大。 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工作,但初出茅庐的我对工作非常热情,甚至是亢奋。 用季度报告里的套话来说就是“积极参加单位各项活动,并能较好完成工作”。 因为我想一改我学生时代害羞还有偏内向的性格,但书上说性格太内向或是太外向都不好,我努力找到了两者之间所谓的临界点,工作前外向些,毕竟在官僚机构中搞好人际关系是相当重要的一课; 工作后内向些,多给自己一些独处的时间,停下来回望过去、凝视现在和展望将来。 那段时间我看了很多书,研究到了宇宙大爆炸学说,也从论语中发现了“以德报怨”原来是孔老夫子最嗤之以鼻的做法。 同时我也对人生思考了很多,我觉得我不趁年轻去打拼自己的未来而在这种仕途的泥潭中深一脚浅一脚简直就是虚度光阴,浪费生命。
在机关单位里待了三年多后我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开往南方掘金的末班车,那时正值沿海城市全面的开发建设,我和一个大学舍友一起在这里掘到了第一桶金。 有了些钱后的我停下来看看,也许是时候开始寻找人生的另一半了。 偶尔与朋友去酒吧里认识的女孩我是决计瞧不上,而稍微条件好一点的女孩又都瞧不上我。 客观的说我这个人外表可能连平平都称不上,而且在时尚潮流疯狂冲刷的年代里我却总是搁浅在这沙滩的另一隅。 我腰包里的钞票或许,或许在家乡还算得上是个年轻有为的小资阶级,但在这个金欲横流的城市,不负责任地说天上掉块砖头下来砸死十个人,少说有五个都比我有钱。 可男大当婚女当嫁,自己俨然已快是奔三行列中的领跑者,最着急的莫过于父母了。
那年过年回家,父母多方牵线,认识了一个叫梁雨芳的姑娘。 她是父亲插队时老战友的侄女,比我小一岁。 在父母的百般劝说下,我和雨芳闪电式的结了婚。 因为是闪电式,婚礼的排场并不大。 到场的宾客们都夸我们是金童玉女,婚礼上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可说实话我直到婚礼结束和她回到家都没太醒过懵来,夜里我不停的掐自己,难道这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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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掀开三块一盏的碗儿茶盖,用盖子把浮头的茶叶推开,轻轻地吹了吹,吮下一口茶水。
这里昏暗的灯光让我不能辨别茶叶的品种,反正不是什么好茶。
窗外寒雨无声无息,昏黄的街灯下过往寥寥的汽车,倒像这黑夜里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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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白云苍狗。 一晃又是几年。 从南方回到家乡,人过三十的我早就认命把一切花花心思抛在脑后,朋友约去哪玩也都一一婉拒,再三的拒绝结果就是很少有朋友再约了。我也没想那么多,一心只想平平安安的和雨芳过一辈子,就好似我父母那样。 其实跟父母比起来,我比他们多了不少年轻的回忆,也比他们有钱,我想这就够了。 婚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经常梦见黄欣,内容都是大同小异,大概就是后来又遇见了她,和她结婚,然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醒来我想,或许真的遇见她,跟她在一起也不见得会比现在过的好吧。
日子一天天过着,不修边幅的我终日胡子拉碴,衣衫褴褛,转到一家私企做策划经理的我也常被同事们当作笑柄,什么才三十出头就放弃人生之类的话我早已当作耳旁风。 在这期间我也经历了许多人间烟火,爷爷辞世,同事车祸,朋友离婚,这些的这些,突然让我觉得那种不求天上掉馅儿饼,就算砸霉球也肯定砸不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诞,愚昧。 很快,我也成为了离婚大军中的一员。 原因,是雨芳的单位调派她去外地工作。 雨芳对仕途重视多于家庭,本来就没日没夜地忙,也因此我们一直没有孩子。 她走后我们每月见面的天数屈指可数,每天我除了上班下班,开始迷恋上网下棋和一些网络游戏,即便她回来,话也的确没几句。 现在想想,如果要是有了孩子的话我们结局或许不该如此。 人说婚后都有所谓七年之痒,原因是新婚前后的激情慢慢褪色,如果有孩子的话一般都能够实现软着陆。
离婚后,失踪许久的朋友们又纷纷冒了出来。 天天在外面喝着小酒,唱着小歌,洗着小桑拿。 每当他们跟我做离婚后爱心思想工作时,我都笑笑说,没事,我才不怕一个人睡呢!
年关又至,公司员工春节联欢会上,我找了个较偏的位置坐下,独自欣赏着青春飞扬。 很多同事都在联欢会中途退场,去采购年货,迎接新年和长假的到来。 也不知为什么,看到他们离开我会有种莫名的压抑、失落,甚至是恐惧感袭上心头。 既然不能接受那就离开,于是我也成了联欢会早退成员之一。 我没有回家,没有去父母那,没有去买年货,也没有找任何朋友。 忽然觉得浑身特别的疲乏,我带了一整包香烟,去了常去的那家桑拿房,洗毕,躺在休息室大厅里,然后一颗一颗地开始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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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大年三十,平日熙熙攘攘的桑拿房今晚到午夜浴客已是只影全无。
休息大厅的墙上挂着催人入眠的电视剧,门口是那令人生厌的老妪。
我想我还是到街对面的网吧吧,这里的空气几乎另我窒息。
再无聊的游戏也比这里强吧,就算包夜也只要十二元,简直等于免费。
原帖由 弑颜 于 2008-3-30 03:46 发表
一直觉得人一辈子就应该像自己父母所描述的那样: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事业有成,娶妻生子,将子女抚养成人后颐养天年,等着老死而不是在那之前横死或是病死。
原帖由 弑颜 于 2008-3-30 03:46 发表
一直觉得人一辈子就应该像自己父母所描述的那样: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事业有成,娶妻生子,将子女抚养成人后颐养天年,等着老死而不是在那之前横死或是病死。
原帖由 麦秆 于 2008-3-30 10:44 发表
呵,类似的话很多年前就走写梦里花落知多少那位的随笔里看过
这篇,感觉比楼主其他的值得看
削铅笔那段,感觉写的人心思挺细,喜欢这部分
故事发展的挺快,
这个年代没经历过,凭听说和想象写出来的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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