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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花三月》(一枚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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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8 16:51:36
标题:
《阴花三月》(一枚糖果)
前面的话
一枚糖果没有读多少书,自恃才疏学浅,并不想当什么大作家,惟愿是个小写手,写点好玩的东西给爱看的人看。最初的目的只是好玩,然后才是赚钱,赚钱干什么?还债。
经过3377抄袭门事件,我有点受打击,她抄袭,我却告不了她。对这个世界又增加几分失望。
新作还是要加无聊之作,未必好看八个字。因为这并不是一部特别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无论如何,感谢那些明知我不完美还爱着我的读者,更感谢那些喜欢还说出来、告诉我的读者,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
《阴花三月》
一枚糖果
(一)
民国有名的几所女校,新会女校的女生最漂亮。都是女的。
跟尼姑庵一般,没有什么特别的----别人有的自己都有。在澡堂里,或苗条或丰满,到处都是发育好或者不好的女孩。如果有个男人在此,必将叹为观止,如此多的白花花的香艳肉体,荡漾着青春的气息,新鲜的乳和郁郁葱葱的腿,那些四溢的稚气混合甜腻的微微臭。
沈淑贤是属于瘦弱类型,十九岁,小巧的腰肢符合当时的审美标准。母亲说念书念得再好也要嫁人,女子重要的就是温柔顺从,最好是苗条,书当然也要念得好,谈吐要好,修养更要好。
她在心底哀叹,一边悲哀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股羞耻感,好,果然是好,那又如何。
人太多,水龙头太少,所以跟同宿舍的女子康渺渺共用一个水龙头。康渺渺大她一岁,咪咪很大,莲蓬花洒喷在胸上,似乎就淋不到脚。
“真羡慕你。”康渺渺由衷的赞美着沈淑贤的细腰,再看看自己,已经有了些许赘肉,结婚后还不跟套着个泳圈似的。秋天正是减肥的黄金季节,她有点没心没肺,无耻的笑。
两人一边聊天,胖人和瘦人总是互相羡慕,沈淑贤的家境破落,用的是皂荚树结的皂荚果,泡在水里,也能洗掉油污。康渺渺的父亲康汉生是开米铺的,有几家分店,所以用的是猪油拌和天然碱,反复揉搓挤压得到的“猪胰子皂”,而且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今天是周末,洗澡完了。腼腆矜持的沈淑贤对着镜子梳头,梳子是牛角梳,母亲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说对头发有好处。一把梳子代表死了一头牛。
康渺渺还在里头换衣服,今天是周末,也不想回家,米,吃的米,父亲米白的牙齿,母亲米白的皮肤,偶然一次撞见了他们在床上打滚,尴尬却又好奇,从此萌发的勃勃春意比好朋友沈淑贤加深了一层。
“看我好看不?” 康渺渺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只见她留着厚厚的整齐的刘海,头油抹了抹,学生服上别出心裁的系了一条格子方巾,脸色有点潮红,学生裙也是自己故意改短了点,白色皮鞋有点时髦的味道。如果是现在的学校,会觉得很正常。
沈淑贤点点头,认真的赞美道,“好看,他一定会很喜欢的。”
“嘘!小声点。”康渺渺看看四周,因为已经到晚上九点多,还有些女生在洗澡。还好没有自己班上的,否则又要风言风语。
沈淑贤看看自己,齐耳短发,还带点黄,眼睛有点吊俏,皮肤虽然白,但确是苍白,没有什么朝气的乳勉强的在胸部存在着,最近越来越瞌睡了,不知道是不是见鬼的缘故。
沈淑贤和康渺渺是一个宿舍,一天晚上沈淑贤感觉身上压着什么,睁开眼睛一看,一个黑黑的影子在自己身上,初以为是人,用手一抓,空空如也。旁边的康渺渺睡得跟猪头似的,想喊她醒来,又怕是自己的幻觉。
也许是噩梦,还是自己能看到别人灵魂出窍。每个学校要死很多人,依稀中,谁还分得清你我是死亡还是梦魇。
自从那天晚上开始,沈淑贤变得惴惴不安,休息的时候去寺庙里找了本金刚经,放在枕头下,又觉得不妥,反复的念了几次。
同住的另一个女同学罗小菀捧着书本用一口正儿八经的龙岩话诧异的问道,“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没有,心里很烦闷罢了。不知道乡下打仗了没有,咱们这书也不知道念到什么时候就停止了。”
“管它呢,过一天算一天罢了。反正今年毕业后大家都要嫁人。”罗小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念罢,记得关灯。”
也许是金刚经的力量,沈淑贤有很长一段日子都过的安静,白日里念书,也敢偷偷的溜出去看电影,跟康渺渺一起,都是康请客,她家里有钱得多。
从正门溜出去是不可行的,今天守门的舍监张晓平是出名的严格,之前她担任过教师,因为丈夫在得肺痨死了,而因为太投入于教学工作,家里的小孩无人照顾,自己从二楼窗户爬出去摔成个脑瘫,四岁了还不会叫妈妈,成天躺着象个鼻涕虫。这才醒悟小孩是需要人照顾的,明白是明白,可惜晚了,又还得需要一份工作维持生活,给小孩看病,所以降格做了舍监,只是不到三十岁的人,却因为生计发愁出现秃顶了,前额左侧的头发稀疏,抹生姜吃黑豆一律不管用。
晚上八时以后,校门紧锁,防止女生们出去。
康渺渺在骑在墙头上对来不及上来的沈淑贤发出蛐蛐一样的声音道,“快点啊,否则被发现就倒霉了。”
违反校规是要被开除的,学校自然也是为了学生安全着想,兵荒马乱的,经常有女学生被强奸了还不知道肚子里孩子的爸爸是谁。
但康渺渺不怕,她认为那只是个案,为了她的爱情,她要冒险,当然也要找个朋友一起出去,沈淑贤就是这样的好朋友,守口如瓶。
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8 16:52:10
(二)
看她战战兢兢的在垫好的高高的砖头上摇晃,拉了她一把,同样的也骑在墙上,沈淑贤说了谢谢,二人熟练的往下一跳,并不高,但沈淑贤还是摔倒了,柔软的草地,膝盖并没有磨破皮。
清冷的月光,走一段路就到街上了。两人手牵手,一边环顾四周是否有人跟踪,前面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影子等着,熟悉的招手。
沈淑贤心里酸酸的,为什么他们就可以这样的幸福。
宁兴国看着这两个女学生慢慢走过来,一胖一瘦,相得益彰,他是他们的代课老师,教国文。不由想起第一天来的情景,大家一见是帅的男老师,一个个根本顾不上聊天、吃瓜子,都是认真的听着。
那次授课学的是古文《崂山道士》,他开始一字一句的念,“邑有王生,行七,故家子。少慕道,闻劳山多仙人,负笈往游。登一顶,有观宇甚幽。一道士坐蒲团上,素发垂领,而神光爽迈。叩而与语,理甚玄妙。请师之,道士曰:“恐娇情不能作苦。”答言:“能之。”其门人甚众,薄暮毕集,王俱与稽首,遂留观中……”然后对生僻的句子进行讲解。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被老段那帮鸟人追杀,自己也不会落得给女娃娃们上课这般落魄,想当年自己在南方革命军里也是是个连长,金戈铁马,好不快乐,如今也只能躲避一阵再说。
女生看着自己发呆,问问题也无人应答,只得说一句,“我在上面累得半死,你们却在下面一动不动”引得众人哄笑,这才来了精神,继续上课。
作业是当堂布置,要求每个人自己翻译一次,尔后说出这个故事给人的启示是什么。
宁兴国的眉毛很粗,大约李逵是他失散多年的亲人。英气逼人,高大而且眼眶凹陷下去。五官是属于立体派,眼睛有神,一派正义凛然清风道骨,但凡这样的男子,男人不讨厌,女孩也喜欢得紧,小朋友愿意与之亲近,长辈也愿意接纳这样的后生。然而袍子似乎有点小,并不是量身定做,胸肌有点小性感,这个是校长宗秀松女士拿了先生的袍子临时送上。
宗秀松字倚琴,是书香门第出身,原本是议员俞可师的小夫人,也就是小老婆,读书毕业后就是在师范科,成绩太好了,学校舍不得她离开,于是留校。她也十分热心教育事业,何况专业对口,严格治学的手段赢得了社会好评。因为这次收留宁兴国也是董事倪安雅夫妇所提,其中的详细情形,自己略知一二。倪安雅夫妇素来爱国,当时的风气是重男轻女,封建残余势力在历史舞台上唱的是主角,但宗秀松在创办之初就出豪言,女子也是人,也有读书习文之权利。说句不好听,多读点书,将来可以在社会就业,嫁个好男人的几率都大些。第一年没有什么学生,然后慢慢的,许多养在家中的女儿纷纷被家长送来,排着队要来,因为治学严谨,而且没有男生,婚前乱搞又导致怀孕几率不大。
所以,宗秀松收留一两个义士也是人之常情,她对董事说,我只管教书管学,您的朋友爱来就来,只是不要给学校带来什么麻烦好,学校有学校的规矩,不比他们军队的规矩少,话虽冰冷冷,但宗秀松仍十分热心,给了个代课老师的职位给他,也算是为国尽力。
宁兴国剃了胡子,穿上制服,头发整整齐齐的梳着,颇有点青年才俊的范儿,可惜宗秀松年龄大他很多,虽然一见就有好感,不过想想又不是错,不吃饭,看看菜单也是种乐趣,只恨生不逢时了。
作业一个一个收上来,这一次沈淑贤写的十分认真,很显然她想给老师留个好印象,翻译成白话的最后一段是:王七回到家,对妻子夸口说:“我遇到了神仙,学会了法术,连墙壁都挡不住我。”妻子不信,说世上哪有这样的事。王七于是念起咒语,朝墙奔去。只听一声响,王七脑袋撞到墙上,跌倒在地。妻子赶紧把他扶起来,只见他额头上隆起了一个大疙瘩。王七耷拉着脑袋,像泄了气的皮球。妻子又好气又好笑:“世上就是有法术,像你这样两三个月也不能学会。”王七想起那天在晚上,自己明明穿过了墙壁,于是怀疑道士捉弄自己,不由大骂了崂山道士一阵。 自那以后,王七仍然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这个故事充分表达了作者的爱憎感情和美好理想。作品继承和发展了我国文学中志怪传奇文学的优秀传统和表现手法,情节幻异曲折,跌宕多变,文笔简练,叙次井然,是我国古代文言短篇小说中的经典。
宁兴国点头称赞,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沈淑贤,“你很用心,老师觉得你写的很好。继续努力,将来继续提高你的鉴赏力。”
“谢谢老师,家父是光绪举人,也算学识渊博,著述三百余卷,一生也是以教育为业,我自小也读过这个故事,不算是天资。”
宁兴国这才打量了她,瓜子脸,吊俏眉,一副知性淡定的表情,应该是个善解人意的女生,将来哪家娶得她,也算是有福气了。不过屁股不是很大,不知道好生养不好生养,恩,看样子不是将来怀孕后要催奶……越想越多,糟糕,现在是上课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思想的野马拉紧了缰绳。
古今中外,男人看见漂亮又年轻的女子总是要胡思乱想一番的,其实一切的浮尘所产生的种种幻化之相,离别之时,随即于当处灭尽。由于种种的因缘和合,虚妄而有生起之相。因缘别离分散之时,虚妄称之为灭。殊不知一切的生灭去来之相,本来就是命运藏这个常住的真心所显现的。人遇见另外一个人,其实了无所得。姑且认为满街皆是圣人罢。
回到座位,康渺渺还在旁边一个字一个字的使劲写,沈淑贤心中不免得意,自己的卷子答案应该是自己最好的。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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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6:52:39
(三)
沈淑贤一边拿余光打量着宁兴国,他的嘴唇很性感,跟其他的老夫子相比,简直就是王子般的人物,怀春,怀春,窗外的阳光恰如情人的体温,谁是情人,我的情人,哗啦啦的口水要掉下来,花痴无罪,YY万岁。
宁兴国的目光又落在康渺渺身上,看起来很可爱的苹果脸,睫毛卷翘,是班上最漂亮的学生,眼神里写满无辜。
她站起来,拿着作业本子,乖乖的把手放在身后,看着宁兴国,“老师,我也写好了。”
宁兴国看了看,翻译的一般,看到最后一行,差点晕过去,“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现在的骗子很多,所以人们开始胡乱崇拜,另外啊,学好了本事千万不要到老婆面前炫耀,否则会很丢脸。老师你看起来很年轻,很像我哥哥,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如果你叫我回到座位上就代表你答应了哦。”
沈淑贤忽然看见宁兴国的脸涨得通红,然后严肃对着康渺渺道,“这位同学,请你马上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康渺渺不动声色的下去了,沈淑贤问她,“你写的什么让新老师生气了?”
“没有啦,下课后我们去吃炒年糕,我请客。”康渺渺小声道。
半夜里,沈淑贤翻了翻身,睡眠的质量很差,睡不着,忽然想起宁兴国对自己的称赞,心口一阵发热。
这时,一阵笑声传来。
晕,康渺渺在笑,真羡慕她,心宽体胖,做个梦也是美梦。
康渺渺梦见自己跟宁兴国在看电影,是喜剧片,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大致上是一个男的跪在地上,女的也跪在地上,一个穿红衣服的男人在那里跳义和团的大刀舞,跳舞的男人很肥,胳膊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周围很多狗在看,有黄色的有灰色的,狗的脸上也是如人一般有滑稽的表情。
被推醒了,康渺渺看见罗小菀和沈淑贤坐在自己床边,半夜里,女生宿舍的灯光是橘红色的,温暖着漆黑的夜晚。
“你们叫我起来干什么,我正做着美梦呢。”康渺渺揉揉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
“你笑什么,把我们都吵醒了。”罗小菀拿手指敲了敲她的头,“尤其是人家淑贤啊,刚睡着。”
康渺渺揉揉乱七八糟的头发,托了托胸,好像有点涨,“不好意思啊,我梦见可笑的事情了。明天又请你们吃炒年糕。”
她是喜欢食物胜过一切的女孩,家里开的是米铺,厨子知道资源充分利用,经常用个玻璃缸子炒好了年糕待康渺渺走的时候带回学校。年糕是糯米制成,黏性强,切片的是稍稍的薄,入味,咬劲很足,在油里炸一下,干辣椒、姜、肉丝、白菜一起在火里跳舞。
拿出来用走廊上的小火炉烘热了,一人拿双筷子咂咂的吃,又呵呵的笑。再睡下去,耳朵里骤然太安静,睡不着。不知道谁说了句,
“新来的先生长的好好看”于是又七嘴八舌的讨论,三人轮流评价和猜测宁兴国的爱好以及袍子下的身材。
夜晚女生宿舍的话题,大多是时装和男人。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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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6:53:02
(四)
他们到底是怎么好上的,罗小菀不知道倒还情有可原,沈淑贤之前也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晚上康渺渺神秘兮兮的从自己床上爬过来,附在沈淑贤耳边说,“告诉你,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谁?”沈淑贤心想,不会跟我一样吧。
“你猜?”康渺渺小声的吹气,发出老鼠一样的声音。
“不知道。”
“宁先生。”
当康渺渺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沈淑贤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夜空晴朗,并没有打雷,为什么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们怎么好上的?我怎么不知道,宁先生不错啊。”沈淑贤拉了拉被子,指甲抓的紧紧的,原来是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月下美人灯下玉,沈淑贤的瓜子脸,显得动人,可惜无人喜爱,空美丽一番。
“是他先喜欢我的。”康渺渺得意的笑了笑,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把洁白的胳膊枕在乌黑的头发下,又侧过身,叹息道,“现在时局这么乱,真不想念书了。”
那时穿着簇新簇新的军服在广场下的袁世凯,佩长剑,面南正立,宣读誓词说:“世凯深愿竭其能力,发扬共和精神,涤荡专制之瑕秽。谨守宪法,依国民之愿望,祈达国家于安全强固之域,俾五大民族同臻乐利。
宁兴国翻译过来就是,“大家听好了,跟我老袁混啊,吃香喝辣啊,天下是我们的,美女是我们的,银子,哦,我改成袁银币,也是我们的啦,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过不了不久,大家都看不惯他。这个死胖子竟然露出真面目要黄袍加身,卖国卖地,叫美国爸爸英国叔叔还有日本阿姨给了很多军费来支持他,年级轻轻热血沸腾的宁兴国当然不允许这样,偷偷参加了中华革命党,准备讨伐这位天资不高,浮动异常的野心家。打来打去,几个好友都被暗杀了。自己乡下家里还有老爸老妈。打仗不知道怎么搞的总是输,只得暂时脱了军服,挥泪告别军队,索性投奔了远房亲戚倪安雅,唉,不能兴国就教人也算是好了。
宁兴国真正的名字叫宁长忠,是在军队的名字,为了躲避风声,如今也只能将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这一口号在心里藏藏了。还好自幼也算是喜欢读书,尤其国文成绩优秀,所以在女校也不辱老师的名声。
然而康渺渺的主动是宁兴国万万没有想到的,每次上课,她总是坐在第一排,抬头傻傻的看着自己。
倒是那个叫沈淑贤的女生,自己坐在角落,然而功课总是很棒,宁兴国心底喜欢这样的安静的女孩,康渺渺的好处是主动,为了打消她的师生恋的念头,只得按照她说的地址去单独谈谈。那天的晚上月亮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出门的时候遇见宗校长,打了个哈哈说出去散散布。
“你的伤好了些没有?”宗秀玉的头发紧紧的盘在脑后,她有睡前走走的习惯。
宁兴国慌乱了一下,但马上就镇定下来,“您还没有睡啊,我在学校四处看看。”
“不要去后院。我只是希望你在这里好好的积蓄你的力量,然后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宗秀玉微微一笑,朝女生宿舍走去。
康渺渺说今天回家,罗小菀和沈淑贤未见异常,她以前也是偶尔提前回家的。后院的事情,一般在宿舍女生的话题中都是禁忌,听说里面有鬼。至于鬼长成什么样子,没有人见过。晚上去上厕所,都只是在盆里接着,第二天倒掉,那厕所靠着后院,晚上冷清凄凉,许多人听见后院有哭声,而且是女生。宗秀玉也下过禁令,后院严禁踏入,听说在清朝的时候是个乱葬岗,布满坟墓,一个破烂的木门,一把生锈的铁锁,新会女校没有人踏入的真正原因是一个女生的离奇死亡。
那个刚入学的女孩,好奇心杀死猫,胆子大的出奇,父亲在乡下是个法师,专门给死人念经,下葬时给人家看风水。那女孩在乡下的时候也曾经爬过树掏过鸟窝,偷过西瓜睡过地铺。半夜里溜出来,想会会传说中的清朝僵尸,结果大家都在黑暗中甜甜的入睡,她一声大叫吓得几乎所有人都醒来。她倒在学校的操场中央,两只眼睛被挖去,抽了几下就死了,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后来当时所谓的“警察”还像模像样的立了案,派人到后院的小山搜了一遍,当然是白天去的,晚上他们也不敢,只要一进去,即使是夏天,那股冷气从地底冒出来,举头三尺有神灵,回头一望是鬼魂。
从此以后,每个入学的女生都要熟读这条校规:禁止踏入后院禁区。
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8 16:53:28
(五)
那天康渺渺写的纸条是夹在作业本里递上去的,字写的不错。还是跟她说清楚比较好,但是那个地点……其实宁兴国也很想知道后院到底有什么。
确定四周无人,宁兴国做了一声猫头鹰叫,三秒钟后,又是一声。
那把生锈的锁被风吹着发出咣铛咣铛的声音,有点怕人,宁兴国倒吸一口凉气,那边也发出了蛐蛐叫,三秒一次,看来她到了。
康渺渺的心跳声自己都能听见,她根本不相信后院有鬼,也不相信有女生在后院被鬼挖去双眼的传说,即使有,还有老师在呢。
四目相对,翻墙而过。这是康渺渺第一次踏入禁区,十分兴奋。夏天的萤火虫躲在草丛里打着灯笼好奇张望,野草长的很高,那些无名的小坟包凹凸不平,有几棵旱柳随着风飘着。
“这里好凉快啊先生。”康渺渺坐在一块石头上,脸色通红,还好是晚上,看不见,自己庆幸了一下,手不停的弄额头前的刘海,怕不整齐。
宁兴国也陪着在旁边坐下,二人距离并不远,可以闻到康渺渺身上的香气,有点花露水混合着的奶香。
“这里很危险,你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宁兴国的确也感觉到冷,奇怪,夏天,这里为什么感觉到凉意,难道真如传闻中所说,有鬼?
康渺渺凑近了,大眼睛盯着宁兴国,“先生,你是革命党吧?”
宁兴国的冷汗终于流下来,从额头一直到脸颊,“是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嘛。”康渺渺得意的笑道,“当时校长介绍你的时候我感觉他在撒谎,还有你那一脸浩然正气的样子,你讲课的时候说到袁世凯那个愤怒的样子,我就觉得你就是革命党。”
宁兴国再次环顾四周,小声道,“你这个小丫头,别乱说啊,小心……”宁兴国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康渺渺脸上恢复认真的表情,“嗯,我知道了,这是我们的秘密。”
宁兴国吁了一口气,还没入正题呢,赶紧道,“你年级还小,要将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多想,先生我是结婚过的。”
只能出此下策了,这个女孩生的这么漂亮,自己将来还是要去打仗,只是现在时势不好,呆在学校是宗秀玉的好意,谁知道明天自己会在哪里,别耽误了这个丫头。
“先生,我是认真的。”康渺渺站了起来,“你在撒谎,我知道的。我从第一眼见到先生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要追随先生的,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先生。”
他抱着她,听着她的心跳。
沈淑贤此时在作噩梦,被一只狼从后面追赶,然后狼搭上了她的肩膀,一回头,狼巨大的嘴就含住了她的头,牙齿尖锐,甚至可以闻得到狼嘴里的腥臭。死了,这次真的死了。忽然一阵枪响,狼的身体流血,猎人站在自己眼前,是宁兴国。
宁兴国在跟康渺渺聊天。康渺渺说要听袁世凯的故事,宁兴国先骂了句这个卖国贼,然后开始道,“袁世凯这个老贼每日习惯午睡两小时,睡醒后必先喝茶,使用一只最心爱的玉制茶杯。有一天小厮端茶时突见袁所睡的床上躺着一只大癞蛤蟆,这一惊,失手便把玉杯跌落地上,当然四分五裂。幸好没有惊醒袁世凯,小厮吓得哭了起来,慌忙把地上扫净,便去找袁世凯的一位老家人请教。老家人见小厮吓得哭哭啼啼,便动了恻隐之心,乃教他如此这般。待袁世凯午觉睡醒,小厮换了一个茶杯奉茶,袁接过来大为疑惑,便问道:“玉杯呢?”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求大人开恩,小的打碎了。”袁大怒:“打碎了,这还了得。”小厮眼泪已流了出来,细声地说:“小的端茶进来时,看见床上睡的不是大人。”袁厉声问:“是什么?”小厮说:“是一条五爪金龙横躺在床上,小的吓了一大跳,一不小心便把玉杯跌碎了。”袁的面色突然好转,声调也缓和下来说:“胡说,不许在外边讲,让我听见打断你的狗腿。”袁说完便在抽屉里拿出十块洋钱给小厮说:“这个赏给你。”小厮接了赏钱,欢天喜地而去,一场天大的祸事便如此这般化为乌有。”
讲完以后,康渺渺一脸崇拜,“他怎么这么蠢哦。”
宁兴国捏捏她的小脸,“其实袁并不是一个糊涂虫,他平素头脑很清楚,为什么却会相信这种鬼话,利令智昏呢?西方人有句谚语:大人物常在仆人面前露出马脚。那仆人其实也深懂官场中的一切,同时跟袁久了,摸透了袁的脾气和弱点,所以轻轻一指点,便让自己化挨责为受奖了。”
“那还真是好玩呢。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康渺渺靠在他肩膀上朝脖子吹气,一点也不害怕周围的坟包,反而觉得这里很安全,即时有鬼,鬼都会怕身边这个男人。
宁兴国说道,“癞蛤蟆和袁世凯的传说在部队里传说很广的,当袁就任临时大总统时就有“南下洼”蛤蟆结队朝王的怪事,那时候真的出现了一大群蛤蟆。袁大总统举行祀天大典,北方争传是“蛤蟆祭天”。还穿着汉服呢,简直就是……”
“那袁总统的人现在是不是会派人到处抓你?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康渺渺越说越高兴。
“我怕他干什么,我现在在学校好的很,大不了被抓,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袁世凯是癞蛤蟆难过端午节。哼!”宁兴国抓紧了拳头。
(后来事实证明宁兴国说的是对的,袁死在民国5年6月6日,早一天袁已人事不知,6月5日正是旧历5月5日端午节。当时还有人说袁断气时,床下跳出一个大蛤蟆,怒目而视,不知所终。)
沈淑贤从床上腾的一下坐起来,这个噩梦把自己吓出了眼泪,多亏宁兴国,否则自己就被那匹狼给咬死了。再睡下去,再也睡不着了。
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8 16:54:01
(六)
于是三人看电影,沈淑贤尽量表现的不那么尴尬。她靠着康渺渺坐着,电影演了什么她一点也不记得,她只是看见宁兴国抓住康渺渺的手,眼睛有点痛。
不知道跟先生牵手的感觉是什么样子,大概这一辈子也难以如愿了罢。他们叫自己出来,无非是带个幌子,万一被熟人看见,好歹也可以算是三人同游,毕竟人们的眼里,孤男寡女总是没什么好事。
宗秀玉也忙,忙什么,没有人敢问。虽说宁兴国是董事倪安雅推荐过来的人,但以前的教训太深刻了,不能随便相信人,根据宁兴国这几个月的表现看,也不能确定他就是可靠的。虽说以前是参加过讨袁的军队,人心叵测,暂时不能让他知道任何事情。
慢慢的,沈淑贤的眼睛一片模糊,头慢慢的往后仰。康渺渺与宁兴国四目相对,幸福的呼吸彼此的呼吸,越来越近。
“啊――――――”一声尖叫。
电影院里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么一喊,还以为空袭了,纷纷逃窜。漆黑的电影院里,康渺渺一脸疑惑,宁兴国拼命摇着沈淑贤的肩膀,“你怎么了,怎么了?”
沈淑贤睁开眼睛,一脸泪水,“有鬼啊,有鬼!”
康渺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沈淑贤抱在怀里,“又作噩梦了?”然后对宁兴国道,“没事,她可能睡着了。她总是这样,象个神经病一样。讨厌。”
人家坏你的好事当然讨厌了。
沈淑贤擦了擦眼睛,看看四周,低头道,“对不起。”
“你怎么了?”宁兴国拿出手帕,递给她擦眼泪,“一边说一边走吧。”
路上行人稀少,卖瓜子、香烟的小贩围了上来,黄包车在兜客,没有什么生意,一人在路边买了一只烤红薯,沈淑贤道,“我本来是打起精神看电影的,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睡着了,梦见这个电影院里死了很多人,尸体都堆起来,我拼命的跑,旁边的一个死尸牙齿突然张开,咬着我的腿,用力的咬,很痛。”
沈淑贤拉开袜子,脚踝的地方脱了一块皮,并未流血,只是有大大的牙齿印,慢慢的渗出一点血迹。
宁兴国心里一寒。难道师生不伦之恋得罪了鬼神,这家电影院是万万不能再来的,沈淑贤的皮肤很白,拉开袜子的瞬间,宁兴国有点心动,然而想起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须努力,何况感情有先来后到,不能因为自己喜欢比较瘦的女孩子就可以将喜欢自己的胖胖的可爱的女孩置之不顾,男子汉……
正想着,头顶的飞机掠过,尖叫的空袭警报的声音划过夜空,没扔炸弹,不怕。但也小跑似的朝学校走。
并不多话,夜已深,秋天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沙沙的声音,一落就是一地,清脆的脚步声,小声的聊着,俗话说,三人行,必有电灯泡,话虽如此,三人各自怀着各自的鬼胎,也可以是国家大事,也可以是儿女情长。
宁兴国第一个翻墙过去,拉康渺渺的时候有点吃力,她的两个笑涡在月光下深深的,“我保证以后不吃那么多了。”
两人一起把沈淑贤拉上来,她轻得象羽毛,头发被风吹着,抬头看着他们,没有什么表情,嘴里说着,对不起,害的你们电影都没看好,下次别再带着我了。
刚落在草丛里准备各自回宿舍,忽然听到脚步声,赶紧的蹲下,秋虫爬上了沈淑贤的腿,大约是只公蛐蛐。
脚步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宁兴国偷偷的伸出头,是女舍监张晓平,打着一个手电,似乎在巡逻。三人屏住呼吸,谁也不敢乱动,万一被发现了,全部开除的话就得不偿失。
终于听不见任何声音。宁兴国小心的站起来,“回去吧,就在这里分手。”
康渺渺恋恋不舍,压低声音,“好吧,你早点休息。”
宁兴国并没有回宿舍,他看见张晓平往后院走去。那个地方是禁区,她去那干什么,偷偷的、远远的跟着,夜色的掩护下,宁兴国的鞋子又是软底,张晓平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是舍监,想去哪里去哪里。
门上的锁被她打开,宁兴国一拐就拐进了男厕所,同样,男老师半夜上男厕所也无可厚非,几乎没有男学生到这个厕所里来,一来太远,二来这里是禁区的附近,被校方抓住了还以为想去后院搞鬼。
外墙的缝隙足以看见张晓平的身影,她进去了,一个人。进门之前朝后面警惕的看了看,见无人跟踪,闪身入内。
奇怪的女人。
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8 16:54:55
(七)
日子过的飞快,树枝秃秃的,犹如迟暮的老人,骨头虽在,牙齿掉光。秋风萧瑟,冬日来临渐渐,寒假将至。几个军人模样的人进了校长室。
宁兴国有点紧张,其实东西早已经收拾好了,甚至可以随时走人。宗秀玉前几日让他告了病假,说是有人来查,让他白天在宿舍呆着。
康渺渺上课时觉得心里落空,不知道宁兴国最近怎样了,上次几个军人在教室后观察了很久,朝后看了看,那些人的眼睛,跟老鹰似的,有人还有个老鹰的勾鼻子,扫视着,仿佛要套出点秘密出来。
沈淑贤趴在课桌上睡觉,她昨天晚上又失眠了,努力使自己不睡着,怕做噩梦,怕鬼,还好快到假期,可以回家安稳的休息。
一切都很安静,窗外的冷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下午时分,发出鬼叫的呜呜声,让人不寒而栗。天空也是死灰的颜色,再高兴的事情遇见这样的天气也是无济于事。
有个军官走到教室台前,扫射了所有同学的脸,女老师苏佩玲冷冷的看着那个军官道,“请问您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各位同学。”鹰钩鼻子军官的目光落在睡觉的沈淑贤身上,坐在后面的康渺渺赶紧踢了她一脚,顿时醒来,红色的眼睛看着四周。
“各位同学,我跟大家说点事情,耽误你们几分钟。”军官身上带了枪,配了个黄色的牛皮套儿别在腰间,露了个黑头,“我知道你们学校有后台,有后台又有什么用,你们虽然是女子,但我警告你们,最好在你们放假之前把学校里的那些革命党、或者跟革命党有关系的人揪出来,如果一旦被我们查出来的话,我看你们后悔都来不及。当然,举报是有奖励的,我们一定会保密。到哪里举报呢,我想你们上街都能看到通告,在你们学校门口就有一张,可以好好看看,你们都是有文化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到这里时,康渺渺忽然想起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不知道今天食堂里吃的是肉还是鱼,所以听成识食物者为俊杰,心里有点想笑,一会就忍住了。继续听那人高谈阔论。
“想推翻袁总统的那些革命党,是蝣捍大树,可笑不自量的行为。所以你们作为学生,要担负起国家的大任,不要以为女子就不能爱国,女子一样的也能为国效力。”那军官拿起讲台上的课本翻了翻,“记住,知情不报者,死路一条。”
苏佩玲慢慢的走过来。
军官道,“你继续,当我不存在,做你们平时这个时候该做的。”
苏佩玲问道,“平时做什么现在就做什么吗?”
军官点点头。
苏佩玲合上课本,“同学们,下课时间到了,休息二十分钟。”
哗的一声,大家笑着收拾课本,从抽屉里拿出碗筷,朝食堂方向冲去。康渺渺和沈淑贤眼神一交会,夹在众人之间走出教室,闷,真闷,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空气是粘稠的。
坐在木桌旁,沈淑贤小声道,“很多天没有见到咱们先生了。”
“嘘。”康渺渺吃饭,慢吞吞的说,“今天的豆子烂的厉害,估计豆荚里生虫了。”
“嗯。”沈淑贤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声道,“快点吃啦,我要回去睡觉了。”
一个女生端着碗走过来,她是全班最有钱的学生,家里是开绸缎庄的,所以连手帕用的都是真丝。平时从来不搭理沈淑贤,顶多跟康渺渺说几句话罢了。见她过来,康渺渺打招呼,“周慧娟,你吃完了吗?”
周慧娟一屁股坐下,她的饭菜是家人送来的,所以自然比别人要好,只是闷闷不乐道,“你们觉得最近学校有没有特别怪的样子,你认识革命党吗?”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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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6:55:24
(八)
周慧娟一屁股坐下,她的饭菜是家人送来的,所以自然比别人要好,只是闷闷不乐道,“你们觉得最近学校有没有特别怪的样子,你认识革命党吗?”
沈淑贤只顾自己吃饭,完全不理会她,周慧娟只跟自己看得起的人说话,自己属于她搭理范围之外的人。只是竖起耳朵听着。
康渺渺脸色有点变,挑起一块五花肉仔细端详,漫不经心道,“哪里的气氛都特别怪,又不是只有咱们学校一个地方。”
沈淑贤觉得这样吃下去毫无意义,筷子把桌上的鸡骨头扫到碗里,朝康渺渺使了个眼色道,“我先回宿舍了,肚子痛,失陪。”
周慧娟拢了拢刘海,手帕擦擦嘴角,“不理她,咱们说会话。”
康渺渺不讨厌她也不喜欢她,两个人父亲也在生意场合偶尔碰面,但这个人对家境不好的同学总是戴有色眼镜。
康渺渺在回宿舍的途中路过图书馆,有个熟悉的身影,角落的木板凳上,坐着的是宁兴国。
因为被屏风挡着,所以也并不引人注意,小心的走过去,还好图书馆里人也不多。宁兴国看见康渺渺过来,眼神似乎亮了一下,又黯淡下来,小声道,“没有什么别的消息罢。”
“没事,他们都撤了。”康渺渺也看看四周。
二人坐下聊天,宁兴国说可能自己还是要回到军队去,但时机又不成熟,还没有人来联络他,也许过几日会回乡下躲避几天,并不想连累学校这边。
康渺渺有几分舍不得,
刚刚开始的甜蜜,又要被这世道的纷乱阻隔,心里不是个滋味,那些挽留的话,说到嘴边又咽下去,反正彼此都是对方的过客,国未兴,谈何家,爱国青年是这样。康渺渺没顾及那么多,她只是想读完书,跟着他浪迹天涯。宁兴国是不想让她跟着的,一来累赘,二来不想害这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吃苦,否则自己要内疚一辈子。
说了几句,吃饭完毕的很多学生跑到图书馆来找书看。寒风阵阵,考试完了就要放假了,忽然心里升起一阵虚空,站起来回宿舍的时候蠕动着上下两张冻青的嘴皮子,“先生要走的时候跟我们说声吧,吃个告别饭。”
“还早呢。”宁兴国安慰道,手指动了动,大概想握手,又怕被人看见。不知道是冲动还是爱情,男人很难区分这些。
回宿舍的时候罗小菀正在收拾皮箱,寒假她也要回安徽老家,坐火车会去,很多衣服不带回去,所以不紧不慢的叠着。
沈淑贤责怪道,“跟那女的讲很多话了么,这时候才回。”
康渺渺对着门外抬了抬下颚,意思是出来谈。
走廊上往下看,操场周围那些野草尽是枯萎,再远一些,午后的空旷农田,有烧焦的麦秸杆子的香气,也有烟,被风刮得很淡,几只乌鸦了无生息的蹲在树枝上等食物。
“先生要离开我们了。”康渺渺叹息一声。
沈淑贤心里一沉,K,我还没表白呢,就这样走了。
“你打算怎样。”沈淑贤问道。
“还能怎样,他似乎等不到我毕业就要去打仗了,谁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康渺渺这种乐天派一旦忧郁起来别有一番风情,不知道宁兴国看了心里何种打算。
沈淑贤忽然变得有些痛快,好啊,你们两个就这样分开了。又觉得自己隐约有点骄傲夹杂着恼怒,如果我去挽留,大概他就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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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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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6:55:48
(九)
其实她们二人竟是虚惊一场,自从上次军队的人来过以后学校恢复了平静,宗秀玉打听到因为东北那边有些变动,政府的打击重心转移了,连街头都平静了许多,以前挨家挨户搜查的那些士兵也调到外地去了。心情也是十分放松,宗秀玉晚餐过后找来宁兴国到校长室。
周慧娟刚好出来洗手,点头问了声校长好,老师好。她在油墨室刷些资料,周慧娟是学校的学生活动组织专员,按照苏佩玲老师的要求准备在散学典礼上印一些诗歌给学生们寒假回去阅读赏析。
宁兴国和宗秀玉此次会面是他们第一次深入的聊天,以前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抱负也是不亚于任何自己见过的爱国人士,听他说战场,惊心动魄的场面。
宁兴国说到激愤的地方,挽起长袍的袖子,手上一块大伤疤,“蔡先生说,谁捍牧圉?日维行者。与子同仇,不渝不舍。严尔纪律,服我方略。伐罪吊民,义闻赫濯。汝惟用命,其功懋懋。违亦当罚,钦哉违谖!吾只恨生不逢时,打到最后却落个如此下场。”
宗秀玉赞许点头,似乎双手十分沉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会好的。宋先生为南北和解,前往北京,希望一致协力,抵御外侮,他的苦心,被人误解,却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窃国贼未经国会同意就悍然签订了包括出卖经济命脉,连行政和财政都让外国人插手等在内的条件极其苛刻、丧权辱国的违法“借款”,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在颤抖 。 ”
宁兴国握着拳头,“只有打仗!打仗才能解决这一切,但还是有人不齐心,所以才有我们这样的谈话。”
宗秀玉看了看窗外的灯火,深呼吸一口,“会的,很快这一天就要到来。我们一定会胜利!”
宁兴国看了看宗秀玉,觉得她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不过宁兴国也保留了跟康渺渺看电影以及后院禁地约会的段落,说出来,校长定要责怪,叫你来避风头又不是叫你勾搭女学生。
当宗秀玉放心的让他复课时,班上的丫头们啪啦啪啦的鼓掌,她们没有多问老师最近为什么不来上课,只要看见他在讲台上,大家就十分开心,尤其是康渺渺,觉得骄傲极了,自己喜欢的人被这么多人喜欢。
康渺渺把纸条夹在课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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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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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6:56:12
(十)
那天窗外下大雪,罗小菀第一个发现,晨光中,铅笔灰的天空,那些小絮团儿飘洒着落地,真让人心头一热。
赶紧叫其他二人醒了。康渺渺激动极了,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太好了下雪了。
“又不是下面粉,高兴成这样。”沈淑贤白了她一眼。
三个人穿好棉袄,隔着窗,倒上三杯热的茉莉花茶,搓着冻红的双手各自拿出瓜子、小糕点,象模象样的吃了起来,这么早,食堂的早餐肯定是热气腾腾,外面实在太冷,自己在宿舍生炉子做也是不错。火钳上放了两只饼,撒了芝麻的玉米饼,冒着香气,慢慢的松软,是沈淑贤的母亲做的。
康渺渺穿的很多,象个粽子。照镜子的时候自己对着自己傻笑,沈淑贤只是穿着件普通的棉衣,是去年的,今年没有新添置,棉鞋也是老款。
考试已经结束了,在成绩下来之前,有几天的好日子歇息,虽然一般不准外出,但可以在学校自由活动。
吃饱了,觉得浑身上下有劲,细细的汗珠象小虫子一样咬着后背,康渺渺肩胛骨发痒,但因为穿的很厚,手又伸不进去,急的直闹,帮忙嘛你们两个。
罗小菀把手刚一接触她的后背,康渺渺尖叫,要死啦,这么冷。
沈淑贤建议她去蹭桌子角,这下是个好办法,康渺渺跟头牛似的在书桌角那蹭得欢快,一边舒服的哼哼一边说道,“谢谢你啊淑贤,今天我请你上街玩好吗,罗小菀也去。”
罗小菀瞅了瞅她们二位,摇摇头,“不好意思哦,我今天约了人学习。”
“学习?”沈淑贤一边穿鞋子一边抬起头,“考试都考完了,学什么习?”
罗小菀道,“是周慧娟,最近在印诗歌,散学会上给我们用的,她说觉得我在诗歌方面有些天分,让我帮忙跟她一起选。”
沈淑贤皱眉,提到周慧娟就想起她看自己那盛气凌人的样子,罗小菀怎么跟她搞到一块了,八成又是要巴结小菀了。
说到罗小菀,也算是名门之后。爷爷罗振玉是《农学报》的创办人,在次年又创办东文学社。对于甲骨文的收集研究和铜器铭文的编纂印行、简牍碑刻等古文字资料的搜罗与刊布等方面颇有成就。
只是为人低调,许多人并不了解她显赫的家世,她的性格也算是四平八稳,跟外表一样。但凡在学校,同一个宿舍的,大多结为金兰好友。
“你跟她在一起小心点说话。”康渺渺扁了扁嘴。
舍监张晓平果然在学校大门口守着,马上放假了,所以不希望学生外出发生什么事情,但知道年轻人爱玩,在校园子里怎么疯都行,但别出去闹事,游行集会抗议的事情一般是不参加的,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给校方造成困扰,有好几家学校就是因为学生游行直接就关门大吉了。
三三两两几个出去倒是无妨,只要别太晚出去太晚回来。
康渺渺跟沈淑贤一向是秤不离跎,张晓平也见怪不怪,一边织毛衣一边抬头问道,“哪去啊?”
康渺渺道,“今天没课,我们两个去买些零食回来吃,先生要不要烤红薯的?”
张晓平笑了笑,“两只馋猫,去吧,别太晚,外边乱。”
两人像得到特赦令似的,赶紧朝门外跑去,空气果然不是一般的新鲜,开始还撑着伞,后来索性将油纸伞收了,在雪地奔跑,嘴里哈着白气,两人互相追逐,康渺渺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攥紧了朝沈淑贤扔过去,打了个正着,脖子顿时冰凉。沈淑贤也追过来扔雪团,一路小跑着,身上又热了起来。
跑到街上,沈淑贤问道,“你说先生真有那么准时么?”
“那当然,他是最听我的话的。”康渺渺得意的仰起俏皮的鼻子,“我在纸条上写,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的日子,请到鸿瑞兴面馆与我们共进午餐。”
面馆的人很多,天气冷的缘故。果然见角落的一个位置,宁兴国耐心的在等着,见沈淑贤也跟着来了,有点怪怪的感觉。
三人一起点东西吃,除了面,还叫了小笼包子,皮薄薄的,刚到嘴里有点热,到了胃里,说不出的舒服妥帖。
宁兴国夹了一筷子给康渺渺,沈淑贤只顾低头吃,瞥见自己粗的黑色灯芯绒面子的棉鞋,说不出来的窘,为什么自己这么寒酸,为什么这么难看,为什么对着宁兴国自己欲言又止,谁先到,座位就是谁的。
这顿饭吃的十分沉默,宁兴国也考虑有沈淑贤在,有些话还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和康渺渺只是眼神交会。
沈淑贤只是又气又无办法,脑子一下子剧痛起来,身体也昏昏沉沉,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睡觉没有盖好被子,只得放弃跟宁兴国相处的机会,咬着牙忍耐道,“你们两位慢慢吃,我先回学校了,大概头痛病犯了。”
康渺渺还道是她在装,心想,沈淑贤不愧是我的好朋友,真的好懂事哦。以后结婚了要请她坐上席,生了孩子也要认她当干妈。
想得还真远。
宁兴国关切问道,“我陪你到隔壁药店抓点中药回去?”
沈淑贤摇摇头,“不碍事,我自己回去就是,伞你们拿着,我回去了。今天让康渺渺请客,早上我给了她一个方子治了她的病。”
宁兴国一脸疑惑,康渺渺扑哧笑了,“是,多亏了你,不然这会我那病犯了,这桌子得遭殃了。”
沈淑贤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起来把凳子又放回原处,自顾消失在风雪中。
宁兴国看见那个消瘦的影子,心里忽然有点什么被牵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她不要紧吧。”
康渺渺哧溜哧溜捞着碗里的面条,“没事,她经常头痛,睡觉也睡不好,听她自己说她原是早产儿,没有足月就从她妈肚子里拱出来了。营养不够,所以现在经常犯病呢。”
“哦。”宁兴国这才放下心来,可怜的孩子。
“先生,你真的还是准备去打仗吗?能不能过年明年以后再走啊,我有事要同你商量的。”康渺渺的脸忽然红的通透。
宁兴国笑道,“为什么呢?”
“因为我明年就毕业了啊,可以跟着你呢。”康渺渺抬头看宁兴国,结实的肩膀,真想靠上去打个盹,想必很温暖罢。
“不行,时不待我。”
“可是救国救民也不差这点时候啊。”
宁兴国忽然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她想同自己结婚。
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宁兴国也是考虑过康渺渺的问题,她的吻是缠绵甜美,她的身体是春意盎然,但最后的底线,宁兴国始终把握的很紧,毕竟人家是学生,但自己是个军人,怎能被这些儿女私情束缚住手脚。看她那张期盼的脸,又实在不忍拒绝,也罢也罢,反正一切听天由命。
“等下想去哪里玩?”宁兴国岔开话题。
康渺渺拿筷子的一端撑着下巴,冥思苦想,忽然一拍桌子,“我知道了,有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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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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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6:56:43
(十一)
等到了那个所谓的“好地方”,宁兴国差点晕了,不就是个寺庙嘛,香火缭绕的,虽然是冬天,还是有不少人来进香,下着雪,有人还三步一跪下。
“来这里做甚?”宁兴国站在西园寺的门口踌躇,“我们不信这些的。”
康渺渺生气了,“你说你陪我出来玩的嘛,这里的菩萨超级灵的。而且还有明朝放养的两只大乌龟,我以前只是听说,却从来没有机会来。”
“好吧,进去吧,我服了你。”宁兴国随她进入寺庙。
(西园寺位于扬州市阊门外留园路,始建于元至元年间,初名归元寺。明嘉靖年间太仆徐泰时置建东园,同时将归元寺改为宅园,易名西园。以后,其子徐舍宅为寺。明崇祯八年(公元1635年),住持茂林和尚为弘扬“律宗”,改称“戒幢律寺”。“幢”是旗帜的意思,“戒幢”就是以戒律为旗帜,弘扬戒法的寺院,该寺成为当时著名的律宗道场之一。清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毁于战乱。光绪初年,由广慧和尚筹资建修,更名为 “西园戒幢寺”,俗称“西园寺”。 )
康渺渺一个字一个字的虔诚的念,宁兴国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尊瓷器,两个人都在发呆。
往里走,果然是殿宇宏伟、佛像庄严,又兼有园林特色,让人体会肃穆中的美感,大雪纷飞中,康渺渺跪地拜了菩萨,五体投地,嘴里念念叨叨俨然虔诚求子的小妇人,然后一脸期盼的对着那些粉金粉金的四面千手观音笑着。宁兴国也跟着跪拜,叹道:女人,总是寄希望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到许愿池,那龟已有数百岁,重逾百公斤,常浮出水面跟游人逗乐。虽然下着雪,倒也奇怪,那两只大龟看见康渺渺立即聚拢过来。
“啊,你看,多可爱。”康渺渺扯着宁兴国的衣袖。
手接触到手,体温就迅速上升,四目相对,哪管它周围流言蜚语,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方丈在旁边,念着佛经,“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哆夜 哆地夜他 阿弥唎都婆毗 阿弥唎哆 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 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 毗迦兰哆 伽弥腻 伽伽那 枳多迦隶 娑婆诃……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施主保重。”
康渺渺回头一看,那方丈却是仙骨林奇,赶紧放开宁兴国的手,双手合十行礼,“方丈好,请问有甚么问题。”
清风单掌还礼,“我只是多嘴罢了,还望两位施主勿见怪。”
宁兴国有些好奇,平白无故的对着自己念佛经,难道自己身上出了什么问题,赶紧问道,“请方丈与我们细说。”
清风摇头,“苍生难度,也罢也罢,自求多福罢。”
寺庙里的群僧开始诵经,歌声悠扬,两只龟也屹立不动,向着寺庙大门的方向。雪越来越大,许多进香的游客开始回去,宁兴国跟康渺渺也萌生去意。
那些经文仿佛为他们而诵:
光颜巍巍,威神无极。如是炎明,无与等者。
日月摩尼,珠光焰耀,皆悉隐蔽,犹如聚墨。
如来容颜,超世无伦。正觉大音,响流十方。
戒闻精进,三昧智慧,威德无侣,殊胜希有。
深谛善念,诸佛法海,穷深尽奥,究其涯底。
无明欲怒,世尊永无。人雄师子,神德无量。
功勋广大,智慧深妙,光明威相,震动大千。
愿我作佛,齐圣法王。过度生死,靡不解脱。
布施调意,戒忍精进,如是三昧,智慧无上。
吾誓得佛,普行此愿。一切恐惧,为作大安。
假令有佛,百千亿万,无量大圣,数如恒沙。
供养一切,斯等诸佛,不如求道,坚正不却。
譬如恒沙,诸佛世界,复不可计,无数刹土。
光明悉照,遍此诸国,如是精进,威神难量。
令我作佛,国土第一。其众奇妙,道场超绝。
国如泥洹,而无等双。我当愍衷,度脱一切。
十方来生,心悦清净,已至我国,快乐安隐。
幸佛信明,是我真证。发愿于彼,力精所欲。
十方世尊,智慧无碍,常令此尊,知我心行。
假使身止,诸苦毒中,我行精进,忍终不悔。
……
听的久了,宁兴国撑着的伞上面已经堆积了厚厚的雪花,抖了抖,对康渺渺道,“咱们…..还是回去罢,出来太久了,怕别人疑心。”
康渺渺点点头,两人一同出了寺院。
虽然看见周慧娟的时候两人闪的很快,然而还是被眼尖的周慧娟给看着了,她惊讶道,“康渺渺,宁先生,你们怎么……”
躲也无用,只得硬着头皮上去,宁兴国稳了稳声音,“周慧娟同学,很巧啊,刚好我也是在路上看见康渺渺同学,又没有伞,所以就送她回学校了。”
其实有时候解释就是一种掩饰。
康渺渺反客为主,“你这是去哪呢?”
周慧娟的眼神有点慌张,“我,我出去啊。”
康渺渺也没理她,对宁兴国道,“现在雪下很大,我们回去吧。”
宁兴国点点头,对周慧娟说再见。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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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6:57:32
(十二)
考试成绩出来了,康渺渺排在全校第五十三名,沈淑贤是第五十名。拿着试卷,准备回家过年。
马上要到散学典礼了,听说到时候还要有祭孔仪式,拖沓的一天,可能要到天黑才能完。散学典礼前,学校的气氛又再度紧张起来。虽然没有像上次那样有军官直接进入课堂训话,但宗秀玉也是通过告示告诫各学生,寒假之前无重大事件不得出校门。
沈淑贤的头痛终于养好了,从面馆出来的那天庆幸自己先回,到宿舍一看,两腿之间已经鲜艳一片,差点就染红到棉裤层,冲洗了一番在床上躺着,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宁兴国的影子。昏沉的睡了,嘴巴特别甜腥,一下子仿佛天黑了,勉强睁开眼,罗小菀一个人急匆匆回到宿舍,跟自己说了些什么也记得不清楚,好像提到了宁兴国的名字,想仔细听会,又进入了梦想,沈淑贤是很害怕睡着的,因为那是个黑暗的世界,充满的永远是老鼠、蛇、狰狞的鬼、泡得发白的尸体、血淋淋的冤魂提着脑袋哭诉、从背后扑过来的狼。
雪下得大,差不多到膝盖了,停了课。老师也见不着,学校里竟然也不允许随意串门走动,一个个如临大敌。
天一黑,吃过饭,因为天气冷,煤炉子又不能放在室内,因为要关闭门窗睡觉,怕中了毒。只有早早的缩在被子里聊天,床前的书桌上每人放着一杯茶,床底下每人一个掺了水的小尿盆,冬天只能是这样的。
大家都在聊着这个寒假怎样过,还有那些该死的作业内容等,罗小菀忽然道,“你们知道我们学校有革命党吗?”
“不可能啊。”沈淑贤赶紧接话。
康渺渺的脸在黑暗中变得惨白,“你听谁说的?”
罗小菀声音变得很小,“那天我在陪周慧娟在印诗卷,她跟我说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们,但我觉得我们三个是好朋友,我跟她算什么,大概是她爸爸想要我爷爷的那些老篆刻,一个劲的朝我套近乎。”
“然后呢,她说了什么?”康渺渺追问道。
罗小菀裹着被子坐起来,“你们两个坐到我床上来啊。别被人偷听就不好了。”
窗外的大风扑打着门,仔细听,像小孩在哭,沈淑贤抖索着找鞋子,摸着黑到罗小菀床上,扯了被子一起裹着,这边康渺渺是自带棉被。
“她说是咱们校长宗先生和宁先生。”这句话自罗小菀口中说出来是如蚊子嗡嗡般细声,但在其他二人听来如雷声轰鸣。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那些当兵们不是也来咱们学校搜查过吗?”康渺渺道,黑暗中,她的手气得直发抖,被沈淑贤按住了。
罗小菀帮沈淑贤扯了下被子,“我也说不可能,可她说她亲耳听到的,她还说我们散学大典上有军队要来监督,怕我们集会游行嘛,她说她要当面揭穿,能帮她老爸赚八千块大洋的。xxx卖国贼。还说要分我一半。”
“你当时怎么说的?”沈淑贤虽然对同室的罗小菀比较信任,但这个是大是非问题,弄不好要掉脑袋。
罗小菀声音变得略激动,“我能怎样,我当然不会附和她,但我心里看不起她这个人。别说我们校长跟先生不是革命党,就算是,那也是我们学校的骄傲,我自然不会出卖他们。她还约我到后院禁地去呢,我不愿意同她去。那后面有什么,有鬼啊,以前死过人的,还能有什么。她偏说坟墓里有东西。坟墓里能有什么东西,死人嘛对吧。”
“啊?后院?坟墓?周慧娟岂不是个疯子?”康渺渺忍不住大声叫骂,被沈淑贤紧紧捂住了嘴巴,“嘘!”
三人顿时安静下来,门口有细碎的脚步声。
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在嗓子眼里,这么晚了,谁会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了宿舍门口反而停了下来,三人瑟瑟发抖,有人在敲门,在这寒夜里分外恐怖,咚咚,咚咚,咚咚,敲了三次。
康渺渺的胆子最大,对着门口颤抖问道,“谁?”
“点名。”张晓平在门口冷静道,听到这边有说话的声音,拿着手电和点名本敲打着门。
三人松了一口气,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大声答应了,张晓平对着宿舍里的三个女生警告道,“不要喧哗,不要讨论跟自己无关的事情,晚上不要在学校内行走。”
天知道她怎么这么厉害,这就是舍监。
三人齐声答道,“知道啦先生。”
脚步声远去,三人恢复交谈,罗小菀自然是话题中心,“对了我说到哪里了?”
康渺渺、沈淑贤两人纷纷伸出手掐她,罗小菀又咯咯笑着,完全不理解这二人焦急的心情,闹了一会才道,“说认真的,她好像今天晚上十二点以后就要去后院禁地去找证据,好像她说听宗校长说后院里有秘密。”
“她有那个胆子?”沈淑贤鄙弃的看着黑暗道。
康渺渺倒是替宁兴国担心,竟然也把担心说了出来,“我们得除掉她的,校长和先生太不小心了,被这个小人偷听了去。”
罗小菀听得兴奋起来,“是啊,得除掉这个卖国大垃圾,听说他爹还是袁世凯的总统府御用绸缎供应商,她万一把咱们校长和老师供出来给卖了,咱们学校就倒霉了,咱们过完年连书都没得念了。”
沈淑贤怒不可遏,“现在就快十二点了,我们怎么办?”
罗小菀认真的问道,“当我是朋友你们就告诉我,宁先生到底是不是…..”
“是的。”康渺渺坚决的点点头,这个秘密现在一传十十传百,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了人人皆知的秘密了。
警世恒言:在学校在工厂在广大的社会空间,不要随便跟一个女的说秘密,告诉她,就完全等于她宿舍的人全部都知道了。尤其是坏事。同时也不要以为人家跟你在一起玩,你们就是同一类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罗小菀并不想得罪和残害任何人,她的底线是道德、良知和正义。天,这样的人,毕业以后也是逃不掉婚姻的魔掌,凭着女学生的身份,找一个显赫或者中等显赫的男人,被那男人一辈子睡,然后生育、哺乳,然后就满脸皱纹了。
风越来越大,外面显然不知道有多冷,雪压垮树枝,断裂的声音断断续续,咔嚓咔嚓。三人商量着,背后都是一阵凉意,如果周慧娟今天晚上发现了禁地的秘密,然后在散学典礼的祭孔仪式上揭穿二人的身份,会连累更多人,甚至整个学校。
“小菀你不要去,你在宿舍就好。”康渺渺在瞬间作出这样的决定,出去的人越少越不会引起注意,何况罗小菀把这么重要的消息说出来也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可是你们有刀吗,万一被她发现了她叫出来怎么办?”罗小菀仍是为她们担心,她实在也想不出这两个女生愿意冒险去帮一个先生,如果罗小菀知道她们爱着他就可以理解了,一个明里的,一个暗地里的,为了共同的目标,走到了一起。
沈淑贤的脸上忽然出现一股杀气,“不怕!”
即使前方是风霜割破脸,也许脚下荆棘蔓延,仍然要义无反顾的去保护自己爱的人,是愚蠢吗,哪怕付出生命,可笑吗,那种决绝代表永不后悔。
两人经常翻墙,也算熟练,但手指被厚厚的积雪冻僵的,翻入后院的时候摔了一下,沈淑贤赶紧扶着康渺渺,帮她拍打身上的雪,秋天的草已经完全枯萎,脚冻得已经没有知觉,找了一棵歪脖子树,靠着一个墓碑蹲着当掩护,康渺渺还念念有词,“对不起啊,我们不是故意踩在你头上的啊。”
“别别……说说……话话…….了了……..,有有……..人人…….来来…….了了……..。”沈淑贤因为冷,说的话都是叠词,牙齿直接磕碰着。
康渺渺似乎也受到传染,牙齿咔咔咔咔的上下碰撞,“好……好的”
嘴巴闭上了,身体还在抖,天寒地冻的,碰了哪门子的鬼了,再这样下去都要成冻死鬼了。
隐约看看,来的人披着厚厚的围巾,包着脸,手里似乎还拿着个铁锹,太搞了,她在哪里找到的?
应该就是周慧娟。
越来越近,白雪的光映衬着她的营养丰富的脸,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她并没有注意到歪脖子树下的那些枯草中墓碑后的两个人。
她背对着康渺渺,似乎找了一圈,到最大的坟冢的跟前,转了一圈,又辨认了下墓碑上的字。
康渺渺和沈淑贤屏住呼吸,搞笑的是,为了怕过于紧张喊出来,努力把自己的嘴巴拼命捂住,那些白气就从手指缝里跑出来,小心翼翼的呼吸清冷空气。
周慧娟应该是吃饱了饭才出来的,挖了这么久也不歇一下,那几千大洋对她老子真的这么重要?还真懂事啊。
沈淑贤看她把覆盖在坟墓上的雪铲到一边,铲泥土反而轻松些,脑子里一个问好,难道这些土是松散的?
周慧娟挖了大概十多分钟,大概冒了汗,围巾解了下来,继续埋头苦挖,不一会,旁边的积累起来一个小土堆。
坟挖开后,出现的是一条通道,一人大小,里面隐约有灯光。周慧娟一喜,迅速钻了进去,不见人影。
这下康渺渺才回过神来,对沈淑贤道,“咱们跟着进去吧?”
沈淑贤点头。二人走到入口,沈淑贤先进去,回头一看,康渺渺因为穿的很多差点卡在入口,从这一刻开始她在心里发誓,从明天开始一定要准备减肥。
通道有点像田鼠洞,蜿蜒曲折,中间根本就漆黑一片,只是摸着墙壁安静的走着,这一瞬间,康渺渺忽然怀念起被子里的温度,这么冷,冷得就跟脱光了在行走一样。真正爱上一个人,是没有退路的事情。
终于看见前面微弱的灯光。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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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6:57:57
(十三)
终于看见前面微弱的灯光。
两人猫着腰,几乎贴着地面行走,走到尽头,是一个开阔的大厅,里面一个一个棺材整整齐齐摆着,这里面更冷,康渺渺几乎都要冻晕了。
只见周慧娟费力撬开一块棺材板板,里面是手枪、步枪、机枪、各种口径大炮。
后面两人一步步走近,忽然周慧娟一回头,差点从棺材上摔下来。
康渺渺不等她喊出来,直接冲上去将她的嘴捂着,用尽全身力气,手掌心感觉到周慧娟牙齿冰冷,周慧娟的力气虽然在挖坟的时候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但还是拼了命的挣扎反抗,咬了康渺渺的手。
沈淑贤听到康渺渺的惨叫,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刀子,对准周慧娟的脖子就是一刀,是削梨子的水果刀。
周慧娟一闪,躲过去了,康渺渺用力一推,周慧娟一个趔趄,撞倒在棺材的角上,昏死过去。
刚才还在生死搏斗,现在一下占了上风,胜利的两人对这突如其来的胜利有些手足无措,呆呆的站着。
康渺渺看着自己慢慢渗血的手背,缓缓道,“咱们赶紧把她拖出去。”
两人先把棺材板子抬上去盖好,然后抬着周慧娟朝出口走着。两人也不说话,怕消耗太多体力。
铁锹还放在入口,沈淑贤一铲一铲的把出口盖好,一边商量着怎样让周慧娟死得顺其自然。两人完全没有经验,对着昏迷的周慧娟一筹莫展。
“我有个好办法了。”康渺渺道,“不如现在我们放血让她死掉?”
沈淑贤摇摇头,“这样会惹人怀疑,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
康渺渺急了,“你有什么想法快说啊,一会她醒来了就完了,咬得我好痛的,真是个垃圾!”
这时只见沈淑贤动手脱周慧娟的衣服,康渺渺道,“怎么,你要来个先奸后杀?”
沈淑贤白了她一眼,“你神经病,我想让她冻死,你也来帮忙,把她的围巾塞她嘴巴里。”
康渺渺颤抖的进行着,突然周慧娟的眼睛睁开了,睁的滚圆,仿佛眼球要爆出来一般,沈顺贤此时已经把她连同内裤都扒了个精光。
周慧娟的眼神是祈求,头不停的摇着。
康渺渺松开了手,周慧娟白花花的身体在雪地里打着滚,沈淑贤对康渺渺道,“你闭上眼睛,让我来!”
周慧娟见到这个世界的最后的一件物品是铁锹,她自己精心挑选的锋利的铁锹,爱农牌的,经久耐用,轻便牢靠。现在在沈淑贤手里,是挥舞向她的利器。
几声闷响,大概是铁锹的背跟周慧娟头盖骨碰撞的声音,又或许是眼球爆裂出眼眶的声音,也有可能是牙齿碎掉的声音,总之就是闷响。
渐渐恢复平静的时候,康渺渺从手指缝里借着满地的雪光看见周慧娟的脸,眼泪就流下来了,怎么可以烂成这样,如果不是她塞在嘴里的围巾,谁也认不出来这就是一分钟之前还在拼命挣扎的周慧娟。
她的头从中间不规则的裂开一条缝,眼珠一个陷入在眼眶,一颗已经挤出来,连着那些淡红色的血管挂在嘴角,鼻子狠狠的塌在肉中,牙齿有一些脱落,有些留在口腔,嘴巴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嘴唇扁扁,满脸的血,混合着泥,面对着自己。
周慧娟的脸简直就像被大卡车轧过去一样生动。
她周围的雪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裂开的、被铁锹拍得稀烂的脑袋里缓缓流出的灰白色液体,散发着热气,大约是脑浆,因为有血丝,所以呈现出奇怪的粉红色。阵阵腥臭味充斥着四周的空气,让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不要吐,不要吐,吐的话我们就完了。”沈淑贤摇着康渺渺的肩膀,她的胃也在翻滚,闻着那新鲜的死人的味道,晚上吃的那点东西现在都到嗓子眼了,强忍着说话,“吐出来也要吞回去,坚持一下。”
过了几分钟,康渺渺回过神来,“我们杀了她?我们杀人了?”
沈淑贤冷静的点头,“是的我们杀了她,更确切的说,是我杀了她,将来有事发生了,我一个人扛。”
康渺渺过去将她抱住,“怎么办,怎么办啊,现在你说怎么办?”
在这一刻,康渺渺对沈淑贤产生了强烈的友谊,经过这次事件,她们已经是生死之交。
一片片雪花又落下来,沈淑贤看了看周慧娟的尸体,又看了看天空,“抓紧时间,我们朝南边走,你忘记旁边的小河了吗?”
忍着强烈的呕吐欲望,两人沿着后院南边的墙走着,用围巾拖着尸体的头走到后院的边缘,尽量选择走在草地,以免留下长长的拖痕,直到听得到河水的哗啦哗啦声,隔着围墙就是小河,基本冬天没有人会路过此地。
墙不高,沈淑贤骑在墙上,用力往上拖着,康渺渺在下面抱着周慧娟冰冷的腿往上推,下面就是激流,沈淑贤准备把周慧娟的尸体往下扔的时候,忽然看见周慧娟的脸对着自己,好像要说什么,心里一惊手一软,松了,趴的一声掉入水流,缓缓的被冲走了。
康渺渺竟然蹲在墙角哭,之前被咬出血的地方疼得厉害,再加上又冷又害怕,又不敢哭太大声。
沈淑贤从墙上跳下来,“我们赶紧回去啊,天要亮了。”
回到宿舍,一路上并未遇见任何人,也算是幸运。这件事也许是老天在帮忙,偷偷回到宿舍,罗小菀赶紧拿热茶给她们暖手。
“盆拿来。”康渺渺用尽全身的力气道。
哇啦哇啦两人对着盆一顿狂喷,终于可以吐出来了,那奇怪的恐怖的死人的味道,似乎混合了一些檀香味,总之表达不出来的怪。
既然消息是罗小菀提供的,告诉她也无妨的,就把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次,后来罗小菀也吐了,因为沈淑贤给她闻自己手上的血腥味。
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天空缓缓的亮起来,三人都挤在罗小菀床上呼呼大睡,不肯回自己的床,说是怕鬼。杀人都不怕,怕鬼。雪下得地面白茫茫一片,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雪掩盖着血。
这次睡觉,沈淑贤没有做噩梦,睡得踏实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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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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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6:58:27
(十四)
其实祭孔仪式形成时来已久。明朝时候,扬州各地就修筑文庙,设有祭坛进行祭祀。前几年,曾一度停止祭孔子。后经过几位高官的一再申稿,祭孔的典礼才得以在学校延续进行。
按理是每年农历8月27孔子诞辰日才进行的仪式,在新会女校却改成了散学典礼的时候进行,这也是宗秀玉提出来的,让学生在寒假期间熟读儒家经典,将孔夫子的精髓牢记心中,莫因过年而放松学习的进行。每次典礼,校董事会主祭。老师、学生一律参加不得缺席。每逢典礼开始,无论风雨大雪,参加者一律正装出席,操场两边各置柴灯一座,高五尺左右,大如桶,内盛干柴,浇上油脂,然后点燃。
祭桌上摆有整猪整羊,瓜果庶品。校长唱礼。众人齐唱《孔子颂》:“墨风欧雨,世界文明主亚东。文明中国,中国文明,万古尊我孔。今夕何夕,至圣诞辰,我辈呼嵩人力所通。舟车所至,尽受帲幪。说先师—圣寿无疆福无穷。”这几句话大家都会背,而且要声嘶力竭的大声念出,方显对孔子的衷心拥戴。
大部分学生还是祈求孔子在来年考试时庇佑自己及格,别落得个留级的下场,回去连个年都过不好,家长们必然又是在耳边絮絮叨叨,给这么些大洋送你去好学校念书学文化容易嘛或者家里的猪没长大就卖了,你竟然学得个不及格,你怎对得起列祖列宗。当然女校学生更是如此,本来有些家长送她们念书是一种责任,但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跟风赶时髦,希望女子学校帮忙管着这些丫头,回头有了一纸文凭嫁给豪门望族又多了一张攀高枝的木梯,倘若不嫁人,将来从事一些体面的工作也好有块敲门砖。
罗小菀的成绩是全校前二十名。宗秀玉对她坚定温雅的性格十分欣赏,甚至待她毕业时有挽留她留校任教之意-------秉承她的路。
在散学典礼之前,暂时没人发现周慧娟失踪,宿舍的人以为她回家了,家里的人以为她在学校。
康渺渺宿舍三人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照常吃睡。有时候在去食堂的路上遇见宁兴国,康渺渺和沈淑贤似乎有满腹的话要说,碍于是非常时期只能眉目传情,擦肩而过,吃饭的时候也刻意的离远些,免得旁人起疑。
晚饭过后,天气渐黑,苏佩玲、张晓平、宗秀玉三人同宁兴国一起到后院。明天就要散学了,学校也要将暂时关门,这个时候是可以带宁兴国进入禁地的。宁兴国十分高兴,终于可以跟志同道合的人融合在一起。他不知道,他的今天是经过无数次的观察,无数次的讨论最后才达成一致意见,宁兴国是可信任的人选。
锁打开了,门有些破烂,越是这不惹人注意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之前周慧娟挣扎过的痕迹已经被几天的茫茫大雪覆盖,看不出异样,几个人的目的也不在于此,三下两下就把血和泥土分开,进了通道。
宁兴国看到那么多的武器简直快流鼻血了,强啊,强啊,谁能想到这个女校的乱葬岗禁地竟然有这么多的宝贝,一时间血脉喷张,恨不得马上拿起枪参加讨伐卖国贼的队伍。
宗秀玉大概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别着急,小伙子,今天我们一起到这里是打算让你了解下我们的情况,你别小看这个地方,就是我们的南方革命军的小小武器库。里面还有很多,每年的冬天,我们都要运输大量的枪支弹药到前线进行支援。”
张晓平过来握了握宁兴国的手,“校长说的对,经过我们的考验,你的确可靠的。以后我们队伍又增加了一员得力干将。我相信,离袁贼灭亡的日子是不远的。”
大家聊了一阵,又带宁兴国参观了其它武备,宁兴国兴奋的摸着那些大炮,好像许久不见的朋友,“我什么时候能上前线?”
“快了,现在各地都在组织,蔡将军到时候会统一给我们发指令,到时候这些宝贝们都将派上用场。我等也好倾尽全力,为国家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苏佩玲是三位女教中较为年轻的一位,但也深受学生喜欢。
宁兴国不由得暗自佩服这几位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只是哀叹自己康渺渺,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玩,吃好吃的,无人看见约会的时候要撒娇,要抱抱,还要亲,总是关心自己的体重是不是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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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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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6:58:47
(十五)
还有那位沈淑贤同学,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暧昧,深怕自己不明白她的心思。身体又不好,动不动就头疼脑热,跟林黛玉似的弱不禁风,不是做噩梦就是肚子痛,这些怀春的少女,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长为一个爱国女青年。如果那样,也许在自己眼中,魅力会更大些。
如果宁兴国知道他们的这次能安全的聚会完全是因为周慧娟被除掉而除掉叛徒的正好是在他眼中一个是没心没肺一个是弱不禁风的两个女学生,或许他如果知道细节是如此步步惊心的话,他也许会大跌眼镜如果他戴眼镜的话。
“好了,今天带你来这里,你就正式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了。恭喜你,宁兴国!”宗秀玉爱好拍他的肩膀,因为他的肩膀非常结实,看起来十足的军人派。
张晓平道,“我们不如早点散了,学生们不是明天要祭孔嘛,咱们也该去操场上看看东西备齐了没有,免得被人抓了辫子。明天好像林述庆督军也会到场。我们要表现的好一些了。”
“他要来?”苏佩玲十分期待,她还是比较仰慕林述庆这个人,以前在镇江老家见过一面,年轻又英俊,颇有儒军风范。听说当年他光复镇江,攻破京口旗营,格毙清宗室,被推为镇军都督,续又镇军占领天堡城,克南京.由太平门首先入城,口占一绝:“降幡高拂石头城,日照雄关万角声.居然还我汉家营,日照雄关万角声.如此江山收一战,大好乾坤付劫尘,六朝风月伴吟身,依依无恙钟山树,应识江南旧主人.”
这诗句一直让苏佩玲十分敬佩,之前分派给周慧娟的印刷诗本里就特意选了这么一首,不知道她准备的怎样。
周慧娟不是个好学生,还没有来得及完成老师布置的光荣任务就死了。
宿舍的学生都很乖,没有出去,在宿舍乖乖聊天。大家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里,要散学了,只要挨过那祭孔典礼,冷一阵子就可以各自回家,湖南的学生回去吃剁椒鱼头酸豆角肉末,上海的学生回家吃糖炒栗子扬州炒饭狮子头菠萝炒虾,山东的学生回家吃番茄松鼠鱼大葱沾酱就大饼白菜饺子又加一叠陈醋,恰逢过年,好吃的都有,想起来半夜都要流口水。
康渺渺宿舍也在聊天,不过气氛是阴冷冷的。她们都跪在地上,膝盖那垫着自己缝制的小垫子,手里都拿着香,用一个陶瓷碗盛了满满的生的白米放在窗前的书桌上,一个一个自顾念着往生咒,就着电灯,认真的念着。
这个主意是沈淑贤首先提出来的,“听寺庙里的和尚说,我们为什么会意外死亡,就是因为业障重。这些业障从那里来的呢?就是因为有贪嗔痴等烦恼,造了杀盗淫妄种种的恶业,这些恶业的种子慢慢滋长,形成了众生受苦的原因,循环不息,没有了期。我们想把这些业障的烦恼根本拔起,不受轮回的痛苦,就要虔诚地持诵往生咒。往生咒能帮助我们拔掉一切业障的根本,使烦恼不再生起来,在世时自然幸福快乐,将来必定会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不过我们倒是要坚持,白天晚上起码要念21遍,起码要坚持一个月,你们别忘了,到时候她变鬼害你们别怪我没提醒的。”
罗小菀一脸崇拜的看着沈淑贤,“你懂的还真多嘛。”
沈淑贤不好意思道,“因为我从小到大总是在梦中被冤魂纠缠,所以我家人经常带我去寺庙里诵经的,多少懂一点。”
康渺渺侧头问道,“我们念了这个咒语,周慧娟就不会变成鬼来害我们的对吧。”
沈淑贤点点头,其实她也在自己骗自己,她到现在为止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这双手会杀人,而且是如此残忍,之前她是那种看到蚂蚁她都不忍心踩死的那种。周慧娟会不会变成鬼,谁也不知道,她要来便来,不来也罢。总之一切都是她知道了太多而引起的祸根,她要告密成功,死的人更多。以前有革命党被巡抚或是路过的督军手下搜查出来的,直接将脑袋削下来挂在城头喂苍蝇,那更残忍,还有那革命党的家人也一起宰了。
“开始念吧,要认真点啊,不认识的字没关系,读音别相差太多就是了,南无阿弥托佛,但愿周慧娟你来世不要再做我们的同学了,我们现在为你诵经,希望佛能理解我们,洗清我们身上的罪孽之血,让我们来世做个快乐的人,不要变猪变狗。”沈淑贤拿着那香朝西边念叨着,“让佛光普照吧,让我们事事顺利,吉祥如意,幸福平安。消灭这些五逆十恶的重罪,在头顶以护我们,现世享安乐,愿我们死去的人们往生与阿弥陀佛的西方极乐净土。”
于是这才开始念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康渺渺有字不认识,沈淑贤手抄的经文字迹也比较潦草,因为总是被打断,到最后才能顺利念出了。
念到鸡叫三遍,各自爬上床睡觉。
周慧娟的尸体已经开始变成青紫色,河流冲刷,却感觉不到寒冷。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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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6:59:18
(十六)
祭孔仪式开始的时候,有人发现周慧娟缺席,印给学生寒假期间的诗歌鉴赏也是由罗小菀替代进行。
宗秀玉有些意外,这样的大型活动,按理说大家都必须到场的,她会不会因为突然有事回家没有跟学校打招呼。
猜疑归猜疑,在满天风雪中,浩大的仪式即将开始。
上午九时,学生们不再窃窃私语,大约三十多名军人先行进入,不等多时,当地的乡绅、学究也一一就坐。宗秀玉早就接到通知说本次还有一位大人物要来,虽然已到祭祀时间,却也不着急开始。
在正中间的孔子雕像默默立于风雪中,这些女学生默默的与他对视。罗小菀把印好的小册子轮流分到各个年级的班长手中,给到康渺渺和沈淑贤的手中时,交换了下眼神,是鼓励,也是盼望。
站在门口的士兵大喊一声,“徐督军到--------------------”
哗啦啦,大家赶紧鼓掌,都是排练好的。
只见这徐宝山往台前一坐,也算是目光炯炯。宁兴国之前在韦一口中听说过他的事情,想不到竟然也能见到他的真人,在袁贼的政府里他也算是有名人物了,原来他老家竟是江苏一代的。听说徐宝山从小练就了一身功夫,流落江湖不停的结交朋友,人缘也不错,很快发展为一个拥有十万人马、七百条船只的大盐枭。
其实既关心政治风云变幻,又十分重视读书人,后来恶补学科知识,走了运,当上了朝廷命官。早期是倾向革命的,光复了扬州、扬州、泰州等城市,被当时政府任命为扬州第二军军长。袁贼篡夺革命政权后,他立即效忠袁世凯,并将亲子徐赛寒送袁世凯当人质。袁世凯召他进京,面授机宜,封官进爵,徐宝山更加死心塌地追随袁世凯。
他的目光扫视一圈,在宁兴国的脸色并未做太多停留。人太多了,来不及轮流看,那些女学生的脸也大致扫了个遍,有几个长的俊俏的,自己将来的儿媳定时要读过书的、通情达理的才好。
徐宝山跟校董倪安雅夫妇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又素闻新会女校治学严谨,再加上算命先生说扬州的风水更适合他发展,又是故地,所以在去年全家都迁了过来。转眼女儿徐赛璐也到了念女校的年龄,正好乘这个机会考察考察学校。
这扬州当地政府自然是对徐宝山比爷爷还亲,为了讨好徐宝山,不仅送地送房送金送银,连革命党都送。之前抓了一些,全部都送给了徐宝山,在菜市口监着斩了。几个重要级别的,割了头放在盒子里连夜给袁世凯送了去,又换来了更高的权力。
大家一起念祭文,康渺渺不停的用余光看宁兴国,然后开始幻想。当了南郭先生也不怕,反正那么多人在念。
快到中午,大家肚子饿得呱呱叫,又不敢做声,只听上面一个脸上有粒八婆痣的乡绅,大约黑豆大,上面有毛。
“以孔子为代表传统文化将中华儿女的同源血脉紧紧相连,是我们民族生命深层的文化之根,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不竭资源和强大动力。世间纷乱,但我们各位同学,可以从孔子那里学习吸收更多的智慧,获得健康充足的自信心、自信力。我们相信:以儒家为代表传统文化所具有的强大向心力,将在极大程度上把我们中国人团结在一起,同心同德,为共同实现我们的伟大理想做出更大贡献!”
沈淑贤的右手不停的颤抖,上次杀人的时候下手太重了,根本无法控制的那一刻,还有后来运尸体自己也用了很大的力气。
徐宝山听着那人的发言很想从身边的士兵那抽出把枪把那人脑子打爆,那一定很过瘾,那底下的女生一定尖叫着逃散,留下的也会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
胡思乱想了片刻,终于轮到自己发言了,徐宝山咳嗽了两声,“我来说说革命党,我听说你们这里是有的,你们给我说出来,或者是跟革命党有关系的,我总是会有好处给你们的,八千大洋你们觉得数量很少吗?我是个粗人,如果被我查出来,你们这个学校就关门,你们就要倒霉。”
康渺渺的身体有点发抖,一来冷,二来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徐宝山这样的脸,心里就特别害怕。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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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6:59:56
(十七)
周慧娟失踪了,她家人并未马上过来寻找,因每个学校放假的时间固有不同,她也不是每个星期都要回家。父母都要忙着做生意,因此也并没有引起众人多大注意。
学校的人以为周慧娟早早回家度假,也没有人去他家。学生们都忙着收拾东西,罗小菀把被子卷起来,用绳子捆着,一边问康渺渺,“这个寒假去哪里玩?”
“帮家里帮忙卖米。”康渺渺也在收拾东西,收拾完了以后就是学校的最后开餐时间,然后就是正式散学了。
聚餐的地方是在学校体育馆里,摆了很多的旧桌子,饭菜热气腾腾,沈淑贤最近吃饭吃的很少,越发消瘦,每天晚上睡觉前耳边总是有幻听,是铲子拍头的声音,沉闷的扑扑声。
看来杀人不是一件容易解脱的事情。
看见宁兴国那谈笑自如的样子,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想象跟他在一起的样子。
第二天清晨,罗小菀已经不见了,估计早早的走了,招呼也不打,大概怕吵醒她们。
康渺渺也提着格子小皮箱准备走。顺便问道,“你怎么还不走,你要在学校过年?”
“没有,我找校长有点事情,是关于明年学费的事。何况昨天没睡好,着凉了,想多睡一会。”沈淑贤扯了谎,不过嗓子真的是嘟囔嘟囔的沙哑,“宁先生没有送你吗?”
“哦,他啊,送的,这会应该在校门口等我。”
“不要跟他说我们那天晚上的事情。”沈淑贤嘟囔着翻了身坐起来,头发凌乱,眼里有红色血丝,一边扯着头发里的棉絮一边问,“这个寒假你们会不会约着出去玩?”
“这是秘密。”康渺渺笑起来那两个梨涡特别迷人,围巾也是把脸衬托得跟刚摘下来的苹果似的.
沈淑贤一阵酸意涌上来,又不好发作,只得道,“那我也不送你了,明年见吧。”
康渺渺坐在她床头,“你好好休息,明年开学我给你带好吃的。”
她出去以后,宿舍空荡荡的,不知道为什么,沈淑贤忽然想起家里的炕,家里的锅,还有糊在窗户上的旧报纸,想起母亲一人在家砍柴来取暖。沈淑贤看见桌上的一面镜子,镜子的背面是一个女明星的图片。顺手照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憔悴枯萎,黑眼圈大大一轮,头发乱,象什么鬼样子,简直比鬼还难看。将来打仗打得激烈的时候,说不定自己吃了炮弹,尸体炸得乱飞乱舞,连个结婚恋爱的滋味都不知道……
最怕就是死,从悬崖的高处倒栽下来,落地的瞬间应该喊XX我爱你,爱谁呢,还是死了。
发呆发了许久,打了一个大喷嚏,全身发冷,鼻子又堵又流鼻清涕,难受,裹着被子拉上窗帘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口渴,喊着喝水又没人答应。
忽又做噩梦,梦见周慧娟满脸鲜血呆呆站在窗外,嘴里塞着那条围巾,一只眼睛在眼眶,另一只不见了,她死死盯着自己。
窗户封死了,周慧娟拍门,发出让人心悸的声音,砰砰砰砰……
不让你进来,不能……救命啊!沈淑贤的牙齿用力咬着被子,眼睛紧闭的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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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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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0:32
(十八)
“开门,开门。”宁兴国用力的拍门,他听到沈淑贤在喊救命。本来送康渺渺坐车回家,临别时跟他在黄包车里偷偷亲了下嘴,康渺渺说沈淑贤可能感冒了在睡觉,让他买点姜汤的去探望下,后来因为宗秀玉约了自己中午谈事情,忘记了。下午才想起沈淑贤要去探望一下。
沈淑贤清醒过来却听见门口真的有敲门的声音,吓得缩在床角,头埋在两个膝盖之间,“不要进来……”
宁兴国从窗户外面看见了,喊道,“不要害怕,是老师我。”
听到宁兴国的声音,沈淑贤飞快的开门,宁兴国穿的是白色衬衣,上面套着灰色绒线背心,其实是宗秀玉从自己丈夫那拿过来的。他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点雪花,顷刻融化。关切的眼神和宽厚的肩膀,又是在噩梦之后见到的人,沈淑贤在这一瞬间充满了对人生的期望和对这个男人的信任依赖,身体已经迫不及待迎接上去,眼泪却扑扑掉下来,“先生,你来了。”
宁兴国看着怀里的女生,苍白的额头,纤细的身体,还有楚楚动人的声音,不好意思把她推开,只得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滚烫,赶紧扶她到床上,关好门。
打量下四周,床都是空荡荡的,冷飕飕的气氛,两个同室都已经回家,学校放假,大部分人都走了,只有少数几个家乡在打仗的学生留在学校,回去也是送死,而且只通军用火车,女生一个人回去也是危险,因此早早申请着在学校过年,反正食堂也提前准备了饭菜。
“你不回家吗,怎么头这么烫?”宁兴国看见墙角的小煤炉子,早就熄了火,一炉黄色死灰。宗秀玉昨日晚上跟几个老师和自己都谈过,这些大洋除了做点样子添置些桌椅设备等,其它都要用来作为军备,大年三十这天要运些武备出城,然后再要购买新的储备着,前方战事吃紧。在过年之前,就要呆在学校做些联络和准备工作。
沈淑贤的手细细的,握着手里软绵绵的跟小孩的手一样,康渺渺的手比较肉,肉上有四个可爱小坑,是很明显的区别。女人和女人关灯了并不就是一样的,手有胖瘦、胸有大小、洞洞有松紧。男人关了灯也不会一样,弟弟有长有短,屁屁有白有黑,以及有狐臭和没狐臭感觉永远都不会一样。
宁兴国有点尴尬,把手松开道,“你躺着,我到食堂给你弄点喝的。”
沈淑贤红着眼睛,手忽的又把宁兴国的手抓得紧紧的,“不要走,先生,先生我现在很害怕,请不要离开我,求你。”
宁兴国坐在床沿,抓了被子盖在她身上笑道,“又做噩梦了,怎么如此可怜的,告诉先生,你梦见了什么?”
一阵风忽然吹进来,大约窗户插销没有关好的缘故,砰的一声响,窗户被吹开了。房间里的纸屑顿时飞起,书本哗啦啦的飞快被翻开。
“啊!”的一声,沈淑贤钻到被子里,“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不要找我。”
宁兴国起身去关窗户,回到床边,拍了拍沈淑贤的背,“你不要怕,先生在你身边,出来吧。”
自己所爱之人的坚定、温和的声音,对于恐惧中的人而言,无异是救命稻草。
沈淑贤抱着宁兴国哭,“不要让她进来,不要啊先生,先生不要离开我,我不是故意的。”
宁兴国这才发现她是真的可怜,这才用力的抱着安慰,“好好说,不要哭,先生的干净衣服都被你鼻涕泡泡弄脏了。”
沈淑贤这才停止抽泣,抬着头似乎要把眼泪憋回去。
“你做了什么梦了?我来帮你解。”宁兴国象对待小女孩一样耐心,扶着她靠着床,在她背后放了枕头,让她坐的舒服点。
“先生,我梦见周慧娟索我的命。”沈淑贤的手紧紧抓着宁兴国的手腕,害怕得一阵发抖,“先生,你说人死了会不会变成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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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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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1:04
(十九)
宁兴国听到周慧娟的名字颇为意外,这个学生好像没有参加祭孔典礼就私自回家了,而且到现在也没有给学校消息,这样等开学的时候会有很严厉的惩罚。
“你为什么怕鬼呢?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宁兴国的手腕被抓的有点痛了。
“我看见她了,变成鬼站在窗户那,就在那。”沈淑贤手往窗户边一指,却不敢看,头低低的。
“她没有死,怎么会变鬼。”宁兴国笑着,心想这女学生就是胆小。
“她死了,先生。”沈淑贤憔悴的脸突然扭曲,嘴唇一抖一抖的说出这五个字。
“什么?”宁兴国大惑,“她怎么死的。”
“是被我杀死的。”沈淑贤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睛布满血丝轻轻道,“先生,我现在很害怕她变成鬼来害我,但先生你过来我就不怕了,因为有一次我梦见狼吃我,都吃下去了,也是你过来救了我的命,今天又是,周慧娟本来就站在窗外,你一来,她就怕了。先生你不要离开淑贤……”
几句仿佛呓语的话让宁兴国大为疑惑,发烧真的可以让一个正常人说糊涂话吗,顺口问了句,“你怎么杀她的。”
雪花似掌难遮眼,风力如刀不断愁。这个下雪的黄昏,宁兴国听到一桩如此荒谬的事情:两个女学生为了使他的秘密不被泄露而杀害了另一个女学生。手段极其残忍。
天,这是怎样的世界。
宁兴国说道,“我们一起去找校长。”
宗秀玉正在办公室想着那笔费用该怎么花,见二人过来,问了情况,脸色惨白,颤抖的说道,“你们太冲动了。”
沈淑贤紧张的发抖,“这下怎么办啊,我会不会被抓起来处死。”
宗秀玉的头发已经花白,她拿起大衣往沈淑贤身上一披,“你这孩子,冬天才穿这么点。走吧,现在带我们去找她。”
因为快到晚上,学校的师生又大多回了家,留守的都是几个自己人,大家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后院,沈淑贤忽然觉得熟悉的场景又袭来,几乎要晕倒在宁兴国怀里,只是被他搀扶着,手紧紧的握着。
到了入口,宗秀玉问道,“你们都到过里面?”
沈淑贤道,“是,当时我们在里面把她打晕了,我们其实并不想杀她,是她说要在散学典礼上告状,要拿八千大洋的。”
宗秀玉点点头,面色严峻。
从西边的小门绕到小河边,尸体已经不见,天慢慢的黑下来,雪已经停了,脚趾冻得已经没了知觉。三人沿着河边的路往下走,这条小河并不长,到前面就是下游了。
看来沈淑贤这个学生有着天生的勇敢和正义,而秘密已经被她知道了,可以考虑她加入。宗秀玉看了她一眼。
不知走了多久,河水被几块大青石栏住,上面结了一层薄冰,一个人形模样的东西横着躺在青石板上。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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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1:36
(二十)
不知走了多久,河水被几块大青石栏住,上面结了一层薄冰,一个人形模样的东西横着躺在青石板上。
宗秀玉从怀里拿电筒一照,差点没叫出来。
昏黄的微弱的光,青黑色的腐烂的脸已经看不出五官,只有头顶上的长发还能依稀看得出那是个女的,衣服象壳一样硬邦邦的附在乌黑的身体上,手脚也是全黑。
沈淑贤弯下身体去讴吐,河水缓缓的带走她吐出来的污物,打个小漩涡复又不见了。
宁兴国打了个冷战,心里一阵难过,怪自己不小心,之前跟宗秀玉谈话的时候也没想到隔墙有耳。
“现在怎么办?”宁兴国看着宗秀玉。
“让她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宗秀玉毫不犹豫的肯定道。这个纷乱的世界,为了不被敌人消灭,就要消灭敌人。
宁兴国把尸体拖到岸边,有点沉,又找来几块大石头。宗秀玉把周慧娟的围巾从嘴里扯了出来,上面却还带着几块冻僵的脸上的肉丝。围巾是绒线的,被撕成几缕弄成麻花,石头绑在她身上。一起抬到下游的深潭,手一松,咕嘟咕嘟,冒了几个泡泡,尸体往下沉。
三人面对面的看着,不说一句话。
“革命总是免不了要牺牲。”宗秀玉蹲下,把手放在冰冷的河水里洗。抬头对宁兴国道,“为了安全,咱们分头回去,你带淑贤往下走,去镇上再绕回学校,我从原路返回。”
沈淑贤趴在宁兴国背上很幸福,她实在是很轻,因为有雪光,路看的清楚,听得见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这条路变得非常安静,还有两人的呼吸声。
宁兴国的脖子感觉到沈淑贤额头的滚烫温度,小声安慰道,“你不要紧罢,再坚持一会就到了。”
“嗯,我没事的。”话刚说完就昏昏的睡过去。
忘了走了多久,终于看见远处依稀的灯光,穿过小树林,就到大街的入口了,宁兴国把她放下来休息,找到一片草地,又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擦汗。
“你杀她的时候不害怕吗?”宁兴国打量着这个瘦弱苍白的女子,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竟然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
“为了你,我不会害怕,如果我们不杀周慧娟,她会告密,那你就要死。康渺渺是帮凶,她心慈手软,差点坏了事。是我,一铲一铲把她拍死,保住我们的秘密。”沈淑贤坚定的说,心却是砰砰直跳,全身开始冒汗,“先生你知道吗,并不是康渺渺一个人喜欢你的。”
沈淑贤坚持站了起来,认真的看着宁兴国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也,很,喜,欢,先,生。”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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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2:02
(二十一)
宁兴国在原地站着,感觉却是在旋转,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
沉默中,宁兴国又把她放在背上,估计这丫头发烧发迷糊了。到了诊所,把她放在里屋的床上,看老中医给她把脉然后开药房。
沈淑贤浑身无力,心里却是欢喜的,不管结果怎样,喜欢一个人,已经被对方知道了,至于以后的事情,那是老天安排好的。
老中医一边抓药一边对宁兴国说,“夫人得的是寒包火型的风寒,回去马上就煎好药,直到发汗为止。”
用的是灸麻黄5g,杏仁10g ,生石膏30g ,生甘草5g ,柴胡10g ,黄芪10g,银花15g ,苏叶10g。用黄色草纸包好,绳子一系,有点象鼓鼓囊囊的豆腐干。
这边沈淑贤喝了碗诊所厨房熬出来的热姜汤暖和了许多,也可以下床,对大夫道了谢,跟宁兴国一同出了诊所大门。
临近过年,夜生活又刚刚开始,街头巷尾十分繁华。沈淑贤牵着宁兴国的手,心里无法言喻的喜悦,这样的情景,也算是单独陪着自己逛街罢。
有卖发卡的摊,摊主见沈淑贤留恋的眼神,招呼道,这位姑娘哦,人长的美眼光也好,买个发卡更漂亮哦。过来看看,不买不要紧,看看嘛。
宁兴国看着沈淑贤,意思是你要不要去试试。
沈淑贤兴高采烈的走过去,她是学生头齐耳,本来发型就没什么太大变化,除了披着还是披着,学校又不希望学生留太长头发。选来选去,挑了一个玫瑰红的发箍,往头上一戴,反过脸对宁兴国笑道,“先生你看好看不好看?”
她笑的时候跟康渺渺不一样,她是小家碧玉的、羞怯的试探的笑,带着讨好、祈求和哀怜,病后的美态,宛如雪中的牡丹,我见犹怜。这一刻,宁兴国对着这样的笑,有些动摇。也许自己心里该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
隔壁是茶馆,有女子在唱:从来,如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莫恨香消玉减,须信道、扫迹难留。难言处,良窗淡月,疏影尚风流。
正呆着,沈淑贤推了推他,“先生你倒是说句话。”
宁兴国这才从幻想中醒来,“哦,哦,好看,好看,发卡我送给你好了。”
到了学校,大门紧锁,从侧门叫张晓平开门,交换了下眼神,估计她也是知道了这件事,问校长是否已经回来。张晓平道,“回来了,天气太冷已经休息了。”
“那我倒是放心了。”宁兴国松了一口气,坐在校门内的收发室里烤火,沈淑贤的脸红红的,嘴角藏不住的笑,在极力忍耐着,因此表情特别怪异。
张晓平探了探她额头,“还在发烧。”
宁兴国道,“抓了中药,等下给她煎了喝去大约就没有这么烧了。”
张晓平看着沈淑贤道,“委屈你了孩子。”
沈淑贤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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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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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2:28
(二十二)
学生放假,少了平日里的闲言碎语,沈淑贤在校门口到宿舍的路上象只小麻雀,完全不似个生病的人,一会踩着宁兴国的脚印,一会抓起雪在手里玩。宁兴国只得在后面象个大人一样叮嘱着,“别乱跑,地滑,摔跤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沈淑贤脚下一滑,身体顺着台阶往前扑,额头渗出血,手掌也擦破皮。这下乐极生悲,在地上哭着不肯起来。
宁兴国赶紧过去扶着,又带她回自己宿舍躺下。因为沈淑贤宿舍连个炉子都没有,更别说煎药的东西了。
药在罐子里冒着奇异的香气,火炉把屋子里的温度烧得暖洋洋。宁兴国又架了个鼎锅,烧了开水,撒了一把小米进去,放了些绿豆、玉米和几块切成丁的地瓜。这些东西都是宗秀玉特别嘱咐学校食堂的人定期送过来的。
沈淑贤半躺着,额头上敷着一块冷水浸泡过的毛巾,一来镇痛,二来消热,刚才那下还好没把门牙摔出来。
手里拿着本在书桌上的《警示钟》,作者署名陈天华。一边不自觉的翻开读道:
长梦千年何日醒,睡乡谁遣警钟鸣?
腥风血雨难为我,好个江山忍送人!
万丈风潮大逼人,腥膻满地血如糜。
一腔无限同舟痛,献与同胞侧耳听。
正在忙乎的宁兴国听到这熟悉的句子,走过来问道,“你也喜欢天华的著作?”
沈淑贤点头,“我以前是略知一二,并未有多少机会细读,今日在你这里才看见他的完整著作,真是很荣幸。陈天华先生真是让人敬佩,读着他的诗句,我竟觉得心里热血沸腾。”
宁兴国赞许道,“难得你小小年级有如此爱国热忱,读,继续读,我爱听的。”
沈淑贤终于知道一个道理,接近自己喜欢的人,关键的是要投其所好。于是继续读道, 嗳呀!嗳呀!来了!来了!甚么来了?洋人来了!洋人来了!不好了!不好了!大家都不好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贵的、贱的、富的、贫的、做官的、读书的、做买卖的、做手艺的各项人等,从今以后,都是那洋人畜圈里的牛羊,锅子里的鱼肉,由他要杀就杀,要煮就煮,不能走动半分。唉!这是我们大家的死日到了!
苦呀!苦呀!苦呀!我们同胞辛苦所积的银钱产业,一齐要被洋人夺去;我们同胞恩爱的妻儿老小,活活要被洋人拆散;男男女女们,父子兄弟们,夫妻儿女们,都要受那洋人的斩杀奸淫。我们同胞的生路,将从此停止;我们同胞的后代,将永远断绝。枪林炮雨,是我们同胞的送终场;黑牢暗狱,是我们同胞的安身所。大好江山,变做了犬羊的世界;神明贵种,沦落为最下的奴才。唉!好不伤心呀!
沈淑贤在读 嗳呀!嗳呀!的时候分外好听,充满了惊恐的语调,宁兴国一边听一边赞许的点头。
后来沈淑贤道,“嗳呀!再不把鼎锅的盖子揭开粥就要把火熄灭了呀。”
“呵呵!你这丫头。”宁兴国笑了,赶紧去弄那锅杂粥,放了一小杯凉水进去,又恢复平静,等待下一次沸腾。
黑暗的夜空刮着清冷的风,屋内的世界温暖如春。有情饮水饱,何况有粥。
下了床,坐在桌旁,听宁兴国说陈天华的事情,听进去多少不知道,只是看着他认真说话的样子,眉头紧锁的样子,还有激愤的样子,痴痴的看着,永远也看不够。康渺渺也是这样看着他的么,倘若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我是敬佩天华的,但可惜他后来自尽,可惜,可惜。”宁兴国哀叹道,“可惜啊可惜,临死也要杀它几个卖国贼才死方算够本。”
沈淑贤托着腮,看着那碗乌黑的中药,心想会不会很苦啊,但又顺着话题让宁兴国说下去,便问道,“后来呢?为什么呢?他这样刚烈的人为什么要自杀呢,果然如先生所说是非常可惜的。”
对于想继续话题又不知道该怎样找话题的倾听者来说,最好的接词无非是,“我想知道后来怎样?”、“为什么这样呢?”、“然后呢”、“哦,这样啊,然后呢”……
宁兴国站起来到橱柜里找冰块糖,冰糖性平偏凉,具有补中益气、养阴润肺、止咳化痰的功效。所以加在中药中用来引出药效是最好的。这些常识,宁兴国都有。“天华幼年丧母,哥哥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而相依为命的父亲家境贫寒,没有什么亲戚来往,邻居四舍又不大看得起,而陈天华自己又长的不够英俊,脸很大,麻子又很多。这样的家境和生理缺陷,从而使陈天华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
“哦,他如果长的跟先生你一样大概就不会讨厌照镜子了。”沈淑贤若有所思。
宁兴国摇摇头,“天华在《绝命辞》说道,无在不是悲观,未见有乐观者存",而这种强烈的自卑感,又使他养成了 多愁善感,情绪极不稳定的心态:自幼生就了一种痴情,好替古人担优,讲到兴亡之上,便有数日的不舒快,……每每痛苦而返.’,.甚至"涕泅横流,投书起舞,作愤慨状"..而清末的黑暗和亡国奴的危机,又使具有强烈爱国者心的陈天华的这种负面情结雪上加霜。”宁兴国把大块的冰糖放在桌上,用纸包好,拿起手电筒的另外一端轻轻敲打着。“在一次留日湖南速成师范生毕业归国饯行仪式上,天华忽大唉一声,仰倒在地哭。”
“啧啧,比我还爱哭的男子。”沈淑贤皱眉,端起药碗准备喝,被宁兴国制止了,用手撮了些冰糖放在里面。
“你慢点喝,苦的。他啊,因国事常"优愤益大过量,时时相与过从,谈天下事, ,口沫交流,一座大惊,相与痛 未尝不硬咽垂泣"..因此,后来太过于憔悴忧伤,其实以这样的心态投人革命,自然革命一遇挫折,便心灰意冷。最终落得个自杀身亡的下场了。”宁兴国叹息一声。
“我觉得啊,干什么,干什么都好,谈恋爱也好,教书也罢,谈恋爱也是,或者革命,都要个好心态罢。”沈淑贤若有所思,看着宁兴国。
“你是个好孩子,勇敢极了,那件事情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害怕噩梦,有我在的,不要怕,你是对的。”宁兴国定定的看着她。
“老师,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情好不好?”沈淑贤道。
“你说,你说出来的事情我努力一定做到。”宁兴国鼓励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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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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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3:12
(二十三)
“老师,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情好不好?”沈淑贤道。
“你说,你说出来的事情我努力一定做到。”宁兴国鼓励的点头。
沈淑贤把额头绑着的冰毛巾拿下来放到一边,“先生你帮我捏着鼻子,以前我生病喝药的时候我父亲就是这样做的,否则我就喝不下去。”
宁兴国笑了笑,两只手指捏住她小巧的鼻子,看她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咕嘟咕嘟,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伸出舌头,“苦,苦,苦,什么药,这么苦。”
赶紧到桌上找了一块大块的冰糖给她嚼了,这才不叫苦了,余下的冰糖放入粥中,两个小碗一人一半。又从橱柜里拿出一小碟咸菜疙瘩丝,“你应该吃点东西了。”
沈淑贤这才细细看那碗杂粥,清淡的粥散发浓郁香气,尝了一口,芬芳扑鼻,忽然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原来是二人皆饿了,相视一笑,狼吞虎咽起来,咸菜丝又恰到好处化解了甜腻之气,少顷,一鼎锅的粥吃了个底朝天。
“怎么,还没出汗?”宁兴国摸了摸她额头,“这个很麻烦啊。”
沈淑贤象触电一般,眼睛也变得水汪汪,“先生,我,我……”
“你怎么了,不舒服就躺下。别说太多的。”宁兴国扶着她上床,自言自语道,“我看我到校长那去领个巡逻证,晚上巡学校去罢。”
啪的一声,屋内漆黑一片。
宿舍统一停电时间到了。
沈淑贤坐在床沿,宁兴国松开她的手,有些紧张,“我去找手电,我去拿蜡烛。”
“先生,不要离开我。”
沈淑贤不知哪里来的力量,黑暗中找到宁兴国的手,用力一拉,宁兴国万万没有想到他就这样摔在了她身上。
她的呼吸有冰糖的味道,她的吻却是中药的味道,她的乳是粥的味道。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雪惊笋欲抽芽。康渺渺的笑脸似乎渐渐远去,只有眼前的这个,这个为了自己不惜做任何事情的勇敢的女子,纤弱的腰肢,年轻的肌肤,滚烫火炉一样的热情,融化着有意无意的自己的心。诱惑来的时候,几人能抵挡,干柴烈火要用冷水浇熄,它们必然也是要毕剥毕剥燃烧个痛快后才能停止。
这一切在她进来自己房间的时候宁兴国是有预感的,或许自己早就已经默许自己这样的放纵。这个晚上,在上床之前,跟她谈了那么多,从来没有跟一个女子谈的如此痛快过,一来无人说,二来无人听。
吻的间隙想这些,忽然之间,发现彼此身上的衣服显得那么多余,彼此帮对方除了,这样才没有任何距离。
宁兴国从一个人变成一头雄性动物,体毛丰盛,气喘吁吁。沈淑贤是一个乖巧温顺又主动的雌性动物,思想已经成熟,身体还在成长,这样的迷人,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新的皂荚的味道刺激着宁兴国的每个毛孔,恨不得吞了她,占有她,然后静静的欣赏。
沈淑贤的脑子里忽然响起一个这样的念头,嗯,即时是冬天还是要天天洗澡的,因为你无法预测什么时候跟自己喜欢的人造爱。
她默默的说,“喜欢先生身上男人的味道。”
他却是温柔的一点点的探索着他最想去的,她是欲拒还迎的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喜欢一个人,谁先喜欢不重要,他先喜欢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先得到他的身体。沈淑贤在那一刻剧痛来临之前绝望的想,对不起了康渺渺,犹如你没有跟我商量你就爱上了宁兴国一样,我也没有跟你打招呼就把他的身体得到了,这是老天的安排。
宁兴国轻吻着她的耳垂,“你会不会痛的?”
沈淑贤夹着双腿,血弯弯曲曲的象红色的蚯蚓,只是点点头,“有点。”
宁兴国抱得更紧了,“对不起。”
其实沈淑贤也没怎么觉得太痛,大概今天摔得那一跤更痛一些。这样说也许只是顺应情节需要,不痛还有什么意思,不痛,他怎会怜惜。
休息了五分钟,宁兴国的弟弟还是不肯罢休,脑子里一片空白,又爬上沈淑贤的身体上来。因为有了经验,沈淑贤非常的滑,象涂抹了蜂蜜般腥臭甜美。
嗯,原来放在里面是如此舒服。
嗯,原来被放在里面是如此舒服。
缠绵的吻和激烈的进攻,冬夜室内的寒冷和室内的春意渐浓,一次又一次的对抗又一次次的妥协,宁兴国的最开始的有规律变成了最后的无法控制的加速度。
沈淑贤的嗓子终于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面孔渐渐快乐的扭曲,不可控制的巅峰来临。
在这肉欲满足的顶点,恐怕用任何文字来形容都是短暂的。伴随宁兴国的一声低吼,拔出来的动作干净利落,沈淑贤的肚皮一阵冰凉,顿时两人瘫成烂泥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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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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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3:46
(二十四)
大红色木桶从门外拿进来,抱着她浸泡在热水里,仔细给她清洗,敏感过后不能去碰,只能让它慢慢放松。白色蜡烛摇曳,宁兴国帮她洗头,拿着勺子,手温柔的揉,水渐渐凉,加了热水,又变得温暖。
沈淑贤的皮肤通红,汗水从额头冒出,抬头对宁兴国道,“先生我,你看我流汗了。大概感冒要好了。”
她从木桶中站立起来,有些羞怯的用双手遮着自己。宁兴国心里一酸,怎么可以这么瘦,以后她跟着自己,发誓要让她胖起来。
可这么一来,她不就变成康渺渺了。
人生总是充满了矛盾。夏天期待寒冷,寒冷的冬季希望看到炎炎夏日的情景,谁又能真正体会过幸福的完美滋味,大部分都是在千疮百孔的日子里窥视一缕光明,天真以为那就是春暖花开。然后继续等黎明到来,新的一天了无生趣,和旧日没有什么区别,跟谁过也就是过,一晃眼一辈子过去了,原来是个噩梦。
无论如何,再美妙的晚上也要天亮。
天亮时互相吻了,内疚的、甜蜜的、惶恐的和充满期待的,各有各的滋味。有些话造爱的时候可以不说,说了杀风景,但天亮时不得不说,否则就是滥情,谁都不承认自己是滥人。
两人几乎同时问道,“怎么办?”
宁兴国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靠着,另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腰,认真道,“毕业后跟我回家吧。”
爱一个女人的最高待遇就是娶她回家。
沈淑贤问道,“康渺渺怎么办,我知道她是喜欢你的,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
“傻孩子。”宁兴国紧紧搂着她,因为疲惫,又沉沉睡去。
沈淑贤睡不着,她怕她一睡过去,宁兴国就被康渺渺抢走了。
宗秀玉的意思是寒假期间要有行动进行,全部的人都要去东北。沈淑贤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何况一个小女生,知道的太多也不好,她的风寒好了以后,宗秀玉叫宁兴国带她去坐火车送她回去过年了。
车站的人并不多,该回去的都回去了。余下的也是一个个缩着脖子,天寒地冻的,手里捧着饼子,比石头还硬的啃。
“你爱她还是爱我?”沈淑贤靠着宁兴国的肩膀,“我不要你去看她,一眼也不准。”
宁兴国看看她,女孩一旦变成女人,就跟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样了,“我很忙,我有事,咱们的事情,开学以后再说好不好?”
“嗯,那你答应我你只是爱我。”沈淑贤硬是要讨定心丸。
“我答应你。”宁兴国看着车上越来越多的人,再不上车就得明天出发了,已经打听过了,这趟车是绝对安全。
开车的瞬间,沈淑贤含着眼泪挥手,“要等我,要等我开学,等我毕业,我要是开学见不到你,我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寻到你。”
宁兴国在车窗听见了,哭笑不得,也有几分舍不得,“车上小心,不要在车上睡觉,不要乱吃别人东西,到家了就写封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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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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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4:29
(二十五)
康渺渺寒假期间又变成了大小姐,母亲管琐碎小事、无暇顾及她。本来想溜着去学校看看宁兴国,又想起散学前他说的那些话,也罢也罢,何必去打扰人家的正事。
不知道周慧娟的尸体烂了没有,想着宁兴国如果发现是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会更喜欢自己罢。心底还是希望他来探望自己的,又觉得这样的希望实现起来非常大,虽然康渺渺家离学校远,但他如果想看见自己,只要从米铺边路过,看看自己也罢。地点和名称都是告诉他的,也许他太忙了。
那日在家无聊,父亲约了几个朋友在书房谈事情,一会又见几个伙计在仓库抬米进进出出-------乏味,又是把米调到外地去卖。母亲在教训丫鬟,日子过的没有一点新意。叫了个黄包车对到米铺的大店转悠,大伙计正好急着去茅厕,自己站在柜台前顶着生意,一边看着一堆一堆的白米,跟人一样,米也分三六九等。康渺渺虽然是大小姐,却是一点架子也无,经常拿自己的私用钱买些好吃的分给底下的人,有个伙计冬天还穿着草鞋,脚丫都冻烂了,一问才知道工钱全给老母亲治病了,因为是透支的工钱,所以每个月除了吃饭以外,铺子里是不用给他一文钱的,哪里有什么钱买鞋子。于是差他去陪自己买糖葫芦时,,故意偷偷在他跟前丢了一块大洋下去,然后赶紧道,
“小黑炭,地上有人掉一块钱呢,赶紧拣起来买鞋穿。”
这伙计小黑炭这会正穿着新买的大棉鞋兴高采烈的拣米虫呢,撒了胡椒和几瓣大蒜进去,米虫露了头,受不了呛气,被小黑炭捏住脑袋往塑料袋里一装,有些肥壮的,可以用来喂鸡。
那些籼米、粳米和糯米分三堆放着。籼米的米粒呈长椭圆形或者细长形。早籼米和晚籼米又分开装着,米粒一般呈椭圆形。根据粳米的收获季节,分为早粳米和晚粳米两种。糯米由糯性稻谷制成,乳白色,不透明,也有呈半透明,粘性大,分为籼糯米和粳糯米两种。价格不一,有钱的人家吃香米,穷人吃糙米甚至陈米。所谓沉米就似乎存时间长的米,糠粉多,大米陈化速度就快,便宜但口味不好,还有吃陈米中毒的,喝几口肥皂水催吐了就没事。康渺渺家的陈米一般是搭配着糙米送的。过年过节还有米派送,当然派的是最普通的大米,而且只给穷人派,每年腊月初八,附近的穷苦人家甚至几十里外山里的农民,都会通宵在米铺门口等着,开口说一句恭喜发财就得三到五升米,打着补丁的布口袋装着,欢天喜地的回去过年。前几年还派种子,后来代价太高也就取消了。
柜台前有个高高的凳子,坐在上面有居高临下的感觉。可以看见这条街道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康渺渺的下巴瞌在仿红木家具上,冰凉的,戴了顶帽,是母亲托人从上海顶级的百货公司带过来的。俏皮的嫩黄色,说是巴黎流行的款式,更显得脸跟洋娃娃似的。母亲总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漂亮过别人,至于终身大事,有人来说媒也都推了,说是在念书。其实是奇货可居,家境好,又是女校毕业的学生,将来也要找个好靠山,不能随便嫁了,何况康渺渺又懂得讨老爷欢心,多留个几年,自己眼前看着也欢喜,以后嫁了除了逢年过节也难得见个一两面,见了也是吃了饭住几日就走了。
有几个路人朝里面瞅了,眼神里似乎在说,这米铺怎么还有个时髦女子。
康渺渺的眼珠子就随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左右移动,为什么这么多人,今天是什么日子,赶集吗,走来走去就没有自己想要看见的人走。
他不会这么快就将自己忘记了罢,胡思乱想,他根本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康渺渺叹息一下,嘴里喷出一小口白气,又从凳子上下来,学着小黑炭在米里拣虫子,极度无聊。
这就是我们可哀叹的日子,总是在等待后落空,落空后又等待下一个等待。只见一个警察带着几个提着糨糊桶的人走了进来。
康渺渺抬头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哦?”
那警察看也不看她,对那几个小工说道,“别偷懒,今天任务重着呢,不干完别想吃饭,有好几百张呢。”
警察贴东西,一般的人都不敢撕的,也没人敢说不准贴。
因为直到过年之前,周耀隆才发现女儿失踪了。之前以为是学校没散学,几桩大生意谈得头脑发昏,后来才知道周慧娟的几个同学都回了,唯独不见她的身影,这才打发仆人去学校问,只有一个张晓平在收发室,伸出个脑袋,“过年了,全部老师学生都走了。过两天我要走了。”
“周慧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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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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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4:55
(二十六)
“周慧娟呢?”
“她啊?祭孔典礼都没参加,我们还道是她回去了。”
仆人赶紧回去报。周耀隆慌了,女儿周慧娟一向是出名的独立自由,这会去哪里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难道去参加革命军去了,不可能,她的理想是继承绸缎庄,当她的绸缎公主,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就算被歹人绑架了也得有个信才是。
想起来是越来越后怕,赶紧到警察局报了案。警察局见是周大老爷的千金失踪,根本不敢怠慢,马上立案。
办案的马队长一边询问,一边埋怨道,“您怎么这会才过来报的,据说新会女校散学都快一个月了,现在找老师找学生都找不到。”
“那怎么办啊马队长,我求求你了,给多少钱都行了,我家就这么个女儿,要是她不见了,内人非得把我撕碎不可。”周耀隆是比较怕老婆的,这点基业也是老婆的父母留下来的,虽说在自己手中发扬光大,但就因为于此,连个妾都没有纳,周慧娟一整个独苗,将来结婚也准备是找上门女婿。
“现在只能去她们学校找线索了。”马队长叼着个烟斗,一脸大胡子。
新会女校的大门紧闭,雪开始融化,天气冷得出奇,快过年了还要出来办案子,两个跟班骂骂咧咧,都说周慧娟是跟哪个相好的跑了。
马队长教训道,多做事少说话。
张晓平帮她们开门,带三人去周慧娟宿舍,因为是特殊人物,她是不跟人一起住的,自己独立一间。开了门,似乎很久没有人住,桌上、床上都是厚厚的灰尘,一股阴森的空气笼罩着屋子。
搜查了很久,没有发现只字片语的留言,衣柜似乎有动过的痕迹,半边的柜门开着,可能是匆匆离开忘记关的缘故。
又在学校找了一圈,毫无头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下马队长有点头皮发痒了,这周耀隆虽说不是什么大官,但他的绸缎直接是进贡到总统府,许多上面的要员都跟他认识,万一真的查不出真相,自己这个队长还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历史,但愿真的如那两个家伙所说,跟相好的男人跑了。
又去周慧娟家中问了问,平日里根本没有相好的同学来往过,女校都是女生,哪里有什么相好的。
局长一听汇报大怒,把手在桌上拍得啪啪响,“务必在过年前把案子破了,否则你过完年就可以回家种你他奶奶的地瓜了。”
马队长从局长办公室走出来,对着几个手下也是同样的发了一通脾气,手拍桌子更响,“你们这帮废物,如果一个星期还没搞出个什么头绪,老子干不下去,你们也别想好过。”
有个新来的助手怯怯的举手。
“说!”马队长余怒未消。
那人说话有点娘娘腔,说话之前还咳嗽了声,“我觉得首先我们要在满城显眼的地方先贴周慧娟的头像进行寻人启事,找画像画的好的。最好周边的乡镇也贴一些,如果周慧娟出城也会有人给我们提供线索。然后,我们要叫她的父母去她学校住的那间房里仔细的看房间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上次我们查的都不仔细,最后,咱们要在寻人启事后悬赏,咱们悬赏五千大洋给提供线索的人……”
“你xxx我xxx哪里去找这么多钱,你以为局长是傻子吗,他哪里舍得拿出这么多钱来?”
“这个嘛,我们可以找周老板出的。”娘娘腔助手用带着讨好的声音说道。
“你xxx不早说。”马队长用烟斗狠狠敲了那家伙的头,“赶紧行动啊。”
于是一张寻人启事就贴在康渺渺米店的大门口,康渺渺忽然觉得周慧娟的那双大瞳孔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脸是死人青白色,满是凄怨的样子。卖米的柜台上明明生了炉火,却似乎比外面还冷。
照片下面写着:
周慧娟,女,20岁,江苏人,新会女校二年级学生(见照)。身高165cm。外出时穿绿色棉袄,格子围巾,脚穿蓝色棉鞋。于民国4年1月离校出走,至今未归。家中父母非常着急,盼女儿早点回家。望知情者速告知下落,定有重谢!提供线索者,最多得赏金五千大元,绝不食言,有章为证。
康渺渺看着照片,汗毛都要竖起来,想不到这么快就发现了,手心也捏出了汗。伙计重新回到柜台上,说了句,“大小姐,你回去吧,要天黑了。你看这有个女学生失踪了呢。”
“叫车,帮我叫个车。”康渺渺扶着墙站着。
小黑炭是最听话的,到路边招呼了个黄包车,扶着康渺渺上去,说了句到康宅。康渺渺的身体被车轻微的颠着,心里也一阵颤抖,“这么快,这么快。”
黄包车司机回头道,“快了是吧,那我慢点走。”
天黑了,融化的雪和泥混在一起,明天该是晴天吧,那种冷比现在更冷,周慧娟躺在河边冷不冷,忘不了她临死之前那祈求的眼神,当时周慧娟的心里一定很害怕,比现在的自己更害怕。
下车,给了车夫钱,身体还在发抖,终于走到家里的门口。
那张偌大的寻人启事又出现在大门口,还是周慧娟那张惨白的死人脸,空洞的嘴微微张开,好像在对着自己哭。
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8 17:05:33
(二十七)
那张偌大的寻人启事就贴在家中的大门口,还是周慧娟那张惨白的死人脸,空洞的眼神,又好像在对着自己哭。
这时候沈淑贤在家的油灯下写诗:
爱你一次
我会用每一个漆黑的晚上想念你
如果失望
我会用无数个希望换你到来
梦醒时你不在身旁
这是永远的凄凉
你给我的一切愿望
会不会只是我的幻想
我愿放弃生命
只要你能记得我
每一个美梦来回味你
温柔只有这一次
我也要感谢上天的眷顾
………………………………..
写好了,自己满意的看了看,读了又读。母亲在旁边纳鞋底,拿针挠了挠头皮,对沈淑贤道,“你写的啥,读给我听听。虽然我不识字,但听是能听懂的。”
“没有啦,是写学校留的作业。”沈淑贤支支吾吾着,一边岔开话题,“我去看门栓好了没。”
母亲姚金枝瞪了她一眼,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只是说道,“前些日子有张媒婆过来提亲,是邻村村长的儿子宋有才,过年的时候要来咱们家看你。”
沈淑贤没好气道,“我不嫁给他,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你们谁喜欢他谁嫁去。”
姚金枝说道,“今年学费还欠着人家的呢,你以为你是什么,大户小姐?供你读书的不是我,是宋家。喝水还忘了挖井人,我家怎么出了你这个畜生东西。”
沈淑贤走到门口用力踢了那道破门,岂料用力过猛,把个脚趾头给踢得个生疼,气得直要命,“我是畜生你是什么。”
姚金枝气得发抖,“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一个鞋底打过来,差点打中沈淑贤的脑袋,赶紧钻到旁边的被窝睡了,“我毕业后在扬州找个事情做,慢慢把学费还清就是了,你何苦逼我这么急。”
“唉,都怨你爹去世早,咱家穷。丢下我们在这里吃苦,你回来倒好,你不在家的日子,我整日里从早到晚就做些缝缝补补的活,现在眼睛都快瞎掉了。”姚金枝的眼圈一红,眼泪也止不住,赶紧拿袖子去抹,“你找什么样的人我没意见,至少要能管得住你的吃穿,娘对不起你,你投错了胎,没去个大富贵的人家…….”
“别哭了,别哭了。唉。我以后努力找钱就是。”沈淑贤心头一阵烦躁,为什么快过年了家里的气氛跟死了人一样,除了叹气就是哭泣,吃的差穿的差又不是自己的错,命就是这样,老埋怨也不会改变什么。
“对了,最近在闹革命党,我都听说了。你别去招惹他们,也别参加,否则我打断你的腿。”姚金枝觉得今日眼睛痛,大概熬夜太久了的缘故,明日要早起去买些鞭炮、面粉、猪肉等物什准备过年,呼的一声把油灯吹灭了,一片漆黑,远处传来犬吠声,不怕贼,贼也要回家过年了,何况家中也没钱可抢了。
“娘。”沈淑贤呼唤了声。
“什么事?”姚金枝还是喜欢沈淑贤回来,至少说话也有个伴。
“你说人死了会变鬼嘛?”沈淑贤裹着被子,忽然觉得好冷好冷。
姚金枝也拢拢被子,“有些会,有些不会。那种自然的死去的、死的安心的,比如你爷爷是老死的,就直接投胎去了,比如你父亲,得痨病也知道咱家没钱治不起,也就安心去了。有些呢,被车撞的、游泳淹死的、被雷劈死的、被人杀死的,那就变成鬼,整日怨气,就到处直转。”
沈淑贤冷得不行,裹着被子到姚金枝跟前,“娘,我今天晚上想跟你睡哦,我怕外面狗叫,跟狼似的。”
姚金枝往里睡了睡,拍了拍沈淑贤的脑袋瓜,“你又没杀人,发什么抖,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你个胆小鬼。明天跟我去赶集罢。”
“嗯,正好,我有封信要寄。”沈淑贤迷迷糊糊说道。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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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6:10
(二十八)
大清早,马队长就开始抽烟,看着窗外的太阳和残雪,想,老子干了这么久的警察怎么就这么倒霉,眼看着要过年了,等着分花红了,竟然还面临被革职的危险,他奶奶的,回家干什么去好。家里四个姨太太,如果知道自己没工作了,不把自己踢成残废才怪。
寻人启事也贴了,周慧娟的宿舍也找了,她母亲说是少了围巾和绿色棉衣和蓝棉鞋、格子围巾,还是却没有任何人来问津那五千大元,是不是钱太少了。现在的人怎么这么贪心。
周耀隆的头发全部急白了,急也是白急,我老马还急呢。马上要腊八了,这没脑子的丫头,你没事离家出走干什么啊,你就是死了也给个信啊。
局长倒是回家过年了,自己却跟几个倒霉的手下还在一筹莫展着,看来果然是流年不利啊,马队长拽了拽腰间的红绳,苦闷的吞吐着眼圈,抽烟抽的嘴巴都溃疡了。
看那几个手下的头就像枯萎的向日葵一样耷拉着就来气,火一下冒出来,拍桌子,“出去找啊,找周慧娟,给我找,不管你们去哪找,不找回来这个月就别拿工钱,通通去吃屎好了,你们这帮吃屎长大的东西。”
众人一哄而散。不知道是出去找去了还是为了躲避这个发狂的上司。
只剩个娘娘腔还坐在那一动不动,马队长没好气的吼他,“你的腿是不是断了?”
“这里得留个人,我怕等下有人来提供线索这里是空的。”娘娘腔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话的确没错,马队长哼哼了两声,戴上帽子叼起烟斗出去了,回头还说了句,“注意点,就指望你了。”
到了下午,果然给指望上了。有个送信的送来一个包裹,娘娘腔一个人在警察局,慢慢的打开,眼睛里出现了奇异光芒。
是一封信和一个钱庄号。字迹看起来娟秀清丽,颇有几分书法功底。
信是这样写的:
如果你们需要找到周慧娟,不妨到她学校旁边的河水下游试一试,如果你们想知道的更多,可以去学校任何一间宿舍试试,如果你们觉得我提供的消息准确,把悬赏的大洋存到我提供的钱庄号里去。当然,看在总统的份上,但愿你们警察局的大红印章不是白萝卜刻的。
看到最后一句,娘娘腔发出一声很娘的笑,自言自语道,我们队长以后不会叫我们去吃屎了。
这条河下游的那个水潭大部分都是泥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石头。薄冰已经渐渐融化,有太阳,河水散发出春天的气息,流水声哗啦哗啦十分悦耳。
马队长带着捕捞队,看起来十分浩荡壮观,都是水性好的人,说好了,如果谁先捕捞上来是给五十大洋。
“谁第一个下啊?”娘娘腔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声音又慢,有人暗低里嘀咕他是太监转世。
一个肌肉发达的渔夫自告奋勇,“队长,我来,我从小就识得水性,别说河了,江我都下过,我婆娘丢掉的镯子我都是从江水里捞出来的,不信你问她?”
渔夫婆娘在旁边骄傲的笑了,她来看热闹,主要是看这五十大洋能不能拿到手,这样可以添置过年的许多东西,不用再东家借西家求的。
那汉子憋足了一口气,衣服脱掉,露出结实的胸肌,留了条短裤,裤衩破了,打了个大花补丁,众人齐声呵呵笑了。
渔夫嘴里叼根空心麦管,为了婆娘的新衣裳为了孩子的新鞋子为了过年多买点猪肉包饺子为了来年买张结实的新鱼网为了新中国的成立为了全世界人民的幸福一个猛子扎下去。大家都屏住气息。
水面上冒起几个泡泡。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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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6:39
(二十九)
通常很多人会以为这条河下游会很深,但也有例外的,比如这条偏僻的河流,没有什么小孩来游泳,河边的青石板也没有多少女人过来浆洗衣服,繁华的是城中河和护城河,这条可怜的小河有时候在夏天的时候会被人以为是溪,动不动干涸。只是很少有人试探罢了。
那渔夫忽然冒出个头嘴里呼着白气,大喊一声,“我的妈呀,下面有个死人。”
大伙哄的一声议论开了,马队长更是心花怒放,他奶奶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边叫人铺油布,等待尸体运上来。
“臭婆娘把铁爪给我扔过来。”渔夫飘在水面上对着岸边的一个大肚子女人喊道。
所谓的铁爪是用来打捞的工具,有个开关可调解大小,有点像现代的商场旁边抓卡通娃娃的那种,一抓住东西就可以固定,然后往上提,但当时用的是人的力气往岸上拉。
带着众人的期望,他又继续钻了下去。
摸索着,冰冷的河水冻得身体有点僵硬,但下水前已经全身抹过白酒了,不过是很便宜的白酒。
“好了,往外拉。”渔夫大喊一声,岸边帮手的一个个卖力的拿着麻绳扯的欢快,还喊着一二三。
三字刚喊完,尸体被铁爪拉上来了。
衣服敞开,身上绑着一块石头,铺在油布上,肉立即散架,红色的肉虫在肚皮上迅速蠕动,内脏已经泡得发白,被水带走了些,大肠小肠拖出来有好几米长,水面也浮了几根。脸是一塌糊涂的白糊糊一片,仔细看,有淡淡的青色。还有一只虾弓着腰吸附在腐肉上。有些胆小的闭上眼睛不敢看,怕看了要吐。大多是这些帮手的老婆们,赶着来看热闹。
渔夫一阵恶心,以前也打捞过尸体,没见过脸烂成这样的,如果不是她身上的破烂衣服,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女的。
绿色棉袄。
周慧娟。
谁下得了这么重的手,杀了也罢了,还把尸体搞成这样。
马队长倒吸一口凉气,抖了抖手,拿出烟斗点了火,这才镇定下来,油布一裹,叫几个助手抬回去验尸。渔夫跟在他后面要钱,他不耐烦回答道,“去警局,等案子破了再说。”
渔夫的嘴蠕动了下,冻得也发青了,婆娘拿了棉袄盖着,问了句,“什么时候破完案子我们来拿钱。”
娘娘腔助手尖着嗓子挥挥手,“快了,尸都找到了还能不给你们钱?出完节过来取吧,一帮穷鬼。”
马队长回头对娘娘腔说道,“你,跟我去一趟学校。”
看来那封信提供的线索十有八九是准确的,真是吉人天相,马队长得意的想道。到了学校门口,张晓平带着他们到了女生宿舍,拿出钥匙一把一把开,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翻,并无异常之处。到了沈淑贤宿舍门口,张晓平忽然问道,“马队长吃饭没有?要不要歇会,我去弄点东西来吃,下午再继续查?”
马队长摸摸肚子,的确是饿了,但想起刚才的尸体,好像又很饱一样,暂时还没有告诉周慧娟家人,怕他们看见疯了去。
娘娘腔说道,“不用了,查案要紧,查完了再吃不迟,你开门罢。”
张晓平心里一咯噔,但愿这些丫头别留了什么蛛丝马迹才好,否则万一顺藤摸瓜,可能牵涉的就是许多人,甚至整个学校。
担心有时候会成为现实。
娘娘腔在翻康渺渺抽屉的时候发现了一本书,《警示钟》。其实是沈淑贤借宁兴国的,离开学校收拾东西时顺手把它放在康渺渺衣柜里,想着开学后再拿不迟。本身《警示钟》这本书并没什么,只是娘娘腔也读过这本书,也曾经愤概过,看来这个衣柜的主人还跟自己是志同道合啊。
马队长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他现在是挺信任这个小个子警探,以为有什么新发现,赶紧凑过来跟着翻。
他在标着康渺渺三个字的衣柜角落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一条围巾的纤维,大约两个手指宽,这条围巾的纹路马队长再清楚不过了,是绑周慧娟石头的那条纤维。
张晓平的脸顿时惨白,为什么这么大意。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强做镇定道,“马队长,有什么问题?”
娘娘腔拿个空玻璃纸袋接好那条纤维,扎好,也不理张晓平的问话,指了指衣柜上用白色粉笔写的三个字说道,“把这个学生的地址马上给我。”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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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7:15
(三十)
张晓平什么也不能做,却又不能不做。康渺渺和沈淑贤干掉准备告密的周慧娟的事情她是听宗秀玉说的,但没想道这么快就东窗事发,而且连证据都在,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今天是腊月初七,明天晚上就要动身了,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到资料室调康渺渺的地址,故意查的很慢,希望康渺渺能预知到这点,早点逃了,也避免连累到其它人。
康渺渺一点也不知道,她在跟着学习熬腊八粥,在厨房饶有兴致的帮忙,其实也是捣乱。康盛年也陪着康渺渺在厨房转悠,一边教她腊八粥的熬制方法,“腊八粥者,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明白么?”
康渺渺点头,做个鬼脸,“父亲每年都要跟我说一样的话。”
“你还不早点歇着,明天早上不是吵着要派粥嘛?”康盛年看着女儿慈爱的嘱咐,寒假的时候这丫头也没什么事情,有时候还在店铺帮忙,说是去查看有没有伙计偷懒,自己倒是睡到快中午才起床,还说在学校没有一天能睡得舒坦的。
到了凌晨,第一碗粥端了上桌来,一家人喜滋滋的品尝,果然是香浓可口。康渺渺困得不行了,喝完一碗,对着父母行礼道谢,“预祝你们来年身体健康,预祝风调雨顺,农民收更多的谷子,我家赚更多的钱,父亲做更多的善事,母亲的贤良淑德为更多人所知。”
康盛年点点头,有女若此,夫复何求。
这边睡的真香甜,警察局却是灯火通明,法医是一名老人,留着山羊胡,白山羊。自己都快长尸斑了还验别人,是一副老年持重的样子,眼睛有点浑浊,说话声音很大。手里拿着把锯子,尸体的内脏和腿骨被锯开,“据老朽推测,此尸为女性,年轻,约二十左右。”
马队长想,废话,这个我也知道呢。但后面人家说的话他就不知道了,当法医的,总是有两把刷子。
“死期为一个月前,根据肉体在水中的腐烂程度,根据蛆虫的活跃度以及内脏的气味可以证明,不信你闻一下。”老山羊胡用镊子夹起一块切下的大肠放在鼻下仔细嗅了嗅。
娘娘腔在旁边手里拿着第三个玻璃纸袋吐得已经无东西可吐了,只是干呕着,尸体找到了,为什么马队长还非得拉着自己陪他看解剖。
“嗯,不用闻了,您是行家里手。”马队长恨不得把鼻子堵上才好,那种死亡的味道让人窒息。
山羊胡对着尸体的头,那塑胶手套在里面掏了一圈,再拿出来,微微的透明粘物在食指和大拇指之间变成长长的细丝,“她的头是在扔下水之前就受伤的,而且是重伤,致命的伤。头盖骨大部分都是碎的,所以脑浆都流出去了,余下的很少很少。”
“你怎么知道人的脑浆是多少?”娘娘腔呕的累了,就歇下来说话。
“我当然知道,一般人的脑浆的容量是自己双手一捧。”山羊胡看了看他,双手作掬水状,然后指着娘娘腔的脑袋,“你的也一样。不过这凶手对这女娃娃也太残忍了,脑袋大概是被拍扁了的,你看这脸上的肉,虽然是烂了,但全都是不规则的。还有身上,全部都是要害啊,要害坏了,神仙也就不活了的。这一定是个熟手、惯犯。”
马队长来了精神,“什么要害,说一说。”
山羊胡老法医得意的捻了捻胡子,“你们不知道吧,身体的要害处有:肌肉、脂肪、骨骼、韧带、筋腱、脏腑、脉道等七处。肌肉受损伤时则肿胀,骨骼损伤时则疼痛,韧带筋腱损伤时则跛行及歪斜,脉道、脂肪、脏腑等要害损伤时会威胁生命,难以治疗,所以称为要害处。肌肉有四十五处要害,脂肪有八处要害,骨骼有三十二处要害,筋腱有十四处要害,脏腑有十三处要害,脉道有一百九十处要害,头部有六十二处要害,颈部有三十三处要害,上下体腔有九十五处要害,四肢有一百一十二处要害:人体共计有三百零二处要害之处。其中最危险者有九十六处,受损时就是高明的医生也无法治疗。具有中等危险性的有四十九处,受损时高明的医生可以治疗。其余的要害,受损时都可医治痊愈。”
“啧啧,我的妈呀。看来咱们这次挖出来的凶手也是个行家,不过遇上了我们验尸的行家、破案的专家,xxx就倒霉了。”娘娘腔小心的拍着马屁。
马队长一阵受用。
“现在我们出发去抓人?”娘娘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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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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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8:03
(三十一)
“现在我们出发去抓人?”娘娘腔问道。
马队长沉默了一阵,说道,“不着急的,我今天查过康家的底了,有来头的很,咱们这次来个一锅端,我有我的打算。”
山羊胡看他们二人消失在门外,摇摇头,开始把尸体用针线缝好,肉太碎了,不好缝,一块一块都泡发了,一捏下去,还有些水渗出来。过些日子要等家属来认尸,如果看见这泡在福尔马林的一块块烂肉就是自己的孩子,不把自己砍死才怪,也罢也罢,缝吧,哪怕到天明。
破了的心是最难缝补的。
马队长跟娘娘腔坐在餐馆,今天真的太寒了,又见那么恶心的东西,多亏了那封举报信啊,马队长对娘娘腔道,“明天别忘了把人家的钱赶紧寄过去,不然还真的以为警察局的章是萝卜盖的,还有给那拖尸的五十大洋,这么冷的天xxx也敢下水,八成是穷疯了。”
风韵犹存寡妇老板娘过来打招呼,头发上别了一个假翡翠蝴蝶。赶紧烧了一炉旺火在他们旁边,是熟悉的人,知道马队长半夜喜欢过来喝烧酒,自己酿的土酒,不能喝多,上头。
烫了一壶,陪着坐下,寒暄起来。
“搞点吃的来,老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饿死了,最好要能下酒的啊!”马队长把帽子甩在桌上,累是累,案子有了头绪,心情可是出奇的好,干什么工作有干什么工作的乐趣。
老板娘满脸堆笑,“好的,一定让你们满意。马队长辛苦了嘛。”
过了一会,满面春风的老板娘端着一大盘子喊道,“下酒菜来了,慢用哟。”
两人回头一看,夺路而逃,可怜的娘娘腔同学,又吐了自己一身。
老板娘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抠了抠头皮,“爆炒大肠,怎么了?不是要下酒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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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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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8:33
(三十二)
派粥的那天,跟去年一样,仍是人山人海,分两批来派,一边是摆了长长的凳子,几百只碗,一个个巨大的桶。另外一边是派陈米的,还有糙米。
康渺渺忙得不亦乐乎。忙碌让人暂时忘记一些牵挂。
米铺大总店门口贴了红色的纸,上面写着:
施粥者施寿,施色,施乐,施力,施辩;
饮粥者灭饥,除渴,顺气,净腹,助化。
有病无病,常服粥有五事益于身体;
除饥,不渴,无风寒病,肠胃通利,生食病熟。
不仅是普通百姓,这条街道上许多当地有名望的人也过来喝粥,腊八去康家米铺吃腊八粥似乎已经是街道邻居过年的一部分了。
徐赛寒这几天路过湖南遇见五十年不遇的冻雨,总算到了家乡,非常疲顿,头枕在车的座位上昏昏欲睡,腰似乎要断了,快回家了,路上也是累,但想到立即就要到家却还没到家的时候是最累。看来袁世凯现在对自己完全信任,来去自如不说,每次还派了很多金银财物。之前去做人质是自己提出来的,父亲开始并不同意,自己这样做也是赌博,赢了就暂保太平,输了就人头落地。虽然只有二十五岁,却觉得自己心理年龄起码超过三十五岁。累啊,牺牲品要活下来比死去还难。
车走的慢,走三步又停一步。对司机道,“前面怎么了,早上还堵什么车?”
“少爷您不知道,今天是腊八,这条街的人都聚在康家的米铺喝腊八粥呢,米店就开在这大街的岔口上,过了这条路,咱们就可以快些回家休息了。”
腊八粥?
徐赛寒下意识的舔舔嘴唇,胃里空空的,对司机说道,“停车!”
康渺渺第一次见到徐赛寒的时候,她在发呆,看见有人来喝粥,招呼道,“里面请。”
徐赛寒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那种邪气,嘴角轻轻的往上扬,有点挑逗的味道,他的眼睛是很迷人的,眉毛很挑。
吃了两碗,心情颇好,到门口对康渺渺道谢。康渺渺满脑子都是宁兴国的影子,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只是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道谢,夹杂在人群之中上了汽车。
几个农民模样的人拿着豁口的大海碗过来讨粥喝,俗话说“腊八不喝粥,明年会更穷”。康盛年深信这一点,据说清朝时,皇宫里喝的腊八粥是雍和宫的喇嘛熬好后进贡的。 一过腊八,也就开始过年的准备了,但对穷人来讲,还债的日子也逼近了,因为从这时候开始,讨债的会陆续上门,多喝点粥也有力气逃跑。
临近中午,仆人们才开始收拾碗筷准备收场,众人也纷纷作揖向康盛年表示感谢,康盛年笑逐颜开,“谢谢街坊邻居们厚爱,明年再来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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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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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9:07
(三十三)
仆人们开始收拾碗筷准备收场,众人也纷纷作揖向康盛年表示感谢,康盛年笑逐颜开,“谢谢街坊邻居们厚爱,明年再来喝吧。”
徐赛寒一回督军府,徐宝山已经起床,正整理衣服准备去办公,见儿子回来了,而且又带了那么多的东西,更高兴的是,带来了袁世凯对自己绝对的信任。这样以后的督军府要改成大帅府了。
徐赛寒先到大厅母亲遗像前烧了柱平安香,一边说道,“母亲,儿子回来了。”
姨太太们都没有早起的习惯,只有一位从小带大自己的李妈端着豆浆和油条、大饼出来,顺便问他是否用过早餐,徐赛寒跟父亲坐一张饭桌上,摸了摸肚子,“刚已经在进步街用过了,是康家的腊八粥。坐车回来辛苦,孩儿有点想睡觉。”
徐宝山点点头,“你去休息,晚上我再回来跟你详谈。”
这会马队长带了人过来,康盛年是见过他的,赶紧迎上去道,“队长您也过来喝碗腊八粥吧,厨房还有现成的。”
马队长虎着脸,问道,“你家女儿康渺渺?”
康渺渺正无精打采的坐凳子上发呆,听到有人叫才回过神来,看见是警察,撒腿就跑,娘娘腔助手大喊,“想跑啊,抓住她啊。”
康盛年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康渺渺已经跑出去三五米远,马队长跳过栏杆就把她给捉住了。
因为害怕而逃跑,康渺渺有点腿软。
“你没杀人你跑什么?”马队长揪着她的胳膊,但也不敢用力,毕竟那封信只是信罢了,这女孩暂时算是嫌疑犯,没必要动手,何况人家父亲在场。
尽管康盛年说这是个误会,马队长还是决定把他带走。娘娘腔助手拿出数字梳了梳额头的刘海(习惯性动作),眨眨眼睛对马队长道,“我们要不要去她住的房间看看有什么收获。”
康渺渺始终不说话,脸色发青。
康盛年拿出一叠银票对马队长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麻烦你多担待点。”
马队长的手微微一颤。
娘娘腔抢话了,“这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们马队长可不敢忽悠,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这点钱算什么。”
说罢对手下的几个警察道,“给我仔细的搜。”
一间闺房被翻得乱七八糟,小老婆们还有几个家眷站在院子中间看热闹。康渺渺的母亲急得直跳脚,好端端的一个腊八,怎么变成这样。
“她到底怎么了?您倒是跟我说,我们也好准备准备。”说实在的,康盛年算是了解康渺渺这个孩子了,实在想不出她能作出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
“我们怀疑她跟一桩命案有关。”马队长脸色凝重,这个案子得赶紧结掉,免得节外生枝,快过年了,谁都想顺利一点。
康渺渺的腿一软,瘫在地上。
屋子里自然没有什么新发现。娘娘腔对马队长努努嘴,朝着康盛年的书房,意思是这里面也要搜,不能排除父女同伙。
康盛年的脸色有点难看,“那是我的书房,里面难不成还藏着凶器不成。”
马队长略一沉思,说了句搜。
这个下午,康家所有的大大小小包括丫鬟厨师园丁统统进了警察局,而马队长也因为此事直接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徐宝山。
因为牵涉到革命党,所以必须请他出马。
书房抽屉暗格里有两张清单,一是发货单,一是求货单,求货单上面写了银钱、大米等物品,本来这也许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些单据,但放在暗格里,肯定十分重要。暗格的发现者是一个刚入职不久的下级警探,名为胡大福,入警局之前是个木匠,家里也是木匠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对于书桌里的暗格一看就发现了。
娘娘腔拿过来一看,紧张的都说不出话来,光抖着那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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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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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09:42
(三十四)
娘娘腔拿过来一看,紧张的都说不出话来,光抖着那张纸。
“搞什么啊?发鸡爪疯了?”马队长凑过去看。
娘娘腔耳语几句,马队长命众人将康家家眷统统带回警局,自己直奔徐督军府而去。
原来求货单尾部签署名廑午。马队长自然是不懂什么意思,但娘娘腔一看便知,这张货单是在筹军饷和物资。
廑午就是黄兴,主张讨袁的护国军统帅之一。娘娘腔何以得知,他虽然不是什么军队高层,但对于黄兴的这个名字确是咬牙切齿的熟。原来这娘娘腔父母双亡,自幼就是由舅舅带大,此人乃是镇守黄花岗的清军大将李迅良,黄花岗事件中,舅舅见自己最后一面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杀我者,断指廑午也。话说完了人也翘掉了。
徐宝山见到那两张单,迅速找人确认了笔迹,仰天大笑露出一排洁白坚固的牙齿。
马队长被雷到了,傻傻的问,“督军为何笑的如此开心?”
徐宝山忽然想起来,对的哦,还有个警察探长在这里,不能过于得意忘形了,收敛起来笑容,恢复老虎派头,拍下他的肩,“你很聪明,很不错,加油干,我看好你啊年轻人。”
这话说得马队长兴奋的尿都要出来了。
康家米铺一夜之间查封,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全部坐进监狱,男女分开,康渺渺只是抱着母亲哭,眼睛红得跟毛桃子一样。
当然,跟她同哭的还有另外一票人。周慧娟一家不敢相信大抽屉里的黑色腊肉就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眼睛、鼻子、嘴巴模糊着,统一的平展扭曲,穿着熟悉的绿色棉袄宝蓝色鞋子,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周慧娟的母亲扯着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的往下掉。谁这么残忍,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马队长告诉周耀隆,杀女之嫌疑人暂时已经收容,还待最后审讯定案,问尸体火化还是土葬,周耀隆咬牙切齿老泪纵横,“化了,但我要杀我爱女之人千刀万剐。”
用了酷刑,康渺渺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被娘娘腔威胁,不说实话就要后悔一辈子,你的父母也会因为你的错误一起死无葬身之地,你当人家女儿怎么当到这样地步,你不觉得内疚吗,你的父母还没有跟着你。
康渺渺含着眼泪,摇头,我没有其他目的,也没有其他帮手。
于是一张粉红的俏脸被开水烫了,从头发淋下,半边脸颊子熟了,不敢照镜子。娘娘腔的手里拿着一面小圆镜。
康渺渺只是重复道,“就是我一个人杀的,我就是看不惯她。”
娘娘腔夹杂着几分惋惜道,“可怜的孩子,你还真下得了手。你真变态啊!就这样吧,唉。”
母亲抱着她,像小时候那样抱在怀抱里,康渺渺脸上开始发大水泡,最小的都有黄豆大,最大的有小孩拳头大,轻轻一碰,痛的撕心裂肺。
痛归痛,却不能连累了别人。学校的秘密不能说,即使明明是沈淑贤亲手拿铲子拍烂周慧娟的头,自己也不能说,说了两个人一起死。算了,何苦呢。让她活着吧,她也不容易。
父亲那边也全招了,没有用什么大刑,夹夹手指头灌几碗辣椒水草草了事。马队长许诺说是招了就能放过女儿,你死都死了,她也要死,至少会给她个全尸,就不至于裸身割乳挂城门喂绿头苍蝇,马队长心里是有把握他会招的,后来果然如此。心想道这家人还真是极品,女儿杀人,父亲勾结革命党。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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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10:13
(三十五)
就这样,应着季节下了一场大雪,无聊的季节,无趣的人生,快乐的巅峰瞬间化为地狱的夜晚。
农历新年就要来了,空气里有鞭炮的好闻的硫磺味。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清醒有人疯。徐宝山忽然觉得自己很有人性,他说过年后再处决这一家子,还吩咐不得再用重刑对他们,财产拍卖充公,其实大家都知道充给谁了,谁也不敢过问罢了。
徐赛寒心情也不错,因为父亲心情不错,过完年才能给他任命军官,所以终日也没什么事,在家看看书,也不敢逛妓院,未婚就去逛,怕吃老头子枪子。
于是康渺渺开始倒数自己的死期,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再见到宁兴国,见一面都好的,如果能说话那简直是老天眷顾,他现在在干嘛,在前线打仗?还是押着那些军火支援革命军,打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胜利,到了那时候他还能记得自己吗?或者开学的时候看见自己空荡荡的座位应该也会偶尔想起吧。亏死,还没爱够,就要永远分离。
有时候也会精神崩溃的拿指甲去抓监狱那堵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指甲缝隙里除了血就是墙灰,吵得母亲睡不好,叹气,无聊,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不知道出太阳还是下雨。丫鬟、姨太太一律的抱怨,一边讨论着什么时候能够重见天日,看情形几乎是不可能了。
康渺渺在大年三十的时候大哭了一场,看守发慈悲,搞了几个饺子给他们吃,几个姨太太冲过来抢了,康渺渺吞了吞口水,却流出了眼泪。
忽然想念家里的那张床,新被子,暖和的狐皮垫,监狱里的稻草垫子根本无法御寒,一天到晚冷得直打哆嗦,没有洗澡,人是濒死的老鼠。没事就掐虱子玩,虱子也冷,一会就抓住一个,按住了,一手星星点点的血,啪啦一声。闻一闻,是让人绝望的动物死了的臭味。
徐赛寒是冬天生的,所以叫赛寒,徐赛璐在上海念书,父亲搬回扬州很久以后也不想回来,她觉得什么都是上海的好,直到过年前才发了通电报让父亲派汽车接他回,年级不大,派头十足,遇路障闯路障,这一路也没人敢拦她,因为她提出要三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当她保镖。
她是姨太太静宜生的,静宜是徐宝山所有姨太太中最出众的一个,从徐赛寒生母死后,也算是家里的大太太,人倒是不坏,特别是当家以后,对徐赛寒也是礼貌有加,完全没有以前的嚣张气焰,什么人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事,不要越权不要多管闲事不要逞强,倘若没有认明白,失败就别怪老天。
大年三十,一家人到齐,睡足了美容觉的徐赛璐穿着最时兴的毛衣下楼,趾高气扬,腿上是红呢绒格子裙,下面是羊毛裤和丝袜,不冷,以出门就有车。家里又烧了暖气,这样打扮显得非常时髦。如果出去的话就只要套上高腰紫貂袄,头发是小卷曲,淡紫色锻子蝴蝶结夹在脑后。下楼梯时对等候的家人说sorry,洋派的女孩洋派的说英语。
徐宝山并不埋怨,女儿都是用来娇生惯养的,所以对徐赛璐比较宠溺,再加上许久未见,不但无指责,反而问宝贝女儿睡够了没有。
丰盛大餐,觥筹交错,一大家子人边吃边说边敬酒。兄妹感情向来是铁的,在祝徐宝山步步高升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多捉几个革命党的同时,徐赛璐想到了玩,“父亲借车给哥哥,我要去云台山打猎,很久没去玩过的。我在上海那会还跟同学炫耀,他们都说我有这样的爸爸是我的福气”虽然只得十七岁,但说话跟十岁女孩差不多的腔调。
康渺渺看见宁兴国站在牢房门口,没有穿裤子,对着自己招手。
这个梦醒来以后发现有人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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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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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10:59
(三十六)
姨太太静宜接话道,“就知道玩,玩,玩,明年开学进新知女校,学校管的严,我看你怎么玩。”
徐赛寒帮妹妹说话,对徐宝山道,“正因为管得严,所以这次假期让她玩罢,反正有我开车,你放心就是。”
徐宝山点点头,对撅着嘴巴的公主讨好道,“打猎是好,到时候回来请我们吃兔子肉。”
徐赛璐高兴的拍桌子,“太好啦,还是父亲待我好。我告诉你,我还要请你们吃麂子肉、野猪肉呢。”
她素来这样,谁顺着她就是好的,谁抵抗她,那就是坏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很多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情,比如吃饺子,沈淑贤一家到邻村去过了年,母亲执意要去,还提着腌了大半年的腊肉去拜访那位乐善好施的村长,年轻的时候他是喜欢过姚金枝,没能如愿,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两个男人,两个女人,有人起情愫,有人似绝缘。吃饺子、烤火,烤着烤着就剩沈淑贤跟村长儿子杨思真。
两个大人一起睡觉去了。
杨思真看起来也有点一起睡觉的意思,但觉得自己虽然是村长儿子,家里不用种田也有钱,但跟女学生在一起,自己还是有点自卑,后想到她的学费也是自己家里给的,她将来就是自己的媳妇,于是底气十足道,“你什么时候毕业,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沈淑贤在他家喜欢喝龙井茶,嗓子里竟是甜甜的,一边嚼着茶叶沫子一边道,“毕业后找事做,把你家钱还了。”
杨思真有点气恼,他要的答案不是这样,“你不想成亲吗?”
沈淑贤点点头,“当然想了,不过。”
“不过什么?”杨思真的脑子有点发热,杨思真的脑子里忽然想起红色的床,红色的帐和红色的蜡烛红色的床单,还有沈淑贤红色的内衣和红色的新鲜的处女血。
“不过不是和你,我们是朋友,朋友是不能成亲的,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沈淑贤想起宁兴国的那一夜激情,脸是红色的。
杨思真愣了一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瓜子壳,“你自己守岁吧,我睡去了,你的房在东屋。”
一个晚上,沈淑贤都在思念远方的宁兴国。他在做什么,也在想我吗?女人要是真的知道她们在想念的那个男人在做什么,一定会觉得失望。
宁兴国并没有想她,他心里更挂念的是康渺渺的安危。
张晓平带来的是非常坏的消息,康渺渺被抓进了监狱,而康家也被连根拔起,听说康渺渺的父亲康盛年是为湖南的革命军提供军饷和军粮的红商。
宁兴国忧心忡忡,“那康渺渺怎么办?”
宗秀玉按他坐下,“不要着急,我们肯定是要去营救的,但需要慢慢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苏佩玲道,“为什么这么快就暴露了,会不会有内奸?”
张晓平道,“那天她们是直接进入学校翻女生宿舍,在康渺渺的衣柜里直接找到了周慧娟围巾上的碎布。还有,不费什么功夫就把尸体从河里捞出来了。”
宁兴国后悔不迭,早知道应该把尸体藏的更隐蔽的地方。世上事最怕早知道,现在知道已经太迟。
“那她们现在如何?”宗秀玉问道,因为张晓平是学校留守的最后一个人,她在警察局又有个守门的远房亲戚当眼线,自然知道的比较多。
“发了通告说是年十六要灭门。”张晓平呆呆的看着窗外,长春的雪,什么时候才下的是个尽头,铺天盖地,比扬州的简直大得多了,扬州的雪是撒盐,东北的雪是洒鹅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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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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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11:31
(三十七)
门外响起脚步声,原来是邱丕振派人送了过年的一些过年的吃食过来,道了谢。邱丕振是关外讨袁军总司令部的统领,跟倪安雅夫妇是多年老友,这次武备的运送也是托倪安雅夫妇筹备,历时半年,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最后顺利运输到长春,心里充满感谢,大年夜派人过来慰问,送些物资聊表谢意。
副官寒暄了几句,放下东西也匆匆赶回家过年去了。
桌上摆着过年用的冻白菜饺子、冻糖葫芦和冻水果,还有做好的一些冷面。吃冻水果这在南方是不可想象的,漫长的冬天带来了寒冷,也赐予了方便的天然冰箱。冻梨、冻柿子、冻苹果等,一个个硬得如钢球铁蛋一样。宁兴国刚来的时候特傻,用力一咬,于是一道白印,其实人家吃冻果子却有诀窍。既不用热水泡,也不用旺火烤,而是把冻果放在凉水中缓,半个钟头,果子表皮就结出一层冰,里面却软软的,咬上一口,酸甜沁凉,大开胃口。
一片安静。
牢房有个丫环死了,她知道自己要被斩首示众,死了也要全尸,上吊了,舌头伸出来很长,脚还在抽,黄色的屎尿顺着裤腿流了下来。
这边宁兴国打破沉默,“怎么办?”
宗秀玉说出了三个字,“劫法场。”
众人的表情都是凝重,默默的拿起桌上的东西吃,这个年过的,有点郁闷。
(三十八)
沈淑贤一定要回到自己家中才觉得安心,年还没过完,母亲自然并不愿意这么早回来,呆在村长家享福,有吃有喝又不冷。不过那不是自己的家,所以沈淑贤执意要回,也不要杨思真送,只是道,“我走了这么几年你家,回去的路自然是认得的。何况家里什么东西也去缺,我自己也懂得烧火做饭的。”
而杨思真忽然发现这个女孩跟自己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也算是死了心,也死了送她回去的心,只是拿了些钱物、衣裳给她拿着,叫她上了马车,早早的把车钱给了,沈淑贤也答道,“待我毕业后会尽快还清你这些钱。”
杨思真也不答他,只是道,“一路要小心。”
沈淑贤生出几分内疚来。
驾马车的是个六旬老头,马也是老马,踩在雪地,马的鼻子喷出浓浓的白气,说了句坐好咯!就一颠一颠的出发了。
沈淑贤身上的衣服是杨思真的父亲花钱买的,白色兔毛小棉袄,红色圆头皮鞋上面有一颗星星,围巾也是新的,裹得脖子温暖,乍一取下会觉得空荡荡的很不舒服,因此戴上了,在马车里打着瞌睡,驾车的老头不时从怀里拿出烧饼充饥。
“哎呀,不得了。”驾车的老头停了脚步,对车里的沈淑贤说道,“姑娘你下来看看。”
沈淑贤一听哗啦啦的声音就在心里喊,完蛋了。
是瀑布声,原本这条河每年都冻得结实的,今年早早的解了冻,马车根本没有办法过去。除非绕道,那可能要累死他的。奇怪,从家里那边过来就没有融冰,现在回去就变成这样的。
老头看看天气,“我不能送你了,现在还早的很,等下一定有船家来摆渡,你在这里等吧,我送你到旁边的饭店后着。顺便吃点东西。”
所谓的饭店只是客栈旁边的简陋摆设,是个面馆,三张桌子两条凳,老头跟沈淑贤一人要了一碗烩面痛快的吃下了,于是便要回去。
沈淑贤送走了他,又买了两块偌大的烧饼,刷了些辣椒酱,用纸卷着塞到他手里,“您拿着在路上吃罢。”
看老头驾车而去,沈淑贤盯着那河面,希望能有个船家。
天色渐黑,那面摊小二一边把凳子垒在桌上往客栈里搬一边嚷嚷道,“姐儿,我要收摊了,您要不然就投宿,要不然就给个方便让个坐,我得打烊了。”
沈淑贤有点着急,“这什么时候才有船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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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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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12:22
(三十八)
沈淑贤有点着急,“这什么时候才有船回去啊?”
“大过年的,哪有什么船,除非是你单租,三十大洋,不划算哟!”小儿拿着油腻腻的抹布在桌子凳子上猛擦,仿佛它们跟他有仇似的。
沈淑贤绝望了,投宿,要花钱。没办法,对着那小厮道,“也罢,给我拿碗羊肉汤,我先去订房,等下出来再吃。”
有生意做,小儿自然不急着收摊,赶紧到火炉子旁边张罗着去了。
没有别的房,却只有一个大间,要五个大洋一晚,简直是抢劫。但没有别的法子,这次杨村长给了不少压岁钱,权当他请客好了。天已全黑,唉,奢侈一回罢。又不放心的问房间干净不干净,有没有热水洗澡之类,问罢了才放心的坐到外面吃晚餐。
雪是没有再下,风也很安静,小二点了支蜡烛支在台面上,罩了防风罩,象个灯笼,其实也许本来就是灯笼。
忽然听得一阵汽车声,一辆大军车停在客栈附近。
徐赛璐搓着双手大喊冷,“好了好了,我们有地方住,有东西吃了。”
哥哥徐赛寒揪了揪她的脖子,“好了,别喊了,说得我倒是饿了。”
先吃东西,两兄妹大失望,这个地方只有一张桌子,而且已经有人了。小二见有客人来,又懒得从家里搬东西出来,回头张罗道,你们三就坐一块吧,省得我再去搬,费时。两位吃点什么。
说完把羊肉汤往沈淑贤面前一放,香气扑鼻。徐赛璐咽着口水,“这是什么,我要吃这个。”
小二得意洋洋道,“这是我家祖传羊肉汤,大耳山羊开膛剖肚,将剔下来的羊骨头与猪筒子骨一起投入我家这口大锅熬,再将切成砣的新鲜羊肉与清洗干净的羊杂一起投入汤锅中煮。煮熟后捞起来沥干,然后切成薄片放入滚开水里一汆,再倒入汤碗中,冲入滚烫雪白的羊汤水,撒上碧绿的葱花,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羊肉汤就做成了。您看看这颜色这香气…保准您啊,吃得满头大汗,浑身上下热乎乎的。”
沈淑贤笑了笑道,“不就是碗羊肉汤嘛,你还真能吹。”
徐赛寒看了看说话这女子,唇红齿白,说话温和俏皮,手指白皙,拿着汤勺,放到嘴边轻轻吹口气,喝汤的样子优雅无比。
徐赛璐早就饿了,“好啦,我饿了,别说了,赶紧弄两碗一模一样的羊肉汤来。”
沈淑贤抬头对着二人笑了笑,“味道很不错。”
烛光中,徐赛寒有点愣了,她真美,穿的那件白色棉袄,衬着这地上的白雪,还有那忧郁的眼睛,仿佛,仿佛,仿佛,兔子精?
还没打兔子,先遇兔子精,妩媚委屈的眼睛,心事重重,她在想什么。
徐赛璐忽然觉得丢脸,自己的哥哥怎么跟色狼一样的,没见过女的还是怎样,于是在桌下用力踢了踢。
徐赛寒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世间真有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任何时候都要打扮漂亮,你永远不知道生命中什么时候遇见自己的白马王子。
沈淑贤继续吃,徐赛璐早就饥饿万分,不停的问,“好吃吗?香不香。”
过了一会,二人的羊肉汤也上了桌,香气扑鼻,徐赛璐忍不住了,赶紧夹了一筷子到自己嘴里,嚼了嚼,埋怨道,“什么嘛,一点盐味都没有。我老子还是盐贩子呢,早知道带几包过来就好。”
沈淑贤扑哧一笑,指着桌上的盐碟子对徐赛璐道,“这个是要根据自己口味来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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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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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12:42
(三十九)
沈淑贤一笑,指着桌上的盐碟子对徐赛璐道,“这个是要根据自己口味来放的。”
“哦,谢谢你啊。”徐赛璐有点不好意思。
三人吃完了,徐赛寒觉得舟车劳顿也该休息了,付了钱,到客栈柜台去订房。沈淑贤正在订房簿上写名字,只听掌柜的对进来的二人道,“没有房了,一间也没有了,都是城里过来打猎的,你给我一百大洋也没有了。最后一间都被这位小姐订了去。
外面天已黑,附近要再觅旅店投诉也是机会渺茫,徐赛寒有点郁闷,徐赛璐才不管什么冬瓜白菜,只顾伸懒腰,在她看来,哥哥没有什么搞不定的。父亲是天,哥哥是地,自己就是被天地庇佑着。
小二在旁边插嘴,“这样吧,这位徐小姐订的是间大房,一共两间,你们不嫌弃就搭伙嘛,反正男女房间是分开的。床也大,也还划算。”
沈淑贤也大方道,“我一个人睡占两间房的确有点浪费。”
“好哦好哦。”徐赛璐高兴起来,终于可以有个地方睡觉了,打猎是好玩,但路途真的很辛苦,最想要的就是一张床可以舒舒服服的躺下。
三人一同进屋,却又觉得有点尴尬。亮了灯,沈淑贤这才看清徐赛寒的模样,眉如剑眼如星,看似冷漠,笑起来却有几分亲切。大概自己理想中的男人就是这样,可宁兴国呢,忽然觉得分开后也没那么想念他了。
人永远都不会满足的。沈淑娴听见自己对自己在说话。
徐赛寒给了钱到沈淑贤手里,她并不接,把房间收拾了一下,许多灰尘。里屋是徐赛寒一个男人睡,沈淑贤跟徐赛璐睡大屋,收拾东西的时候,徐赛璐问道,“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帮了我们这样的忙。”
“哦,我叫沈淑贤,在扬州念书,放假回老家云台山。前些日子去临近村子的亲戚家过年了,谁知道河水解了冻,没法,只得等明日再打算了。”
徐赛寒听到云台山,便觉熟悉,“我和妹妹要去云台山打猎,这下好,明天你可坐我们的车同去。”
“那感谢你了。”沈淑贤觉得意外,心中隐约觉得有点紧张,“所以你更不要给我什么房钱了。”
收拾妥当,徐赛璐吵着要先洗澡,徐赛寒帮她叫小二送热水过来,满满的一桶放在里屋,客厅里只剩下两人无语。
“淑贤小姐是在扬州哪家学校念?”徐赛寒问道。
“哦,新会女校。”沈淑贤老实回答道,他希望对方记得清楚,不排除他以后到学校来找自己的可能。
一听新会女校,隔壁洗澡的徐赛璐嚷嚷开了,“啊,啊,啊,我父亲也是让我开学后转到新会女校的……”她恨不得光着身子跑出来会见学姐了,“说不要在上海念了,他看不到我。”
徐赛寒笑着,朝里面喊道,“洗你的澡。”
沈淑贤道,“这样的,看来我们彼此也是有缘吧。”
有缘归有缘,谈到深夜,大家都觉得困顿,睡意渐浓,只有徐赛璐还在喋喋不休的问新会女校是不是真的没有男生,是不是洗澡的时候两个人共用一个水龙头,是不是管的很严,出去看电影也要翻墙。
她挨着沈淑娴,穿着柔软的羊毛睡衣,沈淑贤顿时觉得窘迫,她只有一件白色素衣裹着。听她的言语,看她的打扮,应该是大富人家了,唉,同是女子,上天给有的人太多,有的人却是一无所有,有多少人抱着这样的遗憾而睡,醒来以后又继续无奈的生活在一无所有的抱怨中。
徐赛寒梦见了今天第一次相遇的沈淑贤。
早上出发的时候给了小二一个大洋,小声道,“把被子洗得干净点。”
车跑的比马快多了,不用等什么船家,自然就到了云台山下。其形,远望峰顶如覆釜;其状,峰插云霄犹如云台,故一山得两名。
晚知清静理,日与人群疏。
将候远山僧,先期扫敞庐。
果从云峰里,顾我蓬篙居。
藉草饭松屑,焚香看道书。
燃灯昼欲尽,鸣磐夜方初。
一悟寂为乐,此生闲有余。
思归何必深,身世犹空虚。
“古人诗句犹存,今日恰逢乱世,又不知明日如何了。我们就此告别吧。”沈淑贤为何就此道别,是因为她看到了自家的屋顶,家中寒酸,并不想邀请贵公子和大小姐入内,也怕她们惊讶,哦,原来你是住在这的,连身上的过年的衣服都是别人买的。
徐赛璐却傻傻道,“打完猎要去沈姐姐家玩。”
徐赛寒皱眉,心里却是暗喜,本来自己有此意,却被妹妹道了出来,于是接话,“你也不怕打扰人家。”
沈淑贤没法推辞了,指着家的方向,“你们只放心去玩,我家就在这边,晚上到我家吃饭吧,我先回去了。”
徐赛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发呆,徐赛璐推了推他,“哥哥,舍不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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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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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13:05
(四十)
打猎,山上的森林还存着薄薄一层残雪,瀑布欢快的哗啦啦流,藏在山中间,远远看去白色的一条,有不知名的淡紫色的野花已经含苞待放,空气清甜,风景美到极点,徐赛寒拿着猎枪,猫着腰,寻找猎物。
对于在军队的徐赛寒而言,打兔子算是小菜一碟,灰色的野兔鬼鬼祟祟的寻找嫩绿的草,被人瞄准好,砰的一声,徐赛璐象只小猎狗一样飞奔而去,赶紧用树枝串上,扛在肩膀上非常得意。徐赛寒从车上拿出一个相机给她拍照,这是她的爱好,应该尊重每个人的爱好。
徐赛璐终于瞄准了一棵树上正睡着一只大锦鸡,颜色实在太鲜艳,举枪瞄准。那锦鸡睡得正香,只听一声响,砰的落地,肚皮开了花,内脏挂在树梢七零八落。
又猎了几只小野兔,徐赛璐的肚子叽叽咕咕的叫着,她还想听沈淑贤说更多的新会女校的新鲜事,催促道,“哥,咱们快去沈学姐家啦,我又饿了。”
到她家,只能步行一段路,不通车。二人慢慢的走着,一边讨论猎物该如何做更好吃。
沈淑贤坐在门口剥玉米,两只手冻得通红,鼻子也是,见他们来了,赶紧擦了擦手招呼着。
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电,到了晚上,只能点油灯,徐赛寒坐在桌前等饭吃。忽然一想,对厨房里忙乎的沈淑贤道,“别弄了,咱们一起来烧烤吧。”
院子里生起一堆篝火,用铁叉把兔子和野鸡叉上,内脏取出,均匀涂抹上盐。沈淑贤满心期待期待的看着那两只兔子,兔子的皮血淋淋的挂在门后。也许等母亲回来可以缝个兔子毛领。
三人啃着热腾腾的兔子聊天,简直太好吃了,外焦里嫩,肉香浓郁,走兽莫过兔。火堆的周围又暖烘烘的,火堆下面的黄泥地里烤着地瓜,篝火快熄灭的时候,扒拉出来,撕开地瓜的皮,黄橙橙的颜色,又是另一股浓香。徐赛璐平时哪里吃得到这般乡野美食,高兴的手舞足蹈,“太好吃了,我太幸福了。”
沈淑贤跟徐赛寒相视而笑,又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了。
男人对漂亮的女孩谁都有点想入非非。
女人英俊的男子谁都有点想入非非。
何况徐赛寒没有婚,何况沈淑贤没有嫁。
这几日过得特别开心,尤其是徐赛璐,高兴的都不想回去,路程拖了一天又一天。徐宝山也不担心,任凭静宜在耳边唠叨。孩子大了,出去玩玩,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人经常一同出去打猎,但算徐赛寒的枪法最准,经常叫两个女的寻脚印、背猎物。有时候徐赛璐在家贪睡,徐赛寒与沈淑贤出去,到中午才回来。沈淑贤也会上山教徐赛璐辨认草药,如岩头菜可以驱蛔虫,猫藤草是舒筋活血,祛风通络。淡灰色的卷柏生于阴湿山坡.林下岩石上,或溪沟边和老石墙上的石缝中。云台山上的洞头较多,能和血止血。所以又叫九死还魂草和不死草。还有阴地蕨,能清肺化痰,解毒。
徐赛璐说道,“嗯,这阴地蕨我回头告诉父亲,他的肺不大好,总是咳嗽。”
一见钟情的开头后便是干柴烈火的过程。徐赛璐睡在里屋,说是大堂屋的大门缝隙大,风吹得象鬼叫,里屋安静不怕鬼。
徐赛寒睡姚金枝的床,沈淑贤靠墙睡在旁边。
“你怕吗?”徐赛寒侧过头在黑暗中问道,他喜欢听她说话纤细的声音,犹如纤细的腰肢,是在那天梦里搂过的,那天在旅馆醒来的时候裤子全湿了,幸好随身带有换洗的衣物。
“习惯了。”沈淑贤叹息一声,“你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看我家这屋顶,我还真怕它哪天塌下来,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有中意的人吗?”这句话说出来徐赛寒自己也吓一跳。
沈淑贤在黑暗中想起宁兴国的脸,但答出来却是相反的,“没有,从未有人欣赏过我。”
徐赛寒道,“也难怪的,你们学校里尽是些女生。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呢。”
“是啊,不过以后的事情我也懒得考虑。想多了也没有什么意思。至于什么类型,素来只有别人挑选我,没有我挑选的余地。遇见什么是什么。”沈淑贤油然升起一阵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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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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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15:11
(四十一)
“我很喜欢你。”徐赛寒坐起来说认真在黑暗里说道,“做我的女人吧,我不会让你再吃一点苦。”
“啊?”沈淑贤惊呼了一声,“怎么可能的,我们认识才几天而已。”
“可是我喜欢上了你。相信我。”
他抱着她上了床,她挣扎中蕴藏欣喜,这样的好机会,可能一辈子只有这一次,连老天都帮自己。
虽然只有微亮的油灯火,徐赛寒还是看到自己大腿上沾染的血。心里一阵愧疚,一阵睡意袭来,狂欢后的疲惫是最好的催眠。
他跟宁兴国不同,尺寸、时间和力度,每一下都是那么均匀、有力,让人不忍休息。沈淑贤的全身肌肉都绷紧着,汗水渗出来,抱得紧紧的,十分快乐,虽然接下来这几天可能会血流不止。
他以为她属于他。
她希望自己能够怀孕,在最后的一瞬间。这个男人让人安全。
都很喜悦,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那又如何。
太阳出来的时候,沈淑贤拒绝了徐赛寒的第二次请求,她说心里太乱,需要休息。
“我要跟你在一起。”沈淑贤躺在他怀里,犹如兔子精一样温柔缠绵。
徐赛寒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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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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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19:13
(四十二)
徐赛璐虽然是个大小姐脾气,对于嫂子的人选,却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她甚至觉得这样的结合跟自己理想中的浪漫情节不谋而合。所以第二天她看见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并无太大惊讶,早就看出来哥哥喜欢沈淑贤了。
她理想中的嫂子,就是这样的和和气气,不卑不亢,不太厉害、生的漂亮又不张扬,而且跟自己谈得来。更何况是一个学校的,自然亲近了许多。
沈淑贤的眉毛是淡,淡扫峨眉,一点也没有杀人犯的气息。
徐公主最反对家里给哥哥相亲,没有一点了解就上床,然后结婚,多没意思。其实徐赛璐有点私心,家中已经是权贵之户,如果摊上个门当户对的嫂子,在家也是娇生惯养,那自己的地位岂不是受到了威胁,万一脾气有厉害,哥哥连陪自己玩的时间都没有了。还是沈淑贤这类型的让人放心。
不过看到哥哥跟另外一个女人睡在一起心里还是怪怪的,好像心爱的男人被抢走一样,心里有说不出的酸酸味。
“赛璐,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到床上来暖和一下罢。”沈淑贤把被子的一角掀开,自己往里退了退。
天气本来就冷,徐赛璐禁不住被窝的诱惑进来了,果然是暖烘烘的,而且很香,情欲的味道。徐赛寒搂着沈淑贤的腰耳语,“你一碰到我,我就很想要你。”
睡中间的沈淑贤的脸一红,帮睡在外头的徐赛璐盖好被子,“再睡一会。”
徐赛璐对哥哥道,“哥,你好坏啊,太过分了,你喜欢淑贤姐也不跟我商量的。”
徐赛寒抬头道,“跟你商量?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成天跟在人家后头就是个跟屁虫。”
沈淑贤充满了难以言语的喜悦,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她没有想到徐赛寒的动作那么迅速,迅速的爱上自己,迅速的解决了自己,比较一下,要不要跟宁兴国说分手,毕竟自己更需要一个稳定富足的家。
出节前一天,母亲也回来了。见到徐赛寒,喜出望外。这么大的秘密,亏他瞒得住,看他开着车,妹妹打扮穿戴又十分入眼,看来家境是非常好的。于是又热情的弄了一桌子饭菜,不停的问这问那。
“跟我们我们一起回扬州吧。反正有车,年学校快要开学了,正好可以去我家玩几天,这些日子打搅你,也让我有个偿还的机会。”徐赛寒问道。
姚金枝自然是求之不得,看得出,这对男女已经发生关系了。
徐赛璐是高兴,有人陪她玩了,哥哥毕竟是个男的,又要开车,回去的路上还能有人跟她聊天,开心。
谁也不知道明天发生什么,这就是我们活着的乐趣。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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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19:48
(四十三)
徐宝山和静宜晚上睡得晚,大清早的听见汽车声,静宜探出半个身体撩开白纱窗往下一看,原来儿子女儿回来了,几日不见,心里也十分惦记。赶紧披着睡袍衣服下去接他们。
徐宝山翻了个身,“别把赛璐这小家伙放进来吵我睡觉,千万记得。”
同来的还有一个女孩,眉宇间清丽,有些消瘦但目光十分坚定,跟徐赛璐牵着手,看她身上的穿着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又显不出太多贫寒之气。豪华的客厅、华美的摆设,她也没有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到处打量。只是在心里骄傲的矜持,“是我的,迟早有一天都是我的。不能斜眼打量,一切都要忍耐克制。”
在客厅坐了会,徐赛璐上了趟楼,这才见到徐宝山。徐赛璐会用冰冷的手去抓父亲的脖子,一会睡意就没了。
沈淑贤慢慢站起来点头微笑问候,“您好。我是沈淑贤,这次……”
话没说完,被快嘴的徐赛璐抢了话过去,“唉呀你不知道,我们那天打猎,到云台山附近天黑了,淑贤姐还把她的房间让给我们住,还请我们去她家玩呢。对了,她还是新会女校的学生,父亲,你看巧吧。”
徐宝山听到新会女校这四个字,笑容凝固在脸上,问道,“新会女校?”
沈淑贤抬头看他,忽然想起散学典礼上的一幕,徐赛寒的父亲竟然是……那次散学典礼时他穿的是军装,自己刚才进门居然没认出来。
一颗心砰砰砰砰的跳的厉害。
“是的。我记得您在我们散学典礼上还给我们学校捐过款。”沈淑贤镇定的抬头看他,果然是十足威严,这样的大人物,在家里却是十分和蔼的。
徐宝山却是奇怪,自己杀人太多,杀气是有的,除了自己家人还没有什么人敢正面对着他的眼睛。这个丫头倒是例外,也不多想,徐宝山招呼下人们上茶和点心,一边盘问道,“你跟那个姓康的丫头熟吗?”
“怎么了?”沈淑贤终于在他眼睛里看到血红的热腾腾的杀气,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只是说道,“是一个宿舍的,平时并不多话,也没有太多来往”
“哦。”徐宝山点点头,八字胡轻轻一捻,语气变得跟刀锋一样,“她杀了人,还有,她家全家都是革命党,证据确凿。”
“啊?”沈淑贤手里的杯子差点掉了,“不可能吧,我看她平时很正经的,她为什么要杀人,她杀了谁?”
“听说是你们学校的一名女学生。”徐宝山道,“后来警察局查案,顺藤摸瓜查到了康家私通南方革命党的证据,报到我这来了。”
“好可怕啊,革命党。”沈淑贤抖着,杀人,杀人,周慧娟,革命党。
徐赛寒对静宜道,“父亲,别说那么多了。看她们两个合得来,赛璐又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交往,反正离开学没几天了,在家里住着吧,反正咱们家房子多,人多也热闹些。”
静宜见大少爷开口,立即顺着道,“真好呢,这么漂亮的女孩,不妨多住几日。”又吩咐厨房将打来的猎物腌了去,反正家里最多的就是盐。
吃饭的时候,静宜不在场,聪明的女人就是出现在合适的场合,不出现在不合适的场合。
房子是单独一间,在徐赛璐隔壁,衣服都是下午买的,各种各样的衣服都有,全是新的,不禁生出一番感慨。
静宜看出了徐赛寒与沈淑贤关系不一般。
如此一来,徐赛寒进来时,沈淑贤说了,这一屋子的东西都是静宜买的,要谢谢她。
“有什么好谢的,她本来就是我家人。从此以后,这就是你家了,你妈那边太远,以后放学不要住你那宿舍了。”徐赛寒坐在她身边牵着沈淑贤的手,“这也是你的家。”
“嗯。谢谢。”沈淑贤顺势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腰还是有点隐隐作痛,女人总是很麻烦的,自从他那天晚上跟徐赛寒做爱的时候经期就来了,他倒以为自己是第一次,因此也没有多加要求,不过的确也是痛得要命,既然他非得这样以为,那就这样以为好了,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
开学后再跟宁兴国说清楚,反正他是喜欢康渺渺的,没有自己份,失去了自己,他还有康渺渺呢。对了,康渺渺,革命党,不会把自己也供了吧。
想到这里,沈淑贤的冷汗把内裤都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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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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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20:10
(四十四)
“你不舒服吗,额头这样烫?下午去看医生?”徐赛寒关心的,刚开始的时候都是关心,恨不得替对方去生病。
“没事,我想去看看我同宿舍的同学康渺渺?毕竟是同学。”沈淑贤有气无力道。
徐赛寒心想,沈淑贤真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正把嘴唇凑到她嘴边时,徐赛璐咚咚敲门,真扫兴啊这个死丫头。一进来,公主就要哥哥陪她去买些开学要用的东西。徐赛寒答应了,顺便也叫沈淑贤同上车顺路。出发前给警察局挂了个电话。
监狱里,康渺渺面如死灰,嘴角已经化脓,从眼珠子里流出的血染红了整张面孔,如果半夜里陡然看见一张这样的脸,以为是只女鬼。
康渺渺见到沈淑贤,把生了蛆虫的手臂紧紧抓住铁栏杆,嘴里发出虚弱的声音,“救我,救我啊!”
沈淑贤的眼泪潸然而落,本来在里面的应该是自己。
马队长在一旁小心陪着,似笑又非笑,因为电话里听徐大少爷说是自己的未婚妻要来探望同学,自然是随身陪同,更不敢有一丝丝怀疑。
“你先出去可以吗,我想跟她单独说几句。”沈淑贤忽然有了一股底气,这股底气是徐赛寒给她的。
马队长撤了,识趣的看了看沈淑贤。
沈淑贤拿手绢出来擦康渺渺的脸上的血迹,“你…….还好吧。”
康渺渺擦了擦眼泪,“我想吃饭,我想洗澡,我想出去晒太阳,我想见他,你看到他没有,我要再见他最后一眼,我有话要跟他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一定有办法帮我的,对吗,我们两个是一起的,不是吗?谁告的密,不是你,不是你对吧,那是谁,救我啊淑贤,求你了。”
沈淑贤知道她在暗示自己要全力营救她,否则她就要把自己捅出来。
沈淑贤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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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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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20:47
(四十五)
沈淑贤走的时候她给了马队长一个承诺。
徐赛璐最近买了许多东西,都是双份。看来她是真的喜欢沈淑贤,妹妹这样做,徐赛寒很是高兴,难得有徐赛璐满意的女孩。看父亲的神色好像也不反对,也罢,再等个半年,等沈淑贤毕业后再结婚,身材会更迷人罢。
因为沈淑贤的父亲是肺痨死的,所以之前沈淑贤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跟草药打交道,虽然没能最终治好父亲的病,但就是靠着这些草药,让父亲的生命延长了几年。
徐宝山的气管一向不好,总是咳嗽。开学几天,沈淑贤到附近的野地里挖了些百合根、五味子,去药店买些枇杷花、五匹风、麻黄、重楼等中药,没事的时候就用个药锤子锤,用糖和醋浸泡着药液。
徐宝山见她总是在厨房忙碌,后来端着一个大罐子,倒了一碗药,“徐伯伯你试一下,这个对你的咽喉炎有好处的。每天吃饭前都要喝,连续一个星期身体就能恢复好点了。我父亲教过我的。”
徐宝山有点意外,端了端碗,沈淑贤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枚糖果,“吃了药,再吃糖。”
徐赛璐劝道,“父亲连打仗都不怕,会害怕吃药吗?”
也许是这话起了激将作用,徐宝山一口气喝了下去,够苦的,徐赛璐剥了糖在他嘴里,撒娇道,“父亲,你觉得苦吗,快点吃了就不会咳嗽了。”
过了几天,果然不咳嗽了,徐宝山这个气喘,吃了许多西药也不见好,中药也吃过许多,但还是不管用。这几天下来,竟然奇迹般的好了很多。静宜也是非常高兴,看得出沈淑贤在徐赛寒心中的位置,也许就是未来的儿媳妇,帮着说话,“现在愿意下厨房为公公煎药的女孩太少了。”
“公公?他们要订婚了吗?”徐宝山颇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儿子只是玩玩罢了。
沈淑贤已经不用再担心牢房里的事情,心情很不错,一边熬药一边轻轻的哼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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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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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21:18
(四十七)
她能救的,只要她说一句话。
但她不愿意,她怕自己把她供出来,其实大可不必这样,要供出来,早就供出来,不必等到现在。那一刻,康渺渺的痛,从脸到心,再扩散到骨血的颤栗,又从骨血底下泛起的钻心疼痛明明白白告诉她,所谓的朋友,都是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一切都是虚的。
她千百般不愿,甚至为此心生恨意,可仍是害怕会被沈淑贤看穿自己的恐惧——怕死的,怕离开这个世界的,怕再也看不到绿色的叶子和白色的雪花。
她恨,却不知道恨着什么,最恨的却是自己。恨自己这般愚蠢。
昨夜她被一把尖锐的怪刀割了喉咙,然后有人止血,披上围巾……这一夜、这一劫,于她真是教训深刻,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忘不了又如何,自己就要死了。
刽子手提着明晃晃的大刀走过她面前,大刀在微弱的阳光下下耀着雪亮的光芒,刷地照得她心底也是一片雪亮。心底也是一片白茫茫,黑漆漆,如同残雪覆盖着一堆垃圾。那一片雪白就是预示死亡、接近死亡的感觉吗?
康盛年千方百计的小心,命里终还逃不过一个死劫。那些曾经吃过他家里施舍的米的人们,看热闹的心态,悲哀的那些人。 若重新来过,他仍旧同样会犯这世人眼中的“错”——有所为、有所不为,怕是改不了的,并不因生或死的结果而不同取舍,所以这死劫怕也是避不开了的。
人越来也多,还是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若能时光倒流,还是希望与他相遇的。
女人,死到临头还是想着男人。
康渺渺和沈淑贤的目光终于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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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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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22:41
(四十八)
沈淑贤看着徐赛寒,嘴角微笑,心里却在发抖,这样的时间太漫长。别怕,康渺渺死了就没事了,至少宁兴国绝对不会舍得供出自己,想起来真是后怕.
树叶从空中飘落,结束了它的使命拥抱大地.天空是尸体暴露很久的灰黑色,远处的山象是虚幻的背景,唱戏的那种,我们都是戏子,演着演着就认真的,我们又都是看客,看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宁兴国戴着破了边缘的草帽,围观的几个人中有几个朝自己眨了眨眼睛,他摸了摸帽子的边缘,朝囚犯处决的地方走近。
这次千里迢迢的赶回来,就是要救康渺渺一家,实在不行,至少要救一个。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了她,如果这样,情愿不要革命去做个普通的教书匠。
这次劫法场是绝密的一番计划,除了学校内部的几个革命党人,几乎没有人知道。宗秀玉请邱丕振调了十个精选出来的士兵跟随宁兴国前往扬州。
临走时,宁兴国对送他上车众人道别,忽然有点悲壮的感觉,虽然计划周密,但脑子还是响起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复不复返。”
家里地址留在宗秀玉那里,如果万一不幸牺牲了,每个月还是要给家里给钱。其实心里放不下的还有沈淑贤,她应该也快来学校了,上次一时冲动把她给上了,庆幸自己把子孙们射在她肚皮上,虽然也不算是很爽,总算是没有害她大肚子。张晓平把车票放在他手里,“一切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张晓平的孩子还在奶奶家里带,不知道长高没有。想到儿子,心里一阵酸楚,什么时候他才能象正常的小孩一样叫声妈妈。
他看见了康渺渺,忍住眼泪。自己之所以还可以安全的站在台下,正是康渺渺的坚强。
康渺渺慢慢的抬头,看见了,宁兴国,就在自己面前。张开嘴,却什么声音说不出来,只有眼神,焦虑和期待,仿佛千言万语要说。
后面的人很拥挤,看热闹的人越多,对于这次劫法场的把握越大。宁兴国没有注意沈淑贤,他做梦也想不到沈淑贤会跟徐宝山的儿子徐赛寒好上,而且还登堂入室,光明正大的坐在监斩台上居高临下。
他缓缓的移动着,几个穿着烂棉袄但手腕上系着红绳子的农民打扮的伙伴跟自己交换着眼神。
桧子手麻木的看着四周,下巴的肉看起来有三层.
康渺渺的眼泪一滴一滴,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做过的一个噩梦,是一个男的跪在地上,女的也跪在地上,一个穿红衣服的男人在那里跳义和团的大刀舞,跳舞的男人很肥,胳膊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周围很多狗在看,有黄色的有灰色的,狗的脸上也是如人一般有滑稽的表情。
原来自己早有预感。
时辰差不多了,负责斩首的刑官上台宣读罪状:勾结革命党,为其提供军饷和物资,罪该致死!”又读康渺渺罪状,“以残忍之行为杀害同校校友,毫无人性,斩!”
“让她千刀万剐!”周慧娟的母亲冲到台前,啪啪两记耳光打在康渺渺脸上,然后又抓,脸上的已经烂了的肉血肉模糊,白骨可见。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声声惊叹,有几个胆小的用手遮住眼睛,但忍不住从手指缝中窥视,深怕错过精彩之事.
康渺渺在一片泪光中看见一个人,宁兴国,他来了,他终将救我出苦海,带我飞越这个苦难的世界,你们笑,你们凌辱,我马上就要自由。
徐宝山不管过程怎样,他只需要他们的人头到老袁那充数。
沈淑贤的下唇紧摇,徐赛寒在耳边问道,“你那同学看起来很可怜一样,你说要不要留,没事的,我父亲一句话便可。”
沈淑贤摇摇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不觉得周慧娟的父母很可怜嘛。”
可怜什么可怜,周慧娟的母亲又怀上了,她每天都在烧香希望这次生个儿子,以抚慰周耀隆的丧女之痛,巩固自己的超然地位。
现实就是这么现实,乱世中,人人求自保。
徐赛寒看了沈淑贤一眼,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马队长坐在徐宝山旁边,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徐宝山不住的点头,这次刨了个根,马队长也是大有功劳。
这时又有人上来给囚犯喂饭,免得成为饿死鬼,康家一家数口都吃了几口冰凉的饭菜,除了康渺渺,喉咙剧痛,不能下咽,脖子动一下就是剧痛,只是但被围巾遮着,伤口看不出来。
又上来几个和尚,朝着他们念了一通经文。
最后有人上来帮他们洗脸,康渺渺的脸别向一边,她刚被打完,痛。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想再多看他一眼。
刑官大喊一声,“时辰到,斩!”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宁兴国也拔出抢,对准斩首的几个桧子手,一个胸口中弹,另外两个都打中了脑袋,血喷出来,溅到围观的人们身上。
一阵大乱,有人大喊"劫法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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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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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23:09
(四十九)
顿时大乱。
宁兴国用力跳上台,抓起康渺渺背起来准备趁乱逃走。
再往下看,他惊呆了,十几个一起过来的同僚都死在地上,没死的也都打断了腿,旁边的有几个围观的路人手里拿着枪。
他们暴露了。
再听到几声枪响,大腿被子弹穿过,剧痛,脑子模糊起来,被打中了。康渺渺就死在自己怀里,尚有余温,大大的眼睛努力向上翻着,嘴角带着冷漠的微笑。
宁兴国抬头看见了沈淑贤坐在监斩台上。
这是怎样的世界,敌人和朋友为什么让人分不清楚,劫法场计划如此周密,为什么还是失败。
宁兴国跪倒在地上,拖着流血的双腿。
逃避,不一定躲的过?
爱着,不一定就是错?
孤单,不一定不快乐?
得到,不一定代表长久?
失去, 不一定失去所有?
不能同生,但求共死,也许这是爱情最悲哀的结局,以为结局,却未结局,等到结局,想要重来,人已不在。
再次斩首的时候,宁兴国代替了僵死的康渺渺,看着围巾散开的她,喉咙周围是一个深深的血洞,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为何不对自己说话。
倘若要说,是哪一句,宁兴国猜不到。
“先生,你是革命党吗?”
“当时校长介绍你的时候我感觉他在撒谎,还有你那一脸浩然正气的样子,你讲课的时候说到袁世凯那个愤怒的样子,我就觉得你就是革命党。”
“我知道的。我从第一眼见到先生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要追随先生的,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先生。”
......
忽然忆起她天真的娃娃脸,忆起她笑起来的梨涡,忆起她的吻和娇嗔的表情,忆起每个共度的日子。
是选择错了,还是无论选谁,都是个错。
那些围观群众都逃散了,场面冷冷清清,没人再在下面交谈起哄。
监斩官再次喊斩首的时候,备用的桧子手气势汹汹的出来,挥舞着锋利的刀,刀口配红绸,手气刀落,一气呵成。几颗人头在地上滚了滚停下来,有几个不瞑目,呆呆的睁开大眼看着自己的身体。
到处都是血,安静的流着,发出细微的噗噗喷射之声,有几只大腿在抽动,像去了头的青蛙,鲜血从刑台流到雪地,雪和血混着,是肮脏的粉红色。
沈淑贤的眼睛被徐赛寒用手遮住了,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怕你做噩梦,不要看。”
徐赛璐只管在衣柜前试自己的新裙子,她不关心谁是革命党,也不关心是否打仗,她关心衣服的长短是否合适和自己的身材是不是又长胖。
马队长自信的点点头,对徐宝山道,“徐督军,我提供的情报很准确吧。”
徐宝山大喜,“那我要提前恭喜你了,马局长。”
这会马队长兴奋坏了,喜滋滋的看着下面的人把人头分别装进箱子里,尸身是不要的,顶多挖个坑草草埋了。
“多亏督军提拔,让小的破了命案又抓了革命党,以后督军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小的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小的对督军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绝地,一发不可收拾。”
“你小子不错。对了,这么准的情报哪里搞到的。”徐宝山准备起来,因为是冬天,并不担心人头腐坏,一个星期内送到总统府都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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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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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23:54
(五十)
“你小子不错,对了,这么准的情报哪里搞到的。”徐宝山准备起来,因为是冬天,并不担心人头腐坏,一个星期内送到总统府都不迟。
“这个嘛,小的自然有套路。不过代价也是不小的。”马队长想起在前天收到的邮件,笔迹是一模一样的,要的仍是五千大洋,连钱庄帐号也是一样的,上面写着:处决时乃劫法场时,腕上红绳为记。
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出了什么乱子自己的前途就完蛋了。跟娘娘腔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让徐宝山派人支援,埋伏了好些人在人群之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万一果然就出来了,也不枉自己整夜失眠。
等徐宝山一走,马队长到收尸人面前道,“这女的要留全尸,不要割头。她要挂在城门口示众的。穿衣服。”
这一晚上,徐宝山摆宴,也请了市长和商界人士一同出席,宴会摆在扬州当时最有名的鸿运楼。
徐赛寒和沈淑贤算是焦点人物,因为亮相并不多,所以有惊艳的感觉。徐赛寒得意于自己的眼光,这些官太太、大小姐没有一个不赞美沈淑贤的。
沈淑贤的衣服是静宜找人帮她量身定做的,师傅拿了她的三围专程去了南京,据说只有这家老店才有上好的特等云锦,绚丽多姿、灿若云霞,店老板李绍君曾经为袁世凯的王妃金氏做过礼服,只是听来人说是给徐宝山的媳妇做衣服才应承下来。这些特等的云锦不对外售卖,选用纯桑蚕丝,纯金纯银线,让从业四十年以上的技师纯手工织造,两个技师一天只能生产5-6厘米,做个旗袍最少要两米左右,可见功夫之复杂。本来沈淑贤的气质不差,再加上这件小巧而时髦的宝石蓝云锦旗袍把沈淑贤的气质衬托的华贵,花朵是俏丽牡丹,更添几分富贵。头发用同色系的发带固定好,淡淡的化了些妆,一出场便经惊为天人。
对的面料做成对的衣服,穿在对的人身上,出现在对的场合,才是对的。
沈淑贤的优雅表情是昨天晚上在镜子前反复练习的,包括步调和神态,自信,自信,自信。她鼓励自己,这些人都是巴结仰慕自己的,不要怯弱,不要发抖,抬起下巴,骄傲的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时刻,繁华开始上演,向过去说再见,至少此刻不要去回忆。
静宜完全脱离了有些姨太太的做派,她的衣服低调内敛不张扬,穿着碎花上衣,绸子裤是黯淡辣椒绿,不刺眼,手上戴着翠的和田玉镯,头发挽的低,金色蝴蝶发簪是头上的点睛之笔。眉眼并不显山露水,嘴角在笑。既不抢新人风头,也让人过目难忘。
徐赛璐一贯洋娃娃打扮,蓬蓬裙和细锻带皮鞋,公主一般,弹奏拉威尔的钢琴曲《鹅妈妈》,赢得众人掌声。
徐宝山开头说了些废话,无非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自己,不要去勾结乱党做些不利己的事情,最后宣布徐赛寒与沈淑贤订婚的消息。
众人又鼓掌。
两人续续走到前面来,徐赛寒今天也是穿着西式的礼服,跟沈淑贤也算是一对壁人。他微微抬起上颚,看着沈淑贤,眼神里是宠爱和期待,拉着她纤弱手,一起切那有两个小人的订婚奶油蛋糕。
沈淑贤没有料到会那么快,只是徐赛寒有些迫不及待,他看出她的担心,女人的担心,无非是自己喜欢的男人睡了自己不负责任的担心。妓女只是担心嫖客不给钱,当然这也是担心的一种。
世间女子的感情大抵都渴望得到众人的祝福,哪怕是藏匿在角落里见不得光的,她们也会幻想穿着华服众星捧月般出现,得到艳羡的目光。有人变成现实,有人还是怯弱的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沟,太阳一拐弯,她们本能的往后退缩,渴望光明,用尽一生的力量,到达不了彼岸。
徐赛寒有点风流,但内心还是希望找个相对稳定的妻子,不需要什么门当户对的家庭,只要这女子适合自己,温柔可人,家人觉得满意就行了。
徐宝山自从喝了那些稀奇古怪的草药汤,气喘的毛病很少也犯过,派人去调查过沈淑贤的家,一贫如洗,家底算是干净,父亲因病去世,母亲一人守寡。想道这里,自己也生出几分怜惜,徐赛璐娇气的跟公主一样,沈淑贤这孩子也应该有这样的福气,难得的是徐赛寒喜欢,任命以后徐赛寒也要出席各种公众场合,有个夫人带着,要显得更成熟稳重。
考虑再三,决定先订婚,等女的毕业后再婚。
征求过静宜的意思,回答是老爷的眼光是最准的,看人和看古董都一样。
徐宝山酷爱古董,自认为是眼光独特,所以静宜这样说也有讨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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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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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24:16
(五十一)
徐宝山酷爱古董,自认为是眼光独特,所以静宜这样说也有讨好的意思。
问徐赛璐对的意见,人家直接说了,非沈淑贤嫂子不叫。问为什么,回答是我哥喜欢,我喜欢,你们喜欢不喜欢我管不着。又说沈淑贤的毛衣织的好,明明身体不舒服还坚持教她织,而且特别特别耐心,针法说了十次如果自己不懂就说第十一次。说完拿出一条跟绒线裤的裤腿一样难看的灰色围巾在徐宝山的脖子上比划了半天,得意道,父亲你看,我第一条围巾就是织给你的,以后你冬天的时候出去打仗就不会怕冷了。徐宝山感激的看了看女儿,是沈淑贤的到来改变了她,以前这个大小姐什么时候关心过自己的冷暖。
又派人带了书信和一些新的棉被、衣服、灶具和大洋给沈淑贤乡下的母亲送了去,还了杨村长的学费不说,余下的钱在当地雇了个丫鬟专门伺候老太太,说明年这个时候沈淑贤要正式过门,到时候再接他去扬州。姚金枝喜不自胜,还有什么比实现理想更高兴的事情。
于是才有了订婚之夜。
订婚之夜,康渺渺穿着白色囚衣,脖子拴着粗粗的麻绳,系在城门口,眼睛只是朝下看,被风吹得轻微晃动。手已经变黑,指甲也是乌黑。黑夜,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大约是麻木的,舌头没有伸得如人们猜测的那么长,只是含着,在右嘴角露个暗黑尖尖。
这是周耀隆要求的,给了不少钱给马队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以解心头之恨。
恨归恨,暴尸再多日,周慧娟终究不会再回来,她的房间,她的镜子还有她的衣物,再也不会被主人使用。
守城门的虽然都是胆大的,这样的架式也见过几回,但觉得这次死的女孩太年轻,不免有几分惋惜。举着火把路过,偶然一抬头,看她那腐烂的冷静脸庞,也是心惊胆战。一边念,阿弥陀佛,下辈子投胎不要在乱世。
晚上也无人经过,静悄悄的。午夜,守城门的也抵抗不住瞌睡,靠着城墙有点睡意,头跟鸡啄米似的。
忽然听见砰砰的敲门声。
哪个不怕死的,明明是宵禁,还这样嚣张,一看,是风大了,康渺渺的尸体如漂浮在空中,手和脚交替的在撞门,呜呜的风声仿佛有女子在哭泣。
守门的赶紧把里面轮班的叫醒,拿出存的白干,喝了几杯才觉胆子状大了些,三个人并排站着,不敢看那白衣女尸。
她还在冷风中拼命撞着城门,似乎想要逃离这肮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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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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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24:55
(五十二)
开学前,沈淑贤发噩梦发的频繁,半夜坐起来,背后全是冷汗,白天,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自己的梦。
她看见康渺渺和周慧娟两个人,手拉着手站在床头。对着自己裂开嘴笑,一个绿色格子棉衣,一个白色囚服。周慧娟手里拿着带血的铲子,“还给你,铲子还给你。”
康渺渺的眼睛凸出,麻木的表情,“你怎么还不来看我,你不够朋友,朋友,不够朋友啊……你不来看我,我就来看你!”
宁兴国是个没脑袋的身体,脑袋在他自己手里提着,那颗头颅带着血管,口腔的声音低沉又含糊不清,“来,我抱你,我要娶你。”
沈淑贤瞒着沈家人偷偷的去了寺庙,得了几道符,喝了符水,又把另外的一些符贴在窗帘上。连着几日无噩梦,只有康渺渺一个,表情孤独哀伤,“再不看我,我就生气了。”
那天天气不错,沈淑贤说是去购些绒线,很快回来。叫了黄包车去扬州城的南门,因为害怕,选择的是午后,有太阳,给自己些阳气。
雪融化的差不多了,草抽芽,树枝冒出米粒大新绿,春天,一切都是生机勃勃,因为带着护身符,所以也不害怕。正午的时候在城门下了车,特意多给了车夫一块钱,算是积德。就为了期待他说声,小姐您真是好心人,
车夫小心的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挑起大洋的边缘,用力在嘴边吹一口气,迅速放在耳边,只听一声清脆而短促的叮声,这才放心道,“好人好报,坏人上吊。”赶紧拉了车走了。
沈淑贤的脸一片煞白。
抬头看,康渺渺腐烂尸体上的白蛆象下雨一样往下掉,离得近了闻得到臭味,本来只是暴尸三日便够了,但负责收尸的工人告假回了老家,谁也不喜欢沾这样的事情,因此一挂就是一个星期。
康渺渺的额头凹陷得深,晚上起风撞城门撞的。
许多出城的人都要打雨伞,一是躲蛆,二是避晦气,绕着走,贴着另外一边城墙走。
还是可以看得到她的眼睛,朝下痴痴望,正好跟沈淑贤对视。
衣服已经成了碎布条,里面的肉已经风干,腊肉一样的颜色。出着太阳,却异常寒冷,中午也起风,刮得康渺渺黑而僵硬的尸体原地顺时针打转―――――白天是没有城门可以撞的。
沈淑贤小心翼翼的躲着,有沙子吹到眼睛里,揉了揉,揉不出眼泪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其实在上面起舞的,本应是自己。
宁兴国也死了,身首异处,头被盒子装了让徐宝山领功去了,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权势罢。风太大,周围摆摊的小贩叫骂,xxx巴子这是什么鸟天气,这是什么鸟世界。
绳子大概是假冒伪劣尼龙麻绳,尸体来回绞动,又逆时针转动,叭的一声突然断了。
康渺渺的尸体直接压在沈淑贤身上。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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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25:35
(五十三)
康渺渺的尸体直接压在沈淑贤身上。
那声凄厉的惨叫还是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沈淑贤一回头,康渺渺的眼睛已经干涸,嘴里爬满了让人作呕的尸虫,天气一暖和,这些家伙异常活泼,散发腐臭的味道。康渺渺脖子上的黑洞是当时自己叫马队长割的,她许诺以后自己站稳脚跟会推荐警察局局长给他坐。现在自己看得十分清楚,刀子下的准而狠,既割断声带,又不至于马上丧命。
康渺渺脸上的白骨也看得见,脸本来被开水烫过,肉已经是五六分熟,这些日子被风刮去了许多,鼻子尖尖的挺,看的出生前是个美人。
她软弱无力靠在自己脖子上,就像在宿舍里跟自己谈论宁兴国谈到兴趣浓时的姿势。
还记得我吗,我的朋友,我们一起挖过坟踩过墓地杀过人,我们一起吃零食谈心事,怎么你现在会如此胆小呢。康渺渺裂开的嘴仿佛在说话。
沈淑贤尖叫着把她推开,康渺渺顿时变成了坐姿,三秒过后,往后一倒,一切都安静下来。这里并没有多少人认识沈淑贤,有人道,“怎么这么倒霉,死囚犯压你身上。”
沈淑贤忍者呕吐,慢慢爬起来扶着墙双腿发软,一步步往回走。有个车,赶紧招手,车夫问,“小姐你要去哪里?”
沈淑贤看了看他,呆呆道,“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
这一病就是三天,徐宝山和静宜去了北京,徐赛寒暂时代处理在扬州的事务,这次徐宝山去一来是献人头,二来是商量革命党北上讨袁的对策,三来,儿子还没有得到正式任命,名不正则言不顺,还是得老袁开个金口落个银牙,儿子的官才算是做的牢靠。
除了几个佣人,家里就只有徐赛璐和自己两个,白天倒还好,病恹恹的躺着听评弹磕瓜子,一手的乌黑。徐赛璐在一边织围巾,按时提醒准嫂子吃药。
但只要天一黑,自己就害怕,评弹的声音也跟鬼叫似的,徐赛璐又贪睡,早早的回房。徐赛寒因为许多繁杂事务自己没有什么处理经验,经常很晚回。
于是就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纹路,静静的,她不想跟徐赛寒现在就睡在一起。一来显得自己没身份,二来怕做梦说梦话让他发现什么,所以宁愿自己忍耐。
但愿徐赛璐今天送给自己的那西藏法器有用。徐赛璐说说本来是去药店按照医生开的药房去抓药(这点让沈淑贤十分意外,她竟然没有差使下人去抓药而是自己亲自去),结果遇见个喇嘛,说家里人有被鬼纠缠,给了个法器。徐赛璐给钱给他也不要,说是有缘之人。
看起来象一把剑,但比剑短,有点象象牙做成的,尖刃头,手柄是个头戴五骼髅冠的佛像,最上端是马头。听那喇嘛说这金刚橛含有忿怒,降伏的意思。放入屋内卧房,坚固如金刚,各种魔障不能来危害。
不管这法器是否管用,沈淑贤心头一阵感动。
刚入睡,似乎有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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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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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26:05
(五十三)
刚入睡,似乎有人进来,猛的睁开眼睛,原来是徐赛寒,他低下头,吻她。之前以为是吻嘴唇,后来额头感到他的唇,仿佛亲人般的吻。
沈淑贤纤细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抱着他舍不得放开。
徐赛寒轻轻放开她的手,关好门出去。不一会,轻轻的推开门进来,身上是洗澡过后清香的味道,还有男人身上让人安稳熟悉的味道。
大人不在,小孩睡了,不大不小的人可以干坏事了。
徐赛寒忽然有种很冲动的感觉,他觉得他的身体太需要这个兔子精了,他在心里是叫沈淑贤兔子精的,他觉得是自己打猎打了太多兔子,然后天上那只最厉害的兔子变成沈淑贤的模样来迷惑她。谁叫她的头发如此柔软,身体又那么温柔,连下面的毛毛都是温顺的,抚摸上去,说不出的喜悦。
其实我们多半爱的那个人,只是我们自己喜欢的类型,买衣服也是如此。换了别人,未必如此完美感受。比如宁兴国和徐赛寒,对于沈淑贤的身体是有不同的感觉。
于是徐赛寒将她的身体翻了过来,将内衣褪了,顺手给她轻轻抓背。
这让沈淑贤差点尖叫,实在是太舒服的,舒服过做爱。自己洗澡的时候背就是最难抓的,尤其是冬天皮肤太干燥,背上总是痒痒的。
徐赛寒的指甲很短,大部分是用指肚在抓,但又有指甲,这样耐心的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的抓着,到肩胛骨的时候,沈淑贤终于忍不住啊了一声。
徐赛寒轻轻只是用一只手轻挠她的背,另外一只手伸到前面的胸,不紧不慢的揉,乳中间的突起已经变得坚挺。
她背上似乎有个小小的疙瘩,抓着就掉了下来。
这一刻,沈淑贤背上感到轻微的刺痛,但随之而来的是胸口蔓延的一点点的潮水般的情欲,缓缓的涌到脚尖。
她不停的颤抖。前面和后面都很舒服,不知道该享受哪一头为妙。
一张舒服的大床,回头一看,眼睛里的是个耐心的、英俊的、熟悉的、又名有份的、可以给自己保护,让自己不再住破房子、不再为学费发愁、不再害怕做噩梦的男人。
他爱着我,真让人放心。至少这一刻是这样。
徐赛寒轻轻将唇贴住沈淑贤的后脖颈,一路吻下去直到脚尖。
沈淑贤只是颤抖的说了声,“求你,快点。”
徐赛寒只是隔着她薄薄的裤子亲吻,并不理会她的哀求,舌尖也是湿漉漉的,器官也是湿漉漉,这才作罢,满足了她的愿望。
“答应我,别离开我。”光溜溜的沈淑贤向看着她生命中的救命稻草。
她努力抱着他,长的腿驾于他的肩膀。这样能够融合的更深,直到心底,每一下快速的撞击都到达她的心脏,她的内心最渴望的地方,她的灵魂都似乎淫荡起来。
沈淑贤觉得自己的下腹部在动。他的为什么那么长。
窗外很安静,没有任何东西。
没有人在跟自己喜欢的人造爱的时候还会怕鬼,除非那人是神经病。
徐赛寒的手捂住了沈淑贤的嘴,她喊得有点大声,她咬着自己的手指,有点疼,但这样的疼更刺激了自己的某根神经。
这样的事情,人人都需要,但未必人人都能彼此让对方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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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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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30:44
(五十四)
这样的事情,人人都需要,但未必人人都能彼此让对方快乐。
徐赛寒先让沈淑贤得到了快乐,确定她的快乐是脸微微曲扭的,痛苦又夹杂着哀求的、欲罢不能的表情,这才让放心让自己得到了快乐。
他的确是个绅士,征服一个人的肉体很重要,征服一个人的精神更重要。但可惜的是,世界上真正的绅士并不多。
一瞬间,床单上乳白色的一滩,那些饱含脂肪、蛋白质颗粒、色素颗粒、磷脂小体、胺类、游离氨基酸的粘稠液体从沈淑贤的身体的某个洞穴里缓缓的流出来。
“讨厌,怀孕了怎么办?”沈淑贤靠在徐赛寒肩膀上休息。
“怕什么。生嘛,不管男女,老头子都会送一栋大房子给你。”徐赛寒吻了吻她的嘴唇,沈淑贤闻到自己身体的味道,是酸的。
这边床单湿湿的,明天让佣人洗。徐赛寒抱着沈淑贤去他房间,又补充了一句,不准你自己动手洗,不是不舒服么。
这一晚,旁边睡着一个男人,沈淑贤失眠到凌晨五点四十一分,她不知道现在经历的是不是叫爱情,还是奇迹,又或者只是个美梦。
谁知道呢,陷入感情漩涡的人每天都在想跟沈淑贤一样的问题。于是才有了安眠药的诞生。
那个金刚橛,威风雄伟的金刚橛仍然屹立在房间,安静的,一动不动。犹如勃起时的徐赛寒。
院子里很安全,卫兵在巡逻,路灯将光辉均匀的洒向四周,这夜,静得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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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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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17:44:49
(五十五)
徐宝山回来了,掩饰不住脸上喜悦,回来跟徐赛寒、徐赛璐和沈淑贤不停八卦这次的北京之行。也算颇有收获,袁世凯对他赞许有佳,特别是这次拿了革命党的人头。设家宴款待,吃的是满汉全席,吃了三天。
袁世凯自命为皇帝,当然也要享受宫里的规矩,全套粉彩万寿餐具,配以银器,显得富丽堂皇。乾果除了虎皮花生和怪味大扁,还有奶白葡萄和雪山梅。蜜饯稍微有点甜,桂圆、鲜桃和青梅。上等毛尖的清香让徐宝山陶醉。
饭后,几个大员和徐宝山一起到书房议事。
静宜就拜访他的几位太太。所选的特产和首饰等物品都是命人仔细搜罗的不同款式的饰物和衣服。敲了大太太的门,也就是老袁的元配于氏,原是河南一财主的女儿,目不识丁也不懂旧礼节,所以带了一盒河南新郑的红枣,一直在地库用千年冰块存着,因此看起来也新鲜,于氏不缺钱不少金,这礼物一打开,眼泪扑扑下来,握着静宜的手不肯放开。
大姨太沈氏住在隔壁,出身虽然低贱,但也算是扬州名妓,听徐宝山说袁在落魄时她曾拿出自己的赎身钱资助他去猎取功名,当时老袁也算是感动万分,发迹后果然娶沈氏为妻.因为"第一夫人"于氏软弱无能上不了台面,面相又粗鲁,袁就把沈氏作为太太看待,出席一些外交场合.所以静宜的礼物十分贵重,那枚祖母绿宝石让沈氏手都快抬不起来,自然是满心欢喜,还顺便攀了个亲戚,“我儿媳妇也是您沈家人,生得跟您相似,高贵也大方。”说得沈氏觉得自己跟她贴近几分。
三姨太金氏,她本是朝鲜王族,原以为嫁给袁世凯作"正室",没想到过门后她和自己陪嫁的两个丫头都做了袁的姨太太,所以整天郁郁寡欢.见静宜过来拜访,也并不太热情,直到看到用上等面料精心缝制的朝鲜族服装才兴高采烈起来,拉着静宜叽叽咕咕半天,静宜也不大懂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耐心听了去。大致的意思是说袁的四姨太吴氏就是她的陪嫁丫头之一,本只是当丫头没想到被袁世凯提拨为姨太太,简直是造了反了。静宜也不好意思再说去拜访,只是在礼物中挑了把朝鲜扇托她带给吴氏,遂转身告别了去。
自己带过来的丫鬟一边走一边埋怨道,“夫人,这总统老婆真多,他记得她们的名字么。”
静宜呵斥道,“住嘴,有你乱说话的份吗?皇上还有后宫佳丽三千呢。”
这五姨太扬氏是静宜最慎重的,因为听说袁世凯最宠的就是二姨太跟五姨太,杨氏跟自己有点相似,不算最漂亮也不算最风情,袁欣赏她的是管家的才能,心灵口巧,遇事有决断。礼物也是打点好的,早就听说她好茶,一进去,果然大大小小的茶饼和茶叶满了柜,一边品一边聊,顺便把自己带来的普洱打开冲泡,这些原料均为采于明代六大古茶山中野生古茶树之芽叶,采茶的茶树其树龄均已超过百年。这些野生古茶树所制之茶早在清朝已是宫庭御用之贡品,清朝皇帝曾专为此茶赐匾和颁发诏书。杨氏是识货的,如获此宝,也称赞静宜是个懂茶之有品之人。
六姨太叶氏,她本是南京钓鱼巷的妓女,嫁给袁世凯纯粹是“误会”,袁做直隶总督时,派其次子袁克文到南京办事,袁克文在钓鱼巷认识了妓女叶氏,两人一见倾心并互订嫁娶盟约,叶氏将其玉照赠给袁克文,克文回去向父亲磕头复命时照片不慎从口袋滑落掉于地上,袁世凯指地连声问:“是什么,那是什么?”,袁克文不敢向父亲谈自己的儿女私情,情急生智道:“在南京给父亲物色了一个好看的姑娘,不知父亲是否喜欢?”袁世凯接过照片一看果然满意高兴,于是派人去南京将叶氏接了回来纳为妾。而袁二公子只能对叶小姐“望洋兴叹”静宜给其的礼物是一些零碎的首饰,虽然昂贵但不珍贵,这在叶氏看起来却十分欢喜。她就爱这些零碎之物。
丫鬟一边走一边问,“该是七姨太了罢?”
静宜小声道,“七姨太张氏跟花匠偷情被老袁撞见了,她自己怕连累了家人服毒自杀了,那是鬼屋,咱们不去。”
丫鬟借着门口的灯笼瞅一眼,果然阴森恐怖,门也没关好,里面黑漆漆的。
最后只是剩下八姨太郭氏和九姨太刘氏,基本上也是出身卑微,在袁家没有什么太大地位,天色也渐渐晚了,静宜怕徐宝山久等,直接敲门将一些金条、翡翠珍珠玛瑙送了过去,也不落座,推说厅子里还有人等着。那两个姨太本身也并不喜欢出来应酬,见有人送礼,自然是高兴,也不挽留,客气的寒暄几句也就让静宜过去了。
经过一番努力,徐宝山带来了新的任命,自己是被委任陆军左将军加大将军衔,儿子得到总统府首席侍卫武官督军,可自由出入总统府,但又不用到总统府任职,还兼任扬州二军副军长。
“哇,哥哥当大官了。太好了。”徐赛璐非常高兴,而且那些八卦她也蛮爱听的。
沈淑贤也附和着说些吉利话,徐宝山高兴的哈哈大笑,心里十分痛快,搂过静宜的腰对沈淑贤道,“以后多跟你妈学学。将来我儿子比我会更有出息,还有,快点造个小人出来给我稀罕稀罕。”
沈淑贤脸上飞过一道红云,不好意思的看着徐赛寒。
也不知道进入这个家庭是福是祸是对是错,管他呢,听天由命罢。至少这一刻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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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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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5:56:34
(五十六)
开学了,沈淑贤心里有怪怪的感觉,开学典礼上,熟悉的老师没有多少,舍监张晓平还在,校长的却是位置空空的,副校长蔡礼荃主持了开学典礼。
这一瞬间想起宁兴国,阴阳相隔,沈淑贤的鼻子有点酸,亲眼看到他死去,伤心又没有办法,内疚感油然而生。
入学的新生整整齐齐站成一排,沈淑贤看见徐赛璐在对自己做鬼脸,她的确是鹤立鸡群的,无论是衣着还是身高。
教育部的官员宣读“因为学校的人事变动,原校长宗秀玉和教师苏佩玲、代课老师宁兴国调任长春女校……”
然后新老师一个一个与学生见面,一个个都是鹅蛋脸,仿佛是同一只鹅生下来的蛋,椭圆形,统一带着淡淡的青色。
安排宿舍,徐赛璐嚷嚷着要跟沈淑贤一个宿舍,说自己一个人一间害怕。于是只能依着。
罗小菀没有来上课,校方说她自动退学,举家迁移之故。
于是空出来的一个铺位,徐赛璐要了,她睡的是康渺渺的床,说这个位置风水好,舒服。
“换一张罢。”沈淑贤冷冷道,“这个女生死了。”
“哦,我不怕的。”徐赛璐吐吐舌头,“不过我还是听你的吧。”
说完,徐赛璐搬到罗小菀的空床上,床单上垫着羊绒毯子,被子厚厚的,静宜怕她在学校过的不好,一个大箱子都是衣服,另外一个装的都是些话梅、糖果等零食。徐赛寒劝阻道,反正每周都会回来的,何必娇惯他。
订婚后,沈淑贤整个人精神好了很多,加上天气一天天变好,看得见春暖花开的将来,脸色愈加红润,吃的也比以前更丰富,骨架子小,多加点肉也看不出来,但徐赛寒是感觉得到的,经常乘无人之机,伸到里面看她体重是否增加,沈淑贤逃避着,还是笑吟吟的被捉住,有点尴尬,但慢慢习惯,反正毕业后都是他的,放肆些又何妨。放肆的机会,一周一次,有了距离于是有了想象,想象之美是比插入之美更美的。
晚上,徐赛璐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累了一天,吃过晚餐又吃了几颗葡萄后睡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真让人羡慕。
沈淑贤看看空荡荡的康渺渺的床,总感觉她还睡在上面,法器带来了,放在枕头旁边,似乎带来些安慰。
窗户安了玻璃,加了窗帘,就算外面有风也不怕吹起,尽管如此,沈淑贤有预感今天是睁眼到天明,每当迷糊睡去时,总是觉得法器在呜呜作响,是不是有脏东西在门外呢。
张晓平舍监的脚步声总是这样熟悉,她会不会去后院,后院的武器都已经搬空了吧,他们都不会回来了。如果徐赛寒知道我是个杀人犯不会喜欢我的罢,徐宝山会不会杀了我全家,我的母亲怎么办。或者是这件事就这样平息过去,不再被人提起。
舍监的脚步声越来也近。
她在敲门,沈淑贤穿好棉睡衣出来,把门关好。张晓平要找她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她是跟徐宝山的千金一同下车,一起入校的。
漫步在操场,熟悉的操场,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在,枯草被风吹得低头,几只老鼠缩头缩脑的快速溜过,平添几分凄凉。沈淑贤想开口解释,张晓平却先说话了。
“我知道你的难处。你不用解释了。”张晓平按着她的肩膀,“他们走了,我选择留下,我孩子在这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康渺渺她……”
“她是不幸的,但至少她跟他爱的人一起去了,不是吗?”张晓平抬头,“你抬头看这黑暗的天,黑暗挡不住黎明的脚步。”
沈淑贤点点头,“我们一定会得到胜利。”
“听说你跟徐公子订婚了?”张晓平问道。
“是,所以我现在的地位有点尴尬。”沈淑贤摇摇头,之前在宁兴国那里接受的东西现在要全部推翻,这可能是失眠的原因。
“你自己觉得快乐就好,淑贤,相信我。”张晓平坚定的看着她,“回去吧。对于已经离开的人,学会忘记,也学会放弃。”
看着远方,康渺渺似乎在对着自己招手,那样熟悉的笑容,想到她临死前的无助,想到她在城门上僵硬的尸体,复杂的滋味一下涌上心头。也许我是可以救她,但当时为什么不救,自己完全可以救,徐宝山一手遮天,只要自己开口,什么都可以改变。
是自己心里的自私和愚蠢害了她,害她在最好的年纪离开了这个世界,受了很多苦,给自己那么多信任,最后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一步一步往回走,那种内疚越来也沉重,想弥补她,她的全家都灭门了,这辈子留下了一个心病。有些事,不是不想回头看,是害怕,怕一回头,那些往事历历在目,想改变又无能为力。
觉得后面似乎有人跟着自己在走,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回了宿舍,轻轻的,衣柜的门是敞开了的,康渺渺的衣柜,里面漆黑一片,不敢往里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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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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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5:57:17
(五十七)
回宿舍,轻轻的,衣柜的门是打开了的,是康渺渺的衣柜,里面漆黑一片,不敢往里面看。
梦里,宁兴国光着身体和赤身裸体的徐赛寒扭动身体朝自己走过来,于是一起求欢,是那样的快乐。有人大喊,有人进来,是徐宝山,拿着枪,大吼一声。沈淑贤不知道该保护哪一个,他们的背都是光滑,他们的器官都是健硕,场面十分尴尬。徐宝山的大猎枪对准宁兴国,轰的一声,打中的却是徐赛寒的头,爆了,身上到处都是脑,白色的稀里糊涂的脑。沈淑贤抱着宁兴国痛哭,不要离开我呀,不要离开我。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明,徐赛璐在镜子前梳头,“你做噩梦了吧。一个晚上都撕心裂肺的喊,不要离开我。”
“噩梦,是,我有时候精神不好的时候会这样。”沈淑贤也慢慢爬起来,忽然脸色惨白,身边的法器似乎跟昨夜有不同,是血,血迹在上面。
徐赛璐也大惊失色,“快扔了它,快点!”
“为什么会是这样?到底是谁给了你这法器。”
“怨灵,怨灵,它帮你挡住了。”徐赛璐小心的拿起血迹斑斑的金刚橛,用纸包了起来,“跟你说是个喇嘛,他说,如果上面有血迹,证明它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有恶鬼,这个宿舍有鬼,在家里都没有这样的。”
“不会,不会,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鬼。”沈淑贤坚定的说道。喇嘛,法器,鲜血,一切都是幻觉,是谁在捣鬼,谁在跟我作对。
宁兴国生前经常对她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沈淑贤总是似懂非懂,“那我经常梦见鬼是什么。”
“那是你的幻觉,你这个胆小鬼。”宁兴国的双手怜惜的抚摸她的头发。
幻觉?幻觉为什么如此真实,为什么金刚橛上面有血,沈淑贤开始动摇。最终金刚橛还是被徐赛璐处理掉,朝着西方叽里咕噜念了一大串,问是什么,她说是那个西藏喇嘛教的驱鬼咒语。
“你怎会记得那么清楚?”
“很简单啊,念七七四十九次安嘛呢背美哄即可。”徐赛璐非常虔诚,从小徐宝山就告诉她,举头三尺有神明,对于无法解释的事情,她还是愿意相信某些神秘的力量。
上课,沈淑贤觉得康渺渺还是坐在后面死死的看着她,一回头,座位却是空荡荡。
吃饭,一个人,觉得孤独,徐赛璐在那边的小食堂吃饭。如果康渺渺在就好了,两人可以聊天,互相讨论。忽然发现,原来在身边的并不起眼,一旦习惯了存在再离去,那种荒凉的空虚无法形容。
周慧娟也被自己杀了。那个说话总是有优越感的女孩被自己杀了。
想念,疯狂的想念他们,可惜,走错的路走错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
沈淑贤麻木的用筷子挑了点青菜,一点点嚼着,瞥见菜里有东西在动,筷子一掀开,熟透的上海青叶子下面,几块腐烂了的黑肉,爬满了活泼的米白色的细蛆,密密麻麻的,蠕动着。
像极康渺渺脖子上的那块。
呕得脸色都发青了,食堂师傅过来道歉,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会这样,我明明打的是煮熟的五花肉,饭盆也是扣好的。
徐赛璐扶着沈淑贤,对师傅道,“下次小心点嘛,这样的菜多恶心啊!”
沈淑贤摇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了,回宿舍休息,请了假,下午的课就不上了。张晓平过来探望自己,带了些苹果和脐橙苗,放在桌上,看看宿舍,阴森森的,心里有些发毛。
“张舍监,麻烦您帮我把那柜门关上。”沈淑贤半躺着,旁边放着盆。
柜门里尽是灰尘,张晓平打开灯,刚一碰那柜门,往后退了退,几只偌大的老鼠钻了出来,灰扑扑的,眼珠子贼溜贼溜。
赶紧打开门,把那几只鼠辈扫地出去。
沈淑贤惊魂未定,“我还是搬个宿舍吧。”
“好,我叫人打扫,住我旁边的那间,明天就搬好了。”张晓平帮她盖好被子,安慰的摸摸她额头,“可怜的孩子,好好休息。”
这一睡下,倒是晚上了。
徐赛璐之前是回来过的,见沈淑贤睡了,又不敢惊动,自己叫了车回去,忘拿自己的那顶帽子过来了,早上做操的时候也是人最多的时候,早晨又冷,关键是漂亮,别的女生没有戴帽子,自己戴着显眼,可是如果女校有男生就好了。打扮也是没有什么太大乐趣,这身新校服也还算好,裙子太长了,老土,上海那边的女校更好看些。
徐赛寒问着学校的情况,也问了沈淑贤怎么没有回,徐赛璐道,“她睡了,好像昨天没怎么休息好,那间宿舍怪怪的,听说那个康渺渺就是那个宿舍的,吊在城门的那个,跟淑贤姐是同学的。”
康渺渺的尸体被收走,都散了架,衣服也烂了,收尸人休假回来,拿着尸体在荒地烧了,骨灰没有人拣,被风一吹,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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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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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5:57:52
(五十八)
徐赛寒听到这里心里忽然软了一下,“那她吃饭了么?”
徐赛璐摇摇头,“我走的时候她正睡的正香呢,今天在食堂吃了臭臭的肉吐了好多,亏得我能干,照顾她一个下午,她还逃课了,说不舒服。”说完又添了一句,“我箱子里很多的零食,她会自己找来吃。”
“你们学校怎么这样?”徐赛寒皱眉,夹了一筷子鱼到她碗里,“淑贤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徐赛璐摇摇头,“没事的。我今天不回学校了,很晚了的,明天一早叫司机送我去好不好。”
徐赛寒点点头。
徐宝山暂时没有回家,最近总是忙到深夜,静宜总是煮了白果粥和鸡汤晚上候着,这是她的好处,本身就像一碗粥,温和着徐宝山的胃和心,想要的时候就这样静静呆着,这样不容易腻。
沈淑贤醒来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外面是黑漆漆死静的天,有指甲芽似的月光,冷清的宿舍,平静让人窒息,无边的黑暗包围着她。
肚子饿了,还好千金大小姐带了些吃的在床下的箱子里,应该有可以充饥的东西,摸着黑去开灯,灯光会给人温暖。
拉了绳,却还是漆黑。跳闸了,到抽屉里翻火柴和蜡烛。温暖的小火光,沈淑贤把蜡烛倒着,滴了几滴烛泪,然后仔细的把蜡烛站在上面,可以看见自己倒映在墙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想起以前康渺渺和罗小菀在的时候多热闹。
唉。
这声叹息竟然不是自己发出来的,或者是房间某个角落,或者又是窗户附近。窗户,沈淑贤警惕的看了窗户,动手去关,但又害怕,万一也有一只手抓着窗户,那就很恐怖了。
也不去管,蹲下找吃的。明天真应该换间屋子。
有脚步声,大概是张晓平吧,她应该会来探望自己的,现在也是她巡逻的时间,拿着手电,她有猫头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慢慢的,脚步声停了。
沈淑贤瑟瑟发抖,这两年,最熟悉的莫过于张舍监的脚步声,宿舍的人都熟悉,是有节奏的三步并两步,以前康渺渺还演示过,用手指敲打,节奏相仿。
但这脚步声明显是一步一步,沉闷的、缓慢的越来也近。
仔细听,远处传来轻轻的哭泣声,从谁的嗓子眼里一句一句挤压出来,若有若无的凄凉。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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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5:58:49
(五十九)
但这脚步声明显是一步一步,沉闷的、缓慢的越来也近。
远处传来哭泣声,若有若无的凄凉。
沈淑贤想喊,但宿舍跟宿舍隔得并不近,也未必有人听见,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本能的张开嘴。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沈淑贤吸了一口凉气,壮着胆问,“是谁?”
门外一阵沉默,依旧是敲门,一下一下,努力而认真。
她不敢开门,她是怕。心中有鬼,就有鬼,所以她觉得是鬼,一定是鬼,鬼来索命。
外面仍然在敲,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响亮。
每一声,都似乎敲在沈淑贤的心坎上。
是人是鬼,开门吧。沈淑贤做好了准备,反正不就是个死么,自己早就该死了。脚尖一步步朝门口移去。
敲门声停了,冷清的夜晚越发冷清,蜡烛静静燃烧,沈淑贤的影子移动到门边。
轻轻的打开一条门缝,一只眼睛胆怯的朝门外看去,黑漆漆的,是不是某人的恶作剧。又尝试打开一丁点,还是什么也没看见,这会深呼吸一口,猛的一下子把宿舍的门全部打开。
穿着白色囚衣的康渺渺笔挺的就站在沈淑贤眼前,眼眶跟黑暗似乎融为一体,面孔也是一篇漆黑,一半有腐烂的肉,另一半是白色的骨。身体的黑配囚衣的白,胸口是鲜血印的一个歪歪扭扭的字,“痛”!
沈淑贤一声尖叫。
康渺渺的尸身直挺挺的趴在地上掉下,顿时散架,黑色的手指上指甲长的很长,有点倒勾。
沈淑贤一边喊救命一边拼命的朝后退,缩在墙角颤抖的看着倒地的康渺渺。她明明是被死去的,她的尸怎会跑到自己宿舍来,是冤魂不散罢,她知道要开学了,找回自己的宿舍来睡,不是吗,她死的不甘心,她觉得痛了吗。
一想到康渺渺死囚服胸口血红的痛字,自己的心好像崩裂一般,眼前一黑,一口血喷了出来,瘫软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却是第二日了,太阳照的沈淑贤睁不开眼睛。咳嗽着,发现自己睡在地上,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幸亏放在小碟子上,没有着火的可能。
阳光,驱散怨灵,带来温暖,沈淑贤慢慢站起来,门和窗都是大开的,空气里有早餐的味道。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大概要到上学时间了。
徐赛璐象小燕子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淑贤姐,你身体好些没有,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沈淑贤正沉浸在昨晚的情景,分不清楚是噩梦还是真的,如果是噩梦,为什么桌上有烧尽的蜡烛。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早晨地上什么都没有。
神经病的前兆就是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有些没得神经病的正常人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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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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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5:59:22
(六十)
沈淑贤木然的回答徐赛璐道,“你带早餐来了么?”
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给你带早餐了。”
徐赛寒的声音。
他的眼睛充满光芒,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还有他的手,他的怀抱,他的身体。
扑过去在他怀里哭了,死死的抱着,指甲嵌在他的衣服里,恐惧的时候没有哭,安稳的时候才敢落泪,重复的说,我害怕,我真的很怕。
徐赛寒用手梳了梳她乱的头发,“没事的,吃点东西就不会怕了。”
早餐是粥,静宜特意给她留的,放了薏米和花生,补气,姜丝和葱花是黄和绿,花生的暗红和米粥的乳白相得益彰,拿碗盛了出来,乖乖的坐下,徐赛寒喂着。
徐赛璐非常知趣道,“我今天值日,我先去教室了。”
一边吃一边抬头问徐赛寒,“你怎么到学校来了,今天不用去办公吗?”
徐赛寒道,“昨天听赛璐说你病了,太晚了怕阻你休息,早上特意赶了早,小妈又给你弄了粥,送赛璐来上学,顺便来看你。”
沈淑贤张嘴,徐赛寒将粥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你得吃点药,定神的,你不是懂得点医道吗,把老头子的病治好了,自己倒不懂调理下自己的身体,成天就是在做噩梦。”
沈淑贤点点头,觉得自己活在不可思议的幸福中。
“告诉我你昨天梦见什么了。”徐赛寒又耐心的尝尝粥是不是烫。
沈淑贤忧心状,“尸体,我们这宿舍康渺渺的尸体。”
“不要怕,她都死了,你又没有对不起她,她并不会来害你。相信我。”徐赛寒安慰着抱着她,“如果身体实在不行,先休学一个月,在家养着,我叫个西医给你看病,怎样。”
沈淑贤嗯了一声,这学校是真的没法呆下去了。
徐赛寒等她穿衣洗漱完毕,带她去了校长室,一来是办理休学事宜,二来将徐赛璐搬到人多的大宿舍。
徐赛璐也被叫来了校长室,十分舍不得沈淑贤,“你回去了,我怎么办呢,我在这又没有什么朋友。”
沈淑贤看着她无忧无虑的表情,好生羡慕,哀叹道,“我们在跟朋友认识之前都是彼此陌生的,但如果做了朋友,就不要轻易舍弃。”
徐赛璐点点头,这话说的很深奥,需要慢慢体会。
沈淑贤自己知道这话的意思,有些事情不后悔甚至更好,后悔了,却已经发生,又无能为力去改变,这样的感觉,时刻在折磨自己。
坐在车上,回头看看学校,张晓平在对自己挥手。
熟悉的校门渐渐远去,还有那些往事,或是浪漫或是危险,或是平淡或是伤感,都过去了,希望自己不要再记得,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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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07:01
(六十一)
西医是个德国人,翻了翻沈淑贤的眼皮,又把冰凉的听诊器放入胸口,听她的心跳,问了徐赛寒一些症状。
给了一盒药,让她每日服用,不久之后可以得到好转,但每次只能吃一粒,否则有副作用。
沈淑贤拿过药品,对医生说了句谢谢。
白天只有沈淑贤跟静宜在家,两人会聊天,看看当天的报纸,然后出去散步,附近有公园,看着看着春天就来了,或许是药物的作用,噩梦也没再做过,睡在自己房间里也不害怕,怕什么,一喊徐赛寒就会来。
看来这就是恋爱比单身更好的理由之一。
徐宝山也希望她的身体尽快恢复,他是主张中医,叫了中医来瞧她的病,开了鸡血藤、熟地黄、生地黄、合欢皮、墨旱莲、首乌藤、夜交藤的方子,煎了药来熬着吃。
沈淑贤很感激,原先听说这徐宝山是凶恶异常的人物,在家里不过如此,在徐赛寒面前还有点当父亲的权威,但每到周末徐赛璐会来,他就没办法了,再忙也要陪女儿吃饭、开车带她四处走走。对沈淑贤也是十分看重,许多人知道了沈淑贤在家养病,送了礼物,在床头堆成小山。
有时候他们也聊天,徐宝山喜欢沈淑贤那会倾听的眼神,安静的坐着,偶尔也插嘴道,“哦,伯伯说的是真的吗,真希望能听到你经历的那些事情。”
徐宝山不跟静宜和赛璐说他年轻的事情,因为她们会提醒他,这个事情你已经说过了。
沈淑贤认真的听着,听到有趣的地方还开心的笑,徐宝山兴致更浓,“以前当我当盐枭时,经常住在小船上,踪迹飘忽风餐露宿,后来当帮首,从没有按时吃过三餐饭,有时连一餐饭也不得到口,更是没有睡过一夜安身觉,有时睡在土地庙里,有时睡在麦田或芦苇里,不管睡在哪里,手上总要缠一支线香,到了香燃到手指时,就要赶快起来换个地方,以防被捕。甚至睡到死人棺材里,这样可以多睡一会,但很麻烦,要先把棺盖撬开,进去后还要弄一块大砖头把棺盖垫起来,才不会闷气。”
沈淑贤点点头,不禁感慨,原来风光的背后却不是完全风光,徐宝山这样的人物也不外乎如此。
“现在好啦,不用总是担心这些,我知道很多人要杀我,但老子不怕,我是老虎嘛。”说完哈哈大笑。
笑起来还蛮爽朗的样子。
第二天下午,沈淑贤一边把织好的毛衣套在徐赛罕的脖子上一边问道,“你父亲真的这样厉害的?”
徐赛寒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笑道,“我爷爷很早就去世了,父亲游食四方,广交朋友。他身材魁梧,臂力过人,武艺超群,刀枪剑棍无所不精,性情又豪爽,又好打抱不平,为了他的朋友,即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借。每次打斗都能一个打好几个,所以镇江人畏之如虎,给他起了个怪怪的名字叫徐老虎。”说罢还哇熬哇熬的学了几声老虎叫。
沈淑贤笑着,“那你这次去北京,我跟老虎呆在一起,没人敢来欺负我的。”
徐赛寒试好衣服,大小刚刚好,这温暖牌绒线衣深得自己喜好,吻了她的嘴,算是道谢,“父亲出身贫寒,所以他对你也是十分欣赏,当年他贩私盐的时候,每船都要抽两包或四包,存起来送给那些穷人吃,当时有人没盐吃的时候去刮厕所旁边的那些淤泥,从里面提尿里的盐份,很可怜的。冬天来的时候,就送衣服和粥,遇水早灾荒,就捐些给米粮面饼给那些乡亲,所以他虽然说话粗,但人却是好的。”
沈淑贤点点头,想了想,“你几时回。”
“我这还没出发,你就盼我回了。”徐赛寒把外套穿好,“家中父母自有佣人伺候,你保重你自己就好,我会尽快回来。”
送他至大门口,又见他上车,挥挥手,车开出很远,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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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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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08:13
(六十二)
静宜在厅里看见了两人分别的情景,等了一会再走过来,提醒沈淑贤吃药,叫下人端了中药,又拿了杯温水,问她西药放哪里了。沈淑贤从抽屉中取出来,吃了下去,又含了半块牛轧花生糖去苦味,跟静宜准备吃晚餐。
忽然听见门外有汽车声,还道是徐赛寒忘记东西了,再听原来是徐宝山回来了。静宜道,“你今日倒是凑巧,赛寒刚走,你要回来电话也不打一个,我们也没烧多少菜。”
徐宝山说没事,坐在饭桌前问徐赛寒几时出发的,回答说是刚走。又问了沈淑贤吃药没有,搞得沈淑贤眼睛红红的,有其父果然有其子,徐赛寒临走时也是叮嘱着记得吃药。
殊不知中药西药一起吃,非但不能治好沈淑贤的失眠噩梦,久之反而会恶化病情。什么中西结合疗效好,放屁。
三人吃饭觉得有点冷清,沈淑贤从厨房里叫了下人一起过来吃,难得徐宝山好兴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把当年的事迹拿出来大晒,说自己能在黑暗中以手枪击灭点着的线香火头,赢得吃饭众人一阵阵掌声,得意之余,叫下人拿了花雕酒来喝,更是兴高采烈。
静宜看他的眼神象看自己的孩子,骄傲的、包容的眼光。
徐宝山是火辣辣的看着静宜,嘿嘿两声怪怪的笑。
静宜低头,她明白他要什么。这只老虎虽然杀人无数,在自己身边,在需要自己身体安慰的时候,他是绵羊,温顺的依赖自己,他的身体需要最信任的女人的拥抱,他躺在她的脖子里,陷入温柔之中。
沈淑贤洗澡上床时,觉得半天脑袋都是麻麻的痛,不知何故,想着明天上午再提罢了,徐宝山可能正在做那个,如果敲门,岂不是扫性。
她没有猜错,静宜坐在徐宝山身上,慢慢的上下移动。
徐宝山觉得惬意,男人都是懒惰的动物,能不动则不动。只是见静宜的眼睛吧嗒吧嗒看着自己,深情而用力。
沈淑贤下意识的拿眼角看了看窗户,有一道白色影子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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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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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09:59
(六十三)
沈淑贤下意识的看了看窗户,似乎有一道白色影子。
不敢想太多,用力闭上眼睛。
这边徐宝山还没完事,就将静宜抱了下来,叫她双手扶着床站好,正做的欢快,静宜也十分配合的发出阵阵呻吟。
真是个完美的夜晚,可以尝试不同位置。
静宜躺在他怀里沉沉的睡了,虽然他的肚皮已经开始松弛,做的时候也并不如年轻时那般带劲,然而还是习惯,所有的动作和语言,最重要的那种气味,安全熟悉的。
徐宝山眼睛突然睁得老大,枕头下摸起枪(是真枪),吓了静宜一跳,还没来得及问你去哪里,徐宝山穿着四角大棉短裤冲了出去。
他得罪的人太多,很多人要他的命,所以他觉得今天来的人也是如此。
砰的一脚踹开沈淑贤的门,对准窗外的影子就是两枪。沈淑贤吓懵了,这是做梦还是真的。耳膜却还在嗡嗡作响。
三秒过后,台灯亮了,徐宝山站在自己眼前。
佣人起床了,开灯,家里的灯都打开,守在家中的卫兵涌了进来,约莫十几个。徐宝山走到窗户边,朝下看了看。
客厅里,护卫队队长抬着一具奇怪的尸体进来了。
沈淑贤在楼梯上一看,就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尸体仰面八叉的躺着,额头中了枪眼,没有血,血是囚衣上的,仍然是那个痛字,似乎时间已久,变成了黯淡的黄色。
死囚康渺渺。
仔细一看,却不是她,是另外一个陌生人。五官是一张纸,上面画着人的眉毛和嘴巴,拙劣的画。
哈哈哈哈,徐宝山的笑声在众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想害我家媳妇,没那么容易的。也不看看我徐老虎是谁。”徐宝山招呼沈淑贤下来,“这就是你说的鬼?不过如此嘛。”
老妈子扶着两腿颤抖的沈淑贤下楼,把那怪尸端详了半天,说道,“它是如何进来的?”
徐宝山转头大声呵斥周围的卫兵,“问你们呢,怎么进来的,这么多人在这里守着,这东西就轻而易举的爬到我媳妇的窗户边上,你们吃什么长大的,你们的眼睛是不是都是摆设,如果是,我挖出来泡酒喝。”
众人噤若寒蝉,以前听说徐老虎用双手生挖人眼,看来此言不虚。
队长道,“徐军长您放心,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跟进此事,给您一个交代。”
徐宝山点点头,这队长跟随自己多年,出生入死,看他能查出来什么白菜冬瓜。又对沈淑贤道,“你这么怕干什么,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如果有,肯定找我的鬼最多。”
说罢叫卫兵把尸体抬出去烧了。
沈淑贤回到床上,深呼吸一口,再也不怕了,原来只是有人扮猪吃老虎,到底是谁,又那么神通广大,还能进督军府。
很多人睡觉之前脑子里都是问号,带着思考入睡,沈淑贤也不例外,例外的是,这一觉,睡得太香了,直到吃中饭,被佣人小心翼翼的叫起来才肯起床。
对着镜子,沈淑贤说了一句话,我要上学。
第二天卫兵队长就禀报,原来是有人搞鬼,原来一个士兵听说那天的死囚是沈淑贤的同学,故意做了个这样的东西放窗口吓唬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人在临死前都没说,不说就不说,徐宝山一枪子就把那可怜的家伙脑浆都打出来了。白白黄黄的流了一滩,热腾腾,象春节的饺子汤。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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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0:34
(六十四)
回学校,换宿舍,心病去除,沈淑贤十分高兴。徐赛璐现在跟宿舍的女孩也成了好朋友,沈淑贤因为身份特别,巴结她的人也多,有事没事就有女生凑过来打听她的阔太生活感受,弄得她特别不好意思。
张晓平在一个晚上神秘消失。
宗秀玉又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对沈淑贤而言特别震惊的消息,原来揭发周慧娟事件的人竟然是她。
沈淑贤在校长室问道,“为何?”
宗秀玉道,“我们有卧底在警察局,偷了证物出来验,大家都认得是她的笔迹,而且她家中也是平白多了许多财产,劫法场的事也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能告密的,除了她还能是谁?”
“那张舍监现在去了哪里?”
宗秀玉有点难过,“她跟康渺渺、宁兴国去了同一个地方。金钱对于人人都是诱惑,一不小心就跌入陷阱了,却忘了老天有眼,有个劫法场的同志只是受伤,当初在地上装死的,后来人群散去才偷偷摸摸回来了。我们才知道我们之中出现了叛徒。但我也不恨她,知道为什么吗?”
沈淑贤摇摇头。
宗秀玉继续道,“因为人都很难分辨自己选择的路是对是错。”
看着沈淑贤的样子,宗秀玉也明白几分,“我始终相信你,我相信你接近徐宝山也是为了革命,你的作用十分重要,希望我没有看错你。”
沈淑贤点点头,心虚的点头,所以并不十分用力。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沈淑贤一直陷入惶恐和矛盾之中,徐宝山对自己的信任简直到了极点,什么都跟自己说,包括一些根本不应该吐露的秘密。
所以很多次军火运输都被中途劫走,徐宝山只是骂革命党,从未怀疑沈淑贤。在他眼里,沈就是自己的好媳妇,是自己理想的倾诉对象。
这边宗秀玉对沈淑贤也是十分赞赏,东北那边也发了文过来表示感谢,为国家为民族事业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沈淑贤觉得自己过得很鹿鼎记。
徐赛寒这边也是深得袁世凯重用,大部分时间都在北京,每次一回来都是说着京城里那些事,还带卷舌音。以前叫沈淑贤宝贝,现在是宝贝儿,以前是饺子皮,现在非得说饺子皮儿,肉麻当有趣,徐宝山和静宜在家的时候,两人还是分床睡,为了沈淑贤,毕竟是旧式家庭。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指缝细沙流光飞舞,春夏秋冬季节更替,人来人往聚散离合,又到骊歌飞扬时。沈淑贤转眼要毕业了。读书,说有用,也没个鸟用,读了还是要嫁人。说没用,又有点用,动不动附庸风雅吟几句古诗,学作几首雅词,学好了数学,算账那个快。学好了国文,那气质就从脚丫子到脑袋瓜子滋啦滋啦往外冒,跟路边卖菜的果然不一样,说话必然经过大脑,大脑再指挥嘴巴。所以综合来说,读书是有用的。
毕业还是有个典礼,三年的女校生活,经历如此之多,沈淑贤听着宗秀玉在上面致辞: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集会,举行我们新会女校第七届学生毕业典礼。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我代表全校老师向各位同学致以热烈祝贺!祝贺你们即将从一个新起点开始人生的新征程!三年的女校生活已匆匆而过,离别的钟声就要响起。回首往事,我永远忘不了你们的身影,忘不了你们的笑声,忘不了你们展现在我心中的美好回忆。三年来,把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光留在这里。转眼之间,你们已经完成了学业,即将踏入社会,我跟你们相聚只有短短几年,但我为曾经拥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学生而感到无比骄傲!做个对国家、对社会、对家庭有用的人。愿你们的生活永远充满欢乐与阳光!
听着听着,沈淑贤的眼睛忽然充满泪光,感慨啊,就这样结束了,我的女校生活,如果康渺渺还在的话,应该跟自己一样笑的灿烂,哭得痛快。
如果宁兴国也在那一群老师之中,他会看着自己微笑,那是怎样的感受。还有周慧娟,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一定会让她好好活着。
人生在世,不外如是,做过的就不必去愧疚,愧疚也是自寻烦恼,只是我们这一生,总是要经历许多的错,错过许多的人,在自己心底,总有一条黑暗的阴沟,里面尽是些不可高人的秘密,也许独处或临睡时,恐惧泛滥成灾,小心藏匿着,那上面没有莲,只有妖冶曼陀罗,待来世相逢,诉说今生的悔恨,又等下世轮回,永无休止。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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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1:06
(六十五)
婚礼是中式的,理由是徐宝山喜欢,他喜欢看新娘子,喜欢热闹,喜欢看到自己家里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
婚礼在秋天举行,袁世凯也给徐赛寒放了一个长长的假,有多长,随他自己定。
徐宝山只得徐赛寒这一儿子,虽然徐赛寒许多时候,性格与父亲不大相同,但骨子里那种霸气,总是隐藏不住的。
红色的新娘礼服,凤冠霞帔,胭脂染红沈淑贤的两颊,眼前一片红色,盖头遮住笑容。亲戚朋友和各路巴结徐宝山的官商都认为这是个好机会,送的礼堆成山,金镯子玉镯子让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排场是十足的,当然这只是个形式,彼此睡都睡过了,还是要走形式,结婚就是秀给别人看,告诉大家,名义上那个被称之为新郎的男人在娶小老婆之前只能跟这个被称之为新娘的女人睡,时间不限,姿势不限,即使日后他有了小妾,家中大事还得跟这位先行登堂入室的女人商量,而叫新娘的女人在大部分时候都必须顺从这个叫新郎的男人,陪他睡,时间不限,姿势不限。
姚金枝十分高兴,没看见她合不拢嘴的样子,她的下半辈子,有了着落,当然是开心。徐宝山一家待她特别客气,所有收的礼金都归她,留她在家住一个月,如果想回乡下就回,不想回就送一套房子给她住,配佣人和厨子。
姚金枝是比沈淑贤更觉得这一切跟美梦无异的人。每个当妈妈的人总是觉得女儿嫁给有钱人家才算幸福,又觉得自己儿子娶一个会做家务老实巴交的逆来顺受屁股大胸脯大的女人才算满意--------悲哀又现实的想法。
新婚之夜新娘一般都是烂醉,所以没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香艳。所以徐赛寒被灌得稀里糊涂,他的酒量似乎还没沈淑贤好。躺在床上就是一滩烂泥,叫他也不醒来。
徐宝山也是喝醉了,静宜扶着他上了楼,沉沉的,一边埋怨,又不是你结婚,你高兴成这样。
秋天的月光总是很美,美的让人心碎,沈淑贤安静的坐着,打开窗户,一股桂花的香气钻了进来,深深的呼吸一下。这样的生活,就是自己想要的,可身边的男人,又能爱自己多久。
徐赛寒在喊自己的名字,嘟嘟囔囔,如果是别的男人,喝醉了就特别讨厌,如果是自己的,那些散发出来的酒味,给人安全感。
把他衣服脱了,摆在床上,看起来象一头小胖猪,白花花的屁股。
以前跟他在一起,都是黑灯瞎火、草草了事,现在终于可以认真研究一番的。翻来覆去,觉得男人的身体也很有趣,一条肥肥短短的虫子趴在两腿之间,无论什么地方都是毛,胸口、胳肢窝、大腿、小腿还有屁股之间,天知道他们生那么毛干什么。
看了半天,又觉得很空虚,这样就被他娶了,会不会太容易了。
抱着他,亲了亲他的背,伴随酒精混合的男人的味道,在这样适合睡觉的季节,安稳睡去。有时候人追求的只是一个安稳觉,奢侈的感觉,你未必时常能拥有,所以努力不懈的追求,人的一生大部分在床上度过,所以有个大床十分必要。
沈淑贤就是在一张洒满了秋天阳光的大床上幸福的醒来,然后又性福的死去活来。早晨的男人,那里不知道是尿还是别的,总之要排泄,就要找个容器,或者也可以说是爱,于是就进行了,声音不太大,怕传出去被人听见。
完了以后女人就躺在男人的怀里说,“你爱我吗?”
男人其实很想睡回笼觉,于是道,“爱你。”
“多久呢?”
“一辈子。”
一辈子,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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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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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2:13
(六十六)
沈淑贤结婚后想了想,还是把母亲姚金枝打发回去了,有个男人在等他,留不住她的心,给她钱物就好了。
徐赛寒忽然觉得好像长跑马拉松拿了冠军,胜利的感觉一过,就是疲惫。每天晚上回来看见沈淑贤在餐桌旁等她,或者在床上躺着,心里又有点感动。
婚姻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来以为自己的人生之路是毕业后找一份打字员之类的工作,慢慢的熬,熬到该结婚的年龄了,找一个相貌普通,家境普通的人再匆匆嫁了,然后两人一起筹备着买套小房子之类。母亲偶尔来探望,虽然是叹气,却也认了,毕竟平淡的归宿好过没有归宿。
幸运的是,毕业意味着失业,老天却给了张长期饭票。在徐家,自己的身份是无可动摇的了,以前佣人们称呼为沈小姐,现在就是少奶奶,还得仔细观察自己脸色行事。
徐宝山的古董仓库的钥匙都交给了沈淑贤,说静宜不懂鉴赏,静宜也乐得交接,那些乱七八糟的字画啊、翡翠玉器、瓷器,分又分不清楚,自己最大的乐趣还是打麻将,每次艾仕尘送来那些破铜烂铁,自己还得停下手,帮忙入库、摆好等徐宝山回来,现在有个现成的顶班,高兴还来不及呢。
艾仕尘先生做古董生意由来已久,而且眼光很准,懂得又多,深得徐宝山信任。而且价格也十分公道,碰上徐宝山在家,一聊就是半天。
沈淑贤一开始并不感兴趣,后来在家没事,到书房看那些鉴赏的书籍,对着实物,忽然觉得这里是一门大大的学问,因此跟徐宝山颇有志趣相投的意味。有事没事去市场淘些垃圾回来,对着书研究一番,有时也向老虎公公提问,本来是一种消遣时间的方法,后来竟也认真的做起来。
反正结婚又没工作暂时也不打算要小孩的少妇总得找点乐趣,麻将偶尔也打,但总是打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如果真染上赌瘾,那才是真的堕落了,这还是沈淑贤觉得自己跟那些阔太太不一样的地方。
那次自己去古董店,有人来送东西卖,自己正在选购,是个玉瓶,开口三千大洋。老板摇摇头,对着太阳照了半天,普通茶壶大小,上面雕刻了一条龙。
三百大洋!古董店老板确认这是仿制品。
来人一脸气愤道,“这是我家祖传的,三百大洋?要不是家里等钱用,谁来你这里变卖。”
古董店老板吐了口唾沫,“出去出去,烂东西想来讹诈我,滚蛋!”
那人想了想,咬咬牙出去,眼睛都红了。
沈淑贤也并没有挑到合适的东西,看来古董还是要等艾仕尘送货过来,扬州的古董店,没有什么特别的货色,其实她自己也只是半桶子水罢了。
拿着玉瓶那人蹲在角落,头埋在胳膊里,似乎在哭。
沈淑贤小心的走到旁边,“你手里的东西,让我看看?”
那胡子拉碴的男人抬头,赶紧道,“是好东西,你瞧瞧,别打碎了,是元代的青花龙穿串枝花雕白地玉壶春瓶。”
沈淑贤对着太阳一看,酒瓶上面是用青花彩瓷描绘了一只龙的图案,瓶体上有镂雕出来的若干小孔,可谓是“文心雕龙,晶莹剔透”。
心头暗喜,但又担忧,要不要叫他在家等着。这个东西可是家里没有的,据徐宝山说,他非常喜欢元代的瓷器,可万一是个假的就被人嘲笑了。
宁错过,不放过。
带着他到了家中,静宜问道,“这是谁?”
沈淑贤把古董店的事情说了,静宜道,“那招呼人家坐下,等老爷回来再鉴赏罢。”
那男人看了看四周,觉得很紧张,这家门口还有带枪的人把守着,不会把自己的宝贝抢走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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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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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2:45
(六十六)下
带着他到了家中,静宜问道,“这是谁?”
沈淑贤把古董店的事情说了,静宜道,“那招呼人家坐下,等老爷回来再鉴赏罢。”
那男人看了看四周,觉得很紧张,这家门口还有带枪的人把守着,不会把自己的宝贝抢走了罢?
沈淑贤给他沏了一杯茶,看出了他的担心,“你不用发抖,我们老爷如果看的上你的东西,自然会给你个好价格。”
徐宝山是跟儿子和副官一起回来的。
见家中坐了一个贫民模样的人,往后退了两步,副官马上挡在徐宝山跟前,拿着枪顶着那人脑袋问了来由,一看,那人尿裤子了,裤裆里湿答答一片。
见到安全了,徐宝山这才拿着那瓶子看了看,对着沈淑贤道,“眼光不错啊,呵呵,果然是上等的青花龙图春瓶。”
叫帐房给了六千大洋,用大箱子装着,又叫士兵护送他回家,怕被人抢了去。这一点徐宝山是非常讲信用的。说到做到。
副官郑华拿着瓶子研究半天道,“少奶奶的眼光,简直也不比徐督军的差。”
沈淑贤一脸得意的看着徐赛寒。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徐赛寒晚上睡觉的时候对沈淑贤道,“你以后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家里带,你不知道爹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沈淑贤不解。
“爹不跟别人当面交易的,除了艾仕尘那老家伙。你不知道多少人要取爹的性命。你竟然随便就在路边认识个人就带回来的,爹只是不忍拂你的面子罢了。”
沈淑贤道,“那我也是看爹喜欢才带回来的,何况他也不是坏人啊,他家母亲去世,无钱安葬才变卖这个瓷器的。”
徐赛寒声音大了许多,“我跟你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好了。”
沈淑贤的脑子嗡嗡响,“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徐赛寒不再说话,他觉得女人脑子里都是进水的,跟她们讲道理让她们承认自己错了简直比说一套黑化黑灰化肥灰会挥发发灰黑讳为黑灰花会回飞;灰化灰黑化肥会会挥发发黑灰为讳飞花回化为灰的绕口令还难。
这算是结婚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冷战,他在睡前没有吻自己的额头说晚安。
也许他累了,也许他忘了,也许他在生气,也许,也许。
也许没有也许,追逐的过程越容易,得到后便越漫不经心。
早晨,徐赛寒对沈淑贤道,“昨天对你态度有点问题,不要放在心上。”
沈淑贤一动不动。
扳了身体过来,正哭着呢,无声的流泪,徐赛寒拿袖子帮她擦了眼泪,左哄右哄,最后发誓以后说话对她温柔,沈淑贤才破涕为笑,起来吃早餐。
下午,家里除了佣人又是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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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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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3:11
(六十七)
下午,家里除了佣人又是自己一个人。
还好上午听徐宝山说艾仕尘要来拜访,有个人说话,也不会那么闷,原来嫁入豪门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那么自由。上次偷偷去古董店,没被斥责已经是好彩,因为是徐家大少奶奶,说话、言行都要注意分寸。静宜已经跟自己说过几回,如果出去最好是叫士兵跟着,去哪里要先跟丈夫知会一声。在家无妨,如果出去参加社交应酬,一个不适当的动作,都会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恐怕还有人羡慕自己吧,有一回做徐宝山的汽车出去的时候,有人还朝自己挥手。
艾仕尘是个非常和蔼的老头,永远装着满脑子的渊博知识,山羊胡子已经花白,眼镜架在鼻梁上,总是担心有掉下来的危险。他经营古董多年,最在行的还是瓷器。与徐宝山相识多年,彼此相当熟悉,基本上每个月都要来一两次,偶尔也小住几天,跟徐宝山算是很要好的朋友。
“爹要晚上才能回的,最近事情多。”沈淑贤看他带来的箱子,想必里面又有不少的宝贝。
艾仕尘笑起来很是和蔼,“没有关系,这次带来的东西他一定会喜欢。”
“是什么?”沈淑贤好奇的问。
“他上次嘱咐我去找的东西,很不容易找到的。”艾仕尘得意的扶扶眼镜,喝一口茶。
专家在这里,沈淑贤跑到仓库,把上次六千大洋买下的元代青花龙穿串枝花雕白地玉壶春瓶拿到客厅,“您看,这是我上次给爹选中的好东西,爹夸我孝顺呢,您看看。”
艾仕尘一见古董就如色狼见到绝色美女一样。只见他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手指小心翼翼的抚摸那瓶身,尾部的指甲尖有点弯,沈淑贤在旁边微笑等待,脸上布满得意和期待。
“赝品,恩,绝对假的,不过做的倒是不错,最少也得值一百大洋。”艾仕尘认真的看着沈顺贤道,“怪不得徐军长非得要我给他弄个真的,原来家里是收藏了个赝品。”
沈淑贤觉得身体在摇晃。被那人骗了,六千大洋,徐宝山应该不会看不出来罢。
艾仕尘见她脸色不对,关切道,“少奶奶你是不是不舒服,你上楼歇着去吧。我自己在这里等候军长就好。”
“您别叫我少奶奶了好吗?”沈淑娴看了看他,“叫我淑娴不是更亲切,况且您也不是什么外人。”
电话响了,沈淑贤站起来准备去接,心里还在为那瓷瓶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根本没听出来是学校的宗秀玉校长打过来的,说了几句才明白过来,看了看四周,“好的,中午十二点校门口见,是的,没有关系,我有时间。”
跟艾仕尘道别,“我得出去了一趟,去学校探探赛璐,校长说最近她的行为特别奇怪,而且学习成绩也是一落千丈。”
艾仕尘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您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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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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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3:54
(六十七)下
沈淑贤今天穿的是墨绿色短旗袍配白色披肩,头发挽在一旁,显得利索又不失妩媚,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侧身说道,“那个瓶子的事情您无须特意跟老爷提起的。”
艾仕尘嗯了一声,沈淑娴到厨房嘱咐老妈子别做她的饭。又打了电话给徐赛寒说下午要去学校一趟,他只是说了句早点回来路上小心后就挂了电话,大概在忙,结婚前跟结婚后果然是不一样的,结婚后的男人就会特别忙,口头禅都是我在忙,男人肚子会慢慢变大,在外面应酬的时间会越来越长,跟自己做爱的时间会渐渐缩短。
出门的时候,司机赶紧拿了车钥匙跟在后面。沈淑贤往后摆摆手,并不叫司机开车,“去学校,不必如此招摇,又费油,等下太太回来了没车子不方便。”
太阳大,晒的人脸上油油的,似乎透不过气来,沈淑贤拿手帕挡住脸,怕晒多了起雀斑。赶紧叫了辆黄包车,一块大洋到校门口,宗秀玉果然在等着,领着进了校长室。
“她怎么了?”沈淑贤坐在椅子上,拿出檀香扇扇风,看看外面的天气,脖子已经渗出汗来,她问的是徐赛璐。
“她最近奇怪极了,经常逃课。甚至有同宿舍的人告诉我说她经常半夜出去,早晨才回来,说自己去买早餐去了。”宗秀玉倒了一杯凉茶给沈淑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找她谈谈。”
“会不会恋爱了。”沈淑娴有点象自言自语,凉茶是用甘草和金银花熬的,十分解暑。
宗秀玉接着道,“刺杀徐宝山的事情你准备的怎样了,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上面已经给我们下命令了,我觉得从你这着手,是个很好的机会。”
宗秀玉说这番话后,沈淑贤的脸色非常难看,“您这不是为难我吗,万一行动失败,他是不会让我死的,我怕连累你们。他这个人疑神疑鬼的,根本就不相信我。你叫我怎么下手,再怎样他现在是我的公公,我下不了手,对不起。”
宗秀玉忽然叹了一口气,“也罢,也罢,不勉强你。”
“徐宝山睡觉一点声音都会惊醒,我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掏枪出来结果了他。他的副官什么都怀疑,每个进入他家里的人都要搜身,何况我没有把握,你另外想办法最好。你要我提供情报我已经做到了,但有些我实在做不到。”沈淑贤觉得徐宝山人不坏,至少对她很好。
宗秀玉说道,“那你先回去吧,我也是能理解你的处境。徐赛璐现在在上课,你去找她罢。咱们有时间再约好了。”
走过去的时候徐赛璐正在上音乐课,在弹钢琴,班上的女生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唱欢乐颂歌: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唱完了一段,老师叫徐赛璐去教室门口。
许久不见,徐赛璐好像长胖了些,脸蛋圆圆的,红润得象熟透的苹果,沈淑娴带了巴西松子给她吃,用个袋子装着,刚炒出来的,冒出阵阵香气。
“还是嫂子你对我最好。”徐赛璐高兴,她喜欢人家记得她爱吃的东西,剥了一颗在嘴里嚼着,“最近功课好忙准备考试,都没怎么回家,你们都还好吧?”
沈淑贤点点头,多么羡慕她现在的时光,无忧无虑。
“我爹这人有时候脾气大,你别往肚子里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这些年我就是这样过来的。”徐赛璐说话,满嘴巴的松子香。
“你是不是恋爱了?”沈淑娴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在隐瞒什么。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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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4:20
(六十八)
“你是不是恋爱了?”沈淑娴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在隐瞒什么。
“没有……也不知道算不算。你不要告诉我爹,他这人挺喜欢坏我的事的,我只是跟你一个人说。”徐赛璐凑到沈淑娴的耳边吹气。
沈淑娴道,“下次让我见见。”
“好啊,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沈淑娴问道,“是谁啊?对了,你不要经常逃课,不然你老爹不会让你再上学了。”
徐赛璐扬了扬眉毛,“知道啦!到时候老爹说我,你可要帮我说话的嫂子!”
告别徐赛璐后从学校走出来,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找了个西餐厅自己一个人吃了几份小点心,托着腮看来往的人群,空虚的,一个人吃饭,好无趣。
回去似乎时候又太早,自己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显得孤单冷清,又看见那家电影院了。
一个人在黑暗中看电影,看的眼泪直流。
仿佛身边又坐着两个人,康渺渺、宁兴国,他们在天堂恋爱,自己在人间漂流。不是应该庆祝吗,过这样衣食无忧的日子。
直到散场,还是坐着,人群已经散去,泪痕已经变干。恍惚的走出电影院,脑子里空空的。
上了车,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想起徐赛寒,他应该在办公室?于是朝他的方向走去,是的,还有他,至少他是爱着自己的。
宗秀玉说的是非常有道理,徐宝山的确是个杀人恶魔,是北伐革命路上的绊脚石,但自己暂时不想破坏这平静的生活,有好饭吃,有好衣穿,有人伺候有人疼惜,还没享受够呢,自己怎能忍心把这些打破。
很快黄包车到了督军府,守卫说徐赛寒已经回去了。
这么早就回去,还说自己忙,结婚以后的男人撒谎的功夫就比结婚前要厉害很多,沈淑贤摇摇头,逛了逛路边的一些小店,以前自己在学校时经常溜出来逛,淘些便宜又好用的东西回去,康渺渺和罗小苑还经常羡慕她淘宝和还价的功夫,如今一切物是人非,也不知道罗小苑现在在哪里,过的怎样。
回家时正好在门口见徐宝山跟艾仕文告别,问道,“爹,赛寒没跟您一块回来?”
“嗯,他跟郑华去租界办事了。你吃饭了吗淑贤。”徐宝山今天看见沈淑贤好像有点底气不足。
沈淑贤是非常敏感的,回道,“吃过了,今天艾先生给您带了什么宝贝?”
徐宝山道,“没什么,我没看中,叫他回去了。”
沈淑贤点点头,回屋。
她知道徐宝山买了那个真瓶,只是不点破,心里却充满感激。
晚上徐赛寒回来的时候,沈淑贤装作睡着了,他洗澡洗了很久,即便如此,还是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不是香水,也不是酒,是胭脂的味道。
沈淑贤不敢哭,只是趁他睡着了,自己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看池塘里的荷花,在月光下显得败落凄凉,那是逃脱不了的过程。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两心同,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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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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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4:55
(六十九)
徐赛璐跟张思倪的相遇特别象老天的精心安排,她逃课老师是管不着的,谁都知道她老子是谁,不高兴一枪子崩了自己也就是赔点钱的事情,不赔钱也算是白死。玩的好的那些女生围绕在徐赛璐身边也只是因为他们家有钱又有势。徐赛璐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学校没有男生,男老师又长的不好看,一点意思也没有。
溜出去逛的时候晴空万里,懒得带伞。偏又下了大雨,起初只是闷热,她正拿着一块菠萝一边吃在大街上看杂耍,忽然大风一起,雨就哗啦啦的泼下来,躲闪不及,见前面古色古香考究的大门,上面刻着隶书大字“苏北农学院”,先避避雨再说。
似乎没有停的意味,很快街道上的积水过了行人的膝盖,黄包车都是坐满了人,没有空车。徐赛璐气的跺脚,干什么要逃课啊,否则这会应该坐在宿舍里安稳的睡觉了。
一阵风吹来,徐赛璐打了个大喷嚏。
门口屋檐的水滴滴答答,比外面的雨更大,这时头顶忽然多了一把大伞,是个男生,英俊高大的男生,徐赛璐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头看脚尖,她穿的是校服,头发很乖巧的放在肩膀两旁,弄湿了,雨水顺着头发滴滴答答的身上坠,衣服有点透明。
“你是新会女校的吧?”张思倪道。
徐赛璐惊讶的张开嘴巴,“你怎么知道的?”
抬头瞬间看见张思倪嘴角淡淡的笑,像是一道彩虹挂在天边,他又说话了,“你的校服告诉了我,经常有新会女校的人在这附近买东西。”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你有亲戚在我们学校呢。”徐赛璐甩了甩头发,象条小狗,在帅哥伞下一点都不注意形象。
“没有,雨这么大,我送你回去吧。”张思倪把伞倾斜到徐赛璐这边,“我叫张思倪,你呢?”
“我啊。”徐赛璐转了转眼珠子想,要是我说了真名,万一他喜欢上我了就去学校打听我,知道我是徐宝山的女儿,他会不会怕老爸这样的人,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和地位让这场美妙的邂逅有着庸俗的过程和意料之中的结局呢。
徐赛璐想的很多,她希望自己喜欢的那个男子以同样热烈的方式喜欢自己。
张思倪一边领着她走在街角水浅的地方一边道,“小心点。”
“我叫余贝璐。”徐赛璐慌乱之中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雨稍微小了些,看见有辆空车,张思倪招了手,“雨伞给你带着,你坐车回学校,下次出门记得看天气啊小妹妹。”
徐赛璐一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一边想,小妹妹,他年纪很大了吗?在车上一边念着张思倪的名字,念着念着竟然睡着了,在颠簸的车上,做了生平第一个关于男人的梦,身体轻飘飘的,是张思倪的双手托起了自己。
看着宿舍墙角那把油纸伞,听着窗外的雨打着窗户劈劈啪啪的声音,徐赛璐在半夜醒来,不知道那个姓张的男生还会不会出现。天知道他怎么那么好看,又那么高,比哥哥还高,是不是从小被人扯着骨头长的。
醒来的时候身上软趴趴的象躺在云朵上,一句话也不出来,半天才抬起眼皮,眼睛都是红肿的,只是摇摇手,意思是叫同室的女生通知老师今天不去上课了。
宗秀玉听讯后来探望,放了一块凉水浸泡后毛巾敷在她额头,“好点了吗?”
“谢谢,帮我挂个电话给我爹,叫他赶快派车接我,我可能要死了。”徐赛璐觉得鼻孔里简直要喷火出来,用尽力气说出一句话,瘫在床上,眼睛闭的紧紧的。
徐宝山在电话里道谢,又不放心徐赛璐的情况,又补了一句,“宗校长啊,让她别动,看好她,我马上就来,千万不要让这丫头乱跑乱动。”
宗秀玉觉得徐宝山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却是个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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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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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5:34
(七十)
宗秀玉觉得徐宝山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却是个好父亲。
他是自己开车来接的,副官坐在后面。
徐赛璐一看父亲来了,眼泪流下来,也不说话,把头扭到一边。
徐宝山大吼,“谁叫你去淋雨了,你这个蠢丫头,你把老子给急死了,叫你带伞不带伞,你是不是非得气死老子不可。”
周围的人可能觉得感冒发烧没什么大不了,犯不着这样暴跳如雷,其实在徐赛璐四岁那年,跟着徐宝山外出时撞上倾盆大雨,结果回来后这妞发高烧、咳嗽、气促,还出现了胸闷和呼吸衰竭,那老中医曾经告诫说,切忌受寒、淋雨,否则可能小命不保。
仁济医院内科的大门口站着四个持枪士兵,所有病人一律不准进入。徐赛璐被抬到就诊室,那中医束手无策,“徐大人,贵千金乃正气受损,外感风热、风寒之邪,邪犯肺卫,肺气不宣,继热入气分,内传营血,甚则邪热内陷所致,之前就已经屡犯…….可惜敝院的王一真大夫年前已经去世了,他生前就是治此病的高手。”
徐宝山气急败坏的抓着那老头的脖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还不知道王一真死了啊,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把握医我女儿,我带人扫平你这家破医院。”
常院长连滚带爬的赶来,“大人息怒,恐怕贵千金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那老中医赶紧点头,“我先开点药稳定一下病情。”
用的是南沙参和桑白皮以及川贝粉,就地煎熬,喂了她喝下,睡最好的病房。下午静宜和沈淑娴带着徐赛璐的随身衣物过来,配了一个佣人在病房照顾起居。
徐宝山焦躁不安,徐赛璐的肺炎是旧疾,这次似乎特别严重,这家是扬州最好的医院了,连院长都说没把握,女儿养这么大了,看她平时活蹦乱跳的样子,再看看现在脸色苍白的睡在病房,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然而又想不到办法,只能干着急。
每天都来看她,但病情似乎一天天严重,最好的药都用上了,还是无济于事。甚至她看到家里人都不愿意多说话,怕说些丧气话连自己都觉得讨厌自己,镜子里的脸一天天苍白,腮凹陷下去,穿着病服不梳头到外头走走别人肯定以为是只鬼。
只有生病的时候才知道健康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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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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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6:03
(七十一)
沈淑娴与徐赛璐两人在病房,徐赛璐拉着她的手,“我大概会死了。”
有点难过,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说这样的话,沈淑贤安慰道,“没关系,你父亲正在四处找医生。你很快就能好过来的。”
“羡慕你。”徐赛璐的脸色苍白,咳嗽了一阵,“我哥那么爱你,而我,连恋爱的滋味都没尝试的。他们都说我是傻孩子”
沈淑娴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呢。”
徐赛璐说有点冷。
这会徐宝山和仁济医院的常院长一同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男子,是熟悉的声音,徐赛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小屁股扭啊扭的。
怎么可能是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男子的名字叫张思倪。他怎么来这里了,糟糕,头发刚才被沈淑娴弄乱了,还没洗脸,嘴唇肯定也是难看的青色,他怎么这个时候来。
徐宝山弯腰下去对徐赛璐说,“这是张医生,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听说你的病马上过来了。”
张思倪看着她,笑了一下。
这一笑就像兴奋剂,徐赛璐说话比炒豆子还快,“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是怎么认识你的,他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是宗校长推荐的。”徐宝山哭笑不得,看见帅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按着女儿躺下。
诊断时间,一切闲人皆退去。阳光透过窗帘,静静的洒在病床上,灰尘在空中跳舞。张思倪握着她的手,抬起来,给她量体温。
徐赛璐觉得腋窝一阵冰凉,很舒服。
张医生一边回答徐赛璐的提问。
“谁说我是苏北农学院的?我只是去探望我的朋友罢了,刚好那天遇见你。”张思倪看着这个可怜的丫头,一双大眼睛硬是瞪着自己,看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不想打针,我一直都是吃中药的。”徐赛璐看着那尖锐的针头快哭了,“会很痛的。”
张思倪耐心道,“我现在给你采用的是中西结合治疗的方法,西药在对付炎症是比中药要快的,是最直接有效的治疗方法了,你这病可不能脱久,中药药性慢,对炎症方面不是很灵活。而调节免疫功能是中药的特有功能,这是一般西药没有的功能。我也赞成治病必须扶正祛邪,要标本兼治,特别是你得的肺炎,就是通过增强机体抵抗力,以达到恢复健康的目的,明白吗?”
徐赛璐点点头,迷迷糊糊要睡了。一阵疼痛过后,针已经打完了,皱眉道,“这样说来,我又得吃药又要打针了。”
病房外,徐宝山似懂非懂的听着张思倪与院长的交谈,“每天注射静滴青霉素类或头孢类头孢噻圬钠,头孢哌酮或红霉素类药物,可再配上喹若酮类药物如加替沙星,左氧氟沙星,两个一块用效果好!!再吃点平喘,止咳化痰,减轻肺水肿和,改善肺血液循环的药物!平时注意休息,保持心情愉快,一个月后就可以出院了。”
那院长点头,“那您…..”
“我那边还有病人,恕我失陪了。”张思倪不卑不亢的对徐宝山道,“贵千金的病情我会经常关注,请你放心。”
看着他的背影,回味刚才他底气十足的病情分析,徐宝山拍了拍院长的肩膀,“这么好的医生,你xxx咋不搞过来?!”
院长哭笑不得,“他是红十字会的,怎么会来我这里。”
“你xxx不会想办法吗,笨。”徐宝山摸摸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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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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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6:37
(七十二)
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经过张思倪的一番照料,徐赛璐的病情一路好转,出院之前,徐赛璐对张思倪道,“张医生,你有女朋友吗?”
张思倪停止手中的活――他在给徐赛璐把今天的药准备好,这丫头,怎么打听起医生的隐私起来,“问这么多干什么?”
“好奇而已,你不说就算了。”徐赛璐有点郁闷,“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张思倪走到她面前,捏捏她的脸,“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病。”
“好啊,你要不告诉我,下次我又淋雨去!”徐赛璐气鼓鼓的。
张思倪昏厥,“我喜欢乖又听话的女孩子。”
“哦。”徐赛璐伸伸舌头,把胳膊放进被子里,“我有点想喝水了。”
张思倪递给她,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赶紧出去了。
爱情是危险的游戏。人人乐此不疲。
出院时,徐宝山请了院长、宗秀玉和几个主治医生吃饭,包括张思倪,为了感谢,一个送了一个盒子,盒子里都是些大洋,女儿能痊愈,出手当然更加大方。
出院后徐赛璐逃课更加频繁,她动不动就头疼、感冒,到红十字会医院说要找张医生打针。张思倪知道是假的,没有特别忙的时候就把手头的活交给另外一个医生,陪她出去玩,这丫头想法稀奇古怪,有时候想去坐船,有时候又要去看皮影子戏,看过一两次电影,不老实的很,动来动去,还挠他。
她大概是喜欢上了自己。张思倪叹息了一声。
“你叹气什么?”徐赛璐很是不解,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漂亮。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张思倪苦笑。
她的确可爱,没有人的时候逃课到医院来不仅为了看他,而且还要他配合扮演“病人”来玩打针的游戏,门反锁上,拿听诊器挂在胸口,一本正经的对真正的医生说,来,游戏开始。
他要说,徐医生你好,很久不见。
她就假装成熟的嗯了一声,用缓慢的声调说,老毛病又犯了?今天哪里不舒服。
他要转动脑筋扮演的逼真,我有点小咳嗽,想开点药来吃。
不行不行,你的病非常严重,一定要打针。她非常认真,是个负责任的医生,针头还故弄玄虚的在空中射出几滴“药水”(其实是清水)。
他的衣袖卷起来,假装无辜的看着她,露出迷人的三角肌,一边说,会痛的,请你高抬贵手。
那假医生笑眯眯的拿棉签在上面涂抹,一边安慰的说,不怕,不怕,我会很小心的。
针头在棉签上扎一扎,水流到胳膊上,她的眼睛不眨,对英俊的病人道,好了,如果下次再生病就打屁股针了。
他笑到趴下。
还有一次玩这这样的游戏,她扮演的是老中医,用纸撕成条沾在下巴上当山羊胡,一边按住他的脉搏一边认真说道,你怀孕了。
他直接从凳子上翻到地上去了。
沈淑娴见到张思倪的时候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的医生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既热情又冷漠,热情对待徐赛璐,冷漠的对待自己。
难道自己老了,提不起年轻男生一点点兴趣?
想后又笑笑,这是人家的事情,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忙,想这些干什么,只要徐赛璐喜欢就行了。
那顿饭吃的还不错,杭州菜的味道自己已经慢慢习惯,酸酸甜甜的,张思倪给徐赛璐夹鱼肉的时候刺都挑出来,显得体贴万分,就这个细节,沈淑娴觉得这个男人很让人稳妥。回去跟徐宝山和静宜说了,静宜很满意,女儿如果毕业后嫁给一个医生是个不错的选择,徐宝山不置可否,徐家千金谁不想巴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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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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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7:12
(七十三)
上门的那一天还是来了,经过几个月的感情磨合,在徐赛璐的一再要求下,张思倪决定登门拜访,找了父亲,拿了压箱底的一盒大人参和上好的茅台酒,给静宜和沈淑娴带了两条丝巾当礼物。
进门的时候竟然遭遇搜身,蛋蛋那里都被卫兵轻轻捏了一下,这让徐赛璐很尴尬,抱歉的对着张思倪道,“对不起,我家就是这样的,当年连我嫂子也无法幸免。”
张思倪道,“没事的。”
“我带你出去看看我家庭院吧,很好玩的。”徐赛璐白了徐宝山一眼,太不给面子了,哼。
秋天的院子里,铺满了落叶,徐赛璐拿脚踩着,看中空中飞舞的黄色落叶,整齐的金黄,像蝴蝶一样凌空旋转,她带着张医生参观自家的庭院,有个池塘,青蛙已经绝迹,入秋有些跟枯草颜色相近的小虫活泼的跳着。
坐池塘旁边的凳子上,佣人远远的不敢靠近,怕走得远了大小姐吩咐事情听不见,靠太近了又打搅大小姐的兴致,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
徐赛璐拿了面包投到池子里喂那些鲤鱼,一会,那些永远吃不饱的家伙们头凑着头吧唧吧唧的开始吃了,“你不要怪我爸爸,他杀了太多人,于是太多人要杀他。”
张思倪托起她的下巴,怜惜的看着,“你不要考虑那么多,你的脑子里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徐赛璐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了,拉着张思倪的手走到东边墙角,“你看,这是我今年春天种的向日葵和玫瑰,可惜现在凋谢了,明年要早些来看。”
佣人可怜巴巴的站在后面,提醒说吃饭了,老爷已经在催了。
徐宝山看见张思倪和徐赛璐进来,心里忽然怪怪的,总觉得女儿要被这个医生抢走了,他又那么高,将来也许对后代有好处,万一他敢欺负徐赛璐,老子就赏他一颗子弹……
女儿想象力丰富得益于这位想象力更丰富的老爹。
坐定,徐宝山开始问话,张思倪的父母现在都在英国,他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学有所用,在红十字会医院目前是内科主治医生,今年二十五岁,比徐赛寒小一点。
徐赛寒冷冷的打量这位准妹夫,他的外表和气质的确是无可挑剔,但过分的冷静,在徐宝山面前,除了最亲近的家人,没有人不害怕的。
晚上跟沈淑娴分析一番后,得到一个结论:大部分的医生都是冷血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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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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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7:40
(七十四)
送张思倪回医院,没有叫汽车送,只有保镖远远的在后面跟着,徐赛璐的手牵着张思倪的手,感觉很温暖,靠在他的风衣上,痴痴的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当然,否则我怎么敢去见你父亲,早就听闻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张思倪出了徐府后神经才放松。
“那是外面传的,自己家里人他都不敢凶的,他还特别怕我。”徐赛璐很是得意。
“怕你?”
“是啊,怕我生病,怕我生气,还怕我不跟他说话。”
在昏暗的路灯下,徐赛璐尝到了初吻的味道,羞怯又好奇,小小的舌头小心的试探着,张思倪身上散发的是自己调制的药皂味道。他很高,于是吻的时候徐赛璐踮起了脚尖,她想象中的初吻就是这样的。
仰望他,享受被爱与爱人的快乐。
空气清冷,嘴唇炙热,爱的气息荡漾开来,可以温暖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天。
等冬天正式来临的时候,院子里的法国梧桐毫不吝惜的丢下最后一片叶子,仿佛从发芽到成长的过程与树枝素无瓜葛,有时候地上下了白色的霜,徐赛璐总以为是下雪,趴在窗口,等她的医生来看她,治她的心病。
张思倪还是会带些礼物过来,连着家里佣人的也一起。
接徐赛璐放寒假的那天,进徐府的时候没有搜身,张思倪奇怪道,为什么。
代表你是我自己家人嘛。徐赛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真正让徐宝山改变对张思倪的看法还是那次演讲事件,扬州新市长任命仪式的时候,徐宝山一家作为重要嘉宾也列席其中。
在轮到他发表演说时,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声,有炸弹啊!一阵巨响,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袭来,徐宝山还没来得及反应,被坐在身边的张思倪按倒在地,虽然弄得鼻青脸肿,所幸生命无忧,在医院接受治疗时见到舍身替自己挡炸弹的张思倪,他的伤口比自己严重多了,胳膊差点炸飞。
肯定又是革命党干的!老子就是要扣你们的枪支弹药。徐宝山咬牙切齿。所幸家人大多无恙,只有些皮外伤,看着哭成泪人一样的徐赛璐,徐宝山安慰道,“别哭了,你老爹我没死呢,你是为你那张医生哭的吧。”
徐赛璐有点不好意思咧开嘴笑,“哪里,我是看爹受伤了,心里担心。”
在病房里缝针的张思倪听到了,这傻孩子,边哭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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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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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8:13
(七十五)
袁世凯知此事后,派何锋钰前来探望,送来许多礼物。当时一家人正在家里聚会,静宜在拜佛,虔诚的跪下,嘴里念着经文。
徐赛寒在翻着前两天的报纸,大致内容是爆炸案件死了多少人员,伤了多少人员。张思倪嘱咐徐宝山日常饮食应该清淡些,最近查出他的血压颇高。
何锋钰来的正是时候。
徐宝山见到他后赶紧拱手,“小小事情何足挂齿,我的伤算轻的,多亏我女婿救了我。现在还麻烦何特使亲自来一趟,舟车劳顿,请坐吧。”
吩咐手下倒茶,徐家的人何锋钰向来熟悉,除了张思倪。经介绍后才知道是徐老虎的准女婿,也拱拳表示敬意。
寒暄一阵后,何锋钰与徐宝山进了书房。
何锋钰环顾四周后坐下,“我奉密令而来,军长目前拥兵数万,扼守宁沪咽喉,那些北伐军运送武器的船只一次次被军长扣留,这次的袭击事件摆明了就是冲您来的。”
徐宝山点点头。
何锋钰从怀里掏出一封函件,“这里是我搜集的扬州革命党名单,您可一一捉捕后送至京城。您最近要小心,京城的密探已经得出消息,听说很多刺客已经埋伏扬州等着取您的命。”
徐宝山感激,“代向大总统问候,我必将誓死效力。但不知道特使这份这名单……”
“是可靠的您放心,是革命党内部人员提供。”何锋钰准备告辞。
何锋钰走后扬州城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名单者数众,监牢里装满了等待死亡的革命党人,却都没有就地处决,袁世凯希望徐宝山给他更强力的支持。
“爹要出远门吗?”那天,徐赛璐穿着羊毛小棉袄烤火,一边拿着旁边的小点心,在他身边的是张思倪。
“我要跟赛寒要进京押送那些犯人。”徐宝山叫静宜给他收拾行李,“不过我肯定会赶回来参加你的订婚典礼的。”
徐赛璐笑了。
沈淑娴插嘴道,“爹,不过我听说扬州到京城的一段路塌方了,并不好走,如果绕道从徐州,岂不是要晚些日子才到。”
徐赛寒摆摆手,“我们这次走的是近路,从凌云山穿过去,那段路就过了。”
“那边山路比较复杂,得选些有经验的司机。”沈淑娴道。
徐赛寒不耐烦的看着她,“这个还要你提醒的,当然是要选老手的。”
“什么时候启程,我好备些东西给你带上。”当着众人的面,沈淑娴不好发作,只是顺着话往下说。
“明晚就走,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最好不要出去,还有思倪啊,出入也小心些,现在你也算是徐家的人了,很容易被乱党盯上。”徐赛寒还是不放心家人,现在的局势非常不好,说不定炸弹事件就要重演了。
“谢谢。我们会小心的。”张思倪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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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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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18:47
(七十六)
“谢谢。我会小心的。”张思倪点点头。
第二日傍晚出发时天公竟然不作美,下起了雪,所幸不大,也不耽误原来的计划。徐宝山出门的时候没有忘记跟家里人告别,捏捏徐赛璐红扑扑的脸,“这么大的人了,身体又不好,不准出去玩雪,叫你们家张医生好好看着你这只调皮猴子。”
张思倪笑了,“爹您尽管放心的。”
凌云山的山路并不宽敞,平时很少有车通过。道路两旁的树枝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三辆军车徐徐朝前方进发,徐赛寒看见了前面的大石头,只能停车下来看路。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徐赛寒立即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只听见子弹穿梭的声音,因为是晚上,看不清除对方的模样,是土匪还是革命党。
爹说的果然没错。
徐宝山没有上车,多疑的他从家里出来之前就精心挑选了两百名贴身精兵提前埋伏在凌云山沿途主道各处,枪声一响,立即进行支援。
徐赛寒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那车犯人一个都没少,击毙了几十个劫车的人,没有活捉的,对方的一辆车把剩下的袭击者救走了。这让在督军府等待好消息的他十分懊恼,见到儿子平安无事的回来,又觉得十分安慰。
“有奸细!”徐宝山一拍桌子,碎了。
又可惜了一张好桌子。
到底是谁,消息这么灵通。
徐宝山父子回家时,家里的人一阵惊恐,进京的时间和路线是保密的,除了家里人,任何人都没可能提前知道。
但谁又忍心怀疑自己的家人,徐宝山做不到,他不敢去猜想告密者是谁,怕伤了家人的心,也怕伤了自己的心。
张思倪打电话给徐赛璐说这几天被医院外派到重庆红十字医院执行任务,暂时没有办法跟徐赛璐见面。
“不行,过几天我们就要订婚了,你不去行不行?”徐赛璐直跺脚,
“我爹现在又不让我出门,你不过来陪我,我好孤单。”
“你乖,过几天你就能见到我了,我答应你,很快就回来。”张思倪双手被反绑,电话是被徐赛寒拿着的。
审讯室的灯很亮,这样的灯要持续照着张思倪很多天,照的他头皮发麻,连续两天没有睡觉了,很想把什么都说出来,但是绝对不能说。
换上的是囚衣,面对徐赛寒,他只是低头,“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赛寒冷笑着,“既然张医生不肯说,那就一直在这坐着,坐到你想说为止。”
办公室里,徐宝山在抽烟,见徐赛寒垂头走进来,便问道,“那小子还那么嘴硬?”
“是,一早看出来是个革命党,就是不肯招,打听过了,家里根本没有什么亲人,都死光了。留他到今天就是想让他招出背后的人。”徐赛寒坐在沙发上仰头叹气,“唉,就是难为我妹妹了。”
“别让她知道。”徐宝山一脸担忧。
睡前,徐赛寒跟沈淑娴说了来龙去脉,她没有表现的特别奇怪,自从嫁给她以来,慢慢的成熟,再大的事情也是处乱不惊,以前遇见什么会惊惶失措一跳一乍的那个小女孩死了。
“我有办法。”沈淑娴对徐宝山说。
这是让徐宝山对她刮目相看的最好机会,沈淑娴抓住了这个机会。
其实这个办法到底有没有用,沈淑娴自己也不知道。
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9 16:22:35
(七十七)
袁世凯知此事后,派何锋钰前来探望,送来许多礼物。当时一家人正在家里聚会,静宜在拜佛,虔诚的跪下,嘴里念着经文。
徐赛寒在翻着前两天的报纸,大致内容是爆炸案件死了多少人员,伤了多少人员。张思倪嘱咐徐宝山日常饮食应该清淡些,最近查出他的血压颇高。
何锋钰来的正是时候。
徐宝山见到他后赶紧拱手,“小小事情何足挂齿,还麻烦何特使亲自来一趟,舟车劳顿,请坐吧。”
吩咐手下倒茶,徐家的人何锋钰向来熟悉,除了张思倪。经介绍后才知道是徐老虎的准女婿,也拱拳表示敬意。
寒暄一阵后,何锋钰与徐宝山进了书房。
何锋钰环顾四周后坐下,“我奉密令而来,军长目前拥兵数万,扼守宁沪咽喉,那些北伐军运送武器的船只一次次被军长扣留,这次的袭击事件摆明了就是冲您来的。”
徐宝山点点头。
何锋钰从怀里掏出一封函件,“这里是我搜集的扬州革命党名单,您可一一捉捕后送至京城。您最近要小心,京城的密探已经得出消息,听说很多刺客已经埋伏扬州等着取您的命。”
徐宝山感激,“代向大总统问候,我必将誓死效力。但不知道特使这份这名单……”
“是可靠的您放心,是革命党内部人员提供。”何锋钰准备告辞。
何锋钰走后扬州城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名单者数众,监牢里装满了等待死亡的革命党人,却都没有就地处决,袁世凯希望徐宝山给他更强力的支持。
“爹要出远门吗?”徐赛璐穿着羊毛小棉袄烤火,一边拿着旁边的小点心,在他身边的是张思倪。
“我要跟赛寒要进京押送那些犯人。”徐宝山叫静宜给他收拾行李,“不过我肯定会赶回来参加你的订婚典礼的。”
徐赛璐笑了。
沈淑娴插嘴道,“爹,不过我听说扬州到京城的一段路塌方了,并不好走,如果绕道从徐州,岂不是要晚些日子才到。”
徐赛寒摆摆手,“我们这次走的是近路,从凌云山穿过去,那段路就过了。”
“那边山路比较复杂,得选些有经验的司机。”沈淑娴道。
徐赛寒不耐烦的看着她,“这个还要你提醒的,当然是要选老手的。”
“什么时候启程,我好备些东西给你带上。”当着众人的面,沈淑娴不好发作,只是顺着话往下说。
“明晚就走,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最好不要出去,还有张医生,出入也小心些,现在你也算是徐家的人了,很容易被乱党盯上。”徐赛寒还是不放心家人,现在的局势非常不好,说不定炸弹事件就要重演了。
“谢谢。我会小心的。”张思倪点点头。
第二日傍晚出发时天公竟然不作美,下起了雪,所幸不大,也不耽误原来的计划。徐宝山出门的时候没有忘记跟家里人告别,捏捏徐赛璐红扑扑的脸,“这么大的人了,身体又不好,不准出去玩雪,叫你们家张医生好好看着你这只调皮猴子。”
张思倪笑了,“爹您尽管放心的。”
凌云山的山路并不宽敞,平时很少有车通过。道路两旁的树枝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三辆军车徐徐朝前方进发,徐赛寒看见了前面的大石头,只能停车下来看路。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徐赛寒立即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只听见子弹穿梭的声音,因为是晚上,看不清除对方的模样,是土匪还是革命党。
爹说的果然没错。
徐宝山没有上车,多疑的他从家里出来之前就精心挑选了两百名贴身精兵提前埋伏在凌云山沿途主道各处,枪声一响,立即进行支援。
徐赛寒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那车犯人一个都没少,击毙了几十个劫车的人,没有活捉的,对方的一辆车把剩下的袭击者救走了。这让在督军府等待好消息的他十分懊恼,见到儿子平安无事的回来,又觉得十分安慰。
“有奸细!”徐宝山一拍桌子,碎了。
可惜了一张好桌子。
到底是谁,消息这么灵通。
徐宝山父子回家时,家里的人一阵惊恐,进京的时间和路线是保密的,除了家里人,任何人都没可能提前知道。
但谁又忍心怀疑自己的家人,徐宝山做不到,他不敢去猜想告密者是谁,怕伤了家人的心,也怕伤了自己的心。
张思倪打电话给徐赛璐说这几天被医院外派到重庆红十字医院执行任务,暂时没有办法跟徐赛璐见面。
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9 16:23:01
(七十八)
“不行,过几天我们就要订婚了,你不去行不行?”徐赛璐直跺脚,“我爹现在又不让我出门,你不过来陪我,我好孤单。”
“你乖,过几天你就能见到我了,我答应你,很快就回来。”张思倪双手被反绑,电话是被徐赛寒拿着的。
审讯室的灯很亮,这样的灯要持续照着张思倪很多天,照的他头皮发麻,连续两天没有睡觉了,很想把什么都说出来,但是绝对不能说。
换上的是囚衣,面对徐赛寒,他只是低头,“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赛寒冷笑着,“既然张医生不肯说,那就一直在这坐着,坐到你想说为止。”
办公室里,徐宝山在抽烟,见徐赛寒垂头走进来,便问道,“那小子还那么嘴硬?”
“是,一早看出来是个革命党,就是不肯招,打听过了,家里根本没有什么亲人,都死光了。留他到今天就是想让他招出背后的人。”徐赛寒坐在沙发上仰头叹气,“唉,就是难为我妹妹了。”
“别让她知道。”徐宝山一脸担忧。
睡前,徐赛寒跟沈淑娴说了来龙去脉,她没有表现的特别奇怪,自从嫁给她以来,慢慢的成熟,再大的事情也是处乱不惊,以前遇见什么会惊惶失措一跳一乍的那个小女孩死了。
“我有办法。”沈淑娴对徐宝山说。
这是让徐宝山对她刮目相看的最好机会,沈淑娴抓住了这个机会。
其实这个办法到底有没有用,沈淑娴自己也不知道。
沈淑娴坐车到了现场,小心翼翼的选了轮胎印,用墨汁画了存好,到红十字医院去了一趟,下午才回到徐宝山的审讯室。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睡觉还是没有喝水,昔日意气风发的张思倪此时的嘴唇已经苍白、开裂,显得人十分憔悴。
“是你。”张思倪虚弱的笑笑,“赛璐呢?你没跟她一起来?”
“我知道你是主犯。”沈淑娴盯着他的眼睛,“你说出来就可以解脱了。给你吃饭,给你睡觉,给你见你心爱的女人。”
“你们没有证据。”张思倪哈哈大笑,“想把我除掉,没那么容易,我是英国国籍,只要我自己不承认,徐老虎不敢杀我的。”
“我会让你承认的。”沈淑娴歪头看着张思倪。
沈淑娴从包里拿出三张涂料刷好的轮胎痕迹,“我刚才去了现场,看好了,张思倪医生,第一张轮胎印是徐军长的吉普车的印记,第二张的印记是在红十字医院属于你名下的一辆救护车的印记。”
“第三张呢?”张思倪问道,声音有些发抖。
“第三张是假的轮胎印!”沈淑娴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大,“是用胶贴上去的,我在你开的救护车的轮胎内侧边缘刮下来一点点。对了,我找人查了这种万能胶,只有在扬州美美百货公司旁边的轮胎胶专营店唯一的王富发家里才有卖,前天半夜敲开他家大门的那个人,操苏北口音,白色外套里露出的是黑色校服,头发的那一圈有长期戴帽子的痕迹,所以买胶的不是当兵的就是学生。我去红十字医院查过了,你有个表弟,叫张雨方,在苏北农学院念书,对,就是他。”
有士兵把张雨方押了上来。
沈淑娴用尖尖的指甲抬起那个男孩的下巴,“应该不是你什么表哥,可能是一伙的,你这种老货能经受折磨,这小朋友,年纪轻轻的,如果挖了眼睛又削了鼻子,尸体送回他苏北老家,他父母可能要生不如死。”
张思倪大叫,“不要,不要,放过他,他还是个孩子。”
“哈哈哈哈。”徐宝山从外面走了进来,刚才的那一幕他全部都听见了,拍着手掌,对沈淑娴赞许的看了一眼,不愧是徐家媳妇,心思缜密。
徐赛寒心里发冷,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
“答应我两点要求,我就告诉你我们到底还有多少人。”张思倪终于垂下高傲的头。
“只要你说,我徐宝山说到做到,我甚至还可能饶了你的命。”徐宝山看着他,下半句没说出来,饶命可以,四肢废掉。
“我想在明天之前见见徐赛璐。”张思倪说道。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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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24:04
(七十九)
尽管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徐赛璐看见张思倪的样子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好好的未婚夫,现在竟然变成了父亲的阶下囚。
一杯热水放在他的跟前,叫卫兵把手松绑了,其他人都出去。
“为什么?”徐赛璐眼泪汪汪,“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我们曾经通过各种途径跟他商议北伐的事情,就算他不支持,也不应该扣留我们的船只军火,还把他们全部赶尽杀绝。”张思倪低头,贪婪的喝水。
徐赛璐递过来一把锋利的叉子,“我给你做人质,你走吧,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张思倪迟疑的拿起那把叉,站起来对准徐赛璐的喉咙,走到门口,徐宝山和徐赛寒慌了,徐赛璐的命在她手上。
“爹,救我啊。”徐赛璐的脖子上已经有血滴下来,但只是扎破表皮。
“给我一辆车,我会在城门口放下她。”张思倪感激的看着徐赛璐。
双方僵持着,沈淑娴悄悄退了出去。
车上插了钥匙,在上车的瞬间,沈淑娴交代的那个神枪手以最快的速度结果了张思倪,他的额头中弹,血咕咕的流下来,他手中的叉子落地了。
徐宝山赶紧过来对着张思倪的胸口补了两枪,他抖了抖,完全没有了呼吸。
徐赛璐蹲在旁边痛哭,“你这个傻瓜,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沈淑娴抱着浑身抽搐的徐赛璐,“没事了,好了,咱们回家去。”
她并未回去,她觉得他的身体还是热的,地上已经积了一滩血,眼泪也无法冲淡那鲜艳的痕迹。
徐宝山冷冷道,“我最恨身边的人背叛我。”
张雨山在逃跑的路上被人跟踪,一枪打掉了脑袋,临死前说了一句北伐一定会胜利。
胜利、和平、安稳的生活,简单奢侈的愿望,一次又一次被摧残,一个人倒下了,千千万万的的人前仆后继,为了心中的理想往前冲,枪林弹雨也从不畏惧。
我们应该记住他们的名字,张思倪、张雨山以及跟他们一样的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长眠于地下的英雄,为了今天的和平生活牺牲了生命的人们。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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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24:53
(八十)
也许是过年不忍扫了沈淑贤的兴致,不想让她过年还哭丧脸,徐赛寒还是决定纳妾的事情挪到年后再办,算是给她作为正室的一个面子。
徐宝山想抱孙子,无可厚非,沈淑贤的体质根本不适合怀孕,医生认真的说道。
这样的诊断就像死缓判决书,窗外的雪越来越大,四肢冰冷的沈淑娴就这样盯着,盯了一个下午了,眼睛都痛了也不想挪开,要不,换家医院试试,算了,何必自欺欺人。
徐赛寒起初也是对沈淑娴兴致颇浓,后来觉得沈淑贤也有她不好的地方,比如晚上睡觉总是不安,吃了药好了一阵又不行了,白天倒还正常,一到晚上就害怕,抱着自己的脖子不放,半夜经常醒来,自己一个人坐着,也不说话,痴痴看着窗外。
婚姻能够拉近彼此的距离,把陌生人变成亲人,以前看不到的缺点现在统统变大,天天面对,逐渐厌倦,但还是象个神秘城堡一样吸引男人女人往里钻,尤其是外表光鲜的城堡,住进去,吃穿不愁,不用上班,度日如年也是心甘情愿。
徐赛璐总是劝着哥哥,嫂子会好的,要不你……
姚金枝也从老家专程劝女儿,不要这么倔,哪个大户人家的男人不娶个三妻四妾的,你是大的,要宽容,以后才说得起话在这个家,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身体,都怪妈不好,怀你的时候没吃什么好东西。
沈淑贤眼睛哭得象小笼包,“我没有说不允许,他要找就找,但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找个女人,多脏啊。我听说是那女的活脱脱就是个狐狸精。”
自己身体不好,气了以后更不好。沈淑贤一日渐一日的消瘦下去,眼睛往外凸,看起来十分奇怪的外表。所以,结婚以后的女人还是要找个班上一上,免得一门心思想着只对付一个男人,白天晚上都想着他在干什么他跟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
其实徐赛寒遇见樱桃纯属偶然,那天说好了回家吃饭。郑华说不如一起去一个地方吃饭,有家新开张的柳州楼。
第一眼看见樱桃就喜欢上了,她的眉眼和骨骼十分饱满,白皙的皮肤嫩滑的象丝绸,徐赛寒总是喜欢一见钟情,得到了一个,还想得到更多,他有体力,但没什么耐心。
樱桃敬了自己一杯酒,长睫毛下的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世故,没有埋怨。
这是她的艺名,她的原名叫陈英桃。被人贩子拐进来后打了好几顿才入了行,改名叫樱桃,樱桃小嘴,泛着湿漉漉的樱桃色,连着下面那张嘴,丰姿卓越,顾盼生辉。
老鸨笑吟吟的下来,她也知道徐赛寒的身份,而且也知道他的阔绰,附在耳边道,“这是她的第一次,特意为徐少爷准备的。”
“哦?”徐赛寒再次仔细看了看她,不仅皮肤白里透红,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嘴角总是往上扬,显得很开心,即时在这烟花之地,却丝毫不沾染俗气。
身上淡淡的散发着幽香,像是从皮肤底子冒出来的。
郑华说道,“哪个结婚的不出来玩的,只是要玩的劲兴些罢。你放心,我一定会保密的。”
樱桃说话的声音也是妩媚,但又清脆,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年轻的活泼显得丝毫不做作。这一次,徐赛寒又动了心。
安排好的房子,柳州楼最好的房子,被子是真丝,床单是雪白,那浸透的红色血迹,还有樱桃的轻轻的哭泣。
“我该回去了。”徐赛寒忽然觉得内疚,丢了一张银票在桌上,已经超出了老鸨理想的价格。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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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26:06
(八十一)
下意识的往床单上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你的血怎的颜色这么鲜艳?跟平常每个月经血的有什么不同的?”
樱桃收起眼泪,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当然是不同,颜色都会不一样,一个是冗血,一个是鲜血。”
老鸨喜滋滋的送郑华和徐赛寒到门口,徐赛寒道,“你先不要让她接客,三天后等我消息。”
郑华疑惑道,“少爷你准备怎样?”
“给她赎身。”
“那少奶奶!”
“你管她那么多干什么。”徐赛寒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冷漠得象结了冰。
回到家,沈淑贤大概睡着了,也不说话,呼吸轻微的,从后面抱着她,没有什么反应。后来半夜知道她去院子里散步,她仿佛永远睡不够,越睡越疲惫越憔悴,饭也吃的少,走起路来好像风要吹倒一样。其实徐赛寒很想知道她的第一个男人究竟是谁,其实当时自己那么爱她,她应该坦白,这样欺骗自己,实在是损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就如女人伪装高潮一样,没有就没有,不必勉强自己讨好。
樱桃赎身的钱是徐宝山给的,他尊重儿子的意思,只是嘱咐道,不要太偏袒小的了,毕竟沈淑贤是个好女人。
徐赛寒道,“爹怎么知道她是什么好人,好不好,她自己心里最明白。”
徐宝山也不多话,夫妻之间的事情自己插那么多手干什么,也算是答应了这事,只是让他别太着急,年后立春再说。樱桃住了进来,只是临时搬了间小房子,有空的时候徐赛寒经常去看她,越看越喜欢,她不仅烧得一手好菜,而且评弹也唱的非常优美,每次一听,竟然舍不得走。樱桃也不催自己什么时候才娶她,说做小妾也没有什么抱怨,话不多,只是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尽管如此,年后纳妾的事情徐赛寒还是光明正大的跟沈淑贤商量,刚一开口,沈淑贤就哭了,“是的,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但没有想到会这样的快。”
徐赛寒看着她,“我也觉得你在家太冷清,有个姐妹陪着你不是很好吗,她为人比较谦和,而且还会评弹,我又没有说不要你,你哭什么呢?”
沈淑贤哭了许久,看了看四周,也知道家人都支持徐赛寒的意思,哭久了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于是擦了眼泪道,“可以,不能太热闹,她也不能用我的东西,任何东西都不能碰,除了你。”
“我是东西,我不是东西?”徐赛寒笑了笑,也不介意东西的说法。
樱桃进门的时候,行的也是旧式婚礼,她是孤儿,没有什么亲戚,自己孤零零的嫁到徐家,没有请什么客人,只是自己徐宝山家中的几个内亲,郑华也过来了,送了一盒子首饰,沈淑贤看了他一眼,郑华躲开了他的眼光,这事大概因他而起。
樱桃的礼服很漂亮,是定做的。她慢慢到沈淑贤面前下跪,沈淑贤不领情,脸别向旁边,鼻子里哼哼着,起来吧。听她说话的声音是蛮乖巧的,不知道模样如何,模样如何明天早晨不就知道了。
那天晚上,沈淑贤是一个人睡。想到徐赛寒,身体就如在冰窟里一般,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似乎听见徐赛寒在樱桃身边的絮语,刀扎一样难受,自己爱的男人,现在竟然搂住另外一个女子亲着、抱着,做那些快活事,怎么不去死,这样的滋味太难过。
起来,也不想开灯,怕别人以为自己睡不着说自己气量小。
穿上睡衣,习惯到院子走走,他和她屋子里的灯仍然亮着,但很微弱,又似乎是蜡烛。懒得去想,让他们去快乐吧。人生下来就有命,得学会认命。
秋天的时候院子蝈蝈、蛐蛐、纺织娘象在进行一场秋夜演唱会,交响乐一般有阴谋的响着,萤火虫只是夏天的产物,现在都死了,硬邦邦的直挺挺的尸体也都化为肥料,他们手里的灯笼要明年夏天才能亮起来,可人一旦认命了,生活也没什么多大意思。
徐宝山一个人坐在荷塘边抽烟。
“爹还没睡吗?”沈淑贤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他在这里干什么。
“淑贤?”徐宝山回头看了看她,“爹心里烦,出来走走,你妈睡了。”
“你烦什么呢?”沈淑贤好奇问道。
“我以前是个贩私盐的,后来归顺大清,然后又跟着总统,有时候爹在想,我杀了那么多人,下辈子会不会变猪狗,任人宰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背叛,心里也不是滋味。”
沈淑贤沉默很久,劝慰道,“您想的太多,您是英雄。”
徐宝山见她坐在石凳上,问道,“你回去睡吧,有些事情,你无法改变,就慢慢适应吧,你放心,有我在这天,便不会让你受委屈。男人嘛,总是需要个小老婆,你懂事点,想开点就是。”
说得沈淑贤心头一暖,毕竟徐宝山才是家里的老大,至少现在是的,那个樱桃别想得寸进尺,也是一阵宽慰。
吃早点的时候,徐赛寒和樱桃还未见下楼。静宜埋怨道,“大家都要等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在搞什么。”
派了佣人叫了三次,这才下楼。
沈淑贤抬头一看,樱桃。
嘴唇初初有些发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她怎么跟康渺渺长的如此相似,笑起来甚至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身高。康渺渺高些罢了。
樱桃穿着秀气的白色鼠袄裙,弯了弯膝盖笑着道个万福,“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又对沈淑贤道,“大太太您好。”
那道眼神,外人是看不出来,只有沈淑贤隐约感到了挑衅的意味,她这么晚下来,明显就是在示威,显得自己多么有魅力似的。
徐宝山也顾着徐赛寒的面子,并没责备他二人,一边吃早餐一边道,“这几日我跟赛寒要去上海办事,你们在家好生呆着,没事就不要往外跑。”
沈淑贤说了句“哦”。见徐宝山碗里的粥没了,起身准备来盛,倒是被樱桃抢先了,徐宝山点点头算是感谢。
沈淑贤泄了气,樱桃的嘴角洋溢着胜利的微笑。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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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27:02
(八十二)
平日里都是沈淑贤帮徐赛寒披好外套送他出门的,樱桃仍是抢了先,温柔体贴模样,在门口拥抱时沈淑贤的眼睛红了,也罢,也罢,你们爱去吧,我就不过是多余的人罢。
徐宝山倒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在车上对徐赛寒嘱咐了几句,徐赛寒下车,到沈淑贤面前拥抱了下,“你自己小心点,记得吃药。我从上海回来给你带礼物。”
沈淑贤冷笑着,表面敷衍,犹如徐赛寒表面敷衍她,那是做给他父亲看的。
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样子,只是半夜想起樱桃的脸,就像康渺渺。
八月初一到了,静宜要上山拜佛,家里就剩下樱桃和沈淑贤二人。都不说话,各自做各自的事。
沈淑贤仔细看她的侧影,恍惚好像康渺渺来到身边,不放心的问道,“你叫樱桃,你本名姓什么?”
樱桃缓缓转过脸,有点不置可否,“姓陈,姐姐问这些做什么?”
“没有,你跟我的一位同学很像。”沈淑贤眼睛瞅着报纸,并不抬头,心想谁是你姐姐了。
樱桃道,“哦,那倒是巧,想必你的那位同学很漂亮吧。”
沈淑贤听出来了话里的意思,平淡回答道,“长的一般。”
樱桃也不去理她,自己去了二楼天台上唱评弹,咿咿呀呀,好不开心。沈淑贤却是需要睡回笼觉的,是家庭主妇的恶习,早晨起来的早,陪公婆和老公吃过早点送他们出去以后又回到床上小憩,睡到中午吃饭前起床洗漱。
今天的回笼觉非常不爽,因为楼上有人在唱歌。
沈淑贤走到楼上,指着对樱桃道,“琵琶如果在烟花柳巷中的茶馆里听起来倒是应得那景,可偏这督军府是个安静的去处,我建议你要是怀念你的生活,可以重返旧地,免得吵到别人休息。”
樱桃停住琵琶,“哦,原先听赛寒说姐姐早上起来后又要回到床上去睡的刁习,开始并不信以为真,现在才知道原来真有那么回事。也罢,也罢,我不唱就是。”
左一个赛寒,右一个赛寒,好像跟徐赛寒很熟似的。心里一阵醋意,但也不便表露太多,以免她又得意。
最受不了她跟静宜耳语,静宜仿佛也受用,一边听一边微笑,无形之中跟自己似乎又疏远了许多,只是眼巴巴盼着徐赛寒回来,毕竟是自己男人,这么无聊的日子,该怎么度过,越看樱桃越觉得她奇怪,经常出去,又不知道干些什么。
这次徐赛寒从上海回来,给自己带了条花纹丝巾,给樱桃的礼物却是个小小的八音盒,上了发条,里面一个玻璃水晶短裙天使在镜面上跳舞,旋转、旋转。
这几个月,徐赛寒仿佛刻意要避开沈淑贤,除了在徐宝山面前还稍微跟她说几句话,晚上从来也不跟沈淑贤睡,只是偶尔过来,象学生交作业一样草草了事,完了以后提起裤子就往隔壁跑了,如此以来,更生不出小孩了。
而樱桃怀孕的消息给徐家上下每个人似乎都打了一阵兴奋剂,沈淑娴觉得连疼她的徐宝山也不怎么搭理自己了,佣人们都是势利眼,拼命往樱桃身边凑。家里到处都是婴儿用品,堆积成山,徐赛寒简直高兴坏了,在沈淑贤身上播种那么多次都没有收获,开始还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结果出来了,自己不仅没有毛病,而且很强壮,看樱桃肚子那形状,八成就是儿子。
静宜也是几乎每天亲手煮补品给樱桃安胎,夏天天热,又怕她生痱子,天天都是绿豆汤、龟苓膏,看她那得意的样子,挺着肚子象个皇后一般。本来没那么大的肚子,她非得用力挺着,动不动就说不舒服,一说不舒服,马上就要去医院检查。全家上下好像当沈淑贤是个隐形人。
于是沈淑贤盼周末,周末的时候徐赛璐会回来,她似乎对张思倪那件事情还是耿耿于怀,认为即使是革命党也没什么,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么,把怨恨都怪在沈淑娴头上。跟她说话也是敷衍塞责,说完了就走,休息了两日又要回学校,这尴尬的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要不要跟他谈谈?沈淑贤想了想。
其实晚上还是希望徐赛寒能够在这里身边,可不能勉强别人,如果他躺在身边,脑子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不如成全了他好。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以前的徐赛寒不见了,有了新的,旧的就不重要了,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他,翻来覆去觉得呆在这个家没有什么意思。次日就提出想回去探望母亲,干脆让樱桃在这个家里更得势。
徐宝山说,也好,让司机送你回去罢。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就好,其实也没多远。沈淑贤感激的看着徐宝山,看来徐宝山还是认可自己的,是他在家中的唯一依靠。丈夫就是个陌生人。
徐赛寒时常为她的欺骗而懊恼,不是处女就不是好了,要装处,最讨厌别人欺骗了,如此一来,就证明她平时对自己的关心体贴都是装,不如樱桃来的痛快,低贱就是低贱,不往脸上贴金说自己是高雅淑女。所以好几次应酬,都把沈淑贤撂在家里,唯独带樱桃出去,打扮打扮又年轻又端庄,也没人敢去打听樱桃出处,就算知道的也不敢乱说,毕竟樱桃的第一次是给徐赛寒的,堵了那些家伙的嘴。沈淑贤在漆黑的屋子里听他们回来,在客厅谈笑风生。倘若嫁个普通人家就好了,也许过的比现在幸福。
要么一开始就不要喜欢,喜欢了然后又变成不喜欢,那样被践踏的感觉实在憋得慌,不如不要相见,所以才萌生回乡下小住一段的想法。宗秀玉的电话也不常来,之前提过刺杀徐宝山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推开推去,徐宝山还是坚持叫司机送了她,沈淑贤颇感动,徐宝山在她心目中就是父亲,不管在别人眼里他是多么残暴,至少对自己是关心的。
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9 16:27:55
(八十三)
走之前,徐赛寒不在家,陪樱桃去医院检查去了,但愿他们能有个健康的宝贝,祝福吧,沈淑贤心生哀怨。看着车窗外的楼房慢慢变成一望无垠的旷野,枯黄的草,燃烧的野火,乡村的炊烟,自己从哪里来就该回到哪里去。
家里已经修葺一新,当然,这都是自己嫁给徐寒赛的功劳。见到母亲,眼泪哗哗的流,姚金枝道,“哎呀,没用的东西,自己男人被人抢了回来哭算什么本事。”
“是我自己的错。怨不得别人。”沈淑贤抽泣着,“我怎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那该死的副官,非得带他去喝什么花酒。看吧,把个这样的人搞到家里来,我还有什么脸回去。”
“回去,当然要回去。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养你一辈子啊,我死了你怎么办。”姚金枝狠狠道,“拿出点办法来,别让那个做小的骑在你头上。”
话是这么说,见女儿回来,姚金枝也是高兴的,到处带着她去串门,杨思真见到她,果然跟以前有大不同,以前是女学生的倔强,现在是少妇的凄怨。沈淑贤顺着姚金枝的意思,提出了让母亲和他结婚的想法,两人毕竟已经好了许多年了。
杨思真也不反对,趁着一家人都在,把婚事办了。这样,跟沈淑贤成了兄妹了,一家人不说二家话,听说沈淑贤的事情以后,又劝慰了半天。
附近有个观音庙,沈淑贤烧了求子香。
住了几日,身体日渐胖起来,乡下空气好,心情也开朗很多,饭菜合了胃口,食欲大增,脸色又渐渐恢复了昔日神采。
家里忽然少了个人,徐赛寒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记着,这女人,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回来,很快活是吧。
徐宝山道,“亏得你还记得你有个大老婆,人家在家的时候你连话都不跟人家说,现在倒念叨人家在娘家住久了。”
静宜陪樱桃出去了,家里只有父子二人。
徐赛寒把那晚沈淑贤欺骗他的事情一说,徐宝山叹了一口气,“你这么看中这个,如果我跟你一样的看法,你母亲大约也不会在生你的时候过世了。”
沉默了许久,徐赛寒道,“最近反正也不忙,我去接她回来罢。”
徐宝山点头,“这边有静宜看着,你放心去罢,多玩几天也无妨,这阵子的确委屈人家淑贤了,这么些年了,跟着咱们同风共雨的,图个啥,她也不容易。”
说来也是,只怪当时自己出现的太晚罢了。
很多事情,比如处女非处女的这个结,只要自己心里通透,往简单里去想,就一下能解开。
第二天早上出发,樱桃挺着肚子嘱咐,要他多穿衣服,不要急着回来。徐赛寒心头一暖,自己善解人衣,她却是善解人意。
开了几个小时,到了熟悉的地点,当年的偶遇重现,许多往事涌上心头。有人注定等待,有根注定被等待,这就是我们揪心的人生。
沈淑贤在做饭,劈柴,她随便裹了件衣服在身上,头发扎得高高的,锅里用干竹笋煮着辣椒鸡肉,香气散发的很远,虽然也有佣人,但在自己家里,还是动手比较好,做出来的饭菜比较合胃口。
姚金枝在厅里念经,人年纪大了,就比较信佛。
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回头看,竟是徐赛寒,他示意姚金枝别做声,偷偷走到厨房,看见沈淑贤卷起袖子在做菜,锅铲很大,所以她看起来很吃力,热气腾腾,她的额头冒了汗,好像又得意的欣赏这锅菜。
自己多久没看见她笑过的这样坦然。
轻轻走了过去,从后面抱着了。
回头见是徐赛寒,沈淑贤啊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身上很脏,别抱了。
徐赛寒大约很久没碰过她身体的缘故,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到身体里来,人,各有各的好处,光想着这人的好,就会很爱,只想到人家的坏,自然就爱不起来了。这是静宜说的。
原谅我骗了你。沈淑贤的嘴碰到了徐赛寒的唇。
当然,你也要原谅我,我只是有点嫉妒。徐赛寒覆盖了她的唇,因为沈淑贤之前自己尝过竹笋烧鸡的滋味,所以唇齿之间有人间烟火的气息。
也许离别,也要笑着进行,这样才堪称完美。那一个晚上,彼此妥协,然后彼此进入。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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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28:45
(八十四)
住了这几天,两人相约着上山玩,大雨过后采了新鲜的蘑菇回来煮,沈淑娴依偎在他身边,在山洞里遥望天边的七色彩虹。见到有野兔子,用夹子夹,爬到山顶看风景的时候抱在一起。彼此有对彼此的愧疚,只有用热吻来表达,那一瞬间沈淑贤觉得老天还是公平,受那么多冷落,然而他还是回来了,但愿经过这次不要再远离。
约莫过了一星期,徐赛寒要跟她一同回去,姚金枝恋恋不舍,带了许多沈淑贤爱吃的家中自己晒的地瓜干、南瓜干还有油炸小螃蟹,用个大袋子装着送他们到村口。
回家了,沈淑贤的心头一阵沉重,一回去,又要把徐赛寒分给别人了,这几天多开心,他就是自己的。
现实总是不能改变,只能慢慢适应。
回来的时候门口有个邮差来送信,守卫递过来,沈淑贤一看,是封退回的信,收信人竟是新知女校的宁兴国。再看落款,是沈淑贤。
怎么会找到这里,天哪!
原来很久以前,那还是沈淑贤少女怀春的时候写的一封信,偷偷寄给宁兴国,谁知道后来他却被砍了头,这封信在学校收发室呆了很久,张晓平死掉以后,学校换了一个新舍监,清理邮件时发现了这封死信,学校的人都知道沈淑贤,从这里走出去,直接走进徐家的少奶奶。
因为是她的信,所以才不敢怠慢,也不敢拆,如果是别人的,早就扔了。
徐赛寒把头凑过来,你写给谁的啊?
沈淑贤有点慌张,把信藏在身后,“以前的同学,同学。”
徐赛寒脸色一变,猛的抢过来,粗暴的撕开。
一把将沈淑贤推得老远,信撕成碎片,雪花般落在沈淑贤的脸上,伴随她的不值钱的眼泪。
爱你一次
我会用每一个漆黑的晚上想念你
如果失望
我会用无数个希望换你到来
梦醒时你不在身旁
这是永远的凄凉
你给我的一切愿望
会不会只是我的幻想
我愿放弃生命
只要你能记得我
每一个美梦来回味你
温柔只有这一次
我也要感谢上天的眷顾
………………………….
有些事情在当时是浪漫,时过境迁,就会变成难堪的证据。
如果不能永远,不要合影,不要情书,不要记录,就这样让曾经的快乐随风去了,到处飘散,没有人能揭开你的伤疤,只有在深夜无人时候,蹲在角落,仔细的看刺目的疤痕,对啊,我曾经爱过的一个人,现在却已不在,永远不在相见。痛苦是自己给的,反而好受一些。
信上的每一行字都是碎玻璃,刺进徐赛寒的心里,每个字都是钉子,把徐赛寒盯在耻辱柱上,永不翻身。
他有点想哭,他是尝试着挽回他的这段艳遇而生成的婚姻,他想证明自己还是个好男人,他爱着他的妻子,自己纳妾也是出于报复,原谅了她,去接她回家,重新容纳她,她竟是如此愚蠢,偶尔一次的失身也罢,还写诗,什么烂诗,破诗,垃圾诗,狗屁诗,梨花诗,脑残体诗……
原来那个男人竟让她如此难忘。
他走近,看着沈淑贤,手用力一挥,一个响亮的大耳光赏了过来,沈淑贤的脸印着五道指印,火辣辣的痛,还有两个字,“贱人!”
他一个人独自进屋,头也不回,看也不看,背影如此坚决。
沈淑贤抽了抽鼻子,觉得刚才挨打的那左边脸好热,慢慢弓下身去,蹲在地上,用手指去拣那些碎片,很多很多张,也不怕,要一张一张拣起来,被风吹走,也不担心,让我拼凑成原来那些日子,好吧,那就这样吧,你觉得我是怎样,我就是怎样,解释又有何用,解释有用还打仗干什么。她有个小小珍珠坤包,是去年生日的时候碎片就妥当的放在里面,像是是棺材,埋葬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了,秋天黄昏的雨,并不大,但还是不留情的打湿眼睛,没有人叫她回去,在徐赛寒的眼睛里,她是这个家的败类。
那是个孤零零的秋千,在角落里,红漆已经掉了许多,露出木头的原色,很久没上去玩,被雨水淋得有点黯淡的黄,试着坐到上面,两腿冰凉的,两边的铁索也是冰凉,心里也是冰凉。
沈淑贤的双脚往后轻轻一点,秋千晃动了,在雨中的铁链子吱吱呀呀的响着,泪水涟涟,风吹过来,精心化好的妆,变成一个花脸。
远处的屋檐往下掉着一串串的雨珠,天越来越黑,死气沉沉的空气里,沈淑娴象一具没有知觉的僵尸,眼睛不眨,眼泪流下。
想起小时候父亲推着自己荡秋千的情景,虽然穿的裙子并不漂亮,虽然那个秋千是自己做的,但还是荡的高高,笑声四处飘散,又重新回去吗,被母亲唠叨,被杨思真同情,进去徐府里面吗,受他们的指点,继续被徐赛寒冷落,看樱桃胜利的、骄傲的微笑?那去哪里,流浪,没有勇气,身上的每一根纱,口袋里的每一分钱,都不是自己的,都属于徐家。
如果他们真的在乎我,不会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吧。沈淑贤在心里想着。
厨房传来饭菜香,厨子在做饭,闻着那味道,应该是土豆烧牛肉,还有孜然羊肉,徐赛寒最喜欢的菜。他们在喝酒吗,一定很开心。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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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29:42
(八十五)
徐赛寒进门的时候,王妈问了句,少奶奶还在外面呢。
徐赛寒几乎是吼着,“你们谁都不许叫她进来!”
沈淑贤听见了他的吼叫声,这个男人,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自己把话说完,连个机会都不给。也罢也罢,沈淑娴在唱歌,唱到天渐渐变黑,雨仍在下,打着窗户噼噼啪啪,没有癞蛤蟆,癞蛤蟆已经回家。那些苦涩的雨水顺着眉毛经过眼睛,她只是在雨中麻木了似的反复的唱:
秋千秋千高高,
荡呀荡过树梢。
树梢点头微笑,
夸我是勇敢的宝宝
…………………….
唱得累了,秋千就像摇篮,头发已经湿透了,疲惫的靠着秋千昏昏睡过去,在雨中睡觉的感觉真的很奇妙。雨淅沥淅沥,它们要流到哪里去,是阴沟还是小溪,爱的时候那些温暖的话语,被雨水带走了对吗,管他呢,走了就走了吧,拥抱过的手,通常就是推开自己的那双手。习惯了,不必再讨论谁让谁心碎。
沈淑贤迷糊中觉得雨停了,雨停了,真的不够朋友。
张开眼,昏暗的灯光下,父亲撑着一把大伞,笑吟吟的站在自己身边。
“爹。”沈淑贤就这样轻轻喊了一声,爹没有死,没有在黑暗的坟地,爹就在这里的眼前。
徐宝山回来的时候,看见沈淑贤淋着雨在荡秋千,撑着伞走近,又看见她在哭,估计又受到了什么委屈。
“可怜的孩子,进去吧。”徐宝山伸出手。
沈淑贤从秋千上下来,抱着徐宝山大哭起来,“我不要回去,我不要进去那个讨厌的屋子。”
徐宝山轻拍沈淑贤的背,“傻姑娘,那是你家,怎么不会去。回去再慢慢说给我听,跟我回去,哪个敢不容你,我就是一枪子崩了他娘的。”
因为淋了雨,沈淑贤走在徐宝山后面瑟瑟冷的发抖,她的眼睛怯弱的看着地面,头别向一边。厅子里的人正在研究樱桃的肚子里是男是女。
见徐宝山进来,大家停止了说话,顿时一切都是静静的。
沈淑贤去浴室洗澡,仿佛看见樱桃在大声笑。
徐宝山叫徐赛寒到书房,两人吵的声音很大,沈淑贤打了个喷嚏,到厨房找吃的,佣人把今天的剩菜端了出来,果然是土豆烧牛肉。
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他们父子很少吵架,大部分时候都是听徐宝山的安排,这次大概徐赛寒豁出去了。
吃着吃着,徐宝山带着徐赛寒到跟前,徐赛寒见沈淑贤的脸,肿得很高,仿佛生了牙痛病,得用手小心翼翼托着。
“对不起。”徐赛寒的道歉及其不情愿,他只是被父亲所逼迫,如果不这样,父亲饶不了他,老头子冲动,想不通,老头子为什么一定要干涉这件事。
沈淑贤肿的脸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没关系,我没事。”说罢感激的看了徐宝山一眼。
徐赛寒在房间里是说要休掉她,免得看着她心烦,徐宝山用了狮子吼,“你以为你是谁啊!休了她,你就等着老子把你派到东北去,三年都别回来。去道歉,马上!”
父亲一发火,徐赛寒还是觉得有点恼火,只得硬着头皮去说了声对不起,在心里却在想,这种女人,我是不会再爱她。
所以沈淑贤生了一个星期的伤寒病,徐赛寒根本没有来看过自己。头昏昏的,额头滚烫,打了退烧针也没用,每天只能喝点米粥,爬起来解个手全身都是软趴趴的,踩了棉花似的。
樱桃会故意挺着肚子在门口走来走去,有时候假情的问,“姐姐好些没,不要紧吧。”
她知道樱桃巴不得自己早点死。
徐赛寒又继续出去嫖,他宁愿出去嫖也不愿意再回到沈淑贤身边,他觉得她比妓女更脏,心底就是这样觉得。
郑华经常扶着醉醺醺的他回来。
有一次沈淑贤睡着了,见是徐赛寒进来,心里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很久没跟他说话了,他怎么会进来这边。
谁知道徐赛寒一见是她摸着门又出去,嘴里还嘀咕着,“对不起啊对不起,徐大太太,打搅您休息了,我走错门了,哈哈哈哈哈哈。”
喝醉了的人还知道自己走错了。
他故意的,看见她的脸,就想起了背叛,这是一个男人无法忍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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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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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31:05
(八十六)
开始觉得尴尬,后来习惯了也乐于把自己作为一个隐形人,没事就把自己锁在徐宝山的古董仓库里,跟古董说话,摸着冰冷的瓷器,看古书,一看就是一上午。
如果别人问,少奶奶去哪里了。
回答就是在书房的仓库里。
艾仕尘每次来的时候沈淑贤倒是显得活泼,她的眼光也越来也独到,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把假的玉春瓶抱回家了。
徐宝山见她喜欢这些,就建议艾仕尘带沈淑贤去上海玩一段时间,散散心,而且樱桃怀孕了,两人要是真闹起来,自己也很是为难。
能脱离这个冰冷的家,这是最好不过的。除了徐宝山,没人发表意见,跟艾仕尘出来见世面,心情愉快了很多。
艾仕尘家里很大,太太也是一大堆,但相处的极好。大太太拉着沈淑贤的手道家常,二姨太打扮得跟个明星似的,要带沈淑贤去百乐门玩。
艾仕尘道,“人家徐大少奶奶是跟着我来买东西的,你带人家去舞场玩啊。”
“我想去见识呢。”沈淑贤假装道,“不是让你叫我淑娴嘛,什么徐大少奶奶,别提了。”
上海的衣服,果然就比扬州的齐全、漂亮、气派。沈淑贤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白天到处逛,晚上去跳舞,因为是新鲜面孔,打扮又入时,一时间成为人们关注的对象。
这一日又在舞池里泡着,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又娴熟的在舞池里旋转。走近一看,原来是罗小菀。
简直把沈淑娴高兴坏了,聚在一起没完没了的聊着,原来她的家早就搬到了上海,沈淑贤久久不见旧日的朋友,一说起自己的这些年,眼圈都红了,又一起回忆学校里的点滴,又笑又流泪。
“你来买古董?你怎么有这个爱好?”罗小菀跟在学校相比,成熟了很多,便是另外一种风味,举手投足都是成熟的气质。
“是我公公徐宝山的爱好,我在家闷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找借口出来玩玩罢了。”沈淑贤拿出手帕擦汗。
“古董啊,我爷爷家多的是,现在晚了,明日里你来玩吧。”罗小菀从包里拿出纸笔,匆匆写了地址,跟自己的英俊男伴闪了。
艾家二少奶奶见沈淑贤他乡遇故知,也是十分得意。回去以后跟艾仕尘说了,艾仕尘道,“你竟然认识罗振玉的孙女,他现在可是一篆难求啊,去,明天一定去。”
第二日,太阳也不热不凉,正是出行的好天气。罗振玉老头见艾仕尘又过来,马上准备关门,被孙女制止了,“来的是我女校同学,你怎么这样,我生气了,把你的刻字刀藏起来你找不着你可别怪我啊爷爷。”
罗振玉没办法,放了二人进来,又沏茶。
说明了来意,罗振玉知道没办法,只得忍痛割爱,给了一块岁寒得雪的篆刻,艾仕尘准备给银票,被罗振玉退了回去,“你以后别来烦我要这个要那个就是。钱我也不缺你的,但来我这吃饭我倒是欢迎。”
刚好到中午,一起了吃晌午饭。他家厨子做的八宝鸭的滋味非常不错,沈淑贤胃口大开,吃了鸭舌鸭腿。下午艾仕尘与罗振玉一同鉴赏他家收藏的珍贵稀罕之物。两个老同学坐在厅里闲聊,那日舞场相见人多眼杂,并不方便多说
罗小菀听了沈淑贤的境况,也是十分同情的神色,“那个叫樱桃的真的有这么受欢迎么?”
沈淑贤道,“还不是她走运,怀孕了,自然是尾巴翘到天上去。”又问罗小菀,“你结婚了吗?”
罗小菀道,“是的,但丈夫不在身边,去东北打仗去了。”
涉及到敏感话题和立场问题,沈淑贤闭了嘴,但罗小菀还是道,“听说康渺渺和宁兴国都砍了头,你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就在徐宝山身边。”
沈淑贤摇摇头,“没关系,他们现在没有怎么提防我。上次宗校长让我去结果徐宝山的性命,我没有答应。”
“为什么?你不知道他恶贯满盈,是个残暴的军阀,你知道他杀了多少革命党吗?”
“他坏是他对别人做的事,他没有对我坏,所以我下不了手。”沈淑贤对着以前的宿舍老友说出了心里话。
罗小菀想了想,叹息道“唉,你有你的难处,我知道。听宗校长说你也给这边提供了许多有用的情报,也算是作出很大的牺牲了。”
这话说到沈淑贤的心里去了,很久以来,都没有人理解过她真正的内心思想,所以握着罗小菀的手,“小菀,你是知道我的,我真的不是存心去害周慧娟,更不是见死不救康渺渺,我得先抱住自己了,你要我怎么救,所以我现在很矛盾,我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应该怎样过。”
“该怎样就是怎样,想也没有用。看情况行事,走一步算一步吧。”罗小菀站了起来,爷爷和艾仕尘从房里出来了。
晚饭不在罗小菀家里吃,临别时说了许多客气话,沈淑贤忽然很高兴,因为找回了自己的一个昔日朋友,许多话说出去,感觉心里舒坦了很多,是啊,该怎样就是怎样,想也没有用。上海的古董店,艾仕尘带着沈淑贤购画,教她分辨石涛和张大千。
看着两幅画,沈淑贤要抓狂了,我的妈妈呀,这明明就是一个人画的。
古董店老板跟艾仕尘是老熟识,任凭他看,也不打岔。
艾仕尘指着左边一副《采石图》道,“这个是张大千,右边的是石涛原作。”
沈淑贤揉了揉眼睛,“明明都是石涛大师画的,怎辨?”
艾仕尘笑道,“ 张大千曾精研石涛,仿其笔法,几能乱真,他有不少仿画流传于世,极难分辨。张大千笔力不如石涛厚重,线条也较光滑,这是不同之处。”
仔细一看果然如此,沈淑贤不禁赞叹,高手就是高手,这样也能看出来,不禁敬仰之情如黄河治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挑了一张石涛的云山图轴,只见云山奇石,水墨淋漓,美不胜收。艾仕尘付了钱,对沈淑贤道,“徐督军一定是爱不释手的。”
古董店老板道,“我正在找石涛的海晏河清图和青花唐伯虎三笑瓶,如果到了,会派人到府上通知的。”
艾仕尘道,“倘若有那两样东西,我看我这辈子死也瞑目了。”
沈淑贤在回来的时候问道,石涛的画怎这样值钱。
艾仕尘道,“你是不知道, 石涛是明清时期最富有创造性的杰出画家,在绘画艺术上有独特贡献,成为一代大画师。有人说,海内丹青家不能尽识,而大江以南, 当推石涛为第一。”
沈淑贤仰头问道,“那我们找他去画一幅新鲜的岂不更好?”
“他早就过世了,自称苦瓜和尚,乱七八糟的名字很多。当时还是明代皇族呢,不过刚满10岁时就家破人亡,削发为僧。后来改名字叫石涛,原来是姓朱。”
沈淑贤接过话,“那是朱元璋的朱对吧,苦瓜和尚是不是很喜欢吃苦瓜?”
艾仕尘笑道,“有可能吧。后来他因逃避兵祸,四处流浪,得以遍游名山大川,饱览“五老”、“三叠”之胜。从事作画写生,领悟到大自然一切生动之态。其实到了康熙的时候,他的画已传扬四海。人都是不甘寂寞的,成了名人后,他从远离尘器的安徽敬亭山来到繁华的大都市南京,康熙南巡时,他曾两次在扬州接驾,并奉献《海晏河清图》。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幅画了。”
“嗯,我懂了。”沈淑贤点头,如果徐宝山看见肯定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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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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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31:59
(八十七)
在上海小住的这段时间,吃吃喝喝玩玩逛逛,慢慢减淡了之前在心里的伤痛,看来人就是这样,不能钻牛角尖,越钻越死,越不吃饭就越没胃口,越睡觉就越想睡。那些不喜欢自己的人,不见面就是。呆在不愉快的地方,离开就是。比起原来的不快,现在的悠闲恬淡,回头看之前以泪洗面的自己,可以当是个笑话看待了。
还是艾仕尘说的好,“今天心情糟糕到极点,觉得全世界与自己为敌,受尽委屈,历尽艰难,仿佛自己生下来就是生气、受苦。到了明天,并没有那么伤心,再过一天,会再减弱一点,周而复始,快乐也是一样,你今天有一百分的快乐,也是无法持久,明天就只能有九十九分的快乐了。所以不要因为别人对你做了什么而改变自己的内心,得意不忘形,悲痛不伤神,宠辱不惊,才能换得内心的宁静。”
带着艾仕尘的话,回到家中,扬州城已经小小的寒冷,就如徐赛寒脸上的表情,看她回来,只是道,“回来了。”
这边沈淑贤只是说,“嗯。”
徐宝山对沈淑贤这次带来的画和篆刻十分满意,赞不绝口。钱就下回等艾仕尘回来的时候再给,反正都是多年合作的了。
石涛的那幅画就挂在客厅,这么珍贵的字画,自然要显摆一番。
篆刻收在书房的“宝库”里。
听沈淑贤说这次去上海的经历,徐宝山的眼睛一鼓一鼓的,一边道,“xxx艾老头就只带你去这样的好地方,我要去他就舍不得,怕我知道他的那些藏宝地。下次淑贤你来带路,我们搞他个一锅端。”
沈淑贤心里也是十分愉快,因为出去玩了一阵,精神好过从前。也当徐赛寒不存在,你当我不存在,我也就无视你。
这会徐赛寒就觉得不舒服了,离开这个家,她怎么这么快乐,她看到自己为什么没有哀怨的表情,她是不是在上海又认识了新的男人,这个贱人,真贱!不知道她的新男人长的什么模样,一定又写什么鬼诗装风雅。
有了这样的疑惑,樱桃跟他说话,他都在发呆,叫了几声才应,原来肚子里的孩子有动作了,手放在樱桃白花花的肚皮上,里面一阵胎动,肚子里的小朋友拿脚在踢他。
有的时候,人生最大的满足就在那一踢之间。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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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33:04
(八十八)
冷战归冷战,两人偶尔还是要说话的,只是态度比起之前稍微好了些,徐宝山也不干涉他们三只的关系,年轻人嘛,争风吃醋很正常,当年自己年轻时,那些女人的脸经常被彼此抓的头破血流的。
徐宝山心里担心的是更重要的事情,在归顺清朝廷前自己是洪门的老大,后来担任两淮盐务缉私统领,自己却因为立功心切大批捕杀私盐贩子和洪门弟兄。洪门因此恨徐宝山入骨,将他与其军师任春山革出会门,并定下“提春字挖眼睛,提宝字割舌头”的规矩,谁敢再拿徐宝山和任春山的名字做招牌,便处以挖眼、割舌之刑。
任春山早早的告老还乡,最近却找到督军府,说是有重要事情相告。见了,两兄弟相对无言,任春山一直都是他的背后高参,多次请他出山重新与自己合作都是拒绝,现在却主动找上门来,肯定是有要事。
任春山老了不少,白发已经爬上两鬓,幸好说话还跟以前一样干脆利落,对徐宝山道,“军长您现在称霸镇江、扬州,扼长江咽喉,控京沪要道,是总统的爱将,给革命党讨袁带来了不少阻碍。陈其美您还记得吗?”
“记得,那家伙以前是老子手下的小毛头,给老子提鞋都不配,那厮不是出一百根金条买我的人头吗,杂种,老子现在没空,有空杀他个全家死光光,连根xxx毛都不给他祖宗留。”徐宝山想起陈其美就气,xxx老子的人头就只值一百根金条吗,太瞧不起人了。
任春山轻声道,“听说投靠了革命党,到处在安排眼线和杀手,说为了什么革命扫除一切障碍,要在一个月之内取了您的性命。”
徐宝山站起来手用力一拍桌子,砰的一声,木头桌面烂了。
靠,又可惜了一张好桌子。
任春山心想,这么久了,这徐宝山的老虎脾气却是一点也没改变,只是可怜这张花梨木办公桌了,一百年才长一小根的花梨木啊,5555555,心痛啊。
徐宝山抓起帽子就走,任春山道,“军长您现在去哪?”
“现在带着兵去扫平洪门。抓了陈其美砍成肉酱做包子吃。”徐宝山对任春山说道,“你去不去,去就跟着我,胆小就回你老家养老去。”
任春山苦笑不得,这坏脾气的老大,跟以前一点区别都没有。
劝了半天,最终才冷静了些,任春山说道,如果把兵派出去扫洪门,扬州这边兵力空虚,万一革命党从扬州入口往北攻,岂不是坏了大事?何况出兵也得跟总统打个招呼,同意倒罢了,如果不同意让总统觉得您只是个鲁莽武夫,那您的光辉形象岂不因为洪门那几个毛贼而破灭了。
徐宝山气呼呼道,“就你有理,你说这口气我怎咽得下。”
任春山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好了,我对洪门的熟悉也不亚于军长您哟。”
徐宝山眉开眼笑,“你早来就好了嘛,请你出山还臭皮臭脸的,咱们两兄弟,你还怕我害你不成。”
“不敢不敢,春山虽然这几年居住乡下,但还是密切关注军长您的事情,听了最近的一些传闻,我也没办法隐居了,军长对我恩重如山,我哪里敢独自求清静。”任春山虽是有些老气,但办事心狠手辣,想法周密细致,早年在洪门时深得徐宝山器重,一个是狼,一个就是狈,一个是蛇,另外一个就是鼠。
徐宝山眨眨眼睛,叫副官进来,也不说什么事情,只是叫他命令全军在操场紧急集合,并火速准备花名册和个人的基本资料,由任春山选择五百人指挥,武器任选。
郑华得令,问道,“军长这是要……”
“军长要送五百精兵去北京护卫。”任春山眨眨眼睛,这个消息可不能走漏,对方如果有防备,计划就要泡汤。
临走时,徐宝山拍拍任春山的肩,“好兄弟,等你回来到我府上喝他个天昏地暗,醉他个十天八天。”
任春山忽然觉得雄心勃勃,隐居,是求得自保,打仗,才是他的事业。
有种英雄重出江湖的铁血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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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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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34:07
(八十九)
徐宝山有预感今年春节肯定可以过个好年。
任春山一身血迹的带回三五十个士兵回来,偷袭剿灭洪门。那三五十个推着车,大大的箱子装在车上,沉重。
每个箱子尽是割下的人头。
他是在洪门总部的岛屿上驻扎,观察,然后午夜偷袭,装备是先进的,对方人数虽多,也早有防备。但没想到徐宝山会来真的,说杀就杀,杀的那么快,杀的片甲不留。
炮火对准码头的洪门船只,一炮下来,死伤几十,当然后来也有些冲上山头进行肉搏,那五百个徐宝山的军中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临战前早已经把他们的家中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五百人,每人家中送去一百大洋,如战死,再加一百,杀敌一个,十个大洋,杀十个,一百个大洋。
最后剩下的这些,虽然疲惫,但眼睛里仍然充满了凌厉的杀气。
徐宝山看着任春山回来,心里明白的很,他要重新出山,就要拿出些有用的东西给自己看。任春山拱手抱拳道,“春山不辱军长使命,已将陈贼人头送来。”
命人大开第一个箱子,漏斗胡子的陈其美的头颅静静的放着。
那几个大箱子全部都是人头,箱子已经被鲜血浸透,副官郑华也没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呆呆的坐在那点人头,发大洋。
任春山洗了个干净澡,找了个一个美姑娘陪了一晚上,换上衣服,次日去徐宝山府上拜访,徐宝山一诺千金,要喝酒就来家里喝上等的五十年陈年花雕,平时是舍不得拿来招待客人的,之前有一坛八十年的花雕,忍痛割爱给袁世凯送了去。
徐宝山设宴款待,除了叫人发电报致总统府说此次突袭的成绩,另外又表示了一番自己的死忠。
所以任春山一来,他就笑得龇牙咧嘴,“喝啊,多喝点。这可是鉴湖佳水、精白糯米,黄皮小麦酿成的百里挑一的好东西,也就你小子有口福。”
“我还小啊,军长说笑,老朽了。对了,您还没给我介绍您家中这几位仙女呢。”任春山看着沈淑贤和樱桃,又看了看樱桃的肚子,“恭喜您要当爷爷了,恭喜徐家后继有人。”
徐赛寒倒酒一杯,敬任春山战捷,一边介绍,“任叔叔,这是我大夫人沈淑贤,二夫人樱桃。”
任春山对二人举起酒杯,“两位夫人一位雍容华贵,一位美貌过人,羡慕,羡慕你这齐人之福啊。”
一杯酒入肚,果然回味悠长,五十年花雕非常昂贵,倒出来是蜂蜜般粘稠,一入口是绵绵不绝的香气,整个屋子都是浓郁的酒香。
大家吃着饭,说起这次灭洪门之事,任春山十分得意,但也有遗憾,“我们也损失了不少啊,当时也没想到这陈其美带兵也带的不赖,比当年在咱们手下的时候利索很多,调出来的兵也是一个不肯降,个个都是死忠心的好汉子。”
虽然恨他,但我也是在交战中取他性命,他也未降,徐宝山听后也是心有惋惜,好奇问道,“当时你是怎样拿他人头的。”
“那厮也真是算是条汉子,擒了他,二话不说,任凭我处置。”任春山连喝了几杯花雕,有了几分酒意,“我怎么会轻易饶他,我了解他,提到他的父母和在镇江的儿子,他就哭了。”
“你还真毒啊。”徐宝山赞赏道。
“是为了徐军长您。”任春山又喝了一杯,一饮而尽,“他说放过他们,他的人头喂狗也可以。于是我割了,刀子有点钝,开始割到一半的时候,他还歪着脑袋看着我笑,说了句你快点,别耽误老子见阎王,这下把我给吓坏了,后来到旁边士兵那借了把快刀,这才利索的割下来,当时那血喷的特别多,就像给我洗脸一样,从头到脚就淋透了。”
沈淑贤觉得有点恶心。
樱桃去旁边吐了。
静宜扶着樱桃,桌上只剩了男人。
徐宝山听得津津有味,哪里管这些女人的事情,只恨自己没去参加,只盼任春山多说些细节,对静宜道,“你们就撤下吧,女人家,不懂打仗这些事。”
任春山点点头,两人又回顾之前的种种往事,三斤陈年花雕坛子都快空了,这才叫酒足饭饱肆意人生,两个老家伙竟然还在桌子对酒当歌,爬上桌子把自己当戏剧里的角,把大家当看客,整个屋子的顶都快被声浪掀翻了,还好那时候没有卡拉OK,否则肯定是飙歌到通宵。
唱的是《绿珠》,唱的走了调,挥舞着不存在的水云袖,咿咿呀呀,还模仿小旦的声音,在隔壁屋出来看静宜哭笑不得,沈淑贤和樱桃也笑的肚子痛,什么时候见徐老虎这德行,估计是高兴疯了,人生得意需尽欢。
徐赛寒道,“由得他们去吧,我先去睡了,喝多了,头痛。”
沈淑贤觉得他们唱的不错,充满了观赏性和娱乐性,那词竟是写的如此优美。所以也并不急着撤,偷偷坐在沙发上权当听众权当消磨时间,反正早早上床也没有人在床上可以等。
徐宝山大声唱道,“因为这亘古缠绵的怨,才把笛儿 吹得这样悠远。初次相间; 南海月夜下的绝世容颜。富贵曾有人羡。珍珠十槲,买不下一世的姻缘。难逾千年, 恩爱一时间……”
任春山的嗓子基础不错,中气十足,接着唱,走调也没那么厉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绿珠楼啊,藏不下太重的誓言。多少月下花前;转眼化作云烟。 谁在股掌间操纵着风云变幻?繁华易散去, 谁把忧愁挂在了眉间? 道一声珍重!再见君时,梦魂儿飞过九泉。生死一线,黛娥儿轻敛;还有什么值得留恋。远山初现。落花儿学谁飞坠林间?谁在檐下细语呢喃? 堂前飞过双燕………”
听着听着,沈淑贤的眼泪就掉下来。徐宝山看起来很得意,得意中有失望的悲凉,任春山忽然脚下一滑,从桌子上跌了下来,摔了个屁股敦,算是结束了二人的专场演唱会。
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9 16:35:08
(九十)
听着听着,沈淑贤的眼泪就掉下来。徐宝山看起来很得意,得意中有失望的悲凉,任春山忽然脚下一滑,从桌子上跌了下来,摔了个屁股敦,算是结束了二人的专场演唱会。
徐宝山吐到任春山的身上,任春山又吐在地上,酒混合着龙井茶还有热气腾腾的鸡汤,里面有未消化的金华火腿肠。
“醉成这样。”樱桃掩着鼻子,肚子里的那个又在踢,好像那小东西也不喜欢这样的味道。
几个佣人根本搬不动他们,身上又脏又臭,只得到门口唤了卫兵过来抬,搞笑的是,他们一边抬,一边喊着一、二、三的口号。
好像是抬到浴缸里洗澡去了。
睡到半夜,沈淑贤习惯性失眠,身边的床空荡荡的,算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刚想坐起来想到院子里去散步,脑子不停的在回顾任春山在桌上说的那些事情,越是逃避越是害怕越是想:人脑袋割了一半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他还能笑得出来。
多可怕,身边还没男人。
突然耳边听到一声巨大的枪响,耳膜嗡嗡嗡的叫。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沈淑贤赶紧起床,有人横倒在徐宝山房门口。仔细看,竟然是樱桃,挺着大肚子,手里拿着一把枪,大腿在流血,并不是要生小孩的血,是中枪的血。
任春山表情漠然的站在她跟前,从樱桃手里拿过枪,冷笑道,“以为我们真喝醉了吗?你以为只有你会使枪?”
徐宝山慢慢从后面走了出来,用皮鞋踢了踢她的脸,“自不量力的东西,我徐宝山最恨就是身边的人出卖我背叛我,我要你比死还难受!”
说罢冷冷的拿眼睛看看沈淑贤,她不停的在抖,徐赛寒听到枪声也赶了出来,又是一屋子的士兵,端着枪,空气中尽是凝固的火药味,没有人说话。
静宜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从门缝里探了个头,慢慢的走近。
“爹,这是怎么回事?”徐赛寒不知所措。
酒宴结束时任春山在浴缸的时候对卫兵说了几句,“听到枪声就带他们马上进来,我怕我失手。”
樱桃已经痛的脸色发白,地上的血越来越多,却仍是坚持忍着不喊出来,只是恨恨道,“你杀我父母又害我兄长,我岂能放过你。但孩子是无辜的,请求你能否等到我将它生下来再处置我?”
徐宝山的目光闪过每个人的脸,笑得大声,似乎又在嘲笑自己,眼睛是红色的,有泪光闪烁,“哈哈,哈哈哈哈,你觉得有可能吗?我怎么能决定,不如你问你丈夫。赛寒你过来,你说孩子留不留,你说!”
徐赛寒蹲下去,轻轻的抚摸樱桃的头发,只是见自己的女人倒在血泊中,抬头对任春山问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春山慢慢走近,“杀陈其美之前我说,如果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东西,觉得有价值,你一家几口便是可以活命,否则五马分尸,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当然陈其美也知道,我任春山说出的话素来兑现。陈英桃,你觉得你表兄这个人会选择你,还是选择他自己的亲生父母、妻子和儿子呢?”
陈其美在死之前说了句,樱桃,哥对不住你啊
她只是颗棋子,乱世中复仇的棋子。听到他们在饭桌上讨论陈其美被杀的事情,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决计今晚就要动手,乘他们喝醉。
徐赛寒抚摸她浮肿的脸,樱桃的眼角已经流了血,刚被踢的。她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留是不留?”徐宝山拿出枪来逼着徐赛寒做选择,“留下好啊,我们徐家的宝贝,只是会问它母亲怎么死的,是被爷爷和父亲杀死的,它是怎样的感受?”
徐赛寒慢慢站起来,樱桃的手抓着他的裤腿,“我求你,留下孩子,就说她妈是不要它的,就说她妈是个强盗是个妓女,跟男人跑了,它只会恨我,不会恨你们。”说完看着沈淑娴,“你替我求情啊,留下我的孩子吧,求你了,以前什么事情是我做的不好,你行行好吧。”
静宜的眼泪停不住了,虽然这孩子没出生,但朝夕相处,自己经常跟它说话,家里的玩具、衣服都是它的,可怜的孩子啊。
许久,徐赛寒说了句,“算了罢。她只是派来杀父亲的,任凭父亲处置。”
徐宝山听了这句,跟疯了似的,拿着枪对着屋顶的天花板狂打,“听到没有,你们每个人都要背叛我嘛,我让你们知道背叛的下场。”
徐宝山又拿着枪走到沈淑贤面前,顶着她的喉咙,“还有你,你不要以为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还没来得及下手对吧,还没找准机会,我知道的,你们每个人都一样。我相信你们,你们就这样对我,好啊!真好!真好啊!”
沈淑贤摇头,“不会,淑贤不会害爹,也不会欺骗爹。”
徐宝山反过脸大吼,“不会?你跟她是一伙的吧,说,你到我家来到底想干什么?”
徐赛寒走过来挡着沈淑贤,“爹,够了,一枪结果那女叛贼的性命罢。”
徐宝山对沈淑贤道,“你说不是一伙的,你这样说?你证明给我看,我要她生不如死,想死的干脆,没那么容易。来人,备车,去医院把她的血给我止住!”
天亮的时候,樱桃被抬回来,大腿也不再流血,张开嘴啊啊的说不出话来,为了怕她咬舌自尽,舌头早就已经在手术台割去了。
徐宝山问身边的军师,“你说怎处置?”
任春山看了看屋子里的每个人,“俗话说的好,最毒妇人心,这个光荣艰巨的人物我看交给大少奶奶比较合适。不是听您说她对您最好嘛,看她到底怎么个好法吧。”
沈淑贤看了看徐赛寒。
徐赛寒已经疲惫不堪,摇摇手,闭上眼睛。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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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35:54
(九十一)
徐赛寒已经疲惫不堪,摇摇手,闭上眼睛。
樱桃即将成熟了。
不过是五分熟,一口大的铁锅,樱桃的上半身垂在锅外,肚脐以下在锅内,锅子下面用石头在院子里垒砌一个简单的灶,塞了木头进去,毕毕剥剥的燃烧着。
她挣扎着,却不能动,手和脚都是反绑的牢固。
徐宝山和任春山微笑着看,那不忍心看的,统统进了屋子,徐赛寒只有将头藏在被子,狠狠的哭,这样既看不见樱桃的样子,也听不到她的哀嚎。
为什么要遇见她,为什么要喜欢上,然后看她受尽折磨,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水慢慢的变热,天空清冷却不下雨,乌鸦停在树枝上默默观看,偶尔发出呀---的尖叫声,大概也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一幕。慢慢的,锅的边缘开始冒出小的气泡,锅里的陈樱桃嗓子哑了,喊得太多次,曾经这样嗓子是在床上发出最诱人的声音。
不一会,双腿内侧已经开始变红。
徐宝山对低头哭泣的沈淑贤说道,“是她抢了你的丈夫,你给她加点柴火。”
沈淑娴拿着旁边的树枝,不敢看樱桃绝望的眼睛。
火焰继续燃烧,火苗舔着锅,樱桃的头发瞬间烧焦,燃烧的时候发出恶心的臭味,瞬间变成一个光头,上面沾着些许烧焦的头发,象垃圾堆里被人丢弃的丑娃娃。
士兵把樱桃抬到一个大青石板上,沈淑贤忍着那股难闻的人肉散发出来的强烈的味道,拿刷子开始刷香油,一次一次,反复的涂抹樱桃赤裸的身体,吐了一地。
而樱桃就这样死死的看着自己的下半身,没有羞耻,没有痛苦,因为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刷子硬,稍不小心,肉就挂了些丝在上面,皮肤表面的已经熟透了。
几个士兵都不忍心看,把脸别过去。
樱桃的双手被高高的绑在一块木头上,她的眼睛睁得滚圆,散发出仇恨的光芒,看样子象要吃人,张大嘴巴,一片空洞。
“放下去。”任春山得意于自己的决定,这样残忍的方法除了沈淑贤谁能这么有创意,徐宝山也十分满意,对沈淑贤笑道,“爹没有白疼你,你对要杀害爹的人果然不会手软。”
樱桃泡在冰冷的池塘水里,跟那根木头一样浮了起来,整个身体只露了颗头,头上也没有一根头发,烧掉了。
因为是冬天,池塘没有什么水生植物,更也没人去喂食,那些大嘴锦鲤早就饿晕了,岸边石头上的苔藓它们都吸的津津有味,经常能听见吧吧的声音,寡淡无味的苔藓,只能充饥,不算美味。
香油的味道吸引了吃糖四面八方的锦鲤,它们拼命张开饥饿的嘴,拼命的吃着这来之不易的美食,樱桃青紫色的嘴唇里发出哇哇的嘶哑的求救声,她抬头看着楼上徐赛寒房间里亮灯的窗户,可惜没有打开,他听不见,他睡了,过不了多久,他就回到沈淑贤身边了。在一起这么久,她知道徐赛寒是爱她的,现在却不爱了。
静宜也不下来,她不是承诺能给徐家传宗接代就把自己扶正吗,她不是最心疼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吗,怎么不出现了,她只要开口,徐宝山一定能饶过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
樱桃喊了一声,看着那个黑暗的窗口。静宜跪在地上念经,“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徐宝山看了看池子里的情景,觉得十分满意,对众人道,“好一道美味鱼食,你们各自散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任何人不要靠近叛贼,否则一并处置。”
沈淑贤跌跌撞撞的推开徐赛寒的房门,四目相对,抱头痛哭,这是怎样荒唐的世界,兜兜转转,人却如此脆弱。
次日,徐宝山洗漱完毕后问门口的士兵,怎么到中午了郑副官还没到家里来接我。
卫兵敬礼,然后答道,报告徐军长,刚接到的消息,郑副官在家中自杀身亡,今天不能来接您去办公了。
徐宝山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什么,对那卫兵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卫兵立即回答,“报告军长,我叫白从杨!云南人!”
徐宝山瞅了瞅他,似乎蛮欣赏他健壮的身体和黝黑的皮肤,拍了他肩膀一下,“去吧,厚葬郑副官,以后他的位置你来做吧。”
“多谢徐军长提拔。”白从杨又敬礼。
一个人走了,被另外一个人代替,这个世界少了任何人都能继续运行,这就是现实。
作者:
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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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36:36
(九十二)
徐赛璐听完哥哥的叙述后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他估计现在就只是信任你了。”徐赛寒道,“她是该死,但不是这样的死法,至少要个全尸,没有全尸,半尸也好。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人做事,天看见,唉。”
沈淑贤说道,“我们绝对不能去爹面前提,一提这事他准发狂。我们只能自己动手,将樱桃埋葬好,爹也没必要跟个死人过不去,到时候咱们三人再齐心协力说服爹好了。”
徐赛璐点点头,想起张思倪还是幸运点,至少没有遭受那样的痛苦,一时间悲从中来,觉得自己跟哥哥都是同病相怜,安慰了半天,自己哭得比别人还厉害。
晚上,徐宝山睡了。院子里除了风声就是樱桃断断续续哭声,嘶哑又凄凉,痛又冷。三人到了池塘,士兵也不阻止,因为都是自家人。
徐赛寒找了根长长的竹竿去池塘中间扒拉那块浮木。
有水声,越扒那块木头越远。
费了很大尽,樱桃象片枯萎的荷叶一般慢慢飘到岸边,徐赛寒踩在淤泥里,拿着木头的两端,徐赛璐和沈淑贤两人用力往上一抬:
月光下,一个奇怪的物体被垂直从水中拉起来,光溜溜的头,眼睛紧紧闭着,脖子到乳房已经泡得发白发臭,两腿之间尽是白骨和零星碎肉,肚皮穿透,前后可以相通,那些表皮皮破了,内脏已经分不清肝肺胃,散发着阵阵让人呕吐的腥味。
孩子被鱼吃了,母亲是一头被开膛破肚的动物,这是个悲哀的比喻。
樱桃猛的睁大眼睛,那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睁的,死死的看着徐赛寒,留恋极了,然后转过来看沈淑贤,呆呆的,睁的奇大,仿佛眼珠要爆出眼眶来。
慢慢的,陈樱桃流下一大滴眼泪,张嘴,从喉咙里呜咽一声,头垂到一边,静静的死去。
她的嘴合不上,张的老大,她要说什么,谁知道。
沈淑贤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想到了周慧娟、康渺渺、宁兴国,他们都有话要对自己说,他们要说些什么。沈淑娴发出一声凄厉尖叫,然后是持续叫持续的喊,徐宝山醒来了,到院子里看到这样的情景。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爹放过她罢。”徐赛璐跪在地上,“你看淑贤姐快发疯了,别再刺激她了,你也得为哥想想,他是个男人啊。”
徐宝山看着樱桃那张偌大的嘴,还有残缺的身体,摇摇头,不说一句话,朝屋内走去,他不想别人看见他在流泪,他是徐老虎,老虎是不可能哭的。
一夜之间,徐宝山老了,早晨起来,觉得家里少了个人,有点不习惯,很多事情,慢慢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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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t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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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9 16:37:21
(九十三)
热闹的督军府瞬时变得安静许多,冰霜挂在每个人脸上。沈淑贤继续着噩梦,那些药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一停又会做噩梦,越吃越上瘾,吃的越来越多。
人生灰暗,暗无天日,身边的人都无精打采,等待着新的一年。
但沈淑贤终究是怀了个孩子,医生说的这个消息这才让家中增加了喜庆的气氛,徐赛寒重新找到了当爸爸的感觉,静宜也是贴身照顾,传授着当年自己怀孕的秘诀,比如多吃水果、适当运动,不要用老汉推车的姿势做爱等等。
之前的中药西药全部停了,只等着孩子出生。如此一来,一直依赖药物改善睡眠的沈淑贤整夜整夜失眠,眼睛青黑,面容憔悴。
总是看见池塘边,樱桃蹲在池塘边洗衣服,头发长长的。回头对自己笑,招手。
康渺渺喜欢站在她窗户边看她,用手指她肚子里的孩子。
宁兴国不出现,但能听到他教书的声音,“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舟摇摇以轻殇,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想站起来迎接他们,手却动弹不得,徐赛寒连睡着了都是抓着她的手,怕她随风逝去了。
于是白天补睡,但白天一睡就吃不下饭,别的女人怀孕后身体跟吹气球似的,沈淑贤变得更瘦了,徐宝山十分担忧,到处找人寻觅民间秘方,一是治失眠,二是补气息,三是养胎。
也托了艾仕尘到上海去寻,却没有什么结果,那日去拜访罗振玉时候跟罗小菀也提起这件烦恼事。于是罗小菀到督军府来探望,先是恭喜一番,后了解这样情况便道,“这也不难,我爷爷叫我带来个宝贝。”
打开盒子,是一条野生长白山人参。徐宝山谢过,叫厨子去蒸,一边问艾仕尘上次那些文物的事情。
“还没消息。要等,有了就有,没有就没有。”艾仕尘说的是实话,越是稀罕的东西越值钱,越值钱的东西越稀罕,成了众人都追求的东西。
参汤端上来,香气扑鼻。
沈淑贤一边跟罗小菀说着家常,期待的问,“小菀,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好打扮点。”罗小菀拿梳子帮沈淑贤盘头发,“以前我们住在一起时,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嗯,以前的日子真快乐。”沈淑贤喝了参汤后,精神好了一点,“谢谢你啊,你现在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等我的小孩生下来,叫你干妈吧。”
“当然好,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罗小菀道。
“可赛寒喜欢男孩。到时候我带她去上海玩,找她干妈。”沈淑贤笑道。
三月桃花开,沈淑贤时时有噩梦,叫了道士驱鬼,挥舞着剑,念叨着叽里咕噜的咒语,燃烧的符,黑色的符水。
沈淑贤喝下去,痛得在地上打滚,道士表情严肃,“鬼附身。”
后来医生过来,把徐宝山教训得服服帖帖,“孕妇让你这样整,会整个一尸两命。”
道士走,又叫和尚念经,安安静静的念经,敲打敲打木鱼,又安心养胎,在噩梦中醒来。
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9 16:38:18
(九十四)
失眠也好,噩梦也罢,不管怎样,孩子终于还是生了,如徐宝山所愿,是个男孩。沈淑贤激动的直哭,孩子长的象极了徐赛寒,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六斤重的家伙,哭声响亮,吃起奶简直不要命,轮流换奶妈。徐赛寒吻着沈淑贤的额头,“你辛苦了。”
被手术刀侧切的产道隐隐作痛,沈淑贤疲惫的笑着,“我们的孩子,很漂亮。”
请了西园寺的方丈赐名徐浩天,浩荡天恩,正气凛然的名字。终于满月了,徐家上下都是热闹非凡。
姚金枝心里踏实了,给徐家带来了个传后人,看来女儿的肚子算是争气。好像只有生男孩才能维持在夫家的地位,天下母亲悲哀的想法。
徐赛寒迎客,一边在沈淑贤耳边道,“一定要再生个女儿。”
沈淑贤看了他一眼,笑道,“如果还是个儿子怎么办?”
“我晕。”徐赛寒作晕倒状。
罗小菀自然也是座上客,抱着干儿子徐天浩舍不得放开,一个月的小孩,胳膊和腿跟藕节似的,白白胖胖。
徐赛璐也是特意请假回来吃侄女的满月酒,仍旧是打扮的俏丽可人,心想,什么时候自己也生一个来玩,不过要女孩子,男孩子调皮,讨厌,而且长大了些就不肯让妈妈抱了。
角落里,白从杨冷冷的看着罗小菀。跟踪了她一个星期了,也没有什么端倪。只是觉得她的卷发很好看,自己理想中的结婚对象就是这样。
任春山已经交代要跟踪这个女子,从她进来徐府拜访送人参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敏感察觉,这个女子并不是一般的。她在观察徐家所有的地方,并不是打量,而是细心观察。
自从上次樱桃刺杀事件后,任春山把能够接近徐宝山的所有人都调查了,罗小菀的身份让人生疑。
二十几岁的女人,没有男人接近。派人假意说媒,只是推辞说自己身体不好,暂时不考虑婚姻大事。但她跟沈淑贤说自己的丈夫在南方打仗,打什么仗,南什么方。撒谎的人记性不好。
满月酒的菜都是佳肴,士兵们埋伏在各个地方随时待命,有些是任春山派来充当客人的,时刻在徐宝山和沈淑贤夫妇身边打转,其实是挡子弹。虽然最近每个进入督军府的人都要搜身,但今天毕竟是徐宝山添孙的大喜日子,搜是搜,但并不太仔细。尤其是女宾,诸多不便,只能提高些警惕。
中午用完餐,罗小菀道别回上海,在徐府已经小住有一段日子了,想回家中去。沈淑贤有点不舍,“那浩天满周岁时你还要不要过来。”
“希望如此。”罗小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中午请的是政界和商界的一些要人,而晚宴就是请一些朋友和远方亲戚。沈淑贤喝了点酒,孩子叫奶妈抱去了,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徐赛寒进来,静静躺在旁边,牵着她的手,“谢谢你。”
沈淑贤扭过头来,“谢什么,孩子你也有份的。我只是负责把他生下来罢了”
“跟我在一起,以前很多事情都委屈你的。”徐赛寒让她把头放在自己肩膀上,“我不是个好丈夫,但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做个好父亲。”
“那等浩天长大后你不要吼他,象爹爹吼你一样。”沈淑贤笑了,“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不都过来了么。”
“你辛苦了。我始终觉得对不起你,我却不知道该怎样补偿。”徐赛寒内疚,他总是不停的在伤害她,军中事情又忙,最近也没怎么细细照看她。
“遇见你,是我一辈子最难忘的事。”徐赛寒深深吻着她的唇。还是熟悉的味道。
沈淑贤回吻了,拨弄他的头发,“你今天怎么这么感慨?”
“大概我们很久没这样说话了,等孩子大些,我带你去巴黎吧,去散散心。”徐赛寒抱着她,“但现在,午睡,免得你又说睡眠不足。”
跟爱人一起午睡,什么也不做,依偎着,尽管外面很吵,关上门,拉上窗帘,就是我们的世界。恨过,嫉妒过,伤害过,仍然是爱着,认真的爱和凑合的爱,都是爱。人人不完美,所以希望自己完美。懂得了这些,生人勿扰熟人勿近鬼神不惊。
只有彼此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爱,算是精彩。所以仍在一起,庆幸着,互相安慰,很多的秘密,可说,可不说。
白从杨一直跟着罗小菀,远远的跟着,很久了,她也是不回头看自己一眼,她要去哪里。
罗小菀到了墓地,趴在坟墓上哭泣,她没有带鲜花和元宝蜡烛,只是一边大哭一边口口声声喊,夫君,我今天来看你,终于可以为你报仇。
不是清明节,没有什么人来祭奠,冷冷清清,树叶慢慢坠落,在空中旋转轻舞,再漂亮的舞姿,还是要坠落。
白从杨举起了枪,对准了罗小菀。
郑华在照片上笑眯眯的看着罗小菀的身体,绝望的、完美的姿势倒地,亲爱的,我们又在一起了。
任春山说的对,白从杨佩服他的每个推断。
临走前,白从杨蹲下,将她美丽的眼睛合上,“我们下辈子见吧。”
他从未喜欢过一个女子,好不容易喜欢上了,却没有亲口表白的机会。黄昏将要变成黑夜,白从杨的影子显得孤独,又变得匆匆,即使匆匆还是晚了。
任春山带着士兵包围了学校,宗秀玉已经坐在火车上,她有些累,但仍然微笑着,她相信人总有弱点,他的爱就是他的害。
艾仕尘带着海晏河清图和紫檀木箱包好的青花唐伯虎三笑瓷瓶道贺,徐宝山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宝贝他也能搞到手。
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9 16:39:19
大结局
艾仕尘带着海晏河清图和紫檀木箱包好的青花唐伯虎三笑瓷瓶道贺,徐宝山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宝贝他也能搞到手。
“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简直要了我的老命了,差点破产。”艾仕尘捶着胸口道,“你是知道的,我是割了爱送给你。”
撇下众人直接到了书房,迫不及待的要欣赏一番。
“爹哪去了?”沈淑贤对徐赛寒道,“袁总统的特使来了,赶紧叫他出来。”
徐赛寒推开书房门,“爹,快点,特使来了,说是密令。”
徐宝山一边把画收好,一边对徐赛寒道,“你看箱子里是什么!”
刚一打开,轰的一声巨响。夹层的烈药炸弹爆炸,徐赛寒满身的瓷器碎片,而徐宝山的脸只剩了半边,热热的血顺着脖子流在他今天精心挑选的长袍上。
徐赛寒忍住剧痛,推开窗户朝楼下大喊,“淑贤,淑贤。”
沈淑贤和静宜、徐赛璐跌跌撞撞上楼,后面跟着卫兵一串。
徐宝山抬起手,摸着徐赛寒的脸,“儿子,痛不痛,爹没事,你们好好的过下去。”
徐赛寒没有来得及给沈淑贤交待什么,咚的一声,倒在徐宝山的身上。
喜事变丧事,人生本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沈淑贤只是坐在地上傻笑,你们都怎么了,睡着了,今天浩天满月,你们起来啊,饭熟了,起来吃饭了……….
徐赛璐穿着白色孝服,抱着失去父亲和爷爷的徐浩天,跪地不起,挽联来的再气派,灵堂再豪华,死去的人却是不知道了。
袁世凯还派特使何锋钰到扬州致祭 他的祭文写道
民事肇建 世进升平 胡天不吊 暴徒踵生 歼我勋杰 来钦岑彭 忧时思将清泪纵横
黎元洪云:“下游建国,多士同袍,屈指已经年,半壁江淮资保障;大将横尸,元凶漏网,伤心惟一哭,全军缟素动哀思。”
陈经镕云:“识公于扬子江干,回思酒座英姿,想见平生酣战日;有弟在来君帐下,为语淮壖旧部,毋忘壮士被创时。”
梁任公云:“纳公规若毫发,贻公谤若丘山,不祥如余,愿世世勿相友;尽其力为张良,洁其身为龚胜,非命而夺,疑苍苍者匪天。”语特沉痛,如闻其声。
孟心史云:“民意之冤大白,而独以一死遗君,不令苍生遽尽;中国之难果纾,犹可为九原告慰,试看今日何如?”“试看今日何如”句,我读之肠为寸寸裂。
岑西林云:“道之将丧欤!想当时慷慨捐躯,竟比鸿门犹险恶;逝者长已矣,愿后死热忱谋国,毋令鸮室再漂摇。”按,对幅作希望语,语重心长。
叶景葵云:“居今日而有夷齐禹稷之思,即已是造物所弃;奋一身以与魑魅魍魉相博,吾且为未死者危。”
沈淑贤死的时候极其恐怖,二十九岁那年,佣人在床上发现她的尸体。直挺挺朝上,脸色紫黑,身上都是淤血。
她死的那天,家里厨子失踪了。
徐赛璐哭着对马队长说道,“嫂子睡觉前还逗徐浩天玩,晚上家里没有人出入。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马队长点点头,“小姐你也别太难过了,一切顺天命吧。”
他心想,一个疯子,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
沈淑贤说不出话来,她的心只是碎片。
作者:
Dorathy
时间:
2008-12-19 16:39:54
(尾声)
徐雅容最近睡觉总是梦见一个穿旗袍的民国女人坐在电脑前,手里拿着红色檀香扇,唱评弹,咿咿呀呀,看不清楚脸的模样。
声音很空旷,旁边有男人的哈哈大笑声。
那民国打扮的女人走到自己床边,微微张开嘴,侧着躺下,眼睛面对面盯着自己,流着眼泪。
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二十五岁的徐雅容早起醒来后开始化妆时想着,揉揉眼睛,正准备沾假睫毛,这样看起来眼睛更漂亮,楼下的男友不耐烦的按喇叭。
对着镜子,徐雅容的目光慢慢往下移。
白皙的脖子上,出现十个手指印,黑色的,纤细修长。
告诉我,是谁昨晚在搞鬼?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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